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档案管理员重生了by胡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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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路派出所虽然不大,但配套齐全,食堂、澡堂、开水房都有。今天轮到魏长锋值班,便由他带着小勇往后院澡堂去。
洗完澡,魏长锋帮小勇换上件自己的棉毛衫,再套件李振良从朋友那里拿过来厚棉袄,看到瘦得脱骨的孩子失去双腿的惨状,他的眼睛红红的,差点落下泪来,不住嘴地骂着人贩子。
“腿的断口处都溃烂了,身上新伤旧伤到处都是,伤口根本没人处理过,都化脓了,我得带他去诊所上药。”
“杀千刀的人贩子,真是下得了手啊!”
“抓到这些人贩子,全都应该判死刑!”
夜幕已经降临,金乌路派出所的后院亮起了灯。
魏长锋与姜凌一起将孩子们换来的脏衣服扔了,帮他们裹上了暖暖和和的棉袄,又给溃烂的伤口上了药。
从落到谢家燕他们手里后就没有这么干净舒适过,两个孩子终于露出原来漂亮的模样,脸上挂着怯怯的笑容。
魏长锋从医院借了辆轮椅过来,将小勇抱着坐进去,教他如何掌握方向,怎样发力推轮椅移动,小勇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坐在轮椅绕着后院打转转。
以前的木板车也能滑行,但整个人几乎坐在地上,视线很低,只能仰望旁人。轮椅位置高,坐在上面看到的风景那么美,派出所的民警都弯着腰与小勇视线相平,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爱护,让小勇想哭。
他忍着泪,笑着招呼小薇:“小薇,看!哥哥有车了。”
小薇一直牵着姜凌的手寸步不离,她扬起小脸,甜甜地笑了:“哥哥跑得好快!真好呀。”
刘浩然和周伟巡逻归来,也加入了玩耍的行列,推着小勇飞奔起来。
周边的风景在不断后退,眼前大槐树伸展着枝桠,花坛里一枝腊梅开得正盛,浓香馥郁,所有人都在微笑。
小勇觉得此刻幸福无比,咧开嘴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孩童稚嫩的笑声在派出所后院上空萦绕,像春晓树林里传来的清脆鸟鸣,纯净、悦耳、动人。
多么简单的快乐。
多么容易满足。
这么可爱的孩子,竟然被谢家燕他们斩了双足!
小薇察觉到了姜凌低落的情绪,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弯下腰来。
姜凌依言弯腰低头,柔声问:“怎么了,小薇?”
小薇将一只小手贴在姜凌脸颊,眨巴着大眼睛说:“小姨,不难过。我和哥哥现在都很开心。”
那一只温热柔软的小手贴在脸颊,姜凌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原本畏惧与人肌肤相触的她,此刻丝毫不觉得这种触碰有什么不对,反而渴望更深层次的亲密。
姜凌颤抖着手,轻轻抚过小薇脸颊上的伤疤:“还疼吗?”
小薇笑着连连摇头:“不疼,一点也不疼。”
其实,偶尔还是会抽痛的。只不过小薇有一颗敏感善良的心,知道姜凌在为她心疼,便一点也不愿意提及自己的苦痛。
姜凌展开双臂,一把将小薇搂在怀里:“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人贩子,都该死!
姜凌的眼睛里,有两簇小火苗在跳动。
在晏城的人贩子团伙虽然今晚能被袁毅他们抓住,但鹞子团伙的老巢还在,必须把他们连根拔起,严肃制裁,以儆效尤!
晏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所在的小楼亮了一整晚的灯。
六名人贩子全部落网,连夜审讯的结果却是嘴硬似铁,只说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到乡下买些残疾孩子出来乞讨,坚决不承认害死五名儿童的罪行。
九名被拐儿童除了小勇、小薇被姜凌带走,其余七名都伤痕累累、瘦骨嶙峋,有的需要住院治疗,有的需要营养与心理干预,每一个都需要刑警费心费力。
一晚上过去,看到案犯的口供,袁毅气得在办公室里破口大骂。
“一群狗娘养的东西!嘴怎么这么硬!”
“继续给我审!直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老子还不信了,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能熬得过我们?”
