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半天原来龙傲天是恋爱脑by野阿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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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只持续了短短数息。
胥衡抬起眼,目光如电,斩钉截铁地下令:
“带进来!”
那人穿着松垮的衣裳,五官深邃,脸比什莫族人要白一些,他先是上下打量了胥衡,才说话:“你就是安国战神胥衡?”
他撇了撇嘴,“长得跟小白
脸一样。莫不是她在骗我?”后半句他近乎呢喃,愣是没人听清楚。
这人的官话说的流利,没有一贯的口音。
胥衡同他对视:“你是何人?”
那人咧开一口大白牙:“我是阿什回,什莫首领之子。”
寒风掠过青石板路。
自离宫之后,禾安便觉着不对劲,往日里清净的柳枝儿巷,总有些眼生的面孔晃荡——茶摊旁假装算账的掌柜,巷口倚着墙根晒太阳的汉子,甚至新来的卖花女篮中的花都蔫了半耷还不换,这些人步态沉稳,眼神总在不经意间扫向小院门口,显然绝非寻常百姓。
简直比东胡探子还不如,禾安询问江愁余是否要解决掉。
江愁余想了想还是说不用,毕竟杀了这一茬又会来一茬,还不如看看他们想作甚,又是谁的人,并叮嘱禾安她们这几日就别出院子,也同湛玚他们说一声,近日不太平,先别来。
安排完后,她整日呆在屋内想着皇后的话,假设除夕那日皇后出宫,去的是平边侯府祭拜胥家,她前脚刚走,她和禾安后脚便到。
可她是怎么从平边侯府离开的呢?
江愁余几乎是一瞬间想到隔壁府邸——宁府,若是皇后借由自己母家来返,那便说得通了。
这时凑巧禾安推门而入,说道:“娘子,孟娘子从窠林城寄信来了。”说着,把一封封着漆口的信封递过来。
江愁余回神接过,拆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孟别湘问她是否在京城安顿好了,不必记挂窠林城,城中一切皆好。
她目光停留在最后几句,“近日来的流民越发多,不仅有北疆的,还有西北的,听说是什莫打过来了,总归不是好事,还有就是阿什回跑了,说是家中老父被外人蒙蔽,要舍了家财,他绝不能坐以待毙。”孟别湘信中语气好笑,还说这人甚是好用,就是有些轴,不知这此归家何时再见。
最后落款是九日前,想来也是好不容易来寄到京城。
江愁余妥帖放好,才抬眸问谢府,禾安道:“仍旧是老样子,停了宴客,大门紧闭。”
“那宁府呢?”
京城的消息暗探皆在收集,禾安略一沉吟便道:“听说宁老大人病了,这几日宁府来来回回都是京城的医者。”
想到宁皇后曾说她同胥衡父母有故交,江愁余眸光一亮,看来这宁府也可一探。
“禾安,若是我想混进宁府,可有办法?”
她补充道:“不扮丫鬟、不从后门混进去。”上回跟着王华清走那一趟,本来就做贼心虚,还坎坷得不行,虽然同龙傲天重逢,但这回她婉拒。
禾安点头:“自然有法子。”
江愁余感动得不行,禾安简直是古代版哆啦a梦。
翌日她站在京城回春堂的药柜前,目光落在里间正在诊脉的花白老者身上。
周安良,曾经的北疆军医,深受胥衡信任,也是此去宁府的引路人。
“周大夫。”待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江愁余撩开布帘进去,轻声道:“想请您帮个忙。”
周大夫收拾着脉枕,先是抬眼瞧了江愁余身后的禾安,她掏出一块玄色令牌,他这才看向江愁余,忽然问道:“你是胥衡那小子的什么人?”
江愁余眼皮都不眨:“心上人。”
周大夫同她对视半晌,才放声大笑起来:“没想到他小子还能找着心上人。”笑够之后道:“说吧,什么忙?”
“晚辈想求您带我进宁府。”江愁余目光坦荡,“就说是您新收的医女,跟着您学些本事。”
三日后,宁府侧门。周安良身着素色锦袍,背着药箱,江愁余则换了身靛蓝衣裙,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让禾安替她遮了些脸色,手里提着个装着银针、药碾的藤篮,垂着眼跟在他身后。
“周大夫。”门房认得周安良,这些日子府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夫,管家特意吩咐他们需得好生礼待,因此见人忙拱手行礼,目光却在江愁余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位是?”
