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如意by暮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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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里的胭脂和红霞赶紧合力搬来一张桌子,又搬来一张椅子,请令官如意坐下。
令官也是官,既然是官,无论身份尊卑都有座位,得坐着发牌,这是对令官的尊重,没有站着的令官。否则令官说要说谁行令做诗、要罚谁的酒,有谁会听一个连座位都没有、站着发牌的人发话呢?这就是酒桌上的人情世故了。
“果真?”王延林假装一副刚刚认识如意的样子,“单是知道你的字写的还行,算盘打的准,能写会算,没想到你还会当令官,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不知道的?”
坐在椅子上的如意麻利的把两幅牙牌合并为一副,在桌子上摆成一排,笑道:“除了当令官,我还会蹴鞠、打捶丸、做熏香、采花炼精油等等,说不完的。”
如意这都是听了王嬷嬷的教诲,专门学这些玩意儿,王嬷嬷曾经说过:努力做事的人永远没有陪主子们玩耍的人升的快、得信任。
比如王嬷嬷和来寿家的,老祖宗最喜欢的人就是来寿家的,一分赎身银子都不要就放了来寿家的全家出去了。
当然,如意也是喜欢玩的,这些玩意儿她学的飞快。
如意码好了牌,纤纤玉指在漆黑的骨牌上从头到尾飞快的摸了一遍,“我要发牌了,这第一张嘛,就从新娘子开始说起。”
漂亮如意,在座发牌。
第一百一十章 慧如意三宣牙牌令,大嫂子亲授云雨事
行酒令,令官最大,如意说从新娘子开始,大小姐张德华立刻紧张起来,如意亮出第一张牌,是和牌,还没开始说令,一旁围观的丫鬟红霞就脱口而出:“这个我会!夫唱妇随真和合!”
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大小姐张德华羞得满脸通红,这个酒令是夫妻和和美美的意思。
如意笑指着红霞,“平时让你行个酒令就像要你的命似的,今天怎么还抢着说了。”
红霞笑道:“这句夫唱妇随真和合听别人说的多了,我才会说的,我也就会这一句,忍不住脱口而出了,你要是亮出其他的牌,你看我立刻就变成哑巴了。”
二小姐张言华是三姐妹中性格最活泼的,就跟红霞打趣起来,“你把酒令抢着说了,叫我大姐姐如何说。”
红霞笑嘻嘻的说道:“这个酒令也就我说一说,大小姐羞成这样,就是想说也说不出口的,不如我替她说了吧!”
众人看着羞答答的张德华,果然如此,又是一阵大笑。
红霞这样“捣乱”,一扫刚才沉闷紧张的场面,大家都放松下来。
如意说道:“行,这第一张牌就当红霞替新娘子说了,我要亮第二张牌。”
真是奇了,第二张牌依然是个和牌!
众人的目光在红霞和张德华之间打转,笑个不停。
张德华快羞死了,脑子里一下子想不出来酒令,只得指着红霞说道:“你那么能说,再替我说一个。”
“巧了不是,我刚好知道另一个和牌的酒令。”红霞笑道:“三年抱俩笑呵呵!”
这更是张德华说不出口的话了。
这下连大家闺秀王延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德华羞得顾不得仪态,跺脚道:“胡说什么呢,姚黄,快这个嘴里没遮拦的家伙叉出去!”
姚黄只顾着笑,“小姐,我笑的没力气了,叉不动红霞。”
张德华指着捂嘴笑的胭脂,“胭脂你来,把红霞叉出去。”
胭脂笑道:“酒桌之上,令官最大,大小姐说了没用,得令官发令要我叉走红霞,我就叉她出去。”
红霞素来就是酒桌上的活宝贝,有她在,酒宴就不会沉闷,令官如意当然舍不得红霞走。
如意笑道:“怎会舍得赶她走,罚她吃个狮子头!”
