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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死后男主追悔莫及by伏菽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12

跟在后头的三太太面露震惊,那小寡妇疯了还是傻了?她若有林朝笙那运道,早就拿着钱四处快活了。
她睨着周寅竺狂喜的老脸,幽幽地叹了口气。
周寅竺此时哪还记得要和姨太太温存的事情,他接过报纸,顺着周鹤舫指着的地方看过去。
寥寥几句,林朝笙解除与周鹤亭的婚姻关系,山长水阔,与周家再不相关。
“好啊!”周寅竺大笑,“这小寡妇总算是要走了!”
那银行的分红,想必也和她没关系了。
不知林朝笙是哪根筋搭错了,但周寅竺实在乐见这样的事情。上次他撺掇自己的大太太去跟周暮觉闹,回来后,周大太太耷眉拉眼,说是周暮觉发了好大的脾气,道“若有下次,我亲自上门听训”。
周寅竺气得够呛,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疑心是不是舒若敏年纪太小了点。
但哪有男子不爱年轻鲜嫩的,他的两个姨太太比自己大儿子还小十几岁。
周寅竺又往亲戚里四处搜罗,誓要想个法子拿捏周暮觉,赶走小寡妇。
“真是没想到!”他喜笑颜开,“上次你母亲去劝他,他虽然发了火,但想必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总要娶妻的嘛。
“让下头的人备车。去请周家的族老。”周寅竺说,“和你侄儿说一声,我要开宗祠,将林朝笙的名字从鹤亭旁边划了去!”
要做个彻底的,免得那寡妇没钱花了,又想着回周家当长辈。他那个侄孙,别的不说,性情确实一等一的正派。
这也是周寅竺一直试探周暮觉底线的缘由。
他到底能容他几分呢?
周家的公馆里,都知道了自家太太与鹤亭先生要解除婚姻关系的事了。
按理来说,丈夫死了,清廷亡了,也不必守着节过日子。但是特地登报,颇有种彻底割裂的意思。
信春是最不开心的那一个。
月底,她照常回家了一趟,把五月的薪水拿给家里。
母亲排着银元和铜元,一枚枚的数,哥哥在旁边道:“我看,你们家少爷要娶妻了,所以赶走了这个寡妇。”
“胡说!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信春不信。
哥哥勾着唇,摇头晃脑:“我就是知道。”
母亲数完了钱,抬起头来,声音忧心忡忡:“你哥说的有道理。”
“这个周太太啊,出手倒阔绰。”信春拿回家的薪水比在其他家做工的时候要多几百个铜元。
“不知道那位小周先生新娶了妻子,会不会少了你的薪水?”
信春不说话了。
她埋着头,其实,太太知道自己的钱都要给家里,每个月还会格外给她些铜元,让她存着做零花。
母亲和哥哥你一言我一语,畅想着未来的周家太太,末了,冲着沉默的信春道:“赶紧回公馆吧。耽误了做事,别让你们家少爷对你印象坏了。”
信春心里不痛快,闷声应了句,就走了。
回了公馆,正好碰到周鹤舫坐在黄包车里头。
见到了信春,招呼她过来。
信春认得他,长了张和周寅竺一样的脸。
“你是周家的丫头吧?”周鹤舫道,“同我侄子说一声,我父亲三日后要开宗祠,他务必得去!”
信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冲冲跑了进去。
“我晓得了!”
周寅竺的儿子,和周寅竺一样讨厌。
“嚯,这脾气。”周鹤舫啧了一声,让黄包车夫把他往戏楼子拉了。
进了门,阿柳在那剥菱角。
夏天确实是来了。
“怎么这么大火?”
听到阿柳的声音,信春压着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她挪到阿柳身旁,道:“……我不想太太走。”
阿柳递给她剥好的菱角:“下下火。”
阿柳气定神闲,让信春更委屈了。
她吃了一口菱角,清甜。
衬得她心里更苦了。
早前便知道太太和少爷闹了矛盾,可怎么闹得这样收不了场了?
