吾乃孝悌仁义汉太子也by木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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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令:“……”
跪着的官吏:“……”
吃瓜站队的勋贵小弟:“……”
瞠目结舌的刘肥:“……”
连刘肥都瞠目结舌了!
盈儿,你在说什么?你是太子,不是绑匪啊!
刘肥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又不敢出声打断。
这时候自己一个小小的齐王如果反对太子的话,岂不是给太子威信抹黑。
他只能心里暗暗祈祷,阿父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希望阿父赶紧派人过来收拾烂摊子。
盈儿似乎在南方和蛮夷待久了,快变成山贼绑匪了!
皇帝一言九鼎,刘盈这个太子话中的分量也不差。
能在长安当县令的人,本身也是勋贵之一。他即使不算勋贵核心圈子,也是刘邦原本信任的——嗯,汉高祖信任的人太多了,多如牛毛。
长安令很了解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心中没有侥幸。
刘盈说他多废话一句,就跑他家多杀一口人,他只能赶紧把心里的话,那些隐藏在朝堂中的潜规则,一一说出来。
长安令的声音先是害怕颤抖,后来声调越来越高,神色越来越激动。
将死的压力不仅能令人胆怯,也会令人突然胆气暴增。
何况长安令也是秦末造反队伍中的一员,天下没太平几年,这些勋贵心底的戾气和胆气还没被磨去。
他冷笑,嘲笑,癫狂大笑,看得刘盈跷着二郎腿,单手撑着歪着的脑袋,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戏剧表演。
长安令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刘盈的勋贵小弟们愤怒得脸都涨红了,要冲上去揍他。
刘盈摆摆手,给勋贵小弟和冒充侍卫的刘肥赐座。
他让长安令站着继续说,自己坐着慢慢听。
刘盈的情绪太过稳定,就像是给长安令沸腾的情绪上泼了一瓢冰水。
他的情绪从亢奋渐渐低落,站直的背似乎又要躬下去了。
“说完了吗?”刘盈保持着偏头的姿势问道。
长安令又恢复以往的支支吾吾,看得刘盈因困顿而微微眯起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在系统里当了那么久的皇帝,那套任由臣子“慷慨陈词,我自岿然不动”的应对大臣喷唾沫的法子真好用。
“说完了就在一旁跪着。”刘盈坐正身体,放下撑着脑袋的手。
长安令身体颤抖了一下,刚生出的戾气莫名消散,又变回了胆怯和颓然。
他乖乖重新跪下。
刘盈待长安令跪下后,就长安令话里提取的信息,挨个询问其余官吏。
刘盈不认识这些官吏,就按照几排第几个依次点名。
约半个时辰,他问完了所有想问的话。
张不疑中途离开了一下,去府衙的开水房提来温水给刘盈润喉咙。
这群回答刘盈问题的官吏,说的不一定是真话。
刘盈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多详细,只是了解一下所谓“潜规则”是个什么东西。
了解之后,刘盈看向自己的勋贵小弟们。
他看得出来,勋贵小弟们大多是认可这些“潜规则”。
大汉官场的“潜规则”,和刘盈附身的后世封建王朝那些与利益相关的潜规则不一样。
说是“潜规则”,不如说是“社会风俗”,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目前公认的价值观。
为何士人要去吕释之门口谩骂?
对刘盈、对后世人来说,与心有反意的诸侯王勾连的大臣,在诸侯王开始谋反的时候若暴露了自己与诸侯王联系的事,那谋逆罪是没跑了,谁都认为他们该被杀。
这时却不是这样。
周天子的大臣和诸侯王有联系多正常?别说周天子,就是七国混战时,正在打仗的秦国和东方六国中的公卿,也可以与其余国家的人频繁往来,收受贿赂。
哪怕是律令最严格的秦国也是如此。
在秦国,公卿犯罪可能逃不出国,只能等死。但公卿可以随意辞职,隐居或者去他国做官,秦王会劝一劝,劝不动便不会阻止。
大秦只统一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又严苛地对待国人,统一的基础框架给架好了,但世人并未形成“统一”的认知。
“汉国”的官吏接受淮南国的贿赂,多正常?他们辞掉大汉的官,去淮南国当卿大夫,反过来对付大汉,都是符合士族阶层道德标准的事。
所以吕释之以“谋逆”杀了这群人,世人皆骂吕释之是滥杀无辜的酷吏。
再者,这些被杀的卿大夫家中都豢养了门客。
别说被杀的卿大夫的行为符合当世的道德,就是不符合,以这时的“侠义精神”,门客也是要去吕释之门口骂的。
这时的门客充满了主观能动性,他们认为对主家好,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
如原本历史中赵王的门客,赵国相国贯高要替张敖反了刘邦;如这一世的刘盈他阿兄韩信的门客,也想刺杀刘邦,并杀了“监视主父”的主母。
大汉的律令?