“老夫新收的徒弟,姓于,懂些针灸推拿,手脚还算麻利,帮着煎药、记录、打打下手也可。”周安良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带个寻常弟子,“老大人病情反复,多双眼睛盯着总是好的。”
门房还想多问,内院已匆匆走出个管事模样的人,见了周安良忙道:“周大夫可算来了!老大人今晨又咳血了,您快请进!”
管事的目光扫过江愁余,见她低着头,手指在藤篮边缘无意识摩挲,一副紧张又恭谨的样子,只当是哪家穷人家出来学手艺的姑娘,并未深究,引着二人往里走。
穿过两道廊门,药味越来越浓,浓得几乎化不开。廊下侍立的丫鬟仆妇都敛声屏气,连走路都踮着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老大人这几日嗜睡,醒着的时候也多是糊涂的。”管事低声说着,进了东跨院,一直到了题名为静心斋的屋前:“周大夫您请。”
江愁余跟着周安良走进房内,眼角余光飞快扫过四周:墙上挂着圣人御笔,榻边摆着半开的药箱,帐幔低垂,隐约能看见榻上躺着个枯瘦的老者身影,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周安良已走到榻边,开始诊脉,她便依着事先说好的,双手捧着带来的药囊,前者凝神细察,又查看了舌苔、眼睑,问了些近日饮食、排泄的情况。
“宁老大人此乃沉疴痼疾,又兼年事已高,五脏俱衰,邪气深陷……”周安良诊毕,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医者的凝重,“非猛药不可为,然又恐虚不受补。需以奇经八脉针法缓缓疏导,辅以汤药固本培元,徐徐图之。然,能否回天,老朽亦不敢断言。”
管家闻言,脸色更是灰败。
“烦请周大夫尽力施为!”管家深深一揖。
“煎药需格外仔细,火候、时辰、药引顺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周安良取了纸笔写了方子,转向江愁余,吩咐道,“阿于,你随管家去煎药房,务必亲自看着,按我写的方子,一步不可错漏。药煎好了,立刻送来。”
“是,师父。”江愁余恭敬应声,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
管家亲自带着江愁余前往煎药房。路上,江愁余状似无意地低声道:“管家大人,师父说老爷这病,除了药石,居处环境也极重要。需得通风、向阳、干燥,最忌湿浊阴冷之气积郁。不知老爷日常起居的这静心斋?”
管家叹了口气:“老爷病后一直在此静养,这院子…唉,当年是极好的,花木扶疏。只是近年疏于打理,尤其后头连着花园水榭,湿气是重了些。要说府里最敞亮干爽的去处……”他顿了顿,也不再言。
江愁余也没有再追问,到了煎药房,管家交代几句便离开了。江愁余一边严格按照方子称量药材,看着炉火,一边默默记下了煎药房的位置和通往各处的路径,久病者成医,从煎自己的药开始,她就基本熟知煎药的火候,果然是技多不压身,同时她余光打量着周围,注意到煎药房离后花园不远。
接下来的两天,江愁余扮演着勤快、寡言、细心的老实人角色。她按时煎好药,小心翼翼地端给周安良,由周安良亲自喂服或指导仆妇喂服。她在静心斋内安静地打下手,递东西、记录周安良口述的脉案变化、收拾用过的针具。她的存在感很低,如同一个会呼吸的影子。
周安良每日会为宁老大人施针半个时辰,这段时间是江愁余相对自由的机会。她借口去煎药房看火、取晾晒的药材、或者询问厨房老大人的饮食宜忌,在获得允许后在静心斋附近有限范围内活动。她摸清了守卫轮换的间隙,也听到不少仆妇们闲聊。
譬如府中有一芜榆阁,是宁皇后未出阁时住的,那院子临着活水,却建在高处,三面开窗,日日洒扫,阳光通透。可惜宁皇后入主中宫,那里就封存起来,除了娘娘指定的几个旧人,一年也开不了一两回,钥匙都在徐嬷嬷那儿保管着,怕冲撞了娘娘旧物。
又譬如,宁皇后始终恪守宫规,嫁进宫中后,从未回来省过亲,宁府主母去得早,老大人没续弦,更无进宫请安的由头。家中唯一的热闹便是小公子和小娘子,虽说是宁皇后庶弟之子,不过也得老大人宠爱。
江愁余皆记在心里,等着时机,也瞧见过那位体态微丰、神情严肃、腰间挂着一大串钥匙的徐嬷嬷——她是皇后留在府中的心腹,负责看守芜榆阁和打理一些重要旧物。
也许是天助,第五日过了午时,周安良正在凝神施针,室内一片寂静。徐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送一些替换的干净布巾。刚放下东西,一个小丫鬟突然脸色煞白,捂着心口,身体晃了晃,眼
看就要栽倒,正好撞在徐嬷嬷身上!