沈小梅说他们先后害死了五个孩子,但是这群人贩子坚称是她看错了,那些孩子只是病得太重被送回老家治疗去了。
至于老家在哪里,孩子在哪里,他们全体保持沉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尸体找不到,很难定故意伤害致死罪。最多,也就是拐卖、虐待这两项罪名。
也难怪袁毅抓狂。
一边让底下人继续审,用疲劳战术撬下人贩子的嘴;另一边,袁毅来到技术大队找应松茂求助。
袁毅与应松茂是发小,袁毅大三岁,两人的父母都在晏市化工厂上班,从小就在一个家属院里长大,后来一个考上公安大学,一个考上警校,毕业后都分配回晏市公安局,两人私交很好。
袁毅把应松茂从实验室扯出来:“松茂你来,你来给我出个主意,有什么办法将这几个人贩子钉死喽?”
应松茂昨晚一直在看姜凌送来的资料,小小一个自行车铃铛案竟然被姜凌整出花来了。
又是犯罪心理画像,又是地理画像,这里面还涉及到PTSD的心理疏导,不得不说,这个姜凌有两下子。
尤其是她提到“直觉”二字时,眉眼间充满自信,让应松茂记忆犹新。
一般来说,所谓的直觉,是多年经验积累之后形成的一种快速判断与决策的能力,只有那些身经百战的刑警才会具备这种能力。
可是,姜凌才毕业半年,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今天一上班,才进实验室就被袁毅拉住,满脑子都是“犯罪心理画像”的应松茂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要不,让姜凌来试试?她的犯罪心理评估很厉害。”
袁毅盯着应松茂看了半天,看得应松茂心头有些发毛。
半晌之后,袁毅拍了拍应松茂的肩膀:“兄弟,你是不是对那丫头太看重了点?她才毕业,还是个菜鸟,出任务时能够不掉链子就不错了,让她参与查案?开什么玩笑。”
应松茂后退一步避开袁毅的魔爪:“她的刑侦能力的确出色。”
袁毅嘿嘿一笑,横肘撞了撞应松茂:“喂,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应松茂瞪了他一眼:“别瞎说!我只是惜才。”
袁毅知道应松茂不喜欢和旁人勾肩搭背,但偏偏不肯如他的愿,抬起胳膊一把箍住他脖子,笑眯眯地说:“别嘴硬。我还不知道你?嘿嘿……”
应松茂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是整个家属楼里最干净的那一个。哪怕是和袁毅他们一起打球,也能做到一尘不染。光是这一点,袁毅就不知道听过多少父母对应松茂的赞美、以及对他的批评。
“你看看你,出去一趟全身都是泥,怎么就不能像松茂那样?”
“松茂这孩子爱干净,多省心啊。”
“多向松茂学习,莫到处乱坐乱跑。”
听得多了,袁毅便生出逆反心理。本着比不过那就把他拖下水的心态,只要看到应松茂就想尽办法把他“弄脏”一点。看到他努力躲开无果,只能隐忍自己勾肩搭背的无奈表情,袁毅便心情很好。
应松茂被袁毅一把箍住脖子,脸一下子胀得通红:“喂,你放开!”
袁毅笑得近乎荡漾:“哈哈,偏不!告诉你,我昨天熬了一天夜,没有洗澡,没有换衣服……”
闻到袁毅身上那股味,应松茂屏住呼吸,拼命挣扎。
袁毅逗了他一阵,终于发了善心放开他。看到应松茂咬牙切齿往后退到墙边的举止,熬了一夜的疲惫一扫而空,袁毅哈哈而乐:“太爱干净是种病,你知不知道?”
应松茂没有理睬他,冷着脸整理着衣领,明显不太开心。
竟然没有马上离开?有情况!
袁毅的好奇心愈发浓烈:“说!为什么推荐姜凌。”
应松茂掸了掸肩膀,很认真地回答:“姜凌的犯罪心理学非常专业,比我们技术大队的专家多了一份巧思。尤其是她创新的犯罪心理画像技术,能够根据物证结果推断案犯的犯罪动机、心理特征、家庭背景,甚至能够锁定案犯的居住地,她将这个称之为地理画像。”
“地理画像?”袁毅听得眼睛一亮,“这个厉害啊。”
第一次听到应松茂对新人有如此高的评价,袁毅收起了先前的戏谑,正色道:“我们审了那六个人贩子一夜,也没审出他们的埋尸地,姜凌能不能用那个什么地理画像的办法找出来?”