这时候的士人真不在乎。
也是吕释之不出门,不然吕释之肯定会被许多人刺杀。
刘盈又扫了一眼自己的勋贵小弟。
哦,对了,张不疑和周胜之就是无视汉律,谋杀他人,才被削了爵。
这大汉上下的士人,看得起汉律的人真不多。
原本历史中,都到了汉武帝时期,豪强郭解的门客认为自家主父受辱就去杀了人,郭解也没把汉律当回事,毫不犹豫地包庇罪犯。
这便是汉武帝严厉打击游侠的导火索。
同样,长安令擅自为刘盈做主,并声称是刘盈的命令,也是如此。
如长安令这样的官吏,没把自己当成官,而是当作刘邦和刘盈的“家臣”。
吕释之曾经让刘盈受辱,即使刘盈已经放过吕释之,吕释之在为刘盈做事;即使吕释之杀人,是因为刘盈在前线拼杀的时候,这群收了淮南王贿赂的人试图从朝堂上背刺刘盈;即使死的人都在淮南王叛乱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给淮南王传递过朝廷的消息……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吕释之曾经让刘盈受辱啊,所以刘邦和刘盈的“门客”就要主动侮辱吕释之,把吕释之从屋里逼出来,对针对吕释之的刺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提供便利。
门客就是这样的东西。
游侠就是这样的东西。
西汉建国时,泥腿子勋贵在高级官吏中占比百分之九十。
现在的大汉,就是一个大大的草台班子。刘邦是坐在虎皮大椅子上的绿林头子,卿大夫都是一群山贼小头目。
在汉文帝时,勋贵在高级官吏中的占比就迅速降到了百分之五十;汉武帝时,占比下降到百分之二十左右。
以前刘盈还为勋贵打抱不平。当了几年太子,指手画脚了几年阿父阿母处理政务,刘盈不得不哀叹,这群勋贵不成长,实在是不能指望他们来治国。
刘盈脑海里闪过许多话,来驳斥长安令的话。
他有他的道理,一些在后世已经证明正确的道理。
可刘盈想过之后,一句话驳斥的话都没说。
他只是轻叹:“夏虫不可以语冰,真是寂寞如雪啊。”
因为刘盈很明白,他说干了喉咙,这些跪着的人,站着的人,哪怕他身边坐着的刘肥,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明明字和词都懂,合在一起,他们却肯定不明白。
没有四百年炎炎大汉,所有人都不会懂。
“盈儿?”刘肥担忧地看着刘盈。
他想说,其实长安令也没做错什么。虽然他在守孝,没有注意吕释之这样的事。但若是他得知此事,也会当作不知道。
任何让吕释之痛苦的事,刘肥都举着双手跳着脚支持。
他真的不明白,盈儿为何会生气,又为何说寂寞。
“和你们说不明白,就不用费口舌了。”刘盈起身,“无论你们是遵守何处的道理,触犯了律令,就按照律令罚。”
刘盈走到长安令身边,弯腰道:“既然你们认为为了那狗屁道理,可以忤逆汉律,那应该也做好了被汉律责罚的心理准备。”
他直起腰,扫视小弟们:“我知道,你们也爱养门客,也向往那游侠精神,也没把汉律当回事。这句话你们也记住了,不把汉律当回事没关系,等触犯了汉律,被罚时别哭,哭也没用。”
有些勋贵子弟一脸茫然,有的勋贵子弟移开了与刘盈相触的视线。
“哟,阿兄,怎么是你来?不该是太尉来吗?”刘盈看向门外,并提脚朝门外走去。
韩信带着兵跨过门槛:“吕家的事,吕泽最好避嫌。所以我刚被义父任命为太尉。”
刘盈试图给韩信一个猛扑熊抱,韩信及时伸出手按住了刘盈凑近的脸。
“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得对。”韩信把弟弟的脑袋往旁边推。
刘盈乖巧地把身体往一旁倾倒,好像是被力大无穷的韩信拨弄开似的。
刘肥提着袍角,朝阿兄阿弟跑来。
韩信迈过了故意耍宝的刘盈:“治国和治军一样,无论你有何种理由违反军令,违反军令时,就该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长安令,请吧。”
韩信给了长安令一个面子,没有命人将长安令押走,只是走在长安令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长安令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先看了韩信一眼,又看了刘盈一眼。
长安令道:“我只是想为太子出口气,我错了?”
