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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死后男主追悔莫及by伏菽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2-12

身后,老叟、幼童、妇人、农夫,眼中一片暗淡的红黑,宛如行尸走肉。他们挥着手中的柴刀镰锄死死地追赶而来。
前方是浩浩汤汤的长河,她灵力耗尽,避无可避。
怀里的青狐闲适地晃着尾巴,眼中露出不属于兽类的狡猾。
喊杀声越来越近,而灵力枯竭的虚弱感猛地袭来。
长箭破空,落在她身后,竖起一道半透明的结界,尔后金色的法阵在天穹之中绽开,将追赶的人纷纷定在原地。
雪越下越大。风也凛冽,席卷着白色的飞羽。
鹤氅,玉面,桃花眼。
青年的长弓垂于身侧,他望着因脱力而跌倒在雪中的少女,神情淡静。
“师妹怎么这么狼狈。”
是把碎玉琳琅的好声音,却比这簌簌的大雪还要寒凉几分。
朝笙冷嘶一声,血仍流着,她却抱着手中的青狐不撒手。
“谢玄暮,你能不能先扶我一把?”
青年眉心一跳——果然不会说话的师妹才是好师妹。
刚刚还一派光风霁月的青年冷哼一声,解开鹤氅,随意地扔在了朝笙身上,而后将人——裹成一个春卷,直接扔在了肩上。
托他的福,灵力耗尽的朝笙直接晕了过去。
青狐晃晃悠悠想逃,被谢玄暮直接也塞进了鹤氅。
手法粗暴,毫无对毛茸茸的怜爱之心。
虽然他不喜欢狐狸,但未免朝笙缓过劲来提剑找他麻烦,还是一块带回去算了。
毕竟剑修,十分记仇。
飞舟泊于长河,法阵隔绝了漫天风雪,其内温暖如春。
“大师兄回来啦!”
“师妹回来啦!”
热汤、灵酒早已备好,谢玄暮将朝笙递给了一个侍女,青狐立刻被另一个侍女接住。
“哐啷”一声,谢玄暮低头,看到地上掉了把剑。
谢玄暮:“……”
被这把剑捅过不下九九八十一次,就算化成了铁水谢玄暮也认识。
这是朝笙的本命剑白露。
他深吸一口气:“给她拿进去,挂屏风上。”
侍女应是,将晕沉沉的朝笙抱进了房间的浴桶里。
灵石驱动着阵法,蒸腾的热气中弥漫着充沛的灵气,朝笙醒的很快,然后对上了一张木头脸。
“木头”并非是形容它神情的呆滞,而是眼前的侍女确确实实就是用木头雕琢出的脸。
鹅黄绸衫下是木作的躯体,以灵石和阵法、符文驱动,予以它们行动的能力。
灵力让伤口愈合,朝笙不大喜欢傀儡在一旁看着自己洗澡。她抬手,停了它体内运转的阵法。
傀儡不动了。
没感觉到小白的存在。
她在识海里唤它。
“小白?”
声音却是从屏风后传来的。
“朝朝,我在这儿!”
是很稚气的小女孩的声音。
朝笙从浴桶里站了起来,随意抽起外套披在身上。
不是她的,是崭新的一件。
屏风上搭着她满是血痕的单衣,一把通体纯白的剑用青色的蛟甲作了剑鞘。
她将剑握在手中,自灵魂深处的契合感扑面而来。
“你在剑里?”
识海这次有声音了。
小白语气兴奋:“我变成了你的剑灵!”
朝笙凝视着手中的剑,感觉到了清晰的喜爱。
银锋似雪,剑芒如冰,寒意流转间,却有白露光华闪烁。
昔有白袍冶师铸神武二十四,以节气名之。
朝笙正色道:“传剧情吧,小白。”
小白强调:“我现在有名字的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u0027的白露。”
“好的,小白。”
剑身发出嗡鸣声,似是抗议。
但本命契的联系让它的反抗也如撒娇,小白认命,开始朗读剧情。
“这个世界是修真位面。你名朝笙,孤女,是剑道千年不遇的天才,身怀剑骨,于八岁那年被剑仙徐不意带回青云宗,成了他的关门弟子。朝闻道,夕入筑基,又七年修得金丹。”
“谢玄暮,青云宗宗主裴洛首徒,是整个宗门的大师兄,出身人族皇室,六岁便拜别尘缘入了仙门,在你踏入修行之前,他是史上最年轻的金丹修士。”
“你们一道长大,是青云宗的大师兄和二师姐。虽是青梅竹马,但徐不意与裴洛是离心的道侣,导致你们的关系不断地恶化。同时,作为年轻一辈的翘楚,又一直被人拿来比较,于是你们日渐水火不容,堪称宿敌。”
朝笙看了眼自己身上崭新的罗衣,没说话。
“在二十岁那年,你又成了最年轻的元婴,尔后,却在与裴若游合籍之后入魔,最终被谢玄暮斩杀。”
小白顿了顿,用萝莉音恶狠狠地强调:“以你的天才程度,入魔后也是先把修仙界搅得天翻地覆才死的。”
灵力磅礴如雪山,朝笙十分认同自己“天才”的标签。
但另外一件事很重要:“裴若游是谁?”
