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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惹的疯狗替身by昱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8

此话出口,她又哭了几声,才哀哀说起来:“……我想起那些人冲进来……举着刀见人就砍……我吓得躲起来……我……我害怕。”
“那些人”?昨晚分明就一个歹徒。
她有些语无伦次,霍青山茫然听了一阵,忽而后背一凉,怔住了。
——她说的是小时候,温家上下被屠的那件事。
歹徒夜袭这事看似不大不小,可她的伤,却不仅仅是额头那一处。
是心里。全家被杀,那个永远没有办法愈合的伤口,才是昨夜重伤之处。
霍青山后知后觉,心头霎如压了座山过来。
“别怕。已经报官了。”
他的安慰却丝毫未起作用,女人脸色煞白,颤抖着,好似枝头飘落的一片秋叶。
这还是第一次,他尝试着安慰人。
却收效甚微。
霍青山是素来怕麻烦的,也对制造麻烦的人没有任何好感。但这次不太一样,是他自己折返回来,非要问个究竟。
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没摸到手帕,才想起方才在画舫上用手帕擦过桌,忘了带走。
遂只好捏起袖子,帮她擦眼泪。
女人泪如雨下,抓住了他另一只袖子。她的身体微微朝这边倾斜,将靠未靠,小心翼翼,明明想要寻找安慰,却又怕遭了拒绝的样子。
霍青山心头便大是不爽,索性两臂一抬,将她按进怀中。
已经是要成亲的人了,抱一抱没关系的。
温婉贴着他的胸口,听见男人胸腔里那颗心,在有力地跳动着。
她收了收眼泪。
过犹不及,到这一步便该打住,霍青山已经学会心疼她了。
“就一小会儿,婉娘不想耽搁公子的事。”她说。
霍青山却已并不想着走。
当真只是一小会儿,温婉便往后退开,冲他一笑:“我好了。走吧,我送公子出门。”
霍青山动了动嘴,见她又是副要强的模样,到底没说出什么。
温婉将他送到门口,干干脆脆地福了福身:“公子慢走。”竟是言行和一,连个挽留的眼神都没有。
霍青山:“……”心头莫名地忽生出一股无力感来,皱着眉头上了车去。
直至马车看不见,温婉掩面打了个哈欠,心弦终于放松下去——好困啊,一晚上没睡,赶紧回去补觉。
不管是谁要害她,她只想说声谢谢,真是帮了个大忙。
马车里,霍青山揉搓着拇指,且按下了心头那些不爽,琢磨起夜袭事件本身。
到底是什么人活腻歪了,胆敢在霍家头上动土!
婉娘出入简单,不曾与谁结怨,何以会招来杀身之祸。唯一的可能是——这少家主夫人的位置,怕是惹了谁眼红。
利益之争,素来这般恶心。
他撩开车帘,吩咐出去:“速去调集人手,尽快查清楚此事。我去官府走一遭,盯着进度。”
书剑:“是!”话落却有错愕,“可是,您就这么去官府?”
指了指霍青山的衣裳。
那竹影青的衣裳上,被泪水染出了几块墨绿,胸侧更是被抓出两道褶皱,很是不规整干净,也很不体面。
霍青山似没听到:“去前头十芳斋拿两盒最好的点心,给两位表姑娘带回去。告诉她们我今日事忙,请担待。”
并没有提换衣裳的话,竟真就这般赶去了官府。
是夜,冯月馨毫无睡意。母女三人窝在一处,脸色都不大好看。
白日里霍青山一走,就只剩霍停云。直到很晚霍青山也没回来,听说是去官府了。
筝儿笙儿被那臭小子弯酸挖苦了一天,气得根本睡不着,跑来母亲这里抱怨。
冯月馨听她们这般抱怨,胸口闷痛得慌。
“受点气有什么要紧的,现如今最要紧的是什么,你们还分不清吗!”