韩信重复道:“军令无情,无论你以何种理由违反军令,都一样。在打仗时,难道你为了讨好将军而违反军令,就可以不受罚?”
长安令垂着头想了想。
他抬起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对啊,违反军令,该罚还是得罚。”
他又道:“我无错,只是违反了军令。可太子,你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韩信皱眉,火气上头,正准备命令兵卒将长安令堵着嘴押走。
刘盈几步跨来,狠狠拍了拍长安令的肩膀:“不,我认为你就是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你以公谋私来讨好我,就是错。长安令的权力,不是你用来讨好权贵的工具。听不懂?没关系,我知道你听不懂。”
他又重重拍了拍长安令的肩膀,笑容灿烂:“所以我不会说服你,只需要重罚你。无论是你,还是触犯刑律的所谓游侠门客,只要都杀了,杀多了,后来者自会接受我定下的对错。”
他一巴掌把刚起身的长安令拍在了地上,并狠狠踩了一脚。
刘盈踩着被偷袭的长安令,环视一周,露齿笑道:“杀鸡儆猴,你们也是我要儆的那群猴。我亲爱的小弟们,不要做出让我亲手杀你们之事啊。”
本在看戏,居然成了戏台子上一员的勋贵子弟浑身一颤。
“拖走。”刘盈松开脚。
“你们也都在牢里走一趟,不用担心,没犯事的人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刘盈命人把其余官吏也拖走,然后对韩信道,“阿兄,我回宫一趟。你可不要手软啊。”
韩信颔首,为刘盈理了理打架后没整理的散乱的衣襟:“交给我。刘肥!和我一同去。”
刘肥不明所以:“啊?为什么……哦,好好好!盈儿,你回宫慢一点,注意安全。”
刘盈翻白眼。
我坐马车还能摔不成?刘肥真啰嗦。
第156章 父子爆评子孙辈
刘盈把小弟都丢下, 张不疑也丢下,让他们去参观新任太尉韩信审案,自己坐马车回宫。
下马车的时候,刘盈踩到地面的小石头, 差点一个平底摔。
刘盈:“……”以后让刘肥少说点话, 真是乌鸦嘴。
刘盈下马车的时候, 刘邦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刘盈。
当刘盈身体不稳的时候, 刘邦眼露期待;当刘盈站稳时, 刘邦遗憾地叹了口气。
刘盈都有点怀疑, 那块小石头是不是阿父故意放自己脚下的。
“阿母呢?”刘盈走路带风, 见面就要给阿父一拳。
刘邦侧身躲过, 刘盈没有追击。
“干活呢。”刘邦回答。
刘盈嫌弃道:“阿母干活,你干什么?”
刘邦痞笑道:“监督她干活。”
刘盈想了想, 对阿父竖起大拇指,然后拳头倒转, 大拇指朝下。
刘邦给了刘盈的手一巴掌, 转身往宫内走:“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刘盈三步并作两步,与阿父并肩, 将出门看见的这场热闹的大戏一五一十, 详细地讲述给阿父。
包括长安令辩解的话,以及自己未出口的驳斥的话, 他都告诉了阿父。
刘盈摇头晃脑,长吁短叹:“我的眼界太高了, 视野太远了, 这世上无人能与我并肩,无人能与我同享一片风景,真是寂寞如雪啊。”
刘邦瞥了得意扬扬的儿子一眼:“你这么喜欢雪, 今年冬天你睡地面上。”
哪怕搬了家,有了自己的长乐宫,不好意思,刘皇帝一家冬天还是得在地下室过。
这次萧何提前把宫殿建造成了半地下室结构,不用刘皇帝和吕皇后临时去挖个地窖。
半地下室的宫殿也是宫殿,刘皇帝和吕皇后都很满意。
刘盈得意的神情一滞:“阿父,你想冻死我!”
刘邦挥手让跟随的宫侍离开,只余他和刘盈两人:“你有神仙庇佑,冻不死。”
刘盈生气道:“神仙也不给我暖气啊。”
刘邦回答道:“那是神仙的问题,你问他要。”
父子二人一边说废话,一边走进屋。
蹬掉草鞋,用地上的丝绸擦了擦脚,两人盘到了榻上,各找了个凭依东倒西歪。
刘邦动了动肩膀,慵懒道:“大汉能活多少年?”