“徐不意和裴洛的儿子,你师父给你定的娃娃亲。他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却是一名很出色的医修。”
“……”
她师父不就是裴若游的爹吗?合着徒弟嫁儿子,内部消化了。
“你死后又三年,谢玄暮入魔,他屠尽正道,最终因魔气太盛,神魂失守,选择兵解而亡。”
“接连两个天才的入魔,实际上是世间清浊失衡的昭示,浊气横行,妖魔频出,修真界最终走向了毁灭。”
“朝朝,你的任务是攻略谢玄暮,查清入魔的真相,并且阻止灭世的到来。”
小白感慨了一下:“好忙哦。”
朝笙垂眸,白露的剑身上倒映着她年少的面庞。
这一年她十八,谢玄暮十九,至于那个记忆里病恹恹的未婚夫,则一直是那副柔和清俊的莲花面。
一切都还未发生。
她用灵力烘干了湿哒哒的乌发,抱着白露盘腿坐于塌上。
入魔的真相。
是她的,还是谢玄暮的?小白没有多说。
少女阖目,奇经八脉灵气涌动,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令朝笙觉得格外的新奇,但灵魂却极其自然地接纳了铺天盖地涌来的玄门之气。
雪夜的厮杀彻底结束。
天将明时,朝笙结束了打坐。
没什么睡意,索性往外头走去。
雪仍然簌簌的下着,却在即将落到飞舟上时,顷刻间被结界所融化。云海翻腾,俯首河山,遍是苍茫雪色。
鱼身鸟翼的妖兽飞过,长尾白羽的雪魄在空中翻腾,巍巍山岳,有绮丽的灵气于谷中长驱,天地之间,似乎隐藏着亘古的规则。
那是修行者所追求的“道”。
飞舟越过云海,向下降去,雪霁雾散,一座宽阔的城池隐约可见。
“不睡?”
身后忽而响起一道声音,朝笙回头看去,青年长身玉立,披着白狐裘,手里还抱着个镂金的汤婆子。
小白上线,声音震惊:“看不到好感度?!”
它试图查询,却被一股意识挡了回来。
朝笙眨了眨眼,随口道:“那算啦。”
或许是因为她修为比谢玄暮低的缘故?
这个世界,确实很不一样。
朝笙的目光太认真,但谢玄暮直接选择无视这般目光。
又见她仍是单衣,只随便披了个织锦的外衫,身形单薄,倒是比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亲切了几分。
虽然他的剑修师妹常年在战损状态,可这次未免太凄惨了些。
谢玄暮与朝笙常年互看不顺眼,很偶尔的时候,也会有点兄长的心肠。
“不想睡。”朝笙回过神来。
“为什么?”
“睡不着。”
得,天聊死了。
谢玄暮面无表情地想——果然是剑修。
朝笙再次从谢玄暮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
实际上,剑修本身就是修真界狗见愁的存在。
快意恩仇恣意风流的另一面是爱剑成痴、好斗记仇。
因是雪天,城池格外安静,朝笙放眼看去,发现昨夜围杀她的村子就属于这座城池。
城门上以隶书阴刻着“郢城”二字。
飞舟降下,而后化作核桃大小,被谢玄暮合于掌心。
朝笙看着他将核桃舟收起,翻遍了自己的记忆,然后确认自己没有这样奢华的法器——准确的说,是几乎没有除白露外的其他法器。
她的白露。一顿能吃几百颗灵石的白露。
修真界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杀人越货勿选剑修,因为他们,真的很穷。
劫他们纯属浪费灵气,没准还会被黑吃黑。
青狐被谢玄暮提溜出来,还给了朝笙。
谢玄暮没看出这狐狸有多特别的,修行百余年,大概只会点小幻术。
他拧眉:“这狐狸就是你此次的任务?”
