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诡案录by鹿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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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下了地窖,沿途看到地窖墙壁和地面上均有稀稀拉拉的暗红色流淌痕迹。
再往里进去,角落里有几罐泡菜坛子。
地面上有张席子,那上面有暗红色的一滩血痕,席子周围还有几块碎布条。
我捡起布条看,鲜艳的大红色,质地跟牛三裤裆上的补丁一样。
“县尉,这里有把匕首。”
说着,卢葭从地上拔出了一把匕首,从刀柄到刀刃都染满了血迹,这应该就是凶器了。
“畜生!”我脱口而骂。
下了堂,我回到内院休息。刚熄灯躺下,差役传来急报。
他说从牛家取回证物之后,尉迟县尉就跟疯了似的严刑拷打牛三。再这么打下去,犯人就快被打死。
我叹气,披上官服,让差役带路。这尉迟长庚真是个急脾气,就不能等天亮了再审?
搁着刑房几步远,我就听到了尉迟长庚的呼喝声。
“你招不招!”
连续拷打小半个时辰,尉迟长庚的掌下依然虎虎生风,都不带歇的。
嗯……这位前羽林卫将军,武德充沛。
“尉迟兄,打得也挺久了,要不歇会儿?”
见我来了,尉迟长庚放下刑具,擦了汗,道:“萧兄,这畜生把人关在地窖里凌虐致死。这些都是在他家地窖里搜到的证物。”
说着,尉迟长庚将地上有血迹的席子、匕首、红布条指给我看,我过去打量。
“我来审吧。”
见牛三已经不省人事,我吩咐狱卒泼了盆冷水。
“牛三,你与其抵死不认,不如早点招供,求个从轻发落。”
“大人,小人真的全招了。人不是我杀的,那块红布真是我从路上捡的。家里地窖有血迹是因为那儿总有老鼠出没,我拿匕首打耗子留下的呀。”牛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道。
“嗯,就当是你路上捡的吧。那你为何特意钻进老鼠乱窜的地窖里缝贴身穿的裤子,是嫌屋里不够阴暗腌臜吗?”我面无表情道。
“这……”牛三语噎。
“对啊,难不成你家针线放在地窖里淹咸菜了!”一听话里有破绽,尉迟长庚立马来了精神。
注意到牛三的目光在闪烁,我坐到他面前,幽幽道:“听说过肉太岁吗?人吃了它,凡胎变仙胎,容颜回春,长生不老。”
见牛三的反应愣愣的,我似笑非笑道:“跟普通的太岁不一样,肉太岁是指那些吃过他人血肉的菜人。吃肉太岁的时候,得从活人身上一片一片割下来吃,才香呢。”
“你是说……有人把活人蓄养起来,再宰了吃?”尉迟长庚眼睛瞪得老大,吃惊不小。
听到这里,牛三终于崩溃了,他哭爹喊娘道:“大人!我招!我全招!”
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这月初一,我在赌坊认识了落草为寇的黄老大,他还带两个兄弟,他们都是附近几个县弃耕逃进山里的流氓。
我们在赌坊相识,一起出老千赢了钱之后,结伴到我家喝酒,酒过三巡就拜了把子。
拜完,黄老大问我,彭县最有钱的是谁?我说是郑掌柜家,县城最繁华的整条街都是他家的铺子。
黄老大说,那就劫了郑家,这票干成了,咱就远走他乡,重头再来。
可他发现郑家雇了不少练家子当护院打手,不好下手,就撤回山里。
没过两天,黄老大和两个兄弟,拉了一车的柴火回来了。他们在我家卸下那车柴火,从里面翻出了大活人,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黄老大告诉我,这是他在邻县城外抢来的远嫁新娘。
之后,我们就把人轮流糟蹋了。
如此过了三天,黄老大吩咐我们将奄奄一息的新娘子扔进了地窖。
接着,他说:“曾经有位前辈点拨我们,吃了人肉再潜入人家里,那家人就会昏昏沉沉,或者噩梦不醒。现在咱把那娘们儿宰了煮肉汤吃,吃完去劫郑家。如何?”