“哎哟!”徐嬷嬷被撞得一个趔趄,自己也觉得心口一阵憋闷,眼前发黑,捂着胸口喘不上气,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嬷嬷!嬷嬷您怎么了?”“小翠你怎么了?”现场顿时一阵慌乱,连施针的周安良也被惊动,皱起了眉头。
管家急道:“周大夫,您看这……”
周安良抽空看了眼那两人,接着把目光转向江愁余,沉声道:“莫慌!阿于!”
江愁余立刻上前:“师父!”
“你略通医理,先看看徐嬷嬷和小翠姑娘是怎么回事?速速处理,莫要惊扰了老爷!”周安良快速吩咐,目光又回到了宁老大人身上的银针。
“是!”江愁余应声,快步走到徐嬷嬷身边。她先快速查看了症状更急的小翠,唇色泛白,但无抽动,这她简直不太要熟,低血糖的典型症状,她立刻指挥另一个丫鬟:“快,扶她到旁边通风处坐下,给她喝点温水,同时切片黄糖给她含着。”然后立刻转向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的徐嬷嬷。
她动作麻利地扶徐嬷嬷坐下,观察她的面色、呼吸。随即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药囊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清香的小药丸,这些都是寇伯给她准备的:“嬷嬷,含服此药,能缓急痛。”又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盒,挖出一点淡绿色的药膏:“得罪了。”说着,手法精准地在徐嬷嬷的内关穴、膻中穴处涂抹揉按。
药丸的清冽和药膏的清凉渗入,配合江愁余恰到好处的力道推拿,徐嬷嬷只觉得那阵绞心的闷痛如同被一只温和的手缓缓化开,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脸色渐渐恢复。
“哎…哎…舒服多了,多谢…多谢姑娘。”徐嬷嬷喘匀了气,看着江愁余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后怕。
“嬷嬷是心气郁结,加上一时受惊触动旧疾。此药油您留着,心口不适时涂抹揉按这几处穴位即可。”江愁余将小瓷盒递给徐嬷嬷,声音温和,“您这旧疾,最忌忧思惊惧,更需居处干爽通风,心情舒畅才好。”简直把寇伯和湛玚交给她的词汇都用上了。
徐嬷嬷接过药油,如同捧着救星,连连点头:“姑娘真是…真是心善手巧!”她看着江愁余,越看越顺眼,“唉,你说得对,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就是怕闷怕气。”
结束施针后,周安良婉拒管家的谢礼,带着江愁余出了宁府,低声道:“我看你方才动作娴熟,可是学过医?”
江愁余便言自己曾跟着寇伯学过月余的诊脉拿药,主要也是怕她自己在外,一时不察,又命悬一线,光是靠旁人,还不如自己多学点。
周安良听说是那臭人教过的,瞬间没了收徒的兴致。
不过总算有个好的,这次意外让徐嬷嬷对江愁余好感大增。次日午后,周安良为国丈施针后,被管家请去前厅商议药方调整。江愁余收拾好针具药箱,正准备送去煎药房清洗,在回廊上“恰好”又遇到了徐嬷嬷。
“阿于姑娘!”徐嬷嬷主动叫住她,笑容和蔼,“昨日真是多亏你了。我这心口,多少年没这么舒坦过了。你这药油真是灵验。”
“嬷嬷客气了,能帮到您就好。”江愁余谦逊道,还是多亏寇伯,她这皮毛水平哪里做得出这种水平的药。
“唉,就是这药油太金贵,怕用完了……”徐嬷嬷有些不好意思。
江愁余闻弦知雅意,立刻道:“这药油是我家乡的方子,配制倒不算难,只是其中两味药材需要新鲜采摘捣汁入药。府上花园里似乎就有其中一味‘紫苏心’,我早上路过时看到了。若是方便,我现在就去采一些,再配上我带来的另一味干药,就能给您现配一些。”
“紫苏心?花园里确实有!”徐嬷嬷眼睛一亮,“方便方便!我陪你去采?”