“刚刚,寅四老爷家的人还说,寅四老爷让少爷三天后去宗祠。”
阿柳剥完了满满一碗菱角:“那得告诉少爷。拿上去吧,少爷太太都在书房里头。”
信春不明白阿柳为何这么自在,她叹了口气,捧着菱角往楼上走了。
刚到门口,便听得里面隐隐传来太太声音。
“我搬到这儿去住?”
少爷真要让太太走吗?!
信春的心里更苦了。
她敲了敲门。
“阿柳让我给少爷太太送菱角。”信春将碗搁在了书桌上。
她悄悄打量着二人的神情,明明也不像有什么龃龉的样子。
朝笙问道:“你吃了吗?”
“吃了的,好甜。”信春说,“上午寅四老爷家来了人,说三日后要开宗祠,请少爷务必过去。”
周暮觉听得这话,并不意外。
信春期待从他脸上看到点别的神情,然而没有。
她怏怏不乐地走了,比日头晒过的三角梅还要没精神。
“同你说的一样。”朝笙笑,“四伯公真是迫不及待。”
“不去管他。”周暮觉眼睛微弯,道,“淮南路那处的房子不错,离银行也近。棠如路没滨江大街热闹,但你去学校方便。”
既然要与周家断了联系,朝笙打算不住公馆了——她原本想在平宁寺那过渡些日子,但周暮觉出于某种私心,想另外再替她购置一处房产。
她在海市一个家人也没有,林家早已人去楼空,他们婚礼那一天,总不能从公馆出嫁。
在这个日益西化了的城市,留过洋的周暮觉与作风时髦的朝笙,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传统的婚礼。
毕竟,公馆已办过一回西式的婚礼了。
朝笙听着周暮觉一个一个分析那些房子的优点,最后道:“你觉得哪个最好呀?”
周暮觉无可奈何。
“棠如路这处吧。”
不但离青英大学近,离公馆,其实也不远。
在周寅竺的期盼中,三日之约很快便到了。
周家这次的族老到得很齐,比之周鹤亭的葬礼,也只差了几个年纪太大的旁支长辈。
周暮觉已很准时,等他去了宗祠,里头已乌泱泱一大堆人。
周寅竺看他的目光格外的慈祥,似乎是逆子回了头,劣马终识途。
他一哂,抬步跨过了祠堂的门槛。
族谱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这个绵延了数代的家族人口众多,藉由血缘聚集,制定了严密的规则划分亲疏远近,约束族人,瓜分利益。
周寅竺对于这件事期待已久,不消多看,他轻易找到了周鹤亭的名字。
周鹤亭·续妻·周林氏。
在这本写满了男人的族谱上,他们的女人冠了夫姓,只剩下“妻子”的标签。
周寅竺拿着笔,朗声道:“鹤亭的遗孀周林氏,登报与其断绝婚姻。”
“今天把诸位叫来,为的便是这件事。”
“族中诸长皆在,作个见证。”
有老者窸窣议论,早就看出来那女子不会守节。
周暮觉冷冷淡淡的一眼递过来,他们没了声音,屏神继续听周寅竺的说辞。
“周林氏自此,与鹤亭全无关系,与周家全无关系!”
这句话说出来,用了周寅竺十成十的音量,余音都在祠堂回响。
没人有异议。
周暮觉忽而开了口。
周寅竺疑心他要反悔。
然而青年只是淡声重复一遍:“全无关系?”
周寅竺朗声:“自然!全无关系,无可转圜!”
周暮觉一笑:“好。”
他看着周寅竺重重地划去了“周林氏”三个字。
自此,朝笙,只是朝笙,不必再被冠上——一个男人的姓氏。
再没有什么阻碍了。
六月初,青英大学的暑期将要开始。
朝笙下了课,上前留住了庄夫子。
庄夫子神情一肃:“课上哪段没听懂?”
朝笙先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庄世仁对她的印象自上次那篇文章后好了许多,立刻便替她解了惑。
见她领悟的快,不觉更加满意,只面上还是严肃着神情。
冯广厦也过来了,期期艾艾站在一旁。
庄世仁没理他。
朝笙又道:“还有一桩事想麻烦老师。”
冯广厦立刻接话:“去我办公室里谈。”
庄世仁打量了眼这心思活络的教务主任,最终决定给朝笙这个面子。
办公室,周暮觉早已等在这儿。
他态度恭敬,也称庄世仁为“老师”。
庄世仁埋头学问,并不认得周暮觉,是朝笙先介绍了。
“庄老师,这是我未婚夫周暮觉。”
庄世仁眉毛一抖,他晓得林朝笙结了婚才退的学,后来丈夫去世,又回了学校。
他冷着脸:“与我有什么关系?”
