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半天原来龙傲天是恋爱脑by野阿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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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愁余。”声音愠怒。
“咦?”声音疑惑。
前一声是胥衡隐忍地皱眉,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后一声则是江愁余本人自己发出的。
后者懵逼:啊怎么回事!怎么手不受控制了,明明她没想过伸手的,虽然只看了一眼,但也不难看出蒙面人已然给湛玚喂了药,性命无碍,她松了口气,便想着赶紧先出去,却不知为何,手却跟有了意识一般,自顾自伸了出去。
而蒙面人背上的湛玚似乎感受到这凝滞的气氛,他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被截在半空中的手,顺着手腕移到江愁余惊恐不定的脸上。
他瞬间了然了什么,苍白着脸,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扯了一下,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有所希冀,不顾旁人惊讶的目光,他目光锁定在江愁余的脸上,一字一句说道:“是你吗?”
后面的名字他没有喊出声,生怕惊扰到什么,同他直视的江愁余只能通过口型依稀分辨出那是两个字。
湛玚第一回见到江素是在合风馆里,京城有名的男色之地。
说是男色之地,便是因着京城颇负声名的贞宁帝姬的缘由,贞宁帝姬年少远嫁他国,可惜夫君早逝,她改嫁其弟为后,然而造化弄人,新王立威不过五载亦猝然离世,贞宁帝姬的去处便成了难题,恰好此时帝姬请求归国,朝中议论纷纷,终究还是那位下旨,迎帝姬回朝,且赐食邑三千,这时才有心明者回过味,贞宁帝姬虽与圣人无同胞之情,却有同病相怜之意。
贞宁帝姬回朝后便大肆奢靡之风,行事不羁,流连于男色之地,这合风馆本是不知名小宅,因着帝姬的名头,才成为京中的翘楚。而公孙水甚是仰慕帝姬风采,那日拉着他去了馆中,香帏风动,脂粉味儿浓烈,任凭公孙水如何说,湛玚还是不肯上二楼,公孙水只得由他去,自顾自随人楼上去。
嘈杂声不断,湛玚尤为不耐,挑起珠帘倚在楼角,百无聊赖之际,只见馆后门一女子正对小倌说着话,她脸色白净,抿
着唇颇为沉静的模样,看上去便是哪家养在闺阁的千金。瞧了半天她脸色,看着也不像是来私会情郎的样子。
小倌带着悲色同她说了甚,便转身开了门,等了半刻钟,才和其余一人抬了一张草席出来,只露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湛玚其父于刑部任职,耳濡目染之下,尸骨也瞧了不少,只一眼便知那是已死之人。
江素神情自若,甚至不觉尸臭,便领着人走了。
湛玚看得新奇,公孙水下楼时便见好友一幅出神的模样,一手抓了抓往下滑落的衣衫,一手在湛玚面前晃了晃。
“湛大公子,瞧什么呢?”
说着,公孙水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没瞧见什么有趣的,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
湛玚并不打算理会他,回首瞥了眼他脖颈上的细微红痕,便道:“回去了。”
公孙水浑不在意,“明日点卯你替我应一声。”
但湛玚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那日上司让他去郊外驿站取一件物什,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的他难得应下,驾马出城,却没想出了驿站天公不作美,雨珠如帘,他找了茶摊歇脚等雨停,就见她背着筐篓,一身粗青衫,脸色甚至比上回见到还要白,戴着斗笠问了小二要杯茶。
小二显然与她熟识,倒茶时搭了句话:“江娘子,雨不算小,今日便不去了吧。”
她瞧了眼外头的雨,摇摇头,“还是要去。”
小二没再劝,躲在一旁偷闲。
她静静坐在那里,喝完了那杯热茶,又冒着雨走了,人影模糊在水雾之中。
湛玚不知怎的心下一动,招呼了小二问道:“她是何人?”
江素收拾完,起身向门外走去,用力拉开义庄的木门,门外是泼天的大雨,织成灰幕,令她有些惊讶地是立在门槛外三步之遥的人,他面如冠玉,俊逸非凡,硕大的油纸伞稳稳擒在他手中,雨水将伞面刷的油亮,大颗雨珠砸落在他的官服边缘,晕成更深的颜色。
“江娘子,我可否送你一程?”