听他们要杀人,我就吓得半死,可这会儿已经上了贼船,倘若不加入,黄老大会把我也给宰了。
当晚,黄老大他们仨联手从新娘子身上活活片下肉来,然后由我端到厨房里煮了锅肉汤,几个人一起分食。
吃完,我们趁夜把尸体投进废弃的枯井里。
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坊丁发现了尸体上报官府,还惊动了郑家。
这下郑家守得更严,根本无从动手。
接着,陆家人又死在家里。县尉带人挨家挨户搜,我跟黄老大他们不敢上街,一整天都窝在地窖里。
等到县尉带人撤走,黄老大就和两个兄弟连夜逃回了山里。
天亮以后,我就出门赌钱。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丧尽天良的畜生!”尉迟长庚咒骂道。
而我对牛三所说的这些内容,感到很失望,甚至是身心俱疲。
“你们让牛三在供词上画押。明日一早去邻县核实下失踪新娘的身份,若属实,将案情合并上报州里吧。”说完,我离开了刑房。
回内院的路上,我思绪万千,心里越发堵得慌。
我千里迢迢来到这瘴气缭绕的地方,是为了尽快找到白泽的解药。
本以为一来就有了可靠线索,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枯井女尸案与肉太岁并无关。
白泽还没睡,守在我房门口,见到我,迫不及待道:“案子有眉目了?”
“嗯,枯井女尸是牛三伙同几个山贼从邻县掳到本地杀的。”
“那他们……”白泽欲言又止。
我摇摇头:“不是。”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说着,白泽进了屋。
我关上房门,点了灯,望着靠在窗边的白泽宽慰道:“当初把你关在彭县附近的山里,说明他们的老巢就在这儿。再忍耐些几日,我定会抓到他们的。”
“小麟子别急,我死不了!”白泽故作轻松道。
“快说童言无忌!”我心里一紧,忍不住弹了他的脑瓜崩。
这回白泽没有躲,任由我摩挲他的小脑瓜,抬头看着我笑。看着他强颜欢笑,我心如刀割。
枯井女尸案告破,那天偷走我家财物的牛三已经打入死牢。
百姓围在街头巷尾热火朝天的议论,都在夸新来的萧县令断案如神,真如他所说,三日内破了案。
而我一离开公廨,就遇到了麻烦。
我在棺材铺跟掌柜要了三口棺材,让他送到陆家。刚转身,就被一群人堵在门口。
“你们是谁?”
“陆招娣,郑掌柜派我们来,向你讨个说法。你们陆家收了彩礼,却让郑家人财两空。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郑家的护院凶神恶煞道。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你们找不到我头上。”我没好气道。
只见郑家人步步逼近,眼神里明显带着不怀好意。
“你们……要干什么?”我感到情况不妙!
“想卷了彩礼走人,没门儿!既然陆家女儿跑了,你替她嫁进来吧!”
说着,他们上手来抓我。
我用力推开冲到街上,可他们人多势众,又都是练家子,没跑两步,我就像是待宰的牲口,被他们死死摁在地上吃土,完全不得动弹。
“当街绑架无辜良家,我要到官府告你们!”我用力挣扎道。
“你没机会报官了!这就上花轿吧。”
说着这帮混蛋把麻核桃硬塞进我嘴里,强行把我五花大绑,推入轿子。
最令人绝望的是,整个过程,所有路人都视而不见,没人站出来。
朗朗乾坤,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没等我支起身子,轿子已经抬起来,飞快往前奔。急得我额头冒冷汗,可嗓子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忽然,轿子外传来清朗的男子声音。
“谁说她没机会报官?本官就在此,你们把人放了!”
这声音我听出来了,是萧县令!
轿子缓缓被放下,我整个人就像溺死前抓到了救命稻草,瘫软在轿子里。
门帘掀开,看到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睛,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下来。
萧县令把我抱出了轿子,亲手取下堵住我嘴的麻核桃,尉迟县尉过来和他一起帮我解开了绳子。
瞥见郑家的护院在前方撒丫子跑,捕手跟在后面紧追不舍,我的心总算踏实下来。
“陆姑娘,这群人为何绑你?”