应松茂想了想:“不知道,不过可以问问她。”
随即, 早起的姜凌接到袁毅电话。
“审了一夜,谢家燕他们口径一致,都不承认害死了五个孩子, 只说把病重的孩子送回乡下治疗。具体哪个乡下, 位置在哪里, 全是胡扯!”
“应松茂说你有个很厉害的技术,叫什么地理画像。能不能通过这个技术找到他们的埋尸地点?”
姜凌毫不犹豫点头:“能。”
正愁怎么加入打拐大队,这不是瞌睡遇到枕头么?
要说埋尸地,没有谁比姜凌更清楚。
前世1995年鹞子团伙老窝被端,首犯及谢家燕逃脱, 小薇的尸体便是在新昌县县郊农房后院被挖出。
袁毅以为他听到的答案会是“我试试”,没想到姜凌直接回了个“能”, 笃定无比,令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随即他又接了一句:“真能通过地理画像找到?”
姜凌再次点头:“能。”
袁毅大喜,音量陡然加大,震得姜凌耳朵有些发疼, 赶紧将话机拿得远些。
“太好了!那这样,我写个申请, 借调你到我们打拐大队来, 等这个案子结束你再回派出所。放心,等案子侦破给你报奖, 工作待遇、奖金补贴,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姜凌没有客气:“我要带人一起过来。”
袁毅问:“谁?”
姜凌看向一直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李振良:“你见过, 李振良。”
袁毅:“行!你俩现在就过来吧。”
姜凌刚一挂电话,李振良便兴奋地凑过来:“你要带我去市局参加打拐大案?好兄弟啊!”
果然找对搭档很重要,姜凌可以带我飞!
刘浩然与周伟都有些羡慕,捶了李振良一拳头:“你真幸运, 可以去市局参与大案。”这种临时借调绝对是履历表上光荣的一笔,真好啊。
姜凌看了他俩一眼:“如果有机会,下次带你们一起。”
有着三十二年工作经验的她,当然知道团队的重要性。
国外的心理画像小组通常都是五个人,一名主侧写师、一名行为分析师、一名物证专家、一名数据联络员、一名信息员。
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姜凌打算从现在开始就培养自己的团队。
刘浩然是警校出身、性格外向、擅长交际,由他担任数据联络员,现场勘查、实地调研取证、调取档案、与技术大队联系等工作非常适合他。
周伟是部队军人转业,纪律性、观察力、行动力都非常强,可以让他担任信息员,从事监视、监听、追踪等工作,负责收集各类犯罪人特征。
李振良性格温和、情绪稳定,适合当一位合格的助手,负责外勤统筹、临时物证采集、数据初筛等,只要培训到位,他就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行为分析师。
至于自己,当然是案件指挥者——通过犯罪现场细节推断凶手心理动机、人格特质的主侧写师。
至于物证专家……
不是有现成的应松茂么?
听到姜凌的话,刘浩然与周伟明显兴奋起来,两个人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好,小姜你下次一定要记得带上我们。”
“放心,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姜凌微微颔首:“好。”
她从办公桌上拿起自己先前画了一半的性安全教育绘本:“这个绘本我只画了一半,剩下的就由你俩来完成吧。”
刘浩然顺从接过,耳尖却有些发红:“……我怕做不好。”
周伟也有点犹豫:“我俩,行不行?”