江素一怔,捏紧衣袖中的薄刀刃。
下一刻,这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握着伞柄的手腕轻微地动了一下,伞沿微微倾斜,落下些许阴影。
“我听小二说,你是这方圆十里的收尸人。”
他的声音穿透雨雾,清晰地送进江素的耳边,带着不急不缓的沉稳。
“娘子高义,我心仰慕之。”
江愁余坐在正屋门前的石阶上,头抵着冰冷的木柱,腿随意放着,坐姿说不上雅观,甚至过于随意,她目光虚虚落在自己的手上,几缕碎发不安分地垂落下来,但她似乎浑然不觉,任由发丝轻轻拂动着皮肤。
方才胥衡让寇伯诊治了一番,湛玚只是些皮肉伤,于性命无碍,却不知为何,昏过去后便没醒过来,只能勉强喂了药下去。
江愁余见状便拿了一些吃食去往隔壁药房,公孙水被绑起来后便扔在这里,见到推门而入的是她,公孙水先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咬了口饼,啧啧两声随后才道:“若不是我曾见过,怕是也不会相信,你是另外一人。”
果然。江愁余心中明了,看来他们认出自己并非原主。
接着她问出今日的第一个问题:“……她叫什么?”
公孙水:“江素。湛玚说是取自千里外,素光同。”
回过神,江愁余就感觉面前有一道人影,缓缓仰起头看去,男人低着头说道:“哭过了?”
“……”
江愁余刚想问这么明显吗?就感觉对方抬起微冷的指尖落在她的眼皮上方,带着某种好闻的药香。
她头又重新埋下来:“她是江素。”
胥衡垂眼看她:“嗯。”
“我是江愁余。”
“好。”
“我们不是一个人,但我占据了她的身体。”这是江愁余穿越以来最大的秘密,连湛玚都不曾告诉,如今却一股脑告诉这个才见过三面的人。
“我知道了。”低沉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
江愁余抬起头瞪大眼睛:“你怎么不惊讶!”
这种壳子里换人的事在古代很常见吗??
胥衡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沉默一瞬,“大约只有你觉得你瞒的很好。”
在她失去踪迹时,他查了江愁余从前的事,当诸多线索陈放在书案之上,他一一阅览,辗转打听才发现原先母亲递来的信所言不假,自己这位表妹心思灵敏,还曾多次悄然出府做着替人收尸的行当,与如今的江愁余简直是判若两人,虽然匪夷所思,不过他也还是猜到江素在那日替他挡剑时便死了,醒过来的是名为江愁余的女子,不过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旁人便算了,那江素的贴身婢女轻竹难道没有看出自家主子的变化吗?可惜轻竹在罗井镇便悄然失踪,便是派出再多人手都未寻到。
想到湛玚的欲言又止,江愁余:“……”
玩不过你们这些古代人。
她勉强打起精神,准备去瞅一眼湛玚醒没醒,谁料一转身就被拦住。
“他没醒。”
“我去看一眼。”
“男女授受不亲。”
江愁余刚想指责这人封建,话到嘴边又想到好像他就是。
于是她换了种说法,假意微笑:“少将军,你是我的表兄可对?”
“是,也不是。”
江愁余:“……?”昨日不还是的吗?
“那你也是湛玚的表兄。”
“不是。”胥衡干脆利落地拒绝她的等式。
“江素未同湛玚成亲,礼法上我便不是湛玚的表兄。”
胥衡说完便见江愁余眼神直直往他身后瞟,他侧身便见湛玚苍白着脸,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那些诛心之语。
最终还是江愁余小步上去扶住他,盯着湛玚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果然能做你仇家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胥衡:“……”
湛玚假装没听到她半带沙哑的嗓音,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所以当兄长的,最是不能接受如此妹婿。”
胥衡:“?”