她拍着床板,怒不可遏。
筝儿浑不在意母亲的气愤,趴在床边上没所谓道:“不就是没杀成么,以后再找机会就是。”
笙儿:“娘,您这胆子也太小了。秦妈妈做事稳妥,她找的人本就是个江洋大盗,就算被抓了,也供不出咱们。”
冯月馨听得这些话,更怒了:“供不出来?也不看看你们大表哥是什么态度,他可是动怒了,非得弄个明白。”
说到这里,便又喃喃打起了退堂鼓,“不行,赶紧收手,还是选霍停云得了。”
“不要!”两个女儿异口同声。
选他图什么,图他大晚上的凤仙花画大王八,尽欺负人?
筝儿见她娘胆子实在小,想了想,说:“娘若不踏实,那我们不自己来,我们寻机挑拨她们婆媳关系,让小姨动手。小姨不是一向听娘的么。”
笙儿也觉得这个办法好,忙附和:“就是,可以慢慢图之嘛。”
两个姑娘如今是统一的战线,得先弄没了那个女人,才能说谁嫁的问题。
后天那个温氏就要嫁进来,阻止已是来不及。但若她有命进来没命享福,她们就还有机会。
只要能嫁霍青山,像小姨那样一辈子享清福,做续弦又有什么关系。
一|夜过去,风雨交加。
又一日,依然风雨未平。霍青山整日都在衙门里坐着喝茶,逼得官府下了大力气去查。
出了这样的事,冯氏得有所表态,第二天就亲自来看望温婉,说了好些安慰的话,又送了几箱子好东西给她。
其实也不必送那么物件来,反正隔日便是吉日,又得抬回霍府。但既给了她,便当是温婉的嫁妆了。
“时至今日,我仍感觉很不真实。”是夜,洛明霜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一轮银盘,吐出一句感慨的话。
“明天,你居然就要嫁人了!”
温婉趴在窗台,没有接话。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清清冷冷的,照出了粼粼水光。
洛明霜看着温大庄主的侧脸,动动嘴,到底没问出什么。她似乎又在温婉身上看到了一抹忧伤,如寂寞山林中的深潭一样,一眼望不到底。
她知道,要强的人很少与人说不容易。温婉便是这样要强的人,她有什么苦,从不同人说。
其实洛明霜认识她的时间短,是在她大仇得报之后。当时温婉运功太过,内息十分紊乱,人几乎要活不过来,还顺手在药人房里救了她。
她洛明霜知恩图报,废了好大力气才把温婉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温婉却似乎受了重创,并无求生的意志,始终不能大好。
那时候,大约就是温大庄主最脆弱的时候吧,迷迷糊糊的,愿意同她说一些过往。
要不然,洛明霜也不会知道她与顾子骥的*相爱相杀。
很长一段时间,洛明霜都觉得,自己这恩人是没得救了。直到后来找了大夫问诊,知道有了身孕,温婉突然又有了生的意志,竟硬撑着好了起来。
那些江湖岁月,波澜壮阔,成也好败也好都是自己一手挣的。
洛明霜不信温婉会真的想嫁,她不可能为了那张脸,更不可能为了玉冰莲,而付出失去自由的代价。
温婉既不说,洛明霜便不问,只是同她一起望着月亮,一同忧伤一场。
其实温婉的眼神早已放空,根本没有在看月亮。她只是在想,好些年前,自己也曾憧憬一场婚礼,可惜那场婚礼再也不能实现。
“你听,杜鹃鸟的声音。”好一会儿,她突然小声道。
洛明霜竖起耳朵:“嗯,听着挺远的,也不知把蛋下在了哪个倒霉鸟窝里了。”
温婉噗嗤笑了声,挤走了眼中的怅惘:“养孩子嘛,物竞天择。”
短暂停顿,她正色道,“明霜,我想在霍府把孩子养大。”
洛明霜:“啊?!”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昔日我能踩着尸山坐上庄主之位,来日别人也能踩着我的尸体,夺走柳浪山庄。江湖血雨腥风,稍有松懈便是尸骨无存。我如今可以保护盈盈,可若哪日我的爪子不再锋利,她就得跟着我一起遭殃。”