姜凌说:“性安全教育宣传的重要性我们先前已经讨论过,我已经列了章节内容,你们按照框架图文并茂地补充内容就行。这是市局交代下来的任务,到时候给你们署名。如果能够得奖,肯定有你们一份。”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粮草,这一点姜凌很明白。
果然,刘浩然与周伟很响亮地回应:“是!保证完成任务。”
李振良带上笔记本和钢笔,和姜凌一起离开派出所。
小薇与小勇站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挥着小手喊:“小姨,李叔叔,早去早回啊。”
那一声声柔嫩的童音,听得姜凌心里头酸酸软软的。她不敢回头,抬起右手挥了挥:“跟着老魏,别乱跑。”
李振良经常和女儿互动,知道怎么哄孩子们开心,笑着回身挥手:“乖啊,我们去抓坏人了,你们在所里等着,回来给你们买糖吃。”
小薇、小勇一齐脆生生大声叫:“好——”
这一声“好”,就像暖暖的风、甜甜的糖,直到走出很远,姜凌依旧唇角带笑,眉眼温柔。
进入打拐大队的办公室,姜凌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
袁毅招呼她坐下,又让周瑾亮倒来热水:“这位是负责此案的周瑾亮,你们叫他小亮就行。”
接下来,他开始介绍其他几位。
“老汪,汪学昌。”
“刚子,廖刚。”
姜凌与李振良接过热水,和每一名参与此案的刑警打招呼。
李振良满面堆笑,举止有些拘谨,毕竟是个新环境,遇到的全都新面孔。
姜凌却很淡定。
她在公安系统工作了32年,虽然档案室工作相对比较“宅”,但也需要与前来调取卷宗的同事打交道。除了极个别的害群之马外,大多数刑警都专注事业,将“人民公安为人民”这七个字深深刻在心中。
大家都是好同志,为了同一个案子走到一起,有什么好拘谨的?
双方介绍完之后,袁毅便让周瑾亮把审讯笔录拿给姜凌看:“应队说你的地理画像技术很厉害,能不能根据他们交代的内容找到孩子们的埋尸点?”
底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些迷惑。
刑侦支队女性少,极少跑外勤,突然冒出个派出所借调来的姜凌,原以为有什么三头六臂,没想到是个长相标致的小姑娘。
倒不是重男轻女,实在是工作性质不一样。
刑警每天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抓捕过程充满危险,经常要出差,搞不好还得风餐露宿,让女性吃这种苦头?那还提什么保护弱小!
姜凌看得出来大家的疑虑。
她既然在袁毅面前说了一个“能”字,就必须在今天露一手。
姜凌没有马上看人贩子的口供,而是开始提问。
“三男三女,学历水平如何?”
“谢家燕读过小学,其余都是文盲。”
“最多的姓是什么?”
“沈。”
“一共几个人姓沈?”
“三个。”
“沈三壮是哪里人?”
“新昌县青石镇大槐村。”
“姓沈的那三个人贩子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吗?”
周瑾亮点头:“是,都是新昌县青石镇大槐村人,一个地方出来的。”
姜凌沉吟片刻,转向另一个问题:“沈小梅说,死了五个孩子,她亲眼看到孩子们咽气了吗?”
袁毅插话:“我后来也问过她,她说沈大壮他们根本不愿意花钱给孩子治病,那五个孩子气息奄奄,肯定活不长。”
姜凌示意李振良将放在打拐大队角落的白板推过来。
李振良很配合。
姜凌从白板底部凹槽里拿起一支蓝色马克笔,写下新昌县青石镇大槐村这九个字,并划了一条粗黑线:“埋尸地就在这里。”
袁毅一拍大腿:“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缺乏相关证据支持。今天已经和大槐村派出所取得联系,让他们到村里调查沈三壮他们,估计最快要等明天才能有消息。”
审到现在,多年打拐的经验告诉袁毅,这些人贩子是有组织、有预谋、有完整拐卖链条的成熟团伙。但是目前这五个人嘴很严,回避关键问题。
现在各地警方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户籍消息、犯罪记录全国联网,只需要上网输入身份证号什么就一目了然,有什么事都得发协查通报、打电话询问。
如果没有调查范围,协查通报发给谁?电话打给哪个公安局?这工作量得让所有警察都累趴下。
姜凌没有着急解释为什么能确认埋尸地,而是询问周瑾亮:“有没有问清楚,团伙名称是什么?”