刘盈道:“两百年或者四百年。”
刘邦挑眉:“还能或者?”
刘盈伸了个懒腰,蹬直了腿:“先被篡国,然后一个远房宗室复国。看你认不认。”
刘邦眉头飞扬:“认,怎么不认?我子孙真厉害!”
刘盈道:“四百年后,本来还有个宗室想复国,没成功。”
刘邦道:“这次怎么没成功,不够厉害?”
刘盈摇头:“我觉得啊,主要是大汉让百姓受够了,老天想让大汉死。”
刘邦微微颔首:“民意即天意,大汉变成暴秦,不能复国便是活该。”
刘盈想过阿父听到大汉的未来会有怎样的反应,这个反应在他预料中。
哼,阿父一切反应都在自己预料中,逃不出自己的手掌!握掌!
刘邦又问道:“你不顺从现在,能走到未来?”
刘盈龇牙:“你死后,你的子孙后代能称得上明君者,都没顺从过;顺从的人,被他父亲评价为‘乱我家者,太子也’。”
刘邦好奇:“那他还不换太子?”
刘盈道:“他父亲对他母亲有愧。哦,其实换了也没用,这人的儿子都死得早,个个身体都不好。我看他是太溺爱孩子,把孩子关宫里读书关傻了。”
刘邦“啧”了一声,道:“像你一样从小撒着脚丫子乱跑,就难以生病。”
刘盈抬起下巴:“那是!”
他夸完自己,又说起西汉的祸端。
汉武帝早期扫灭匈奴,乃是打的有理由的卫国战,汉武帝也注重发展经济,国家内部财政还能支撑。
汉武帝后期再出兵匈奴和西域,就基本是好大喜功,没有任何利益的“面子战”。特别是卫霍死后,汉武帝大部分战争还打不赢,更别提以战养战。
在汉武帝末期,口赋从三岁孩童收起,民间杀子之风横行,可见百姓之苦。
汉武帝敛财,说是平等地剥削豪强和庶民,实际上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豪强和庶民的血条不同,最终结果就是自耕农和小地主破产,土地兼并加剧,财富集中在豪强手中。豪强看似也被打击了,实际上坐大了。汉宣帝继位时,地方上出现了许多“赀百万者”。
“天下户口凋敝过半,大汉还没灭亡,百姓已经够对得起大汉。”刘盈道。
后世每次说起汉武帝,就和说起秦始皇一样,都是好好好,强强强。不是没人知道“户口凋敝过半”,只是代价又不是自己付,这“过半”的便不是真正的人命,不是会揭竿而起的人。
后世不在意,刘邦现在很在意。他自己就是揭竿而起的人,看过庶民过不下去会做出什么事。
“功在千秋,千秋之后的人称赞他;过在当代,当代的人便推翻他。”刘邦这都能笑得出来,“这很公平。”
刘盈频频点头,阿父说得对。
在榻上的小矮桌上摸了两个果子润喉咙,刘盈继续说起西汉的弊端。
因土地兼并而导致的新的豪强林立,汉武帝和汉宣帝晚年的迷信和怠政,到汉元帝把汉武帝“独尊儒术”的口号变成了现实,真的只任用儒家道德君子治国,并厚待豪强,“不与民争利”……
刘盈重点叨叨了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
巫蛊虽然从春秋战国就有了,汉律也规定民间不准用巫蛊之术,但宫廷都没当回事。
因巫蛊而大开杀戒,就是从超级迷信的汉武帝始。
刘邦听乐了:“埋个桐木娃娃就要灭全家,那也太好诬告了。偷偷给别人家藏盔甲很难,抄家时随手从袖口里摸出个小木娃还不容易?”
刘盈频频点头:“就是就是,曾孙是个傻的。”弟弟的曾孙也是自己的曾孙,都是俺的孙贼!
刘邦和刘盈父子二人拍着大腿,把以前一同侮辱祖宗的爱好,变成了一同辱骂子孙。那言语之粗俗,若后世子孙听到,恐怕会忍不住自灭满门,掀了老祖宗的牌位。
乃祖斩个白蛇,你还真以为有什么白帝子了啊?你是不是还真的以为我们这的狐狸叫声,真的是“大楚兴,陈胜王”啊?
不爱读书的刘邦拍大腿:“书读少了!”
读书看懂就丢的刘盈拍大腿:“以后他们读书必须读一百遍,抄一百遍!”