插科打诨一番,凝固的气氛终于好些,胥衡看了一眼他们兄妹两人,往外走了几步,蹲下身整理药材些。
湛玚也学着江愁余方才的动作,坐在石阶上,抬头看了眼周围的布置,叹了口气,“不必有愧意,她……天生不足,照她的话说,便是数着尸身过日子。”
他还记得,那场雨之后,两人常相约义庄,其实说是相约,也不过是她自去,他得了消息赶去,倚在一旁看她拿着薄刃划开那些尸身。
即使是他,也难免偶觉骇人,可江素始终正色,未曾露出一点厌恶。
回城的路上,他欲言又止,她似乎知晓他的疑惑,难得露出笑意:“人有灵,无论生死,当敬之。”
“她无甚遗憾,是我执念罢了,其实在胥家被灭门前我曾收到她的来信。”
“信中寥寥几句,便是劝我顺心而为、报志而终。”
湛玚喉咙发紧,轻声道:“我本无所求,但忽然又收到来信,虽然这绝非她的字迹,却仍然还是心有妄念,经过辗转才去到罗井镇。客栈对视的那一眼,我便知道你不是她。”
风掠过,吹得廊下挂着的几串风干草药簌簌作响,不知从何处来的干花乍落在湛玚素白的衣角上,他拾起干花,抬起头看向江愁余:
“你为救胥衡跌落地洞,我出于私心将你救回便带来了昌平镇,不知为何你一醒来便失去先前的记忆,但绝无伤你之意。”
“相反,我望你能够好生活着,因为她也是这般想的。”
湛玚许久未曾说过这些往事,心中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缓缓散了,他目光落在江愁余垂放在膝上的手,饶是再等待,那只手也迟迟没有抬起来。
他沉默地收回目光,却在下一刻僵在原地。
感受着江愁余搁在他肩膀上的头和点点湿意,他忽地笑了,同样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给你的药丸今日也要记得吃。”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骨头缝里都酥了。江愁余瘫在院子里竹藤下那张宽宽
的美人靠上,身子没骨头似的往下溜,后腰靠在软枕上,说不出的舒坦。
躲在半梦半醒之际,木门外那儿传来一阵脚步声,大力地拍了拍门。
江愁余瞌睡虫跑了,起身去开门,只见外头阴影被两道人影堵了,前面站着的是穿红着绿的中年妇人,后面扯着一穿着簇新细布衫裙,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水灵灵的姑娘,“可是江娘子”
中年妇人似是专门打听过江愁余的情况,“常听王婆子说,这方圆百里怕是找不到比江娘子还水灵的姑娘家,真真是没说错。”
她话说的直接,又提到王婆,江愁余明了这妇人乃是处处和王婆别苗头的罗婆子。
罗婆子探头扫了眼里头,小声问道:“敢问江娘子,胥少将军可在”
提到此名,身后的姑娘便脸上泛着红晕,江愁余后知后觉,原来给胥衡做媒来了。
罗婆子见江愁余不答,屋内又没有声响,以为无人,便继续道:“还未恭贺江娘子之喜。”
“江娘子生的好,如今又有少将军做靠山,日后必定高嫁顺遂。”
说到此处,罗婆子和姑娘眼里满是艳羡,“我听说,少将军替娘子备下不少嫁妆。”
江愁余:……啊。
或许是她脸上疑惑明显,罗婆子摊开来讲,“一早我去街口便见少将军派人采买不少物什,浩浩荡荡运到你们这院子里,逢人问起便说是胥少将军给江娘子准备的。”
江愁余:我怎么不知道。
她昨日熬夜看话本,又是天明才睡,浑然不知外头的动静。
罗婆子一股脑说完,又拍了拍额角,“怪我不知礼,这是我小女,闺名单字媛,若是江娘子不嫌,平日也可唤她同玩,她虽没几样拿得出手,但女工还算得上好。”
江愁余还有些懵,几句敷衍过去,送走罗婆子两人后,木门又被人拍了拍,她开门也是差不多的说辞。
她这才发现,自己怕是近日来这镇上的香饽饽,都是为了打听胥衡的亲事而来。
在昨日有了湛玚的承认后,江愁余终于开始慢慢消化白月光竟是自己的事实,但带入到自己,面对禾安所说的痴情不移的人设保持怀疑态度。
就比如夜半陪胥衡试探京城来人这一段,按照禾安所说,她不惧生死之危,毅然陪同,但实际上作为一个菜鸡,江愁余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只会选择在那个时候老实呆在客栈,不拖后腿,怎么可能陪这位哥去试探京城来人,因此她严重怀疑他们的故事过于夸大其词。
而且江愁余总觉得,白月光这个buff时有时无,比如此刻她回过神准备去屋里拿话本看看助眠,在院子里小眯一会儿,略过呆在她屋子里处理事务的胥衡,费力地床底拉出小木箱,掀开一看,箱内空空荡荡的,笑意直接僵硬,只能问在书案前看书的胥衡,“我的话本呢?”