令官最大,张德华亲手夹了个狮子头,要胭脂拿下去给红霞吃,“我就不信一个狮子头还堵不住她的嘴。”
红霞哈哈大笑:“一个不够,得两个才能堵住我的嘴。”
张德华索性把一盘子狮子头全给了红霞,红霞拿下去给丫鬟婆子们分了,又回到酒席看小姐们行酒令。
如意亮出第三张牌,是个板凳牌,但是板凳二字不好说令,别让张德华下不了台。
如意想着板凳牌是四个点,就像四颗珠子,就说道:“中间是个四珠连环。”
张德华立刻就接住了,“大珠小珠落玉盘。”
张德华的三张牌都出来,分别是和牌、和牌、板凳牌,在牌谱上叫做比目鱼。
如意说道:“凑成‘却是比目鱼’。”
张德华没有多想,立刻接到:“比目鸳鸯真可羡。”
比目鱼和鸳鸯都是夫妻和睦的意思。
众人又是笑,红霞正在一旁和胭脂磕着瓜子,差点喷出来了,用帕子捂着嘴,嗡嗡的说道:“瞧瞧,这可是新娘子自己说的。”
张德华本不想说这样羞羞的酒令,可是已经说出口了,还能怎么办呢?
张德华就含羞带臊的喝了一杯酒。
张德华的酒令一波三折,但是寓意都很好,令官如意说道:“诸位酒友皆陪一杯。”
众人也都愿意这样祝福张德华,于是举杯共饮。
轮到二小姐张言华。
令官如意亮牌,第一张是个长三,但是长三不好说令,如此心想,长三像大雁的翅膀,也叫做雁牌,于是说道:“左边是只雁。”
张言华说道:“天南地北双飞雁。”
第二牌是个黑五,因点数排列的弯弯的,如意说道:“中间是个弯弯五。”
张言华说道:“无人知有霓裳舞。”
第三张牌是个天牌,如意说道:“右边是个天。”天字是最好的说的令了,不需要改变说法。
张言华说道:“一行白鹭上青天。”
张言华的三张牌分别是长三、黑五、天牌,如意回忆着宣和谱上的图形,说道:“凑成‘带雨蝶难飞’。”
张言华说道:“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说完,张言华自饮一杯。
轮到了三小姐张容华,如意知道张容华性格孤僻,喜欢读书,颇有才华,但是一直藏着,很少施展,总是默默跟着两个姐姐后头,即使作诗行令,也都故意表现的比两个姐姐要迟钝一些,从来不抢风头。
但,现在大小姐马上要嫁了,出嫁前夜要热热闹闹,暂时忘却张家这两天的风波带来的阴霾,三小姐没有必要再藏。
对于这样的张容华,如意就不用像前面两个小姐那样开牌的时候给出提示了,只需报出牌名,让张容华尽情展现她的应变和才华。
第一张牌,如意说道:“左边是长三。”
张容华立刻说道:“风雨不动安如山。”
第二张牌,如意说道:“中间是个三和四”
张容华接道:“姑苏城外寒山寺。”
第三张是个斧牌,如意说道:“右边是个大斧头。”
张容华说道:“归来涧底磨刀斧。”
三张牌分别是长三,三四和斧牌,是宣和谱很有名的图谱牌名,如意便说道:“凑成‘深山藏古寺’。”
张容华说道:“南朝四百八十寺。”说完,自饮一杯。
接下来就是王延林,如意依次亮出天牌、铜锤和弯九,王延林也都说出来了。
如意说道:“凑成‘星河秋一雁’。”
王延林说道:“朝炉兽炭腾红焰。”
如意笑道:“说的极好,大家同饮一杯。”
如此这般,如意当令官,陪着小姐们行酒令,四个小姐玩了半个时辰,一直到天都黑透了方散,兴尽而归。
夜里回去的时候,下了两天一夜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俱散,居然露出一轮明月来!
众人都很高兴,对送客的张德华说道:“明天是个好天气,瞧瞧,连老天都在祝福你。”
张德华和张言华一直把张容华和王延林送到了梅园门口才回去。
张容华回听鹈馆,如意和王延林回承恩阁,天气虽然放晴,但地上还是有积水,如意和王延林依然绣花鞋里套上海棠屐,穿梭在颐园树林花园之间的小径之间,脚下的木齿嗑在苍苔石阶之上,咔咔作响。
王延林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如意搀扶着她慢慢的走,此情此景,王延林起了诗兴,又做起诗来!
