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苏樱连续加班猝死,穿越到大唐贞观二年,成了流放岭南的长安县令苏步成长女苏樱。 岭南蛮荒,群山环抱,猛兽出没。
一大家子身无分文,仅吊命的口粮和种子,要如何生存下来?
不等不靠,一家人齐心协力,共同劳动,改变生存环境。
开荒种地、加工山货,努力在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与土著交往,传播先进农桑、文化知识,改善当地基础设施,提高生活质量。
苏樱觉得在岭南也没什么不好,一家子努力努力,成长为岭南新世家,偏安一隅、远离政治中心,子子孙孙平平安安的挺好。
一切朝着既定目标发展,谁知突然全家被赦免,要重返长安!
本以为会平平淡淡过一生,最终卷入政治斗争…
贞观二年,京师旱,蝗虫大起。
太宗入苑视禾,见蝗虫,掇数枚而曰:“人以欲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将吞之,左右遽谏曰:“恐诚疾,不可!”
太宗:“所冀移灾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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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头、杨老头!”有人在屋外大声喊。
“唉,来啦、来啦!”屋里跑出一个干瘦老头,头发花白,背有些佝偻,但动作麻溜。
见到来人,微微一愣,有年头不曾有官差造访。
“哟,几位官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老头勾着腰讨好道。
“新来的流犯,安置一下。”官差懒得跟他扯闲篇,直奔主题。
“流犯?”老头这才注意到院子外站着十几二十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
挨挨挤挤站一堆,老老少少都有,一如当年自己一家。
呃!又是流放全家桶套餐的。
“对,人交给你,你可要看好了!少一个唯你是问!”官差敲打道。
“不敢!不敢!”老头陪着笑脸。
“你们过来!”官差冲流犯们喊道。
那堆人扶老携幼,相互搀扶着过来。
“这是黑风乡荒沟村村长杨老头,以后你们就定居这里!老实些,戴罪之身,别想着逃走,要是给我们惹麻烦,一个都TM别活了!”
官差对流犯们撂下狠话,干脆利落的走了。
“在下犯官苏步成,这些是我的家小,有劳村长!”苏步成对着杨村长抬手一揖。
满面风霜,但腰身依旧挺直,平和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失文人风骨。
“无妨、无妨!”杨老头看着这些人犯难,“你们来的突然,这里没有多余住所…”
“无妨,只求有个落脚地就成。”落到这个境地,还讲究啥?
“呃,村尾有几间废弃的房屋,不介意的话,暂住那里吧!”
一行人随着杨老头来到村尾,几间残破的茅草屋,孤零零伫立在路的尽头,孤寂落寞中透着无尽荒凉,地上残留着一些栅栏朽桩。
门窗没了,屋顶茅草稀稀落落,裸露的房梁、墙头长满荒草,在晚风中摇曳。
“呃,这个、这个…”杨村长看着这破败的房子,面露歉意。
“多谢村长!”苏步成抬手道谢,“初来乍到,承蒙关照,改日必登门拜谢!”
“不用,不用!”杨村长告辞。
苏樱牵着妹妹,打量着新居。
零零散散不过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被连绵不绝的大山包围着,通往外界的路唯有来时那条崎岖山路。
这里是山脚,村子的最边角,远离村落索然独居,边上有条溪流涓涓流淌,再往里是大山。
猛兽出没,第一个嚯嚯的便是这家。
宁愿空着也无人居住,想来这里不是好地方,为了活命,只得放弃。
“砰!”正想着,小腿上重重挨了一下,苏樱一个踉跄。
“愣着干什么?干活儿去!”苍老、恶毒的呵斥声骤然响起。
苏樱拧眉回头。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杵着拐杖,眼中写满厌恶、憎恨,被两个年岁跟苏樱相当的少女搀扶着,活脱脱老祖宗派头。
官差走了,村长走了,老妇人不再装鹌鹑,恢复了往日做派,趾高气昂、颐指气使。
“怎么,不满?委屈?”
老妇人眼皮松垮,三角眼中浑浊的眼球,此刻精光四射,不见半分衰弱。
“呸!扫把星!你害了全家,还觉得委屈?在场的哪个不比你委屈?哪个不是被你害的?”