周暮觉并不在意庄世仁冷淡的态度,温声道:“闻先生文才,敬先生德行,我与朝笙,双亲俱逝,想请先生替我们写一份婚书。”
婚书大多是亲长写,德高望重之人写。
冯广厦是来在说客的,在一旁帮腔:“学究啊!他俩这一路走来,分外不易!有情人若得祝福,实乃美事佳话……”
“住嘴。”庄世仁打断了冯广厦,明显压着火。
他望向朝笙,这重新回了学校的女学生日益刻苦,又有天分,文章锦绣,假以时日,必定能做出一番成就。
可女子求学,大多进了婚姻,就把志向弃了个干净。
他觉得失望,然而望向朝笙时,却发现她并不因她的怒气畏缩躲闪。
他耐下心来。
“林朝笙。”庄世仁道,“我只问你一件事。”
“书还继续读吗?”
若又要做宅子里的太太,何必找自己的老师求一份婚书。
然后他听到朝笙答:“志若山岳,青史书功。”
刚刚庄世仁的课,说的是五代十国的文章,他带过一句钱镠的成就,没想到她此刻拿来做了回答。
这是开国的君王说过的话,一个女子用来表明她求学求知的志向,似乎有些太过郑重。
但庄世仁蓦地笑了:“好!纸墨拿来。”
民国九年,六月,夏。
林朝笙,周暮觉。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鸿笺为信,鸳谱载盟。
婚书既成,誓尔一生。

谁来和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早报上会刊着这样一条结婚启事。
“林朝笙、周暮觉,订于七月初四午前八时长宁路周公馆举行结婚典礼,特此敬告,亲友诸希。”
方正的墨字印刷在报纸上,这份报纸一天要卖出几万张,整个海市的人都知道。
通海银行,周家的行长周暮觉要结婚了。
连他周寅竺都是从报纸上知道的。
荒唐!实在荒唐!
兀自娶妻便罢了,娶的还是林朝笙。
宗祠白开了,族谱上周林氏白划了——不对,没有白划。
周寅竺两眼一黑,若不是他巴巴地开了宗祠,删了族谱,周暮觉哪里能顺顺利利越过礼法,与林朝笙订婚?
三太太看着这老头火冒三丈的样子,疑心他会不会气死过去。然而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周寅竺很快缓过了劲来。
他到底是长辈,周暮觉再如何不服,也不能越过他去。
“备车!”周寅竺推开三太太,急哄哄地下楼了。
虽已六十有三,握着漆木拐杖,仍能健步如飞。
三太太倚着栏杆叹了口气。
夏日炎炎,司机惫懒,然而寅四老爷正在气头上,便不得不立刻将车发动,往周公馆开去。
周寅竺打了一路的腹稿,拿着孝道、人伦翻来覆去的想,越想越懊悔,怎么就那么痛快地开了宗祠。
他想赶走朝笙的念头根深蒂固,一旦有了机会,便不会放过。
以为得偿所愿,没料到只是替他人做嫁衣。
终于到了周公馆,但周寅竺扑了个空。
周暮觉不在,朝笙也不在。
他坐在客厅里,看着周家的仆妇给他上了杯茶。
周寅竺端起来,只消一嗅,便知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但热气浮腾——他喝得下吗?
他搁下了茶盏:“暮觉呢?那寡——林朝笙呢?”