倦鸟花影一径深,穿林踏石友相携。
芳菲苍苔印屐齿,清风明月濯我心。
回到承恩阁,如意把王延林做的诗歌抄录下来,换下有酒味的衣服,再次下山,来到了紫云轩。
王嬷嬷还在值房,看到如意来了,说道:“你来做什么,不是说要你陪好贵客吗,这里有我和秋葵就行了。”
如意说道:“王姑娘喝了不少酒,此时已经睡下了,我来紫云轩瞧瞧,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王延林这个人有些逞强,比如明明身体一般,却说自己很会爬山,然后爬了十个台阶都走不动了。明明酒量一般,却好喝酒,今晚行酒令到了后面时,她故意做不出来,罚酒三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回到承恩阁,倒头便睡。
不过,正因如此,如意觉得王延林是个灵动的活人,不再是初见时遥不可及的神仙了。
王嬷嬷说道:“你就把这几天的账目再算一遍,秋葵用算盘还不熟练,有时候还用算筹,我不放心。”
如意啪啪开始打算盘,王嬷嬷例行入睡前打八段锦,边打边跟如意说话,“听大厨房的人说,四个小姐今晚吃的很开心,另外出钱加了菜,还添了酒。”
如意拨弄着算珠儿,“因最近几场风波闹成这样,老祖宗病倒了,刚开始小姐们都闷闷的,后来玩行酒令,红霞在一旁凑趣,大家玩起来就好了。”
“横竖家里这些烦心事,身处深闺的小姐们又不能出谋划策,只能干着急,还不如暂且忘却烦恼,大家一起行酒令,喝喝酒,好好送一送大小姐出门。”
王嬷嬷说道:“就该这样过,小姐们不能读书考科举,为官做宰,也不能像吉祥这样靠着一身武艺混出头。这世道没有女人立足之地,不像男子那样有机会光耀门楣。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个好人家,娘家的这些烦恼,她们解决不了,将来若能靠着夫家,拉拔一下娘家就不错了。”
如意听了,拨弄算珠的手指一顿,叹道:“如此说来,三位小姐这几年陆续出了门,都嫁人了,颐园就剩下老祖宗,还有我们这些伺候的人。今晚这场宴席散了之后,大家怕是很难再聚了。”
王嬷嬷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仅仅是小姐们,你们这些丫鬟到了二十五岁也是会放出去嫁人的,像芙蓉姑娘这样终生不嫁的毕竟少有,等将来老祖宗一去,芙蓉姑娘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
我将来会是个什么结果呢?如意心一乱,算珠儿就拨错了,索性拿起算盘一甩,清了盘,重新再算。
与此同时,梅园。
去定国公府铺房的大少奶奶夏氏回来之后,听说小姐们已经散了,就匆匆赶到梅园,魏紫捧着一个木匣子跟着。
“嫂子来了,快坐。”张德华和张言华请夏氏上座,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感情极好,今晚要同塌而眠,说体己话,故张言华这时候还在姐姐屋里。
夏氏对张言华说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大姐姐说。”
张言华就先回自己屋里,魏紫打开匣子,夏氏从匣子里拿出一本小画册,递给张德华,“下午我去了定国公府,百年勋贵家族,气派非凡,你是个有福气的。你们的新房就是定国公府的正屋,卧房我已经铺好了,你嫁过去之后,首要之事就是为定国公府生下继承人。要生孩子,就得这样……”
为了张罗婚礼,当家主母夏氏忙得很,来不及跟小姑子循循善诱,直接开门见山,打开画册,一页页的给张德华讲解。
“……你莫要害怕,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夫妻行鱼水之欢,方能生下孩子,要不孩子从何而来。你就把自己当一块地,丈夫就是犁头,把地深深的犁一遍,再洒下种子,静待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瓜熟蒂落,就这么简单。”
张德华看到一页页画册,就像被雷劈过似的,僵在原地坐着,就像一尊雕像,实在受不了了,就把眼睛闭上。
三位小姐在颐园长大,身边围绕着一群丫鬟婆子管教嬷嬷,别说这种荤画了,就连荤话都不让她们听见!伺候小姐的丫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调教好了,才敢放在小姐们身边伺候,现在夏氏突然拿出这种毫无遮拦、纤毫毕现的画册,张德华着实被吓住了!