“阿姐!”五岁的妹妹小桃紧紧拉着姐姐,眼神胆怯、担忧。
祖母好可怕,不再慈祥和蔼,动辄打骂阿姐,以前可是最偏疼阿姐的,赞她是家里的福星、智多星。
“不怕!阿姐没事儿!”苏樱轻轻挼了挼妹妹小脑袋,轻声安抚。
“阿娘!你又是作甚?”苏步成见母亲又拿女儿出气,忙过来。
“阿樱大病初愈,您就别拿话刺激她!是儿子的错,要怪就怪儿子吧,是儿子连累了您和二弟、三弟!”
“大郎,你就惯着她!看她把咱家祸害成啥样了?给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看,她就是包藏祸心,故意害咱老苏家!害一家老小流放这鬼地方!
哎哟!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摊上这么个不孝子孙!老头子,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你!
咱老苏家再也回不了故土,从此只能在这蛮荒之地落土,呜呜…”
老妇人中气十足的捶胸顿足怒骂,骂完又以袖掩面,哀哀哭泣。
听了老妇人的话,苏老二、苏老三两家默默垂下头,神情沮丧。
“阿樱!”杜氏心疼的搂住瘦得一把骨头的大女儿。
这一路上大女儿受尽委屈,被人退婚羞辱,拖着病体强撑着赶路,差点儿一命呜呼,客死他乡!
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婆母又来辱骂责打,当娘的哪里看得?
“阿娘!我没事儿!”苏樱安慰杜氏。
“就是你这贱人!生了个祸害!我好好的苏家,让你们母女给害惨了!”
老妇人说罢,提起拐杖朝杜氏背上砸去,迁怒杜氏。
“阿娘!”、“阿娘!”,苏步成三兄弟忙扑向老太太。
“阿娘!您有气就撒儿子身上!您怎么打儿子,儿子都受着!是儿子的错,该!
只求您别拿仙娥和阿樱撒气!与她们无关!”苏步成拽住母亲的拐杖。
“祖母,有气撒孙儿身上!是孙儿无能,不关母亲和妹妹的事儿!”苏步成的两个儿子也跪下。
“你、你们!好、好、好得很!”老妇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孙子,气得胸膛一起一伏。
“你们都护着这母女!你们、你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只有我老婆子是恶人,我、我…”
老妇人捂着胸口,怨毒的怒视着杜氏和苏樱,恨这母女,更恨自己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信了她们的鬼话,以为她们能干,能助力大儿。
结果落得这结局,大儿努力十几年的仕途没了,苏家的基业没了,全家流放到这里!
后悔啊,后悔!千金难买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听信谗言!
“阿耶,天马上就黑了!”苏樱看着可劲儿作的老太太,很是无语。
能不能把家先安顿下来?走了两个多月,人困马乏到了极致。
老太太活蹦乱跳,有精力找茬儿,看来老太太不累,路上照顾的太好,没吃什么苦头。
“对!正事儿要紧!”苏步成回过神。
安排道,“二弟你们住右首,阿娘,你带着荷儿、绿儿住右首第二间!我们一家住左首这间,三弟左首第二间。”
“是,兄长!”苏老二、苏老三没争抢,带着各自妻儿打扫房屋。
苏老太太兀自坐一边哭天抹泪,她这把年龄,本该颐养天年,不用理会这些俗物,只有儿孙去做。
“大伯,为啥我家住右首?”苏老二的女儿苏荷没动,不满地嘟着嘴。
左首的房子明显要好的多,大伯家以为还在长安呢,样样都得唯他马首是瞻,什么都听他安排,大伯家得用最好的!
“荷儿,你懂什么?休得胡言!”苏老二喝住女儿。
大兄的房子最靠近山里,要是有猛兽来,他们是最先遭殃的。
他懂大兄的意思,哥俩住两头,既防猛兽也防坏人,把老母亲、老三家保护在中间。
闺女比侄女苏樱大几个月,不如苏樱聪慧,却偏爱掐尖要强,事事要跟苏樱争个高低。
“阿耶!”苏荷不服气。
“天色不早,快去把房间打扫出来,早些让你祖母歇息!”苏老二没精力跟闺女讲道理。
“苏樱呢?她咋不去?”苏荷不干。
家里风光的时候,风头让苏樱出尽,落难的时候,家里人一个没落下,全跟着倒霉!
全家流放,都是因她而起,凭啥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她不应该多干活赎罪吗?