阿柳皮笑肉不笑:“先生外出了。林小姐,搬了出去,我自然也是不清楚的。”
这一刻周寅竺对于那则结婚启事又生出了点更真切的感觉。
家里没有了所谓的周太太,因此少爷变成了先生,小寡妇成了林小姐。
他深吸一口气:“那我便等他回来。”
阿柳应了一声,态度不热络,但周寅竺挑不出毛病来。
他就这么坐在了客厅里,看着周家的佣人们进出忙碌。
比之他家中,其实这座公馆并没有那么多的佣人。
周寅竺有四个姨太太,六个子女,三个孙辈,为了这些人,雇佣的帮工便有二十几人,所以整个家中向来热闹。
现在,没人过来讨好他,同他说话,周寅竺渐渐有了坐立难安的感觉。
他站起来,信春将漆木拐杖恭恭敬敬奉到了他面前:“寅四老爷走好。”
周寅竺眉心一跳,从鼻腔里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不能在这干坐着,天晓得周暮觉什么时候回来。
通海银行忙,其实周寅竺心里清楚。周暮觉有能耐,他也清楚。
上次去段家,才知道自己这个侄孙离开北平前,居然还能投资一条铁路。
段家没能独吞的铁路。
他拄着拐杖上了车,让司机往银行开去了。
海市繁华的街景飞速从车窗掠过,周寅竺生于大清,长于大清,最终在民国老去。
他看着这座城市渐渐发达,如果它的富庶与他无关,多令人不甘。
滨江大街,通海银行的大厅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周寅竺径自往楼上走,却被银行的经理客客气气地拦住了。
是徐城。
“做长辈的想见自个儿的侄孙,还得在下面等着吗?”
徐城笑得滴水不漏:“行长在忙。”
“一点儿时间都没有?”周寅竺感到很不满。
“在同段老板、赵老板开会,还要些时候。”
周寅竺没话说了。
赵老板估计是在南边挖矿的那个,段老板当然就是段芮年了。
段家是周寅竺需要仰视的家族,因为他背后还有一个军阀李淮麟。
那股在家中酝酿好的气势彻底熄灭,周寅竺知道,自己今天是见不到周暮觉了。
他心中不忿,拐杖重击于大理石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徐城面上仍然带着笑,似乎感受不到他的怒火。
他目送着周寅竺上了车,方向大抵是回思明路的家里。
自己上司的这位长辈,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周寅竺确实不打算罢休。
他在家里摆了席面,将周家的族老又一次聚在了一起。
他们皆是周暮觉的长辈。
“这次又是什么事?”
酒酣耳热,有人问周寅竺打得什么算盘。
周寅竺痛心疾首:“我实在是劝不动暮觉那小子了。”
他们面面相觑。
都听说了周暮觉要结婚的事情,娶的是自己父亲的遗孀——原本是该好好骂一骂的。
“可当时宗祠里头那样说了……”
周寅竺的话掷地有声,说什么“全无关系,无可转圜”。
于是周林氏变成了林小姐。
周寅竺一噎,道:“那是暮觉摆了我们一道!真能见他去娶一个狐媚女子?这周家、这通海银行,可别以后都姓了林。”
然而没有人附和。
这群族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有人道:“寅四哥,你也清楚,通海银行在暮觉手里蒸蒸日上,我们是旁支,自问没有能耐插手这份生意……”
当日在祠堂,他们可都是站在周寅竺这一边的。
周寅竺眉毛一抖,厉声问道:“是不是周暮觉和你们说了什么?”
他们不说话了,是默认的意思。
“好啊!好啊!”周寅竺怒极,“一群没出息的!竟怵了个晚辈!通海银行供着咱们那是天经地义,没得理由分给别人!”
有人被骂得不乐意了:“通海银行往上数三代,是他曾祖创办的,传给了他祖父,又传给了他父亲,这么说来,你我岂不都是别人?”
周寅竺气急攻心,将席面一翻,霎时间满厅狼藉,都是骂声。
三太太闻声赶来,又被周鹤舫推到了一旁去。
三太太往里头瞅,这回,周寅竺真如她所愿,直接晕了过去。
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必应付这老头子了。
三太太差点笑出声来,连忙用帕子掖了掖眼角,连哭带喊地扑了上去。
思明路大宅里的混乱自不必再提,有好事的周家人把这事说给了周暮觉,青年也不过付之一笑,并不在意。
眼下重要的事情是拍结婚照。
婚期虽然定在了七月初四,但结婚照却可以先拍。
对于婚礼的想象,一开始始于某一刻,近乎嫉妒地幻想朝笙着白纱的模样。
待到得偿所愿,才终于觉得心神都回到了原位。
朝笙已经搬离了公馆,周暮觉要去见她,大多是在学校外面等着,亦或者是去棠如路。
去了棠如路,有时候便不回公馆了,朝笙还取笑过他,又不是自己没有房子。又说在古时候,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他抱着她,任她笑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对于七月也就越加的期盼。
天高云阔,日光落满红砖白石的校园,朝笙下了课,同庄世仁一道往外头走。
师生二人,以前很不对眼,如今关系却好得不行。
庄世仁照例抽查她上课学得如何,听得直点头,末了,对朝笙道:“七月初我要去金陵大学做学术交流,估计喝不到你的喜酒了。”
朝笙说:“给您单独留一坛十年陈。”
庄世仁笑道:“那礼金我须得提前备好。”
朝笙莞尔,又听得庄世仁道:“结婚后有什么打算?”