“收起来了。”男人头也不抬。
“收到哪里了?”江愁余希冀地问。
“药房的右边。”
江愁余赶紧去找自己的话本,刚踏出房门时,她突然顿住:“我没记错的话,药房右边是火灶。”
“……”
江愁余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胥衡:“你把我的话本烧了?”
说着把衣袖往上折了折,满脸写着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看着眼前想跳起来揍自己的某人,胥衡嘴角往上扯了扯,“藏起来了,在你喝药的这一月。”
凭什么江愁余不服。
“你的湛玚阿兄说,这一月需得保重身体,不可再点灯看话本。”
胥衡一字一句,不知似不似有意,阿兄两字尤为重。
“……我再也不如此。”江愁余试图挣扎。
“你昨日也是这么说的。”胥衡不吃这一套。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江愁余咬紧后槽牙。
对面的人干脆地伸手推了案上的汤药。
“药快凉了。”
江愁余边瞪他,边端起碗喝了口,嗯,今日是甘梅味的。
一口气喝完还有些食欲大增,就见案上有多出一碟桂花糕。
江愁余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两口下肚,暗自点点头。
其实有些时候这白月光身份挺有用,就比如现在她的吃食都出自胥衡之手,还有喝的药再也不是苦味,每日跟开盲盒一般,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味道。
不开玩笑,镇上布庄的掌柜来给她量身量做衣裳时,腰都需放宽两寸。
默默怀念了片刻从前的纤瘦,她手却老实地开始拿第二块时,湛玚路过屋外,目光先是落在那一饮而尽的碗中和香甜的糕点上,忍不住觉得自家这妹过于娇惯。
与此同时,胥衡抬起他同他对视,虽然无言,但湛玚总觉得看出了一种无谓,我自会宠的架势。
看了眼两人的距离,又觉头有些疼,“出来。”
虽并未指名道姓,但江愁余知晓是在唤她。
老实出去,她就见湛玚一脸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道:“他在你屋子”
江愁余点头,这不明显的吗?而且那书案也是他搬进来的,她悄悄摸了摸是上等的木材,方才听罗婆子所说,才知道这可是紫檀,价值不菲。
真想和有钱人拼了!
“不能让他去别的地方”湛玚说完,就见江愁余下意识说道:
“我问过,他不愿去你的屋子。”
湛玚:……
他第一次觉得,当时将她救回来时应当先治治脑子。
湛玚只能换了话题,“你那位好友来了,在院子后边等你。”
华清来了
江愁余穿过药房,来到后边瞅了眼,就见到躲躲闪闪的人头,而湛玚说完便又钻进药房,江愁余出了门便被王华清抱住手臂,听她说道:“这些日子我终于缓过来了。”
“湛玚不是你兄长。”
“胥少将军才是你亲亲表兄。”
“绝了,要我说,高嫁简直是以你和少将军的故事仿写的。”
江愁余表示婉拒,虽然她经历了这失忆的狗血桥段,但之后的强娶带球跑吃醋误会的情节更离谱。
王华清回味了一下话本,才问道:“那胥少将军和你兄长有仇那日突然来人把我提溜进大牢认人,我差点没认出是你兄长。”
江愁余摇摇头:“应该没有。”
王华清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没多说,东扯西扯了一下她才开口道:“余余,我表兄要赴京赶考,就在三日后。”
江愁余当时虽然只在宴席匆匆一晃,但也看得出来贺元良一身书卷气,才学深厚,如今进京会考,说不准就踏上青云路。
王华清想了什么还是没说,人各有缘,当初宴会上自家表兄如若选择去找余余,说不准如今便不是这般光景。
自那日宴席后,镇上便传得沸沸扬扬,胥少将军已至昌平镇,不少百姓堵在镇守府,看能否撞上胥少将军,一睹其英姿。
柴运今日都不敢回府,只能宿在衙门,听着面前衙役第四次禀报镇守府前水泄不通的消息,他按了按额角,做了退下的手势,又看了案上的邸报,更觉头疼,思索半天,他起身将邸报递给左下位的贺元良,忧心忡忡道:“那日胥衡当众离席,虽然他身边那位谋士含糊其词过去,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而胥衡来昌平镇本是隐秘行事,如今他来此的消息已传遍镇中,若是他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其实他最为担忧的是胥衡认为是他所为,那真是冤得百口莫辨。
贺元良接过邸报,细细阅览上面的消息,若有所思:“京城竟然派康
忠郡王前去西北戍边。”
提到此事,柴运更是愁,他指了指邸报,“昌平处于两州交汇,北往可去北疆,西向亦能直抵西北,相必康忠郡王必然会借道昌平,那岂不是和胥衡撞个正着。”
“镇守莫急。”孰料贺元良仍是一幅四平八稳的模样,他分析道:“圣人心思我等不敢揣测,但天下所及皆为王土,胥衡当下正在昌平镇,难道圣人便浑然不知吗?”