“不敢劳烦嬷嬷,”江愁余连忙摆手,“我知道大致位置,快去快回就好。嬷嬷您刚舒服些,还是多歇息。再说,师父那边还等着我去煎药呢。”
徐嬷嬷犹豫了一下,想到江愁余是周大夫的学徒,又是为了给她配药,便点点头,解下腰间一大串钥匙中的一枚黄铜小钥匙:“也好。花园角门有时会锁,你用这把钥匙开。快去快回啊。”她指了大致方向,毕竟只是花园角门的钥匙。
江愁余没想到这么顺利,心中一喜,面上恭敬接过钥匙:“谢谢嬷嬷,我很快就回。”她快步走向花园,目标明确——芜榆阁就在花园之后。
用钥匙顺利打开角门,进入花园。确认无人注意,她立刻闪身,避开主路,沿着花木掩映的小径向芜榆阁靠近。果然如徐嬷嬷所说,小院独立清幽,院门紧闭,一把黄铜锁锁着。
江愁余迅速观察四周,确认安全。她没有选择开锁,而是拿出鸟哨吹了一声,等了片刻,禾安便翻墙而入,绕到院墙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角落,她看了看那假山石和一棵老树的枝干,两人便像上回翻平边侯府那边进去。
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她现在都不紧张了。
先是打量着院子,院内整洁清冷,想来有人时时打扫,她直奔主屋,门未锁。屋内熟悉的樟脑与旧熏香气味。时间紧任务重,她同禾安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头探查。
江愁余从睡房开始,紫檀木的拔步床挂着轻纱帐幔,精致的梳妆台,绣着繁复花鸟的屏风,靠墙的多宝格上陈列着各色珍玩。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首饰匣内珠光宝气,多是宫制或名家之作,无特别标记。抽屉里是些用剩的胭脂水粉、几方绣着柳叶或兰草的旧帕子,针脚细密,但内容寻常。瓷器玉器、珊瑚盆景、精巧的西洋钟……件件精美,但更像是长辈赏赐或闺阁常物。
而书架之上摆放着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甚至有几本不少游记,江愁余快速翻动书页,希望能夹着片纸只字,但除了几片干枯的花瓣书签,一无所获。绣架与琴案也蒙着细布,显然久未动用。
她又转去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全,镇纸下压着一叠素笺。江愁余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页页翻看。前面大多是些闺阁闲愁的诗词,字迹清丽娟秀,落款是芜榆主人,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翻到下面几张,不再是文字,而是画卷。
第一张是幅工笔花卉,牡丹雍容。第二张是幅没骨山水,意境清幽。第三张……江愁余的手指顿住了。
这是一幅人物小像。画中是一位年轻女子,约莫二十许人,穿着并非京中时兴的样式,而是带着几分北地或边城的飒爽。女子眉目温婉,唇角含笑,眼神却透着一股坚韧与聪慧。画技颇为精湛,不仅形似,更捕捉到了人物的神韵。
江愁余只一眼便直觉——胥衡母亲,原身的姨母晏静。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立刻看向画作右下角的落款。一行娟秀的小字:“仿晏姐姐神韵,犹恐不及万一。天和四十八年仲春,素华拙笔。”
天和便是先帝年号,她记得长孙先生说过,先帝驾崩是天和五十一年,摄政王并未篡位改国号,依旧是沿用的天和年号。
江愁余在心中推算,圣人二十一岁被迫为质,未等到十年盟约满,仅仅五年便回朝,那时也不过二十六,稳定朝政后,便将年号改为始安五年,有心人稍一推算,便得知。五年前,若是没有所谓“质子”丑事,那圣人便合该登基。
因此按照如今是始安三十七年来算,圣人已然五十有余。
眼见着圣人年老,未来储君还没着落,怪不得朝中为着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回过神,江愁余看向落款,那正是宁皇后不过十三岁,远在她入宫之前,而晏姐姐这个称呼,以及特意“仿神韵”的用心,无疑证明了宁皇后不仅认识容,而且对她极为熟悉、仰慕,关系绝非泛泛之交。
江愁余赶紧放归远处,这画作证明了关系,但还不是最关键的,她需要同灭门惨案相关的线索。
禾安那边查探完毕,过来同她一道搜,书柜里拉开,里面是些
空白宣纸、裁好的信笺、墨锭、几方印章。她将每一寸都摸索过,无异常。
时辰一点点消磨,禾安忽然看见什么,蹲下身,手指一寸寸抚过案腿、牙板、雕花的装饰。她的指尖在一处雕刻成如意云头状的凸起装饰上略作停留。这云头比旁边的木质似乎更光滑温润一些,显然是经常被触碰的地方。
她尝试按压,纹丝不动。左右旋转?向左纹丝不动,向右“咔哒”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的机括声响起!