周瑾亮摇头:“问倒是问了,不过他们都说没什么名称,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带着孩子乞讨。”
汪学昌补充了一句:“他们不承认是拐卖,只说是从孩子父母手里买来的。我们问清楚了,每个孩子的父母都签了个寄养协议,证据还挺齐全。”
廖刚咬牙道:“他们准备得可真充分,我们正在核对信息,在等那边警方的确认。”
周瑾亮长叹一声:“第一次碰到这么有组织的拐子团伙,真有些难搞。我就怕这些信息都是胡乱编造的,要是没查到,他们就会咬死说是对方父母欺骗。现在除了小薇这孩子有点消息这外,其余几个孩子都没有打听出有用的信息。”
姜凌冷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们不可能是一块铁板。我听小薇说,谢家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三、五天,估计她与上级有联系。我看她口齿伶俐、谎话张口就来,对沈三壮多有压制,沈三壮肯定心有不满。不妨以此为突破口,撬开沈三壮的嘴。”
周瑾亮看向汪学昌。
汪学昌立马站起来:“好,那我再次提审沈三壮。”
廖刚也跟着起身:“就说谢家燕供出他是头目,罪加一等,先诈他一下试试。”
姜凌点了点头,提醒道:“问问他们的团伙名称,把这个问题夹在一堆简单问题之中,让他们没有反应时间。”
这种方式汪学昌与廖刚都熟,笑着说:“好!”
常住地在哪?
团伙名是什么?
先用简单题目麻痹对方,然后突然抛出一个关键性问题,趁着对方没有防备,真实答案顺手拈来。
等汪学昌与廖刚离开,袁毅问姜凌:“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团队名称?”
姜凌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团伙头目的名字是沈天鹞,问出“鹞子”这个名字,就是为了精准锁定沈天鹞。
“很明显,这是个有组织、有预谋的拐子团伙,目前我们控制的六名嫌疑极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对方能够将五名病童迅速转移,说明他们有车,并且调配很方便。”
“五个文盲、一个小学文化,这样一群人能够伪造户籍信息,编造孩子病历,甚至还准备好了寄养协议,这说明他们的头目文化程度较高,在当地很有势力。”
“嗯。”袁毅来了灵感,“有车,调配方便?对方说不定有车队!”
姜凌嘴角微勾:“对!”随即在白板上写下“车队”二字。
周瑾亮也兴奋了起来:“文化程度高、当地很有势力?那这个人的工作性质应该经常与政府机关打交道,如果能知道他是哪里人,那应该好查。”
李振良刚才一直沉默当背景板,但现在被大家热火的讨论所感,也渐渐甩开那份拘束,大胆发言:“这人多半和沈三壮有亲戚关系,不然团队里怎么那么多姓沈的大槐村人?”
姜凌在白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沈”字。
“这个人,姓沈,老家在新昌县青石镇大槐村或者附近村落,读过一些书,至少高中学历,能调配一个车队,经常与政府机关打交道,人缘很好。”
周瑾亮霍地站起:“那还等什么?赶紧查!”
姜凌抬手往下压了压:“别急。”
袁毅瞪了周瑾亮一眼:“慌什么?”都是老刑警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沉稳劲儿连姜凌这个刚工作半年的新手还不如。
周瑾亮道:“怎么能不慌呢?小姜刚才说了,这是个团伙!大团伙!他们手里肯定还有不少被拐卖的孩子,耽误一天就多受一天罪,多一分危险啊。”
反正也要等汪学昌那边的审讯结果,姜凌便开始她的犯罪心理画像技术。
首先是三定。
定性质、定范围、定脸谱。
姜凌并没有丝毫藏着掖着、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想法,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三定——定性质、定范围、定脸谱”这一行字。
姜凌说:“犯罪心理画像,通常从这三定侦查法开始。”
不要小看这简单的九个字,三定侦查法可是在无数次刑侦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成果,也是2012年犯罪心理画像协会年会暨行为证据分析研讨会上的主题。
定性质,解析犯罪动机;