“镇守可还记得,圣人当年杀回京城,登基第一件事便是着手处置罪臣,龙案之上的罪证堆如小山,便是不动声色之机搜集而成,要知晓,圣人自去北疆之后再未回过京城,却依旧能做到这般,可见手眼通天。”
经贺元良提醒,他也想起此事,身后惊出一身冷汗,甚至不敢多言,生怕这衙门之内也是圣人的暗探。
贺元良继续道:“圣人心思难以揣摩,对胥衡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既没有痛下杀手,也未替他洗去叛臣的罪名,这回康忠郡王来此,其实也算代表圣人的意思,镇守就任昌平镇一向尽职,圣人自然看在眼里,只要两头不沾,便可坐山观虎斗。”
一通分析下来,柴运皱在一处的长眉略微松了些,他露出笑意:“元良所言极是。”随即又道:“有元良者幸也,三日后你便要进京赴考,我知以你之才必然能高中榜首,但也需跟你叮嘱一二。”
贺元良苦坐一日,便是在等柴运此话,他站起身作揖,言辞感激:“还请镇守大人指教。”
柴运知晓贺元良之才绝不会屈居于这小小镇守府,京城青云地才是他的去处,他不介意如今卖他一个人情,若是贺元良一朝化龙,他说不准也能沾一沾雨露。
“会考的主考官你可知晓是谁?”
贺元良之前专门派人打听过,如今问到,他毫不犹豫地报了几位主考官之名以及喜恶。
柴运满意地点头,却还是说:“你能知晓这些已是不错,不过还有一件事你必须清楚。”
他示意贺元良凑近些,“京城派系盘根错节,有世家与清流针锋相对,深究下去不过是两人。”
“左相谢承司,右相柳潜。其中朝堂不过是他们两人分庭抗礼,如若你进京得了其中一人的青眼,那便不必担忧。”
贺元良忍不住心中思忖,既如此,那面前的柴运是谁的人。
柴运似乎看透贺元良所想,他继续道:“谢家门阀,子弟众多,底蕴深厚,一向看重门第,虽如今谢承司担任家主,也招揽不少有才之士,但还是少之又少,至于右相柳潜,寒门出身,深得圣人信重,领着一群言官,动辄参奏,寻常官员生怕惹上他们。”
他停顿一下,“除了这两人之外,本该还需注意一人。”
“何人?”贺元良问道。
“方才所言及的康忠郡王章修。他不是圣人亲子,却是圣人自幼从宗室接进宫抚养,未及冠便由圣人赐号封郡王,要知道,本朝王爵之位屈指可数,连圣人亲子都尚还由序齿称之,可见这位康忠郡王的地位。”
柴运一直以为,圣人会一直将康忠郡王留在京城,却没想忽然就将他派去西北戍边,要说是为了积攒军功,可西北胜过北疆,蛮族早已臣服本朝,远远安定许多,他确实猜不到圣人此番的用意为何。
贺元良听到末句,心中嗤笑,康忠此号便是意为忠于圣人才能得以安康,除却表面的信重,未尝也不是一种提醒。
要他看,方才所说几位贵人不过也是棋子,而棋子价值几何全看执棋人,他若是成不了执棋人,也要做天下权力之系者的棋子,无可替代。
“多谢镇守大人指点。”贺元良躬身道,抬头看向这位自己实则不太看得起的镇守,心中的心思变化,他一向以为这位镇守胆怯无智,却没想到此人也是暗藏锋芒。
柴云虚托他一把,“不过是些小事。”他停顿了片刻,“只是我思来想去,心中还是不安,是否还是得去拜见一番胥少将军?”