“你不要闭眼。”夏氏伸手把张德华的眼皮拨开,尽大嫂开蒙之责,说道:“你得看清楚了,心里明白,明天晚上洞房夜才不会害怕,生孩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们张家和他们徐家都盼着你们早日传来喜讯。”
说完,夏氏还从匣子里拿出两个木头小人,在手上摆弄各种姿势,“……只有到这里才能洒下种子,可别去错地方了,有不少未经人事的糊涂小夫妻闹过笑话。来,你拿着。”
夏氏有这个经验,是因她的洞房夜有些不顺,王嬷嬷听从先侯夫人的嘱咐,平日把大少爷管的严,挑选的丫鬟也都是魏紫这种听话、绝不越雷池一步的,大少爷婚前没有经验,更没有房里人,也只是在婚前纸上谈兵的看了看荤画,洞房夜那晚,新婚夫妻都着急生孩子,觉得那那都不对,差点错了地方。
张德华不敢接啊!那一男一女两个木头小人也太逼真了,且木头人头颅和四肢都是会动的,灵活的很。
她才知道成年的男子长这样,那东西长的那么丑,连洗衣服的棒槌跟它比起来都立刻眉清目秀了。
张德华大受震撼,全身都是红彤彤的,就像煮熟的虾。经过大嫂夏氏天崩地裂、休克般的教诲,红霞刚才两句“夫唱妇随真和合”“三年抱两笑呵呵”简直不要太幼稚!
原来,婚前和婚后是两个世界,之前张德华还没有如此明显的感觉,婚前的颐园里有再多的矛盾和隔阂,其实都算是遮掩或者美化过的,颐园算是世外桃源了,婚后要面对的才是现实的世界,一个她完全不了解、但必须马上适应的世界。
明天正日子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给小姑传授完生孩子秘诀,来不及安抚小姑子剧烈的情绪,夏氏就要魏紫收了小匣子的东西匆匆回去了。
这东西都得留着,将来还有两个小姑出嫁之前要她这个大嫂开蒙教诲呢。
夏氏一走,张言华就来了,“大姐姐,嫂子跟你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哎呀,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连耳朵尖都是红的。”
张德华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啊,或许今晚喝多了……妹妹,我要去洗澡,清醒清醒。”
说完,张德华逃也似的走了,她可不敢跟张言华说一个字啊!
次日,二月十八,张德华出嫁的正日子,艳阳高照,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一丝云朵都没有,一扫前两日的阴霾。
一大早就来了好些个贵宾,如意的任务依然是陪好王延林一人,不用她伺候其他女客。
但是,王延林本人并不以贵宾自居,她和张言华、张容华一起去招呼来给张德华贺喜的女客们。
张家的风波并没有减少前来贺喜的宾客的数目,甚至相反,客人们对风波中的张家更加有兴趣了,不少是来看热闹的,东府和颐园的曲水轩皆是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颐园曲水轩招待的都是女客,身份最高的当然是崔夫人的母亲永康大长公主,坐在离戏台最近的位置,之后依次是会昌侯夫人、庆云侯夫人等京城贵妇。
永康大长公主地位最高,陪她的当然也是张家目前地位最高的周夫人,周夫人虽不得老祖宗喜欢,但她是张家宗妇。
周夫人今天难得不用拣佛豆了,坐在永康大长公主的左手边。
因王延林以前经常跟着母亲张氏进宫,故,和永康大长公主很熟,她就坐在大长公主的右手边。
如意站在角落,时刻留意着王延林的需要,戏台上,臧贤的女戏班子正在上演着《惊鸿记》,是唐明皇和梅妃、杨玉环三个人的爱情纠葛。
唱到《太白醉写》一折时,唐明皇李隆基召诗仙李白,为杨贵妃写诗,“……朕欲命卿,草《清平调》三首……”
戏台下,周夫人跟永康大长公主说道:“接下来李白就要做那首闻名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了。”
拣了一个月佛豆,可把周夫人给憋坏了,时不时跟长公主聊戏。
如意听了,朝着戏台看去,入目之处,是扮演唐明皇和新宠杨贵妃在一起,看高力士给李白脱靴,李白饮酒作诗,可怜旧爱梅妃已经被冷落了。
这二女共事一夫的争宠戏,也亏得周夫人还看的津津有味,钱帚儿也是臧贤女戏班子的人,因周夫人之故没能来颐园唱戏,否则,周夫人看到戏台上钱帚儿扮演的杨贵妃,恐怕就没有这么高兴了。
想到这里,如意又猛地甩脑袋,把钱帚儿甩出脑子,暗道:唉,我怎么总是能想到这个人,真是邪门!
夏氏是会管家的,正日子这一天张家热闹非凡,宾客繁多,无论茶饭戏酒都做的精致,且仅仅有条,丝毫不乱,到了下午,定国公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新郎穿着红衣,骑着白马,身披锦缎,帽子上还簪着花,年轻俊秀,和张德华十分般配,关键是,才是个翩翩少年就有定国公的公爵爵位了!