刘邦赞同:“就该这样!要多吃苦!”
刘盈跟着赞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两人胡言乱语,迫害子孙。
甭管将来两人会不会这么做,反正现在把嘴瘾过了个够。
刘盈把心里的嘈吐了爽,十分畅快。
看见刘盈神态恢复活泼,刘邦眼底隐藏的担忧散去。
他知道儿子有神仙教导,确实站得太高,看得太远。
看得太远的人不一定能做好当前的事,因为未来的正确不是现在的正确。
还好,儿子虽然看得远,脚还是踩在泥地里,没有飘在空中。
刘邦没有问刘盈想如何处置那群有罪的人。
萧何如此宽仁的人,咬死不肯改秦律中的肉刑,还加重了秦律的刑罚,只是删改了秦律中繁琐的部分。
刘邦和他的心腹都知道,乱世要用重典。哪怕大汉建立好几年了,如今仍旧是乱世,重典不能丢。
勋贵可以花钱赎买罪责,但最初的罪一定要定;花钱赎罪后,那些犯罪的勋贵未来的日子也一定要比之前难过很多,不能再当贵族。
宽严兼济,严厉惩治后,才能宽恕他们。
要让他们疼,他们才知道大汉的对错。刘邦相信刘盈也是如此想的。
刘邦本想自己做严苛的人,让刘盈做宽容的人。但看儿子这暴脾气啊,还是自己给儿子打圆场,敲边鼓吧。
他自我安慰,刘盈的本事够,还有韩信等人相助,未来无人能奈何他。那刘盈就算脾气暴了点也没关系,底下的人不敢反。
刘盈的脾气如此暴躁,将来的太子脾气一定被刘盈磨得很好。大汉未来的统治也算是一张一弛,不怕不怕。
刘邦道:“你明年大婚,我该给你儿子定名字了。”
刘盈正滔滔不绝地迫害子孙后代,闻言缩着下巴瘪着嘴,斜眼看着阿父:“儿子刚定婚期,你就开始想孙儿的名字了?”
刘邦笑道:“当然,我还想给你孙儿、曾孙都取名呢。”
刘盈道:“那多无趣啊。你别剥夺子孙给自己孩子取名的乐趣啊!”
刘邦大笑:“哈哈哈哈。”
说起小孩,刘盈对没见过的弟弟产生兴趣,让刘邦带他去看弟弟。
其实刘盈对妹妹也感兴趣,刘邦坚决不准他去看。刘邦怀疑刘盈会路上揣好几条毛毛虫,一个妹妹手里塞一条。
祸害弟弟就够了,反正以后这些弟弟迟早会被刘盈祸害;女儿还是让娥姁和壮壮养,别被刘盈糟蹋了。
路上刘邦说起自己的新儿子。
刘盈听了一耳朵,刘邦后宫得宠的女人,他都不认识。
原本历史中汉高祖第三子是戚姬所出的刘如意。但原本历史中汉高祖纳戚姬时,这个时空中的刘邦正在为偷偷南下的刘盈提心吊胆,没心情纳什么美妾。
再者,刘盈他阿父刘邦麾下的秦朝公卿太多了,秦将戚鳃排不上号,没资格给刘邦献上族中美姬。
不过刘邦听刘盈念久了“戚姬”,好奇这个“汉高祖宠妾”有多好看,在当了皇帝巡视中原时,特意去定陶瞅了瞅。
他不知道刘盈所念的“戚姬”是谁,便假惺惺地宴请定陶所有戚氏族人,并以长辈的姿态给他们儿女赏赐。
留在定陶的戚氏族人,包括出嫁女都赴宴,刘邦瞅了一遍,没看到特别好看的,大为遗憾。
回来刘邦和刘盈嘀咕,刘盈丝毫不意外。
当初刘邦纳戚姬的时候,还是第一次睡娇滴滴的贵女,可不使劲稀罕?多稀罕了几次,就日久生情了。
现在去定陶的是后宫三千的刘皇帝,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眼光高了,就不会对戚姬一见钟情了。
刘皇帝就是这么渣。
刘盈心心念念的另一个弟弟刘恒他妈,也没在刘皇帝宫中。
原本历史中,薄姬是在韩信灭魏后,由韩信和曹参献入宫的。
这个时空灭魏时,刘盈还在彭城呢。
而且因为魏王咎还在当魏王,魏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魏国宗室,在魏国灭亡时及时投降,现在小日子过得还挺富足,妻妾时常与勋贵女眷一同出游玩耍。