萧县令眼里满是担心,我嘴角忍不住一抽,堵在心头的委屈随着一股暖流发泄了出来。
“他们是郑掌柜派来的,逼我替嫁,给他家死鬼儿子配冥婚!”说话的时候,我的牙齿都在打颤。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配冥婚?此陋习不除,大唐律法何在?”萧县令动怒了。
接着,他吩咐尉迟县尉:“你去传唤郑掌柜来公廨过堂,本县令要即刻审理。”
等郑家人到了公廨,萧县令严厉训斥了他们目无王法,当街绑人的罪行。
当初,郑家仗着财大势大,区区几千钱就强行买断妹妹的一生,害得她至今生死不明,这口恶气一直堵在我心口。
如今见郑掌柜跪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喘,唯唯诺诺的怂样,别提多痛快了!这大概就是天道好轮回吧。
郑掌柜明知理亏,可仍不死心地辩解道:“大人,带她回去,也是无奈之举。当初陆家与我家签了婚书,可拿了彩礼他们说话不算话,弄得我们人财两空。我就这一根独苗,哪怕是冥婚,也得给我儿办得体面风光。草民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才出此下策。求县令大人做主,秉公断案!”
“好!就算有婚书为证,当事人不在,你们无权逼他人替嫁,这不符合法理。今日,本官当着彭县百姓的面,替陆郑两家做主,之前你们订立的婚约即刻解除。”
说着,萧县令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朝我飘了过来,只见他的眼中多了份温煦。
他顿了顿,道:“陆姑娘,你代过世的陆家长辈退回彩礼。郑掌柜,你在退婚书上签字画押,从此不得再提冥婚二字,也不准再去为难她。否则,本官定当重判!”
听到这里,我的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
对啊!不就几个臭钱吗?咱还他就是!
主意已定,我鼓起勇气站出来,朗声道:“民女愿奉还郑家彩礼,恳请大人和父老乡亲做个见证。”
郑掌柜心不甘情不愿道:“陆家一共收了五千钱彩礼,你少还一个子儿都不成!”
“呵呵,郑掌柜大可放心。我们陆家就算砸锅卖铁,也绝不欠你的。”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了那日从米缸里收集的铜钱,点了钱数,发现还缺八百钱,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个挨千刀的牛三竟偷了这么多?
我用余光瞥见郑掌柜眼里透着讥笑,把心一横,当即取下了脖子上的玉坠,向萧县令求情:“大人,这些钱您可否代为保管,容民女一个时辰,我得去趟当铺。”
萧县令笑道:“陆姑娘放心,本官准了。来人,送陆姑娘去当铺。”
顶着烈日,我一路小跑,来到市集,可当我走进当铺的瞬间,心里突然变得很失落。
这可是娘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啊!还没焐热,又要落入他人之手了吗?
一个时辰后,我拿着典当玉坠的钱回到公廨。
当着萧县令和围观百姓的面,我清点了整整五千钱,然后来到郑掌柜面前,笑盈盈道:“还给你。”
说着,我举起钱袋,将那些铜钱悉数撒在了郑掌柜的冬瓜脑袋上。
然后抽出他手里的退婚书,头也不回的离开。围观的百姓见了,默默给我让道。
第二天,我披麻戴孝拉棺材回乡,将他们葬进了陆家祖坟。
回到彭县,进城没多久,我就察觉有人跟在后面。
快到客栈门口,我突然回了头,发现那人竟是萧县令的小书童——白泽。
见我朝他的方向注视,白泽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的店门招牌后面去。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我上前一步,堵住了他。
“陆姐姐,你还好吗?”
白泽的小身板蜷缩在角落里,用乌溜溜的眼睛仰望着我,眼里透着好奇和关心。
第一眼见到这孩子时,他的言谈举止多少有点……超乎本人年龄的慧黠。不过他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前天我住进公廨时,这孩子得知我用针放倒了牛三,就整日缠着我教他。
说实话,若不下三五载苦功,根本练不成针灸的。
我以本门不收男徒为由,打发了他。
“嗯,我好着呢。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见他走远,我转身去了当铺。
当我问起当铺朝奉,昨天当的玉坠可还在,他告诉我,已经有人买走了。
“什么?你卖给谁了?”我感到既惊诧又心急。
“这……”朝奉显得很为难。
“麻烦你告诉我,是谁买走的?”