朝笙知道他问的其实是读书的打算。
“还有一年就毕业,到时候打算在文学院谋个教职,继续做学问。”她玩笑道,“或许可以先从老师的助手做起。”
庄世仁很满意她,道:“那也得过了我的考核。”
校门近在眼前了。
庄世仁说:“青英大学的天地不够广阔,要是可以,也去外头看看。港市有不少文学的大家,也有顶尖的学府。”
朝笙眨了眨眼,庄世仁可不觉得让小夫妻成亲后便分离又什么不妥。他指了指前头:“喏,有人在等你呢。”
朝笙同他道别,奔向了那道挺拔的人影。
然后,被轻轻地拥住。
日光清澈明朗,庄世仁古板守旧,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未婚夫,曾是她法理上的继子。
但有的婚姻让人堕入深渊,有的婚姻让人得获新生。
他看在眼里,真心觉得这是一对天成的佳偶。
周暮觉牵着朝笙的手一道上了车。
“不热吗?何必站在外头等我。”朝笙望着他,周暮觉一向衣冠端正,衬衫一丝不苟扣着,鼻尖上渗出了小小的汗珠。
周暮觉道:“要是可以,还想去学校里头等你的。”
朝笙发现自从他们和好之后,小周先生的情感要外露得多了,甚至有种粘人的趋势。
像被驯化的犬类。
獠牙是有的,然而忠诚爱意要占上峰。
她露出笑来:“好呀。”
阿忠在前头,轻咳一声:“先生,是往照相馆开吗?”
公馆的人纷纷从善如流,将“少爷”改成了“先生”。
周暮觉当然发现了这种不同,朝笙捏着周暮觉的手,薄唇无声的开合,也是唤的“周先生”。
促狭亲昵。
他极低地应声,回了一句“周太太”。
女子弯了眼眸。
这半年,时局难得太平,结婚的年轻人也就多了,六月天气好,黄道吉日也多,照相馆里有好些等着拍结婚照的。
周暮觉提前预约了,也要等上一等。
但这一天他期盼了很久,因此这片刻的等待就显得没有那么的难捱。
朝笙看着一对对盛装的恋人进进出出,男子俱是衣冠楚楚,她没有点评别人的爱好,却也忍不住想,满屋子男人,比不得一个周暮觉出挑。
她的,周暮觉。
朝笙索性收回了目光。
她望向周暮觉,这会儿才发现他今天居然别了一枚胸针。
这实在不符合小周先生克制得过分的穿衣风格。
周暮觉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垂眼看去。
胸针是找珠宝行定做的,被她直勾勾盯着,周暮觉鲜见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照相师探出声来,唤他们的名字。
朝笙应了一声,而后对周暮觉笑:“和我的,也是一对的?”