“镇守心思周全,元良敬服,只不过如今镇守事务繁忙,许多事亟待大人决断,元良斗胆请命,愿为镇守大人前去拜见胥少将军。”贺元良开口道。
镇中传闻他亦有听说,江娘子居然是胥衡的表妹,且后者颇为看重江娘子,那他这回更是要走一遭。
闻此言柴运松了口气,面上还是装作为难地应答:“既如此,那便有劳元良。”
胥衡此人心思更是诡谲,行事全凭喜怒,他可不想触了霉头,凭空丢了命,既然贺元良愿替他去,当然自无不可。
这几日小院热闹得不行,江愁余有些心累,再一次将打听胥衡亲事的隔壁邻里敷衍走,好不容易准备坐下来歇会儿,喝两口茶水,没想到将茶壶倒了个底朝天,都没流出一滴水。
她沉默了一瞬,看向对面的人:“这是我的茶点。”
公孙水又抓紧往嘴里塞一块奶糕,胡乱“嗯”了一声,“我知晓,还给你留了。”
盘中盛得满满当当的糕点从公孙水坐下来到现在,已经只剩两块,这还是他美其名曰的留。
“有一说一,胥少将军做吃食真有一手,比湛玚好多了。”不愧是便宜兄长的好友,拉踩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江愁余眼见他要把罪恶的双手伸向唯二的糕点,终于忍无可忍:“少将军……”
她一开口,公孙水直接跳起来,环顾四周,满脸写着我没欺负人,左右看了都不见胥衡人,他才瞪了眼江愁余:“吓我作甚,就算我吃了,那又如何,湛玚让我守着你,我还没收他银钱,这些糕点便算作是利息。”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先是胥衡接到急报,想来应是有要事,便带着长孙玄出门,命禾安留下来守着江愁余,想着加上湛玚应当无大碍。然而半个时辰后禾安又接到属下传信,应当也是颇为紧急,江愁余见状便说:“你去吧。”
禾安摇头,将信纸揉成团,说道:“我守着娘子。”
江愁余心道,怎么有种守着孩童的即实感,她指了指正在砍柴的湛玚,“无事,我阿兄守着我呢。”
等禾安走后,江愁余刚躺上美人椅,寇伯匆匆推开木门,说是终于找到近来新药方的草药,只是长于高山西侧,需湛玚一同前往采摘才能保持药性,湛玚放下手中的柴火,看了江愁余,纠结了半刻钟,接着起身去药房把睡大觉的公孙水松绑,言简意赅说道:“我要出门一趟,你先守着她。”
于是公孙水就这么莫名其妙放出来,他顺势霸占江愁余的位置,边看戏似的见江愁余扯鬼话打发那些人。
譬如胥衡有隐疾或是他已有未婚妻,可惜未婚妻另嫁他人,他心中悲痛立下不再娶的誓言,谁知对面的俏丽小娘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愿意嫁给少将军,哪怕是为妾为婢。”
江愁余:“……别这般。”
公孙水笑得肚子疼,伸手喝了口茶水,没想到甚是美味,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公孙水也有些心虚,虽然他说的振振有词,实际上也是怕江愁余真同湛玚和胥衡说,前者暂且不论,后者起码能将他弄个半死。
江愁余瞧着公孙水这副锱铢必较的模样,心中那股似曾见过的感觉又涌上来。
她没心思再斗嘴,坐下来抬头看他问:“我们先前也见过吗?”
公孙水见她忧愁的模样,抱胸问道:“你记起来了?”
江愁余摇头,“没有,只是总觉得似曾相识。”这样的感觉久了,隐隐约约就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公孙水屈指敲了敲特制小木桌,思索片刻道:“是觉得忘记了一个人吗?”
是。”江愁余毫不犹豫。
“那是一件事?”
“好像也不对。”
“丢了东西?”
“没有。”
“那我知道了。”公孙水逐渐肯定自己的想法。
“什么?”被他这几连问,江愁余也难得紧张起来。
“你忘记了你和胥衡之间的一段情,换而言之,你忘了你有多钟情于他。”
“愿舍生,只为他活。”
或许是公孙水一向玩笑的脸上难得正色,一向理由众多的江愁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
忽然又响起敲门声,江愁余难得松了口气,有种临时取消考试的劫后余生,心中感谢这位挽救她于尴尬水火的姑娘,发誓这回她一定编个容易接受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