她树敌很多,终于也开始怕了。
洛明霜抿了抿唇,终于明白了一些:“所以玉冰莲只是顺带?你真正的目的……是要学杜鹃,把孩子养别人窝里。”
温婉认真地看着她,扬起一脸微笑:“不,有区别,我起码给钱了。”
几座矿山,养百八十个孩子都够用了。她只是来借个地儿,且还把自个儿赔了半个进去,霍家根本不亏。
洛明霜:“也就是说,你往后余生也就留在霍家了。是真嫁!你……
你不是说,你不会不管柳浪山庄的么,眼下逃得这么远,可就是鞭长莫及了呀!江湖虽煎熬,可到底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死了也自在,若依附霍家,却终究仰人鼻息。”
温婉抬头,又望向空寂的夜空,良久,方才应了她:“再等等,你就都明白了。”
世上行人千千万万,彼此擦肩而过,各行各的。没有人懂她,过去没有,以后怕也不会有。
她快死了这件事,不值一提。
八月十六这日,黄昏,戌时一刻,温婉上了花轿。

去霍家的这一路锣鼓喧天,万头攒动。半个东郡的人都来看热闹,挤在街道两旁议论纷纷,说话声都快压过了锣鼓的震天响。
都道霍家少家主急匆匆娶妻,实在出人意料,那八抬大轿里坐着的新娘子,竟无甚像样出身。
只因一场救命之恩,便成就了今生良缘,实乃传奇。何尝不是一种以身相许。
霍家知恩图报,百姓无不赞扬。
盈盈和娘坐在轿子里,喜糖将腮帮子撑得鼓鼓。
“我的小娃娃也要成亲!”
她左手拿着男娃娃,右手拿着女娃娃,玩起了成亲的游戏。玩着玩着,她突然想起什么。
“娘,我还没有小娃娃。”
温婉指着她的一堆布娃娃:“这不就是小娃娃。”
盈盈:“不对,是小小娃娃。成亲了要生小小娃娃。”说着说着,眼睛亮起来,“娘,是不是可以给我生妹妹了!”
温婉笑了一笑,只道:“那等闲下来,娘给你做小小娃娃。”
轿子上下颠着,没多久,就被抬进了霍府的大门。
霍家两兄弟喜滋滋地站在边儿上嗑瓜子,兴致到了自是要赋打油诗一首。
“八月十六月正圆。”
“大哥今个好欢颜。”
“十里八乡追热闹。”
“天羡人慕妙姻缘!”
霍停云:“诗名儿?”
霍砚清想了想,扇子一拍:“《霍家喜事之插!翅!难!飞!》”
霍停云爆发出一串狂笑:“这个好!哈哈哈哈……”
大门口,喜婆请了三遍,温婉方掩面下了轿。周遭便即刻响起了起哄声,吵得喜婆的声音都快听不见了。
盈盈一下轿就被汀兰哄走,还没来得及嗯哼一声,佳恩佳宁就拿着绣球和小老虎,笑呵呵地围上来。
“哎呀呀,这是谁家的小娃娃呀,长得好生喜庆呢。”
“表姑姑送你个五彩绣球,喜不喜欢呀?”
“这儿还有小老虎,哇呜——”
盈盈方才还撇嘴呢,乍见有了玩伴,一时又开怀起来,将娘亲抛在了脑后。
温婉被人搀扶着走了一路,
撒五谷,跨马鞍,过火盆……一路走进喜堂。沿途的吉祥话一声又一声,无穷无尽,渺渺茫茫,好似来自天边。
不多时,便有一只男人的手与她牵起同一根红绸,一起拜了天地、高堂,又郑重拜了父母。
霍青山站在她的身旁,她以余光偷瞄了眼,见他神色淡然,只是眉眼较平日柔和一些,也算带上了喜色。
温婉还没将他完全看清楚,便听到司仪唱了声:“礼成,新人入洞房。”
她便忙收回眼神,被牵着去了。
温婉就这么把自己嫁了,正儿八经的嫁了。她不爱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不爱她。
不过,大多的婚姻不也就是这样的么,平平淡淡地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远离了前头的喧闹,婚房里四下安静,她将扇面放下,抬起眼眸,终于看清楚了今日的霍青山。