她指了指鬓边的珍珠发饰,那枚胸针,也是朵勾金错银的山茶花。
青年极轻地“嗯”了一声。
自己的私心,老是被她洞明。
朝笙挽住了他的手:“进去吧。”
这家照相馆在海市很有名,开业六年,拍了无数照片。
照相师见到进来的两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生得可真俊。
她就爱拍这样的。
照相师指挥着朝笙与周暮觉。
“这位小姐坐着,这位先生呢,站在后面。”她用手比了比位置,“不用靠得太近,稍微分开一点点,构图更好看些。”
调整了大半天,照相师终于满意。
白光闪过,留影下旗袍婀娜的女子,西装卓然的青年。
照片洗印出来,青年一笔一画,认真地写下——
林朝笙、周暮觉摄于民国九年六月初七。
婚期将近。
民国九年,六月廿四。
两京战争爆发,李淮麟骤然发难,打着“重造共和”的口号,从皖南出兵,往北平而去。
时代的洪流再次轰轰烈烈碾压而来。

没人想到李淮麟会先动手。
共和名存实亡,军阀划江而治。李淮麟与曹玉符之间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和平。
这两个在政治上分庭抗礼的军阀,很长一段时间里,仅在舆论上彼此攻讦。
那份周暮觉买下的早报就是证明——头版洋洋洒洒,都用来骂曹玉符如何在外交上不作为。
但微妙的和平也是和平,老百姓只喜欢太平的年岁。
多的,他们不懂,也不在乎。
可李淮麟在乎。
他占据着皖苏沪,又意欲北上,吞并曹玉符,以实现“重造共和”。
“这样打来打去,根本就实现不了李淮麟的口号。”
李雁峰是最先知道消息的。
李淮麟要造势,征用了全市的出版社印他的“讨曹檄文”,他的小出版社亦未能幸免。
冯广厦鲜少见李雁峰这般生气,他拧眉,道:“曹玉符雄踞北方多年,哪有那么好打的。”
皇帝已退位,总统也辞职了三任,惟有军阀仍然是军阀。
周暮觉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指尖偶尔轻点在桌案。
“若李淮麟能赢便罢。”那条刚刚竣工,连贯南北国土的铁路,不知能否免于这场战争。周暮觉心绪沉沉,“他若输了,海市一定会乱。”
余下的人都不说话了,空气中响起几道叹息。
冯广厦“噌”的站了起来:“我得去趟南京,先将文葭接过来。余下的……余下的之后再说!”
若海市要乱,那南京一定会先失守。
李雁峰不觉喃喃:“我的书也要……”
他的出版社迁到了海市,这儿思想开放,学风自由,比之在北平,发展得更好了。
没料到太平岁月短。
周暮觉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
李淮麟的仗一开始打得很顺利。
六月廿四起兵,六月三十就已经兵至河南,河南是曹玉符的地界,但李淮麟的兵一路势如破竹,在平原长驱直入。过了河南,便是河北,彼时,自可剑指北平。
但一路的顺利是瓮中捉鳖的圈套,在李淮麟未曾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被曹玉符的军队包围了。
而此时,他离安徽已经很远。
瓮中捉鳖。
军队在先头失利,海市果然乱了起来。
李淮麟留守在海市的一部分亲兵为了避免哗变,直接上街镇压。
情况变化得人猝不及防。
人人都想着南逃。
往更南的方向去。
朝笙索性先搬回了周公馆——婚礼已经被战事耽搁了。
周暮觉与她商议后,他们打算先离开海市。
于是一次性给了公馆的佣工半年的薪水,而后尽数将他们遣散。
朝笙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却也奇异于周暮觉决定的果断。
“李淮麟其人,并非善类。”
周暮觉这样与朝笙解释。
李淮麟若败了,只会玉石俱焚。
与段芮年打过几次交道,见微知着,周暮觉从他口中拼凑出这位皖系大军阀性格的轮廓。
朝笙无意识地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对于民国再度有了更真切的体验。
不是只有靡靡的歌舞,不是只有沪上的风流,不是只有高谈阔论的学者与思想激昂的青年。
还有战争。
她望向周暮觉,他垂着眼,长睫下的神情温柔而坚定。
“朝朝,无论如何,我总会和你在一起的。”
有一瞬间,朝笙似乎被呼啸而来的前尘袭中,时空轮回中的某一面,有人满手淋漓的鲜血,让她去看世界的繁盛,让她独活了许多年。
她默不作声,半晌,露出笑来。
“那说好了。”
“说好了的。”他掩去眼底的眸光,抬手替朝笙一点一点绾起披散的乌发。
卧房外,敲门声响了起来。
“先生,太太,事情都妥当了。”
是阿柳。
朝笙回身望向她:“钱都发下去了吗?”
阿柳说:“都发下去了。”
朝笙点点头,又问:“阿柳,你是什么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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