言外之意是这么弱的狐狸,你伤得那么凄惨是认真的吗?
朝笙与他针尖对麦芒多年,很是明白师兄的腹诽。
她懒散答:“杀如意鬼母时顺带捡的。”
谢玄暮轻嗤,不再多言。
城主府中,城主对于朝笙的到来显得十分热切。
“朝仙子,可太感谢您啦。我治下的村子为伥鬼所害,民不聊生,多亏了仙子出手。”
伥鬼能操控人心智,确实棘手。
朝笙也热切回应了城主:“三千灵石,还请结一下。”
城主:“……”
说好的仙风道骨呢。
心中虽这般想,却立刻招了招手,吩咐侍女将纳戒奉上。
纳戒无主,内里有灵石三千。
她接过纳戒,正欲离开,城主开了口:“我晓得仙子是青云宗人。”
他抬手,朝着北方拜了拜。
“名门正派,在下敬仰万分。”城主殷殷切切,“昨夜村子被毁民宅七十二间,良田一百零八亩,凡此种种,共计一千灵石。”
朝笙呆愣了——打个工而已,为什么还要倒扣啊喂?
剑修一贫如洗。
一旁的谢玄暮开口,淡声道:“原是寻常的除鬼任务,可没写还有一只如意鬼母。”
城主擦了把汗。
其实郢城有几个小门派,不过派去的弟子皆有去无回。后来还是他的幕僚替他指了路,道是正道剑修有浩然气,可斩鬼母。
这才让朝笙接到了任务。
“为除鬼母,损中品灵剑一把。”
她其实只有演武堂薅的铁剑和师门发的神武。
“上品法衣一件。”
为了融入村子,朝笙穿的是粗布葛衣,铜钱十文。
“共计——两千灵石。”
城主汗如雨下,与幕僚对视一眼。
朝笙福至心灵,白露铮然出鞘,荡开如霜的灵气。
最后城主又奉上了两千灵石,将这两尊煞星好声好气送了出去。
朝笙感慨:“你们法修靠说就能挣钱吗?”
还给她多讹了两千灵石。
经此一遭,谢玄暮看师妹越发不顺眼。
“伥鬼而已。”青年长眉微皱,“纵使难缠,怎么会把一个村子都毁坏至此。”
朝笙据理力争:“毕竟有一只如意鬼母。”
“我从村东砍到村西,砍卷了四把铁剑,才终于杀死鬼母。”
“鬼母死了,残留的阴息未散,故而村民受控暴乱。”
“凡人无辜,我不能伤。”
谢玄暮不置可否,凉声道:“你若用白露,不必如此麻烦。”
朝笙声音诚恳:“伥鬼太脏,舍不得用白露。”
伥鬼操纵人心,驱使恶念,朝笙十分嫌弃。
谢玄暮一噎,又问道:“你的法衣呢?”
“我唯一的一件法衣乃是天材地宝锻造。”
她强调了“唯一”两个字。
谢玄暮:你们剑修,为什么穷得这么理直气壮?
连法衣也不穿,如果不是她天生有澄明剑心,只怕早就被如意鬼母操控了心神。
然而小师妹神情闲适,抱着白露往飞舟上去了。
飞舟升起,向北而去。
郢城之北,有山曰青云,高百尺,连绵九十里。
若登青云,可得大道。
七百年前,剑仙裴镜昙在此开宗立派,以山为名。
七百年后,青云宗已是正道第一流。
故事从这儿开始。

青山巍峨,白云远上,七百年宗门气势磅礴。
山门高五丈,阔百尺,以玄石为基,白玉为身,其上雕刻着灵力充沛的符文。飞舟掠过,符文亮起,尔后护山的结界有一瞬间显露出半透明的轮廓,继而消失。
飞舟穿过山门,停在了山门尽端的方阔台地上。
参天的松树沿着台地生长,勾勒出磅礴的气势。
“师兄师姐回来了!”
有弟子高呼,于是门人便见负剑的少女落于方台上,玄衣玉冠的青年神情淡淡,将一只毛茸茸的狐狸扔到了少女手中。
“不知师姐这次又拆了几间屋舍,毁了几座灵山?”