定范围,指明侦查方向;
定脸谱,进行犯罪心理画像。
“详细展开说说~”袁毅很识货,一听到这“三定侦查法”便眼睛一亮,身体前倾,兴奋地指挥周瑾亮:“赶紧嘀,拿出笔记本来记着。”
姜凌虽然没有讲课的经验,但她爱读书、爱思考、记性好,因此说起三定侦查法来那是顺手拈来。
“定性质,就是解析犯罪动机。我们先从这个开始。”
“本案为贩卖儿童案,大部分为暴利驱动型犯罪,占比约七成,目前男童买价基本为3000元,相当于城镇居民一年的工资收入,可以在县城买一套房。”
周瑾亮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一边记一边点头:“对,我们抓的那些人贩子大多数都是为了谋取暴利。”
姜凌继续往下说:“第二类犯罪动机为需求链传导型,传统宗族观念催生买方市场,有些地区为了续香火,有的地区为了养儿防老,这种犯罪动机之下,贩卖的以男童为主。”
周瑾亮再次点头:“没错,我们前一阵到合渭乡解救的几名儿童,都是那些没儿子的家庭花钱买过去传宗接代的。”
姜凌说:“第三类犯罪动机为报复社会型。”
她清楚记得,1995年湘西某案,人贩子正是因自家孩子夭折,连续拐卖12名儿童“陪葬”;2001年重庆某案,人贩子是名不孕妇女,她专拐女童后虐待,以模仿母亲角色。
说起这个,袁毅皱起了眉毛:“我们打拐大队成立以来,也遇到过一起类似案件,同村人独子夭折,出于嫉妒将邻居家三个儿子拐卖。不过这类案件好侦破,只要顺着社会关系追查就可以。”
一想到拐卖儿童的第四种类型,姜凌内心很沉重。
这一类,是器官贩卖关联型。据1998年某省会城市打掉的犯罪团伙账本显示:健康儿童心脏报价15万元,角膜一对2万元,这些都需要活体摘取,残忍至极。不过目前器官移植技术还不成熟,器官贩卖市场未形成。
姜凌选择直接跳过这第四种类型。
“那么……我们手中这起儿童拐卖案,应该归于哪个类型?”
周瑾亮下意识地举手:“第一类吧,暴利驱动。”
姜凌颔首肯定:“对。”
周瑾亮直到放下手时才意识到,唉呀!眼前这个说话的女警比他小多了,怎么自己搞得像见到老师一样?还举手回话?啊呸!
姜凌似乎没看到周瑾亮的懊恼:“暴利驱动依旧是主要动机。据我了解,健康儿童日收入大概2、30块,但人为致残后,利用路人的同情心,日收入可达一两百块。”
打拐大队是1990年成立的,周瑾亮与袁毅打拐三年,解救了不少被拐卖的妇女儿童,也知道这一行的大致行情。
但是,拐来孩子乞讨,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听到日收一、两百,他俩顿时张大了嘴。不得了,一天抵他们近半个月工资,这还只是一个孩子!一对夫妻管着三个孩子,每个孩子少算点挣一百,那岂不是一个月得一万块?
知道干一行是暴利,没想到如此暴利。
“笃、笃、笃——”
袁毅正在感慨之际,有人轻轻敲门。
袁毅站起,将来人迎了进来:“松茂,小陈,你们怎么来了?”
应松茂指了指那张写着“三定侦查法”字样的白板:“姜凌讲课,我们过来学习一下。”
姜凌与李振良同时敬礼:“应队。”
应松茂忙摆手:“不用这么正式,我只是过来旁听,姜凌你继续。”
姜凌没有再客气,继续往下说:“被拐儿童被长期囚禁,无需支付工资,只用提供馊饭剩菜让他们活着就行。犯罪团伙多数以父子或母女的名义进行伪装,逃避警方盘查。你们可以算一算,谢家燕与沈三壮这对夫妻控制三个孩子,月收入能有多少。”
周瑾亮刚刚已经盘算过一回,立马抢答:“一万!”
一直站在白板旁边为姜凌提供教具、在她示意之下写关键词的李振良感觉打拐大队办公室变成了课堂,而姜凌则是主讲教师。
他左右看看,悄咪咪地想:莫非,我也混成了助教?
袁毅看到周瑾亮那积极回答问题的劲儿,简直有些没眼看。完了,姜凌不过才说了半个小时的话,周瑾亮就变成了她的乖学生。
姜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对,成本极低、收益很高,但买卖人口是一锤子专卖,这种拐卖方式却是长期而为,风险增加,对团伙的控制能力提出了较高的要求。”
她将手指点在“定范围”三个字上。
“这个团伙的头目很聪明,他能为谢家燕等人提供假的户籍证明、病历,负责处理尸体,必定是要抽成的。”
“能够成为团伙成员,头目必定有特殊的控制手段。”
“从这点出发,我们就能锁定侦查方向。”
袁毅反应很快,立刻想到一点:“应该有抽成,具体几成暂时不清楚。你刚才不是说,小薇提到谢家燕每个月都会消失三、五天吗?应该是上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