男人头戴双鱼金丝玉冠,着一身织金红喜袍,腰间环佩下坠着红色的丝绒穗子。通身的正红,将人衬得不那么好看。
不,不能说不好看,倒不如说,不如鸦青与他契合。
这一身红色太过热烈,将他硬生生衬成了另外一个人。
温婉望着他的模样,倏尔愣了神。
此刻,霍青山注视着她,又何尝不是看怔了。
他总见到的温婉是一身素衣,顶多穿一袭浅淡的水红,染一手橙红的指甲,脸蛋向来不施粉黛,每每举止合度,少言少语,眼神清澈不妖。
今日她描眉抹红,华服披身,步摇轻荡,却可谓是艳若桃李,风华绝代。
这一对视,彼此间竟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
“合卺相欢,共庆良缘!公子、少夫人,请将合卺酒饮。”
喜婆提醒,两人这才双双回神,各自接过半瓢葫芦,将酒水饮尽。
回到房中,还有许多礼仪未完,一样样都得听喜婆的安排。屋里屋外原该有人来闹洞房的,大家伙却都知霍青山不喜吵闹,只有几人在窗外张望,可也没看几眼,就被邹妈妈发了喜钱哄走了。
“来,夫人张嘴,吃个饺子。”喜婆笑眯眯地用筷子夹了个生饺子,递到温婉嘴边。
温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脖子,眉头微皱起来:“……生的。”
“就是生的!”喜婆咧着牙花子笑。
温婉盯着那饺子细瞧了两眼,又摇摇头。
她不吃。
就在这一瞬间,适才的放松荡然无存,她得整颗心都警惕了起来。
——那饺子上裹着一层白面粉。温婉见过生饺子,却没见过这么“生”的生饺子。
喜婆不遗余力地劝:“这都是习俗,少夫人实在不想吃,小小咬一口就是。来!”
又把筷子凑近几分。
温婉索性把头偏开,向一旁的男人投去求助的目光。一对眼眸是双瞳剪水,楚楚可怜。
“少夫人不吃就不吃吧。”他说。今日成亲,不宜闹出不快。
喜婆:“不吃不吉利啊。这是素的,没有生肉。”
霍青山耐着性子,摆摆手:“不过是个过场,夫人既已说了‘生’,便是吉利。”
喜婆将筷子缩回去,可也没把生饺子放回盘里,依然满脸为难:“公子,这样我们没法交差啊。一会儿东西端出去,饺子若没动过,老奴可是要挨罚的。”
温婉便浅笑道:“那不如妈妈你帮我咬一口,这不就结了。又没人看见到底谁咬的。”
喜婆更是为难:“使不得使不得!成亲的事儿,怎能乱来。”
温婉拉住霍青山的袖子,朝她的靠山倚了过去:“如何使不得,只消咬一口,你不就不用挨罚了。”
身旁一抹温软靠来,带着一股脂粉香,霍青山侧头瞧她一眼,脱口道:“按少夫人说的做。”
那一瞬间,温婉觉得自己像妲己,他像纣王。没忍住,笑起来。
那喜婆筷子一抖,生饺子终于落回盘里。她怯怯地看向新夫人,见夫人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吃。
她只好又将饺子夹起,往嘴里送。
“慢着。”
上下牙就要碰到饺子,温婉忽又道,“既然喜婆不愿意吃,喏,”望一眼外间,“那儿不是放了只大雁么,它饿了一天,让它啄一口就是了。”
那大雁原本是要送给女方家的,她没有娘家,六礼也就做得不全,故而大雁跟着迎亲队伍绕了一圈,便又抱了回来。
喜婆如释重负,这就将饺子拿去给大雁。好歹不是她代吃,不然此事若传出去,她这老脸还如何见人。
那大雁是真饿了,连啄了好几口。如此总算可以交差了!
喜婆又再回来为新人结发,说些“福禄攸归”之类的吉祥话。
一切事了,喜婆欢欢喜喜地收了喜钱,刚端起那盘生饺子,就听得外头的大雁一阵哀鸣,紧接着传来落地声响。
“不是绑得好好的么,怎么的被它扑腾脱了。”喜婆嘀咕着忙去看了眼。
这一眼不打紧,一声尖叫响彻房间。
霍青山连忙追上前看,脸色骤变。
——新婚之夜,竟有人在生饺子里下毒,企图毒死新娘!