苏樱从屋里抱着一捆腐烂的茅草出来。
“苏荷,你不想做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哔哔哔的,不累吗?”
“你!”苏荷一听,火气噌的一下窜起来,“都是你,害了我们,你还好意思说!”
苏荷那撒泼劲儿,与苏老太太如出一辙,神情语调一模一样。
以前得时刻讨好、奉承苏樱,如今,她可不再惯着,苏樱是苏家的罪人!
“唉!”苏樱摇摇头,转身干活去。
这堂姐脑子不够用,却喜欢自作聪明,可惜了那张漂亮脸蛋,美貌与智慧不匹配。
跟蠢人辩论,除了拉低自己智商,再无半点儿益处。
这会儿又累又饿,只想早点儿弄完,早点儿开饭、休息。
“哼,知道自己理亏了!你不是能耐么?伶牙俐齿,号称长安才女,怎么不说了?”苏荷并不打算放过苏樱。
憋了这么久的怨气、怒气,总要发泄出来,她苏樱是罪魁祸首,就该承受这怒火。
“苏荷,走了几千里路,你脑子丢了?落在长安没带走?
在这里斗嘴皮子显得你很能耐?掰扯这些能改变现状?这事儿由我而起,不也是阿耶、二叔、三叔他们商讨后决定的?
至于事情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你心里没点儿数?”
苏樱定定看着苏荷,话点到为止,不想伤了几家和气,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刻,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
“你!”苏荷瞳孔倏地瞪大,顿时哑火。
久久没说话,心虚地缩在苏老太身后,就是不肯干活儿。
最小的苏桃都去帮忙。
一通忙活,总算把破屋清理出来,屋是干净了,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来的时候,在县衙领了几袋陈米,一些菜种、以及冬小麦种,几把锄头、一把菜刀、一把砍刀。
流犯什么都没有,不可能一点儿粮食都不给,让人饿死。
按人头预支的粮食,不多,仅够吊命,自己垦荒种地,来年收成后计息归还。
再就是每个人背的包袱,几身换洗衣物和鞋子,以及一口煮饭的瓦罐和碗筷。
最值钱、最贵重的当属苏步成两个儿子的书箱,太学院学生,装的全是典籍、笔墨纸砚。
苏老二、苏老三两家儿子读的律学、书学、算学,学习专门技术,含金量远远比不上太学院。
太学院必须五品及以上官员的子弟才有资格。
“二弟、三弟,咱们去砍些树枝。”苏步成招呼两个弟弟。
“阿耶,该我们去!”少年们懂事的抢过砍刀。
“你们没干过粗活,哪会做?”苏老二笑道。
“二叔说的,没干过可以学啊!总不能啥都等着你们做好!我们也该担起家里的事儿!”少年们回道。
正争抢着,杨老头去而复返,后面跟着几个年轻后生,每人扛一大捆秸秆。
“村长!怎么又来了,可是有事?”苏步成上前。
“没别的事儿,想着这里啥都没有,给你们送些秸秆,垫着先对付一晚,其他的明日再说。”杨村长放下肩头的秸秆。
“多谢村长!真是太及时了,我们正想着去伐些树枝。”苏步成忙道谢。
“不耽误你们,早些歇息!夜里莫要乱跑,小心猛兽!”卸下秸秆后,杨村长带着后生急匆匆走了。
天色几乎黑尽,三家人铺好秸秆,总算收拾出栖息所。
“吃饭了!”三妯娌用石块垒的临时灶,煮了一罐粥。
大家翻出自己的碗筷摆好。
苏老太的碗摆第一个,浓稠的粥装的满满的。
其余的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均分,都是半碗清可见底的稀粥。
“啊,这点儿粥够谁吃啊!”苏荷意有所指的看向大伯娘杜氏,粮食由她掌管着。
“你觉得哪碗多,自己端!”杜氏淡淡道,不干活还屁事多。
苏荷瞅半天,只得悻悻端走自己那碗。
大家就近找石头坐下,吃他们到这里的第一顿晚餐。
苏樱本来想说什么,又忍住,端起自己的粥,分了一些给妹妹。
“阿姐,我够了!”小桃推让。
“吃吧,阿姐不饿!”苏樱摸摸妹妹的小脑袋。
“哼!不饿就别吃!做给谁看?”苏荷最见不得苏樱惺惺作态。
大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你倒装上了!显得你多么识大体。
“我吃不吃是我的事儿,分给我的粥,我爱给谁就给谁!就你话多!”苏樱没见过这么欠儿欠儿的人,上赶着找骂。
“阿樱,娘吃不完!”杜氏要把自己的粥匀给大女儿。
“阿娘,我够了!你自己吃!”苏樱用手盖住自己的碗。
这点儿陈米要吃好几个月,熬得很清,除了苏老太太,没谁能吃饱。
“你这孩子!”杜氏看着大女儿,满眼心疼。
苏老太闷头吃着自己那碗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天大地大,自己吃饱最大!