“陆姑娘,你昨天签的是死当,咱这行的规矩是,银货两讫,买定离手。买家是谁,恕不能透露。”
我只好怏怏不乐地离开。
昨天为了拿钱砸人,咬牙签的死当。爽是爽到了,玉坠找不回来了。
枯井女尸案水落石出,陆家三口也下了葬,彭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忙完了几桩公事,趁着有闲暇,我反复查阅了彭县的地理图志。
彭县地处山区盆地,四面环山。
西山邻接通往州府和剑南道折冲府的官道,人来人往频繁,他们不会挑这种地方建巢穴。
东山邻接隔壁县,两县交界处,经常有山贼出没,上次的新娘子就是在那儿被掳劫的。
害白泽的那伙人干的勾当,需做的密不透风,其巢穴断不会挨着贼窝。
北山通往彭县管辖的乡下村落,那儿地势相对低矮,一般是把无人认领的尸体葬到那里,久而久之成了乱葬岗。
这里阴气太重,风水不养人,他们不会选。
南山山势尤为险峻,常年云雾缭绕,就算是动物也容易在林中迷路。
倘若有人在峡谷深处修建了山庄,除非有人带路,应该很难找到吧。
是时候找个本地向导去探南山了。
拿定主意,我去找白泽商量,发现他没待在屋里,就往外走,不料撞上了急匆匆进内院的尉迟长庚。
“萧兄,郑家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
“前两日,郑掌柜突然举家搬迁。据说他们快到邻县地界的东山脚下,被一伙山贼打劫。郑家几十口人当场被屠尽,只有郑公子一人侥幸逃了回来,正在公廨喊冤呢。”
“有这等事!不对啊,郑掌柜那根独苗不是已经英年早逝了吗?就是跟陆家女儿配冥婚的那位。”我感到很诧异。
尉迟长庚摇摇头,叹气道:“他根本就没死。而且郑家遭难与陆招娣也有关。”
“陆招娣?哪个陆招娣?”我错愕道。
“就是那个装得楚楚可怜的陆家养女!”尉迟长庚气愤道。
我愣了下,怀揣无数个问号,心情无比复杂的赶到公廨审案。
公廨跪了一位身形羸弱的年轻男子。
“堂下何人,报上姓名。”
“草民郑玉郎,要状告妖女陆招娣等一众贼人害我全家!”郑玉郎抬起头,只见他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被刀剑划过的伤痕,伤口触目惊心。
“郑玉郎,究竟怎么回事,你仔细道来。”
“我们全家都被陆家妖女害惨了!此仇不共戴天!”郑玉郎情绪激动道。
“你的心情我理解,你且仔细道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草民是郑家的独生子,本是准备来年上京赶考的举子。
上个月,陆家养女招娣趁我在茶馆与同窗聚会清谈,偷偷在我的茶杯里下了毒。
之后,每当深夜,我便毒性发作,心口犹如万蚁啃噬,生不如死。
我爹急得四处求名医诊治我,可找来的人都束手无策。
正当我们绝望之际,她以医女的身份上门给我治病。
一见她给我吃的药见效,我爹无比感激和信任她。
然后,这个妖女露出了狰狞面目,以我的解药做要挟,逼我爹对外宣布,我药石无效暴毙。
之后,我只能躲在家中密室不敢见人,每日还要饱受毒发攻心的痛苦。
而我爹则按照她的指示,去陆家提亲配冥婚,让陆家次女招娣嫁进郑家。
等到婚礼那天,由她安排的人暗中把陆招娣劫走。
接着,她再让我家上门,以讨还彩礼为由跟陆家闹。
她答应,等我们把这些事情全办妥了,便每个月差人送药来,给我续命。
我爹苦苦恳求她,情愿奉上巨资,只求办完事一次性交付解药,双方永不来往。
为此,郑家愿意举家搬迁到外地,再也不回来,并且赌咒发誓,到死都守口如瓶。
本来她答应了。可自打枯井女尸案发以后,她又来逼我爹,配合她演一出当街被绑替嫁的苦肉计。
等咱闹完这出,当晚她上门逼我们即刻离开彭县,如此才肯给剩下解药。
我爹不敢耽搁,给她一笔巨资换来解药,然后带着全家人匆忙搬迁。不曾想,刚过县界,我们就遇到山贼伏击。
可怜我爹为了护住我,跌落万丈悬崖。其他家人均惨死在山贼刀下。
若不是那妖女作恶,我家根本不会远走他乡,横遭劫难。
草民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了,也要找他们报仇,给我全家抵命!