“瞧谢师兄的神情,想必不便宜。”
——众人对此都已经习惯。
剑修打架,堪比二哈拆家。年轻一辈里最强的剑修打架,是一百只二哈一块儿拆家。
所以代理了宗门绝大多数事务的谢师兄,时常要替朝师姐善后——一言以蔽之,赔钱。
议论声中,忽有刀光裹杂着长风袭来,暴烈的灵气掀落无数碧色松针。
谢玄暮连眼皮都懒得抬。
白露铮然出鞘,朝笙回身,如霜的剑气荡开,两柄神武相碰,发出铮铮然的轰鸣。
持刀的少年被格开,向后退去,他猛地蓄力,又一刀横劈向前,带起猎猎的风声。
雪色的霜花由地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往前,青色的风被霜花吞没,冰冻三尺,将少年定在了原地。
“师姐!”苏珏不乐意了,“干嘛把我冻起来?”
青狐趴在朝笙肩上,十分悠闲地看着这被冻住的修士。
抓走它的这个人类,似乎很厉害。
白露入鞘,徒留苏珏在那儿念叨。
有退在了旁边的弟子凑了过来:“苏师兄,少宗主刚刚在呢。”
苏珏闻声色变,他四下张望,便见朝笙身前已站了一道瘦削如竹的身影。
“若游师弟!你没事吧?”
裴若游回身,温声道:“剑气收得很快。”
苏珏低头看着把自己封得纹丝不动的冰霜,心道剑修打架的技术,委实可靠。
既然打不过,苏珏开始吭哧吭哧地试着解开脚底的冰霜。
“这次的委托可还顺利?”裴若游从一出现,目光便只想停留在朝笙身上。
朝笙随意点了点头:“还行。”
但裴若游是名很出色的医修,他嗅到了轻微的血腥味。
少年心念一动。
“失礼了。”
他的手虚落在朝笙的掌心,淡绿柔黄的藤蔓自少年手中而出,开出白色的小花,花朵摇曳,坠于朝笙掌心,而后温暖的灵气游走。
如意鬼母给朝笙留下的最后一点暗伤痊愈。
周围的弟子啧啧称奇。
“那便是少宗主的神武谷雨吧?”
“每次见都觉得很神奇,与其他的神武截然不同。”
二十四把神武之中,有很传统的武器,也有乐器、禅杖、乃至拂尘之类的。
惟有裴若游的谷雨,是一株可以生花的藤蔓。
朝笙倒并不在意这样的伤,但裴若游是她的师弟,既然承了他的情,自然要道谢。
少年听得她道谢,温润的眼中露出了关切:“受了伤不必硬撑着。”
朝笙应了声是,漫不经心的。兵者直道而行,受伤只是旁末之事。
裴若游知道她只在意白露,很多时候都活得从心所欲,因此并不觉得是敷衍。
朝笙话音落下,裴若游眼中便漫出笑来。
“师兄,这次又辛苦你了。”他对谢玄暮道。
少年天生病弱,常年与草木灵植相伴,声音有种别样的温雅,医修的气质又让他格外具有亲和力。
谢玄暮嘴角微勾,声音闲散:“顺便的。”
“师兄待青云弟子,向来尽心。”裴若游说。
谢玄暮没接话,任他将朝笙也划作芸芸弟子中的一个。
朝笙赶着去交任务,然后回明光峰修行。
但苏珏脚底的冰仍没解开,她抬手,冰霜化水,顷刻便渗入了大地。
青狐好奇仙门万物,毛茸茸的尾巴拂过朝笙的鼻尖,朝笙这才想起自己还带回了只妖兽。
“去岁听你说,能生幻象的青狐,其尾绒可入药。”她将青狐放在了裴若游手中,“给你养着吧。它的幻象做得很不错。”
裴若游的眼睛很漂亮,清冽得和立春的雨水一样。
这双眼中生出喜悦的光来。
“特地给我的?”