苏樱默默喝着清粥,经过两个多月时间的消化,终于接受现实。
因为赶项目,连着半个月没日没夜的加班,等完成任务,累得倒头就睡。
再醒来,却是大唐贞观二年六月,成了犯官苏步成十三岁的长女苏樱。
此时一家在流放路上,原身突遭变故,又惊又怒又羞愤,病倒在途中。
最终香消玉殒,苏樱占据这具身体,替代原身。
现代社会中岭南富饶繁华、物产丰富。
可这是贞观年间,离长安五千里之外的岭南,是真的蛮荒!是朝廷专门惩罚重罪官员的流放地。
没有皇帝的赦免,永远无法离开,不单自己终老在这里,子子孙孙都将在这里生根发芽。
“唉!”苏樱叹息一声。
自己大学毕业,在大城市打拼多年,好不容易加薪升职,攒够了买房的首付,刚买下一套两居室,还没入住,就…
第3章 从长计议
苏步成几口喝完清粥,只解渴不顶饿,连水饱都算不上,坐那儿吹着凉风,回想着这场变故。
决定干的时候,就料定结局可能不妙,却没想到会这么重,还牵连到两个弟弟。
去年冬到今年开春,京师极少雨雪,身为长安县令的他深深担忧,这意味着后面极大可能会出现蝗灾。
三月京师大旱,蝗虫大起,担忧成真。
苏步成翻阅典籍,寻找治蝗、灭蝗之策,向京兆府上表治蝗,无人理会。
眼看蝗灾越来越严重,下半年收成无望,苏步成只得召集乡民捕蝗、灭蝗。
被监察御史获悉,集体上奏弹劾。
古代有“灾异天谴说”的传统思想,认为自然灾害是现实政治的过失引起的,是上天对皇帝的警示,国家将有失道之败。
蝗虫被视为负有谴告天职的神虫,受到社会各阶层的敬畏。
太宗震怒,杀神虫是对上天的大不敬!
当即下旨,褫夺官身,流放岭南!
官差来抓人时,苏步成还在乡间田野捕蝗,抓个正着,剥掉官服押走。
唐代流放之人的妻妾、祖孙皆可随其加入被流放地区户籍,强制迁移。
离开长安时,工部员外郎卢家遣人追来,退还苏樱的庚帖,索回卢二公子的,解除两家婚约。
正值城门口,众人围观,苏樱羞愤难当,郁结于心。
时值六月,天气暑热,没走多远,苏樱病倒。
苏步成乞求押解官差通融,待女儿病好再启程。
奈何押解有期限,官差不肯通融,苏樱只得拖着病体跟随。
行至商州,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汤药都灌不下,眼看着撑不过去,家人以为要客死他乡。
却不想第二日竟奇迹般醒来,开始退烧,人慢慢好转,最后痊愈,平安抵达岭南。
只是人瘦的厉害,只剩一把骨头。
苏步成明显感觉女儿变了许多,特别是性格,以前温婉多儿女柔情,现在果敢、决绝、爽利,眼神明亮,好似浴火重生般脱胎换骨。
“阿耶!”苏樱坐过来。
这个父亲要是放在现代社会,绝对是人民爱戴的好官。
在这人人敬畏蝗虫为神虫的古代,冲破神论积极灭蝗,反应了他人定胜天的决心和勇气,一心为民。
可惜时机不成熟,再加上五品小官,人微言轻,上表扣在京兆府,根本上达不了天庭。
距离玄武门之变不久,蝗灾让太宗认为是上天对自己弑兄杀弟的警诫,心中正惶恐。
苏步成的灭蝗举动正好触了霉头,倒霉催的做了替罪羊。
原身从小就极为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资,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在交往的女眷中颇有名声。
苏步成担忧蝗灾时,原身翻遍古籍,找到灭蝗的先例作为理论依据,为父亲灭蝗出谋划策。
流放后,事事与她攀比的苏荷就把这事儿算到原身头上。
势利的苏老太太也如此,以前苏樱给家族带来荣耀,甚至与工部员外郎卢家结亲,她捧着、惯着。
失势了,所有错都怪到苏樱头上,想到失去的荣华富贵,就气得拿拐杖打骂苏樱出气。
“阿樱,何事?”苏步成愧疚的望着清丽出尘的女儿。