吕雉宽厚,开放了宫宛,常让曹夫人领着宫中和勋贵女眷入宫宛游玩。
刘邦虽然好色,但对臣妻很是避嫌。在他眼中,大臣重要多了。就算他去定陶,也只是好奇,不会夺别人的妻子。
哈哈哈哈,就算戚姬没嫁人,他真纳个戚姬回来,那戚姬未来也太可怜了。
刘盈因好奇薄姬,拐弯抹角问过许负这个女相师的事。
结果不出意外,薄姬根本没见过什么许负。
当了皇帝后,给自己编一个神奇的出身,很正常。他阿父都是大母和龙生的。汉文帝只是编了个相面。
许负这个人存在,但如今确实没有入汉家王室的眼。《楚汉春秋》中写许负因相面而被封鸣雌亭侯,其实亭侯是东汉的爵位,都是编的。
后来汉文帝需要给自己造异象时,借了这位民间著名女相师的名而已。
唉,遗憾。
刘盈还没寻到这位女相师,不然还真想吓唬吓唬她呢。
没有了刘如意梗在中间,刘邦给儿子取的名便都是单字。
刘邦没给刘盈介绍弟弟们的生母,不重要,只介绍了弟弟们的名字。
他的第三子名为刘恢,第四子名为刘友,第五子名为刘长……刘盈的眼皮子跳了跳,怎么就直接跳过刘如意和刘恒,直接往后排了?
即使生母可能与原本历史不同,阿父还是那个取名废?
刘盈疑惑:“‘恒’和‘恢’都是宏大的意思,为何没有弟弟叫刘恒?”
刘邦睁圆眼睛:“好名字!我怎么没想到!我决定了,你第一个儿子就叫刘恒!”
刘盈傻眼:“啊?”
刘邦太喜欢这个名字了,主意已定。
刘盈挠了挠头,算了,无所谓,一个名字而已。他还能把真的刘恒生出来不成?
或许是冥冥中有什么注定,拥有“刘恒”这个名字的人注定为大汉兢兢业业,劳苦一生吧,默哀。
刘邦现在只有三个儿子,儿子都比原本历史中同名的皇子小。
没办法,这辈子刘邦为刘盈操了太多心,当了皇帝才有空使劲造人。
刘恢已经快启蒙,能乖乖地对刘盈作揖,口齿十分伶俐。
刘盈把刘恢抱起来,狠狠往天上一抛,再把刘恢接住。
刘恢吓得哇哇大哭。
刚会说话走路的刘友吓呆了。
刘盈戳了刘友额头一下,刘友倒在了地上,后脑勺磕了个包。
刘友也哇哇大哭了。
刘盈试图去折腾还只会爬的刘长。
刘邦吓得捞起刘长就跑。
刘长被吓到,不仅哇哇大哭,还尿了刘邦一身。
刘邦:“……”
他把还在尿不尽的刘长塞进了刘盈手中。
刘盈不仅不嫌弃,还用刘长的尿去滋刘恢和刘友。
吕雉匆匆扫清了刘邦推给她的政务,与曹夫人、萧谨匆匆来寻刘盈,安慰被坏人吓到的刘盈。
她大老远就听见宫殿里孩童的尖锐哭喊声,和刘邦、刘盈若出一辙的豪迈笑声。
吕雉身体晃了晃,被曹夫人和萧谨一左一右扶住。
刘季!刘盈!
吕雉甩开曹夫人和萧谨的手,冲进宫殿。
曹夫人和萧谨对视一眼,迟了几步才跟随。
走太快,会看到气崩溃的皇后追打皇帝和太子。
刘邦刚有新儿子出生的时候, 吕雉曾忧虑过。
刘盈现在的地位虽然很稳固,战功很多,但她总是担心,太子是不是也会有功劳太大, 被皇帝忌惮的可能。
再者, 刘盈脾气嚣张, 性格乖僻。幼年时, 虎头虎脑的小孩一脸嚣张, 看着还算可爱。如今刘盈已经长成了虎背熊腰的不可爱模样, 再配上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 吕雉够溺爱儿子了, 偶尔看着儿子也觉得心烦。
刘邦也是嚣张之人,以前他能容忍幼年的刘盈骑在他的脖子上, 用他的竹皮冠磨牙,现在不一定能忍得下已经长大的刘盈蹬鼻子上脸。
民间许多老人都喜欢小儿子, 说不定刘邦哪天脑袋出了问题, 疼爱某一位美妾生的幼子,就要废长立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