在书案内侧下方,一块与周围雕花完美融合、约两指宽、一掌长的木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扁平的暗格。
江愁余听见动静回头,心跳如擂鼓,凑近暗格。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用素色丝带仔细捆好的信件。
她迅速而小心地解开丝带,拿起最上面一封。信封是素雅的浅青色笺纸,没有署名,只画着一枝简单的柳条。抽出信纸,熟悉的娟秀字迹跃然纸上:
“晏姐姐钧鉴:未知兄姐近来起居安否?素华遥念兄姐安康。前日得晏姐姐手书如获至宝,时时品读,希冀日后能同姐姐讨教,另今有一事,禀告兄姐: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之终身已定,临书依依,情长笔短,塞外苦寒,伏维珍摄。”
义妹素华敬上
始安五年四月廿三
江愁余来不及看下一封,直接将信件原样捆好塞给禾安,后者接过。
而院外便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还有压低的交谈:
“…徐嬷嬷说角门钥匙借给那个医女采药了?”
“是啊,不过还是不放心,让咱们顺路看看芜榆阁这边锁好没…”
“锁着呢,不过…好像听到里面有点动静?不会是野猫又钻进去了吧?”
“走,进去瞧瞧!娘娘的院子马虎不得!”
脚步声已到院门口!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可闻!
江愁余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禾安直接带着她藏在书架同墙边的夹角处,只愿这些人莫要进来探查。
主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两个护院没走进来,目光晃了一眼便道:
“看,没人吧?”
“桌子椅子都好着呢…窗户也关着…”
“估计是风。走吧,锁好门。”
听着护院锁好院门离开的脚步声远去,两人才翻出芜榆阁,禾安带着信笺出府,而江愁余回到花园角门,用钥匙锁好,便大方找到徐嬷嬷。
“阿于姑娘?这么快?”徐嬷嬷看到她,明显松了口气。
江愁余举起手里刚采的一小把新鲜紫苏,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浅笑:“嗯,找到了,品相很好,想来药性不错,我这就去给您配药油,煎药也快到时候了。”
“好好好,辛苦姑娘了!”徐嬷嬷不疑有他,满脸笑容。
回到相对安全的煎药房,江愁余一边处理着药材,一边平息剧烈心跳。
的确,宁皇后所言不假,在闺阁时便结交胥衡父母,并有着极其深厚的关系,那些信件不仅证明了故交,还暴露出一个疑点:若是他们交好,那当初胥家被冤怎么皇后不曾开口求情,甚至连龙傲天都没提过父母这位故交。
如若是胥衡不曾知晓这层关系,便是说明胥父胥母已然同宁皇后断交,可又是为何呢?
纵然心中疑虑万千,江愁余还是老老实实做完今日活计,出宁府时周大夫便言:“明日歇一日。”说罢,便背着手走了。
也是个嘴硬心软的小老头。
自觉人间有真情的江愁余回了小院,便又有一个惊喜,她看着木桌上的旧衣,两眼放光看向禾安:你找到的?
禾安点头,原来在准备离府之时,她仍有所觉,方才貌似少探了暗格底,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思,她重新回到芜榆阁,再次找到那个如意云头机关,按下旋转,滑板弹开。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暗格底部的衬布。
里面果然藏着东西:是一件折叠起来的、料子极好但已显陈旧、沾满了干涸尘土的玄青色窄袖束腰劲装,这绝不是闺阁女子常穿的宽袍大袖,更像是便于行动的外出便装。
禾安想都不想便直接带回来了。
两人仔仔细细翻看着这衣裳,料子是上好的云锦,但颜色深沉低调,样式也旧,应当穿了不少年。
整件衣服,尤其是下摆处,沾满了不少尘土,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陈旧霉味和某种特殊土腥气的味道,这尘土绝非宁府的浮尘,倒像是年久失修的建筑内部那种陈年积灰。
而且右边袖口有一处不规则的撕裂口,边缘有细微的、被似乎被粗糙木刺勾拉的痕迹,而且织物磨损不小。
但两人还在看,终于在袖口夹缝间发现已然深黑的残渣。
便是纸张燃烧后的灰烬!