迎亲的场面羡煞多少人,都说张家大小姐嫁的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撑场面东府又缺钱,逃魔窟又遭新磨难
新郎定国公被请到东府正堂里等候,穿戴凤冠霞帔的新娘张德华在东府祠堂里拜祖宗、辞别父母,然后对着松鹤堂的方向拜了拜。
遥拜了老祖宗之后,张德华双目已有了泪光,心道:都羡慕我嫁的好,为什么我还是如此悲伤呢?
大嫂夏氏上前低声道:“别哭,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虽说你嫁过去没有婆婆,但定国公府一脉已有百年,徐家族人有好几百,都盯着你这个徐家宗妇瞧呢。”
张德华再一眨眼,泪光已经不见了。
夏氏一瞧新娘子的变脸大法,就晓得张德华定能作坐稳定国公夫人的位置。
最后告别姐妹,二妹妹张言华已经泣不成声,张德华反过来还要安慰她,“别哭,我三日就回门,我嫁到西城,离娘家近,咱们想见就能见着。”
又对张容华说道:“三妹妹,我要出门了,以后梅园就住着你二姐姐一人,你得空就过去找你二姐姐玩,姐妹在一处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要珍惜——”
这时,外头吹打的乐声更响了,吉时已到,乐声是在催妆。唢呐声撕心裂肺,直冲云霄。
张德华对着前来观礼的亲友们拜了拜,然后转身跟着媒人走出了祠堂,上了花轿,开启新的人生。
除了张德华这个新娘子去了定国公府,张家还陪了两房人家,以及姚黄,赵粉,豆绿,石榴四个陪嫁丫鬟。
送嫁的是东府二少爷张宗翰,一直把同父异母的姐姐送到了定国公府,国公府留了这个小舅子吃酒,并打发两匹蜀锦、两部书、两把川金扇子等礼物。
送别了大姐姐,张言华回到梅园里,梅园一下子空了不少,她心情不好,连晚上的家宴都没去。
大小姐盛大的婚礼几经波折,从去年腊月四个陪嫁丫鬟名额就开始在各种矛盾里打滚,但,好事多磨,婚礼最终就像她的婚事一样完美,在京城传为美谈。
晚上家宴散了之后,夏氏连夜算了一下大小姐婚礼的总账目,花了三万八千多两银子!已经超过预计的三万两,都快到四万了!
如今东府钱库只剩下两万两现银。
虽说,张家也收了很多礼金和礼物,可这些都是人情,将来要还的啊!总不能把礼金也摸出来花了吧。
希望今年春天风调雨顺,春季是收获冬小麦的季节,希望田庄能够收些春租上来,否则,东府钱库里的银子根本撑不到今年收秋租,到时候大家过日子的钱都没有了!
夏氏将钱库告急的事情跟丈夫说了,大少爷告诉了父亲东府侯爷。
侯爷并不当回事,说道:“我知道了,婚礼就该花这些银子,否则,体面何存?你大妹妹的婚礼谁不说好?该花的就得花,等我奏请的五万盐引一到,就能补上这个窟窿。”
说完,侯爷从钱库里又支了两千两银子,也不知道拿去干什么了,反正侯爷在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就消失了,一直到张德华三朝回门那天早上,侯爷才回到东府,接待女儿女婿。
张德华携夫婿定国公回门,定国公已经给她请封了定国公夫人的诰命,这一下张德华和老祖宗一样,都是国公夫人了,比继母周夫人还高出一头。
回门宴上,周夫人看着容光焕发、梳起了妇人头的张德华、一表人才的定国公,虽然是盲婚哑嫁,小夫妻洞房之前都没有见过面,但能看出去夫妻和谐,是一对眷侣。
周夫人嘴里的酒都酸成醋了,唉,这么好的婚事,怎么就轮不到我的闺女呢?
回门宴上依然不见老祖宗,张德华不禁有些担心,问道:“老祖宗身体如何了?”
夏氏说道:“听芙蓉说,今天下床在屋里子走了走,瞧着精神还好,等吃了饭,你和新姑爷去颐园松鹤堂,老祖宗想看看你们。”
张德华大喜!老祖宗既然可以见人了,这表示身体在好转嘛!
东府侯爷听了,忙说道:“母亲康复,真是太好了,我也一道去看望母亲。”
夏氏心想:老祖宗只是说看看张德华和新姑爷,没说见你这个大儿子啊!