他的耳尖都泛着轻微的红。
然后,他看到朝笙点了点头。
裴若游小心翼翼地抱着青狐:“我会好好儿养着它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青狐的背,青狐嗅闻到了少年衣襟上草木的清香,舒适地翻了个身。
“先走了。”
白光一动,刚刚还在这儿的人顷刻便不见。
谢玄暮望着裴若游,道:“山门风大,师弟回去好生歇息。”
裴若游任青狐蹭着他的指尖,温声答道:“谢师兄关怀。”
他的侍从见状,方走上前来,跟在了裴若游的两侧。
周围的弟子便也慢慢散去,却仍忍不住议论刚刚所见的种种——
掌中的飞舟,如霜的剑光,还有生意盎然的谷雨。
谢玄暮尽收耳中。
很多年来,人们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身上,他已经很习惯。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其实是三个人。
天生剑骨的剑修,玄机百解的法修,和不自医的天才医者。
年轻一辈的翘楚,被称作青云门的三绝。
剑绝,法绝,医绝。
但青云门还有双璧。
珠联璧合的“璧”。
十五岁那年,朝笙金丹初成,自此与裴若游定下婚约。
于是,她与另一个人的竹马情谊便被人所忽略,最后都只知晓,谢玄暮与她寻常师兄妹的关系。
但人们并未意识到,天生剑骨的少女有很多很多的师弟,包括裴若游,包括苏珏,却只有他谢玄暮这一个师兄。
谢玄暮沿着山道往上走。
人世皇族,金堆玉砌,百年沉攒,供养出的人天然便有风流傲气。青云宗人众所周知,却依然忍不住想亲近这位大师兄。
时不时有弟子路过,恭恭敬敬地同他问好,谢玄暮一一应了,偶尔有几个相熟的人上前,谢玄暮态度从容,和谁都能笑谈三两声。
——这样的从容只维持到他踏入了主管度支的仓部之后。
“谢师兄!月初梅溪有两名剑修长老私斗,削百年绮云梅八十一棵,共计一万灵石。”
“谢师兄!三日前明光峰五名筑基期剑修外出除魔,毁灵泉一座,共计五千灵石。”
“谢师兄!紫微台的试剑石又磨损九成了!那群剑修和睡在紫微台一样!”
“谢师兄!这个月演武堂的铁剑已经被霍霍完了——”
耳旁叽叽喳喳,谢玄暮幽幽地想——也许,没有旁的原因作祟,什么师父之间的宿仇,什么需要避嫌的婚约。
他可能是真的讨厌剑修。

第211章 师妹X师兄(3)
“长老私斗,请律部刑部共同裁决。那几名弟子,提到青炉峰去磨试剑石,磨完一百块再让他们下山。”
“至于铁剑。”谢玄暮沉吟片刻,“再锻六千把。”
光朝笙一个人就薅了不少,而明光峰有剑修四百零一人。
谢玄暮无可奈何地捏了捏眉心。
仓部的弟子见事情一一解决,不由得松了口气。
复又问道:“春祭还有三月,一应事宜已在筹备中,不知去山下巡守的弟子如何安排?”
修真界二十年一次的春祭,由正道仙门举行。一则,酬神祭道,去浊扬清,二则,各门派的年轻弟子汇聚一堂,参与春风会试。
这一次是在青云宗举行。
谢玄暮眉头微挑:“从明光峰、丹阳峰、南烛峰挑些弟子。”
“编成三人小组,必得是剑修、法修、医修各一。”
剑修风行雷厉,法修谋而后动,互为牵制,医修善后。
弟子点头应是,放心地退了下去。
谢玄暮看向仓部外常青的修竹,山门之外,人间遍地风雪,他与朝笙一道从郢城归来。
山门之内,四季如春,轮回如静,绮云梅终年不落。
惟有白露,荡开霜雪凛冽,剑意盎然。
谢玄暮下意识地轻抚右手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雪夜时拉开的那一把长弓,是他的神武惊蛰。
春风会试是修仙界的盛事。
而他与朝笙,都会参加。
同为金丹大圆满,谁得头筹?