足够说明,那日除夕在她们之前的神秘人就是宁皇后,她竟然去平边侯府祭拜胥父胥母!
然而,这又和江愁余推测的断交有冲突,多年不断冒大不韪前往祭拜,不是出于情谊深厚,那又会因为什么?
后边的很长时日,江愁余照旧跟着周安良进出宁府,周安良的治病法子有起效,宁老大人的症状好了大半,甚至能正常下地行走。
宫中宁皇后听闻消息也赐下诸多药材以及太医院的御医手札,这份礼算是送到周安良的心坎里,他见宁老大人病情稳定,便将诊脉时间改成半月一回,其余时间好用来钻研手札,而江愁余自然也不用再日日跑去‘上工’。
她寻了个日子将自己查到的所有信息写下,让禾安派人送出,这才松了口气,有些疑问她想不通,说不准龙傲天有思路,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还是龙傲天的脑子。
等回信之余一晃眼便到了三月,渐生暖意,一日难得的好晨光,禾安拎着菜篮从外边回来,说是院子外的人逐渐撤走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宫中打消了疑心,江愁余听完就果断让人给湛玚传话,让他傍晚来小聚一番。
日色昏黄,小院那扇不起眼的侧门,传来三声间隔均匀、力道适中的叩击声。笃—笃—笃。
江愁余去开门,湛玚穿着一身玄色暗纹劲装,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扫视江愁余身后的房间,确认安全后,才一步踏入,反手利落地关上门,动作干脆利落。
“这些时日怎么了?”见到江愁余,他才露出忧色。
江愁余也不瞒他,便将宁皇后的试探之语以及院子外的探子一一告知,但隐去了胥家一事。
湛玚听完,薄唇紧抿,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对面的江愁余见着他的脸色,便直接问道:“朝中可是有异动?和胥衡有关?”
湛玚微微颔首:“嗯。今日朝议,风向不对。”
他的目光直视着江愁余,“弹劾胥衡的奏章,今日又添三份。拥兵自重,迟迟不克复失地;坐视东胡嚣张,除却先前的捷报,数月以来,再也寸功未立。”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更有甚者,户部尚书李崇等人,已在御前公然倡言——议和。割地,休养生息。”
“议和?割地?”江愁余先是惊愕,随即便是无语和愤怒,声音不自觉拔高,“他们怎么有脸,胥衡和众多士兵在北疆浴血杀敌,他们竟在后方想着卖国求和?”
湛玚眼里同样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讥诮:“朝堂之上,利益权衡罢了。北疆突袭,当初这仗是不得不打,随着时日拉长,主战派式微,主和派反倒气焰正炽。”
江愁余不理解:“且不说北疆的意图人尽皆知,为这一战蛰伏数年,岂会因为所谓求和就放弃眼前的‘肥肉’?难道圣人也同意?”可别忘了,当初圣人也是因战被送去为质。
湛玚:“对于此提议,陛下未置可否,然而沉默,已是态度不定。”
江愁余真是被气无语了,不论是挨过打的人还是没挨过打的人,都想把脸送上去给别
湛玚继续道:“我听公孙水说,先前宫中有意给福安帝姬和谢家公子定下婚约?”
忽然提起这一茬,江愁余愣怔之际说了那日小宴情况,“可看样子,皇后并无此种打算。”
湛玚摇头:“无论之前是否有过打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福安帝姬并未有婚约。”
“……什么意思?难道还会送她去和亲?”江愁余心口一跳。
本是随口一言,谁料对面的人沉默颔首:“议和除却割地赔款,和亲也是一策。”
江愁余忍不住拍桌,冒粗口:“有病吧他们,怎么不自己去,轻轻动嘴就断送一个女子,他们还有脸吗?”
湛玚等她发泄完才道:“我知晓福安帝姬是你好友,因而才作此推断,你担忧也好给她传信提醒也罢,但是你。”
“有没有想过,如今胥衡处境已危如累卵。若无决定性的胜局,若无东胡狼主的头颅,这场攻讦永无休止。而京城——”他的眼神紧紧锁住江愁余,“已成危局,对你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