在听取郑玉郎的伸冤过程中,我这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似的。
好不容易,我平复了当场冲出去抓她质问的心情,问郑玉郎:“你可知那陆招娣为何处心积虑设局,逼你家与陆家配冥婚?”
“草民也不知。她就是个丧心病狂的妖女!”郑玉郎愤然道。
“对了,你家雇佣的那些护院呢?为何此次搬家没有随护?”
听到这句,郑玉郎瞬间急红了眼,咬牙切齿道:“就是那群吃里扒外的畜生勾结山贼伏击我们的!”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长叹一声,吩咐差役,将郑玉郎临时安顿在公廨,再给他请郎中治伤。
然后,我找尉迟长庚商议。
“尉迟兄,你回想下,当初陆家次女失踪案发时,你可曾在陆家邻居或熟人口中听到过关于这两家结亲的前因后果吗?”
“记得当时,郑家闹得很凶,陆家又天天跑来公廨门口喊冤,我和卢葭也是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走访打听。”尉迟长庚为难道。
我点点头,道:“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些线索,咱从头开始查吧。”
说着,我拉着尉迟长庚出了公廨,来到陆家。
果然,里面清理得一干二净,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很明显,她是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演了一出‘孤女不肯替嫁,倾家荡产还彩礼,再披麻戴孝回乡下葬’的苦情戏码。
为的是,将我们的视线引到郑家的霸道无理,对她怀有同情,她就可以借口送灵柩回乡溜走。
在我眼皮底下作案,还想逍遥法外?恐怕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在附近走访邻里过程中,原本要与陆家结亲的陈掌柜,道出了当初与陆家定亲纳彩的经过。
“陆家女儿招娣与我儿年龄相仿。本来我们很满意这个儿媳妇人选,可看到陆家送来的生辰八字,我们觉得实在不妥当,就退了婚。”
“为什么?”尉迟长庚好奇道。
“陆招娣的命格……别说旺夫益子,还是个短命的。这婚要是结了,我儿吃亏呀。”
陈掌柜顿了顿,道:“没想到,有人不嫌弃她。我们刚退亲没多久,财大气粗的郑家去陆家提了亲,陆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想想也对,就她那命格,冥婚倒是合适人选。”
我心头一紧,脱口而出道:“该不会,陆招娣的生辰八字是四柱全阴吧?”
“不错!大人料事如神。”陈掌柜惊讶道。
灯下黑!给白泽下药的妖人同党就是她!
这就全对上了。当初她设计劫走妹妹是为了练成肉太岁。那她特地折回来杀死陆家三口是图什么呢?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急切道:“尉迟兄,你快去备两匹快马,再带上几个捕手来北山找我。”说着,我就往北山的方向冲。
尉迟长庚在身后追着问:“萧兄,咱去哪儿?”
“城外陆家村!”
来到陆家村,我们直奔陆家祖坟。
我下令开棺验尸,遭到陆家族人的强烈反对,村民越聚越多。
见他们群情激动,尉迟长庚过来劝我:“萧兄,陆家女儿失踪,剩下三口人又一夜暴毙,这就够惨的。你这样突然下令开棺验尸,陆家族人会到州府状告的,咱们从长计议如何?”
此地民风保守,开棺验尸,的确少见,乡民跳脚闹事也是意料之中。
可我没时间磨蹭。
“开棺!”我喝道!
捕手应声下去刨土,很快就露出三口棺材。拆棺材钉时,陆家族人忍不住上前,被我止住了。
“各位乡亲,本官此举是为了还陆家人一个公道。你们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陆家族人听到这里,动作缓了下来。等捕手掀开棺材盖,所有人都震惊。
里面竟然没有一具尸体,只有满棺材的铜钱!
“萧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长庚惊道。
“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是陆招娣假借冥婚掳走了妹妹,等陆家人死后,她再以回乡下葬的由头出城,半路就把陆家三口转移到别处,而她从郑家搜刮来的钱财就可以装进棺材里,埋进陆家祖坟里藏匿。她是想等风声松了,再回来取钱。”
“不可思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她要报仇。”
此时,村民见到棺材里的钱,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跃跃欲试。
我当即喝道:“此乃陆家养女招娣劫财杀人的证物,她此举已是犯了死罪,你们当中若有其同党,按同罪论处!”