“若她输了,便让她去梅溪种上三百棵梅花。”谢玄暮闲闲想道,“省得每次下山都是去花灵石捞她。”
交完了任务的朝笙御剑而行,在空中打了个喷嚏。
她摇了摇头,往明光峰飞去。
青云宗绵延近百里,大大小小的山麓不胜数,其中又有七座主峰,曰北辰、明光、丹阳、南烛、飞霞、乾真、琼都。北辰为一宗之领。其余六峰分管剑法医丹卜器,明光峰中,共有剑修四百零一,峰主便是朝笙的师父徐不意。
比之其他峰的秩序井然,明光峰天天鸡飞狗跳。
白露凌空,九百丈的登山路,剑光无数。
那群师弟师妹们见她回来,一言不合便拔剑,叽叽喳喳,“师姐看剑”喊个不停。在挥退第一百零八次偷袭后,朝笙被某个长老的剑阵逼停。
“闻说这次,一只如意鬼母弄得师侄格外狼狈。”长老捻着胡须,老神在在,“让我替你师尊看看你剑术可有退步。”
语气宛如慈和长辈,下手却分外快准狠。
一众被打落的弟子停于下方,看得津津有味。凛然的剑光袭来,无一人躲避。
长老可比小白菜苏珏有意思。
朝笙提剑,向前挥劈而去。
明光峰外,弟子们仰头望向天空中剑影兵锋,感慨道:“难怪明光峰秃得连根草都长不出来呢。”
尽被这群剑修可着霍霍完了。
“动静可真大。”
南烛峰的医修被惊得手一抖,盘中的药汤差点儿洒出来。
“应该同他们乾真峰一样,将结界加固一点儿。上次炼药,正好碰上明光峰的长老私斗。嗬,那阵仗——”另一个医修苦着脸,“废了我十几株百年的灵植。”
“但少宗主喜欢听这动静。”那端药的医修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每回动静最大的,十有八九是朝师姐。”
两人一道说话,一道走着,很快便到了裴若游的结云庐。
声声通传,医修往里头走去,将药汤奉给了裴若游的近侍,而后恭谨地退下了。
传说凭借谷雨,少宗主已能生白骨,若修至元婴,可令死者生。
但医者不自医,裴若游生来不足,被乾真峰峰主卜卦断言,一生无法元婴,难致长生。
天材地宝供养十七年,宗主裴洛尤觉不安,于是她的目光几番斟酌,落在了身怀剑骨、注定成为下一任剑仙的少女的身上。
被徐不意从乱民堆里救上山的小姑娘答应了师父的请求。与其说是婚约,不如说是让未来的剑仙成为裴若游的护身符。
修真界有史可循的三千年以来,飞升了七个剑修,他们之中,有六人都身怀剑骨。
这其中也包括青云宗开宗宗主裴镜昙。
道侣合籍,天命相系,若朝笙破境飞升,裴若游可与共。
爱剑成痴的少女未开情窍,并不在意这一件事情。
报师门恩,故愿护其子一生。
但裴若游从心底里欢喜这个婚约。
生死淡薄,长生太遥远,朝笙结婴却近在咫尺。待她元婴,青云宗内会举行盛大的合籍大典。
情窍不开也无妨,反正他们之后要一起度过很长很长的时光。
青狐好奇地望着少年,下意识地想亲近他身上清淡的草木香。
于是狐尾讨好的扫了扫裴若游的指尖,爪子往前凑了过去。
裴若游任狐爪落在他的指尖,凝视着这只狡黠的青狐。
声音有点漫不经心。
“她是为了救你伤的吗?”
“你在她身上做了幻象?”
青狐耳尖耸动,忽然生出了退意。
他如玉的手指碾过青狐垂下的长耳,力道很轻,然而兽类的直觉却感知到了一丝危险。
“罢了,那道伤口上只有伥鬼的邪气。”裴若游并不喜爱妖兽,他垂眼,低声喃喃,“到底,是她将你送与我的。”
温润慈悲不过是假面,悬壶济世的医修其实心如草木,除却那一个人,他谁都不怜。
青狐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少年掌心的谷雨生花,又渐渐抚平了它的焦躁。
那样温和的、如山中仙木的灵气,实在太让它想亲近了。
门外忽然响起侍从的声音。
“少宗主,今日的药汤已经好了。”
“端进来吧。”
裴若游敛起思绪。
药汤如常放在了桌上。千年的灵药灵植,世间人争抢夺取,然而他的父母为了他,不计代价的搜罗,仅仅只是为了让他那副病弱的身躯,能够稍稍好上那么一些。
裴若游是天生的医者,清楚他的身体并不能通过这些药物所痊愈。
他厌倦这样日复一日的苦药,随意抬手,尽数将汤药浇给了窗台下的兰花。
朝笙破了剑阵,明光峰的剑修们兴奋得不行,漫山遍野地喝彩,嘈杂得像峨眉山的猴群。
长老不觉得被下了面子,大手一挥,给下头的弟子们做了个更大的剑阵,百十号人,尽数圈在了里头。
长老扬长而去。
剑修修行第一条——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剑阵铮鸣,杀意冲天,明光峰的猴子们更加兴奋了。
一时间,剑气冲天,乾真峰默默又把结界加厚了一点。

明光峰里,剑声此起彼伏,朝笙踏着白露,落定在峰顶的揽云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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