要不是出事,也许此刻该商议婚嫁之事,明年风风光光出嫁,孝敬公婆、夫妻和美,幸福的过着小日子。
“现在咱们到了流放地,开始新生活,我觉得有些规矩需要改一改,不然大家都得饿死在这里。”苏樱道。
“阿樱的意思…”
“阿耶,我的意思是从明日起,不分男女老幼,都得干活,咱们要做的事儿太多,养不起闲人;另外,分配取消差别待遇。”
吃饭那会儿苏樱就想提,可当时大家都饿得不行,暂且忍下。
苏荷、苏老太太还当自己是官眷,端坐那儿,静等开饭。
苏老太太虽是最年长的,却是一众老少中身体最棒的,一路都好吃好喝供着。
现在不干活不说,还把粥里干的全捞给她,满满一大碗。
干活的人却只喝半碗清粥。
条件好时这么优待没问题,体现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但现在环境艰苦,不出力还要享受最好的。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一个月,这帮供养她的青壮都得饿死。
“这…”苏步成纠结。
女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治理县郡多年,赈过灾,知道这样才是对每个人的公平,才能最大程度保障每个人活下来。
可是看看老母亲,忍不下心。
一把年纪了受自己牵连,跋山涉水几千里,受尽苦楚,这会儿不但要干活儿,还跟大家一样喝清粥,心里怎么都过不去。
“阿耶!取消分配差别,饿不死人,但如果不取消,肯定会饿死人!”苏樱下猛药,“都这种情况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苏步成看向旁边的老二、老三,两兄弟没说话。
都知道苏樱说的对,可是没谁愿意做恶人,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孝。
古代孝字大于天!
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不用在世上混了,名声、仕途都没了,还要被人唾弃。
“唉,又不是不给饭吃,大家吃一样,有那么难吗?”苏樱不觉得有啥问题。
“砰!”拐杖狠狠敲在背上。
“哎哟!”苏樱不防,痛得差点儿背过气。
“你个坏了良心的东西,竟敢撺掇你老子苛克我口粮!”苏老太太杵着拐杖,怒视苏樱,这祸害怎么不死在路上?
“阿娘!怎的又打阿樱?”苏步成忙拦在中间,老母亲下手忒狠。
从未想过母亲会这么恨阿樱,当初可是心肝宝贝的唤着,稀罕的不行。
“不该打?不孝的东西,她这是要置你于不孝!你还护着她!” 苏老太太大骂。
“不过是商议后面的日子怎么过?怎么就扯到孝不孝去?
阿娘,咱们的口粮吃不拢,不从长计议,谁都活不了!阿樱也是为了大家好!”苏步成替女儿辩解。
“所以你们就克扣我的?”苏老太太反问。
“不是克扣,是大家不再区别对待!”苏樱不等父亲开口,接过话。
父亲和叔叔们不肯做恶人,她来做。
第4章 都不消停
“混账东西,没老没少,有你说话的份儿?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苏老太太呵斥。
反了反了,毛都没长全的丫头片子,竟敢篡权!
以前以为是个温顺听话的兔子,却不想是个没良心的狼崽子,心狠着呢!
“阿樱!”洗碗回来的杜氏见婆母又在拿女儿撒气。
“粮食不够吃,明天开始大家都要干活,不干活没得吃!
要想办法盖房子、还要垦荒种地,全是重体力活,总不能让大家天天喝半碗清粥,而你却整碗捞干的!
县衙给口粮,老弱算的量少,青壮算的量多?按理,应该是阿耶、二叔、三叔和兄长们多吃才对,他们是主要劳动力。”
苏樱大声道,“要想吃好的、干的,先把难关度过,以后日子好了,不会短了你的!”