可是,东府侯爷是夏氏的公公,她不好出言阻拦公公。
其实这时候应该周夫人出来阻止丈夫,别过去添乱,但是,此时周夫人只顾着嫉妒张德华得了定国公这个绝世好女婿,根本没有把侯爷话听进去,也就没有管。
眼瞅着婆婆也默认去看老祖宗了,夏氏心道:我开不了口,但是来寿家的最近一直住在松鹤堂,如果她拒绝侯爷探望老祖宗,侯爷不敢不听的。
这来寿家的平日挑三拣四、吹毛求疵讨人嫌,但关键时刻还挺有用的。
于是,夏氏悄悄交代魏紫,要她立刻先去松鹤堂找来寿家的,把东府侯爷要跟着新人一起去见老祖宗的事情告诉来寿家的,要来寿家的有个准备。
魏紫立刻去办。
吃了饭,东府的大小主子们连同新姑爷定国公一起去了颐园,浩浩荡荡去看望老祖宗。
松鹤堂里,来寿家的已经得了魏紫的通风报信,早早的在正堂门口等着众人呢!
看着东府的大小主子们都跟着一对新人来了,来寿家的和颜悦色把众人请到正堂坐下,然后说道:“老祖宗身体初愈,精神头只够见大孙女和孙女婿,人再多一些就乏了,晓得你们都是孝顺的,一起陪着新人过来看老祖宗,只有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样,新人跟我进去,你们就在外头拜一拜,你们的孝心老祖宗心领了,等身子养好了再聚不迟。”
来寿家的一娘当关,管你侯爷还是侯夫人,说不见就是不见——来了也不见!
东府侯爷吃瘪,其实这次来他不仅仅是看望老娘,实则是他奏请五万盐引的折子,被正德皇帝留中不发,虽然不是明言拒绝,但跟拒绝差不多,也就是没戏了。
东府侯爷傻眼了,他还指望着这五万盐引还西府的钱,剩下的还能填平东府钱库的亏空,这样东府就能撑到收春租的时候。
现在五万盐引成了没影(引)的事,这可在怎么办呢?
东府侯爷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奏请盐引的主意是老祖宗帮忙出的主意,那么皇帝不肯批,还需老祖宗出面解决啊。
于是,他就跟着新人来松鹤堂找母亲帮忙。
但来寿家的拒绝他见老祖宗。
来寿家的深得老祖宗信任,有资历、有辈分,而且全家都放出去了,已经是自由人,不再是张家的奴了,她的话是有分量的,东府侯爷也拿她没办法。
可是东府钱库告急,不等人的,东府侯爷只得推说有急事,对着老祖宗的卧房方向拜了拜,先匆忙离开松鹤堂。
怎么办?东府侯爷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有钱的弟弟,西府侯爷。
反正已经借了三万两,就再借两万两应急呗!
到时候五万盐引一到,就立马还给弟弟,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东府侯爷先走了。
天气晴好,春日暖阳下,颐园长寿湖上空飞着辟鹈等各种水鸟,湖水波光粼粼,湖畔柳枝飞扬,樱桃花也开了,花红柳绿,着实漂亮。
但这些世外桃源般的美景和整日与锅碗瓢盆打交道的大厨房没有多大关系。
颐园大厨房因要准备婚礼女宾的茶饭点心,都忙疯了,还请了几个东西两府懂得厨艺的妇人来帮厨。
忙完了婚礼上的食物,之后几天还要忙着收尾,清洗厨具,清点器皿等等,到张德华回门这天方整理完毕。
颐园大厨房总管严婶子把女客们酒席上的打赏都汇总在一起,每一个在大厨房忙活的人都有功劳,每人都分了一份,其中也包括如意娘,得了一两银子和八百个钱。
这些钱当然没法跟她给人做大席相比,但是严婶子把柳叶鲊的做法亲自教给了她,这才是如意娘最看重的。
虽然柳叶鲊很多人觉得臭烘烘的,像尸臭,吃不惯,不可能在做大席的时候上这道菜,但只要如意喜欢吃,如意娘就是入天遁地也要学会做。
严婶子说道:“……这东西熟能生巧,能不能发酵成功,就看温度和做的时候有没有掺进去杂菌,你学着做的时候少用些肉,免得做腐烂了浪费。”
如意娘点头说道:“我记住了,若做几次都不成功,我还得过来问您。”
严婶子笑道:“你有一双巧手,又肯下苦功夫学,无师自通就学会了雕萝卜花,做个柳叶鲊肯定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