尉迟长庚适时站出来,拔出了他几十斤重的横刀,站在棺材前怒目环视。那些村民见状,纷纷退后。
我们拉着三口棺材,赶回县城将铜钱送去了郑家。
然后刚踏进公廨,差役就来上报,当铺的朝奉被陆招娣下药,困在家里两日,刚被人解救,来公廨伸冤。
又是你!
我手里捏着那枚兰花玉坠恨恨道。
此时,另一名差役过来,递交一封信。
“大人,刚刚有人送来了信。说是要您亲自看。”
我接过那封信,打开看。
上面写着:白泽在我手上,今夜亥时,你一人拿玉坠来乱葬岗见我。
我站在乱葬岗,静静望着萧麟走近。看得出他此刻很生气,恨得牙根儿都痒痒那种。
“我见你囊中羞涩,孤苦无依,本想买来玉坠送给你的。谁知你竟不差钱,还榨干了郑家。”萧麟冷笑道。
“多管闲事!”我不屑道。
“白泽呢?”萧麟掏出那枚玉坠举在手上,不肯再走近。
我用眼神示意他看地面。萧麟顺着往下看,看到鼓起来的新土坯,立刻急眼。
“你把他活埋了?”
“他死不了。把玉坠扔过来!”
“我见不到白泽活着,你休想走人!”
“你觉得我有那个耐心等吗?”说着,我冷不丁闪身逼近他,左手伸过去抢玉坠,右手则握住银针刺向他额角的头维穴。
忽然,我的手腕被石头打中,剧痛之下,我的手势打偏。
而萧麟趁机反手将我的双手死死扣住,我竟一时挣脱不开。他一介书生,劲儿还挺大?
“哼!有我在,你还想跑?”说着,尉迟长庚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哪儿都有你,跟个门神似的。”
“还真让你说着了,在长安,人人都称我是活门神呢。”尉迟长庚神气道。
这人真是我克星,每回碰到他,准没好事!
尉迟长庚一把将我给捆了,下手那叫一个重。
萧麟玩儿命挖起了脚下的土坯,刚才我见他为了书童,肯冒险来赴会,已经是够惊讶了。
没想到,此刻他竟不顾满身的泥泞,亲手俯身刨土,那卖力的姿势,仿佛是亲人被活埋。
等到把白泽挖出来,发现人没气儿,他疯了似的扑过来,扼住我的脖子。
“咳咳!你松手,给他服还魂丹能醒过来。”我上气不接下气道。
就这样,我被萧麟和尉迟长庚二人带回公廨。在刑房,我回想了这几天的经过。
本来,我的计划是,婚礼当天暗中转走妹妹,然后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然后,我再回彭县,借郑家上门讨彩礼的由头,说服他们回乡下避一避。
可等我安顿好妹妹回来,就得知陆家竟然认下那具枯井女尸,闹得全县皆知。这使我的计划节外生枝。
于是我想出了让陆家人假死,然后偷运出城的计划。
我悄悄进了家门。
陆家人见到身披猩红嫁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吓得当场瘫倒。
我惨兮兮道:“爹~娘~招娣死得好惨啊!”
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吓得魂飞魄散。
“招娣啊,你真死了?是爹娘没用,没能把你送进郑家享福,也是你命薄无福消受。每年忌日会给你烧纸的!你赶快去投胎吧!不要来吓唬我们啦!”
“爹~娘~阎王爷说陆家罪孽深重,若不还清亏欠他人的,下一个死的就是弟弟。”
“什么?阎王爷咋不讲理呢?陆家向来本分做人,说我们亏欠他人,胡说八道!”
杨氏扭着水桶腰想站起来比划,人还没站稳,房间里阴风四起,把蜡烛都吹灭了。
“死婆娘,快别说了!”
爹瑟瑟发抖,拉住了杨氏,他转我讨饶道:“招娣啊,你这趟回来,要我们做什么?只要能办得到,爹一定答应你!求你放过我们吧。”
“爹~娘~当年你们拿人钱财,却让人曝尸荒野。这事儿在阎王爷那儿记得明明白白的。若不是你们贪财害人,我也不会横死。现在,该你们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