两个婶婶、兄长、堂兄弟们都围上来,没说话。
一路上车舟牛马、住宿饮食,包括押解官差的,全得流犯掏腰包。
为了老太太不累着、饿着,花光了银钱,在场所有人兜里都空空如也,再掏不出一枚铜钱。
吊命的口粮再这样分配不均,老太太肯定能活下来,其他人未必。
都有孩子,谁不想自己的孩子活下来?
“大郎,你也是这么认为的?”苏老太太奈何不了苏樱这个刺头,还奈何不了自己儿子?
“阿樱说的没错!”本还犹豫的苏步成见女儿说破,索性背了这恶名。
“大郎!你这是嫌弃娘老了不中用,拖累你们啦?”
苏老太太委屈的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无比怀念在长安的尊贵生活。
“阿娘,您不用干活,只需每日好好的,吃食少不了您的!等熬过今年缓过气儿,该您的还是您的!”
苏步成说不出让老母亲干活的话。
“你、你这不孝子!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当初一根绳子吊死在长安,也好过一路颠簸到这里,如今倒是碍了你们的眼!呜呜…”
苏老太太呜咽着跑回屋,苏荷拉着堂妹苏绿追去。
苏樱看着苏荷的背影没说话,刚才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没逃过她的眼,想来是苏荷撺掇着老太太闹腾。
唉,这么个不到二十人的小团队,既有搅屎棍、还有脑子不清醒的,够呛。
“时辰不早了,歇息去吧!”苏步成挥退众人,“夜里都警醒些,小心猛兽!”
每间屋子分了一把锄头做防卫,菜刀、砍刀由两端的苏步成、苏老二两家拿着。
屋里散发着秸秆的清香,躺上去沙沙作响,困倦的人头一挨到秸秆,顿时睡意来袭。
山风吹来,隐隐传来虎啸、狼嚎以及其他猛兽的吼叫,声音飘忽不定,让人睡不安稳。
“苏荷,你个死丫头,怎地跑了!果然,你们都嫌我老婆子是拖累!”
睡梦中,苏老太太愤怒的咒骂声骤然响起,打破夜的寂静。
“荷儿,你咋回来了,不守着祖母?”苏老二猛然睁眼,见闺女闯进来。
“阿娘,我怕!”苏荷躲进母亲小秦氏怀中。
那猛兽的声音越来越近,吓得她睡不着。
只有她和苏绿守着老太太,没一个壮劳力,锄头有当没,没力气也用不来,别说保护老太太,自保都不行。
“你这孩子,你不去,谁来照顾祖母?”苏老二气得捶地。
“叫苏樱去!她不是能耐吗!她去啊!”苏荷大声顶撞,故意说给另一头的大伯家听。
“阿樱还未痊愈,你怎么事事盯着她?”苏老二头疼这个闺女,越发不懂事。
“反正我不去!”苏荷不管,紧紧搂住小秦氏,“阿娘,我怕!”
“嗷!”山岗间传来穿透力极强的狼嚎,气势逼人。
“嗷呜!”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回应。
吓得苏荷抱着小秦氏发抖。
“二郎!荷儿还小,就让她留下吧!”小秦氏请求道。
“你就惯着她,她越大越没个样子!”苏老二训斥道,“算了,我去守阿娘!”
“二郎,我去吧!你看着孩子们!”小秦氏拉住丈夫,小秦氏是苏老太的娘家堂侄女。
“阿娘!别走!”七岁的儿子苏兆彦拽住小秦氏不撒手。
“阿彦乖!阿娘就在隔壁祖母那里!”小秦氏轻声哄道。
“不要!”苏兆彦声音发抖,好多狼。
“苏荷,出来!”苏樱在屋外喊,没办法,她要不过来,今晚谁都别想休息。
狼在嚎,苏老太太在骂,都不消停,热闹得很。
“干嘛!”苏荷不出来。
“一起去祖母屋里守着!”苏樱回道。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苏荷依旧不动。
“确定不出来!那我进来了!”苏樱才不管那么多,准备暴力对付。
“快去,阿樱都去,你是姐姐。”苏老二催促道。
“阿耶!我是不是你闺女?”苏荷急道,“狼来了怎么办?”
“狼来了,先把你拿去喂狼!”苏樱进来,拽着苏荷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