书剑本在外头悠哉悠哉地啃着喜饼,忽听得一声尖叫,连忙冲进屋来。
然后,就被公子吩咐保护少夫人。
而他家公子脸色酷寒,宛如寒冬腊月,一句话未多言,径直拖着那喜婆找冯氏去。
书剑懵了,这这这……新婚之夜,有人投毒,这不是找死吗!
“少夫人,喝口水压压惊吧。”
“呕——”少夫人却回应他一阵猛烈的干呕。
也是,这谁还吃得下喝得下。书剑便把胸|脯一拍,“夫人放心,有我在!”
遂下令将洞房围护起来,谁也不让进。
温婉捂着胸口,无语得想笑。
不知道是谁,竟是开棺材铺的咬牙——恨人不死。可这人碰上她,却又只会是旱地栽藕——白费劲。
先前曾有歹人夜袭,她便已知有人想杀自己,在抓住凶手之前,所有单独给她吃的东西,她都不可能碰。
况今儿那饺子实在有些怪,上头的粉太白了些,像防粘的生粉,却又不如生粉细腻。
于是哪怕于礼不合,她也耍赖不肯吃。霍青山对她还算有耐心,依着她,让喂给了大雁。
如果她没有记错,有一种毒药便是这个性状。药名曰霜雪,极小的剂量便能叫人毒发身亡。毒发时间,约是在服药一盏茶后。
那大雁小只,对应剂量便大了,因而毒发得早。
这种药厉害归厉害,却有一个缺陷——储存不易,湿了热了都容易失效。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嫌弃它,倒是官场宅院里爱用它,毕竟因它稍有不慎就失效,销毁证据反倒简单。
如今日这个饺子,她咬剩下的会送回厨房,下头的人煮了吃掉沾沾喜气。
饺子一下锅,滚水那么一煮,便又没了毒。最后谁也不会怀疑到饺子上。
温婉想到这里,摸摸肚子,肚子咕咕叫得造孽。她饿,多想吃盘饺子,眼下不仅没得吃,还得装反胃,连一口水都不能喝。
霍青山,你最好快点儿回来,不然饿晕给你看!
却说霍青山这边,一路拖着喜婆去找冯氏。
今儿这些喜婆皆是冯氏安排,接迎的有一个,专门说吉祥话的有一个,洞房里伺候的还有一个。
这个喜婆就负责洞房中的礼仪,东西一概经她手,出了问题自然全由她负责。
到了冯氏的院子,冯氏自是不在。因前头宾客正宴饮中,唯恐哪里招待不周,少不得主家夫妻亲自待客。
冯氏被请回来的时候,还一脸茫然:“都已经如了洞房,你怎的跑我这儿来了?有事快些说,前头还等着呢。”
霍青山自然是要快说:“新婚之夜,新夫人险些被毒杀,我来母亲这里问问清楚。”
冯氏险些闪了腿,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儿子脚边还跪着一个喜婆。
正是洞房里指引礼仪的那个。
冯氏额头登时冒了汗。莫非洞房里出了问题?怎么就扯到毒杀上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媳妇没事儿吧?”
霍青山呵了一声:“若有事,就不会只请母亲回来说话了。”
冯氏大松口气,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她心头稍安,与此同时又很不是滋味。
前院的欢歌笑语,隐隐约约地飘进耳朵,浑似一声一声的嘲笑,扎进她的心里。
先前她安排的宅子,已出过一回事儿,今儿她安排的人又出了差错。她这当家主母,账管不好,事儿也做不好……儿子总对她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活该她没有脸。
冯氏心头憋闷,指着那婆子骂道:“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那婆子早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好容易才把事情讲清楚。
今儿是她负责洞房里的章程,冯氏配了一个丫鬟协助,虽忙碌,但两人手里的事儿一直办得很顺利。
生饺子是那个丫鬟去厨房端的,交给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她不知饺子有毒,之所以一个劲儿劝新媳妇吃,是因为冯氏叮嘱过,一定要新媳妇咬一口,不可敷衍。
喜婆几句话就将嫌疑拐到丫鬟身上,冯氏忙又将丫鬟喊来问话。
丫鬟也是吓坏了,称饺子自己去端的时候就是这样,对天发誓绝没有动过手脚。
冯氏知她老实,正因知她老实,才会把她安排去协助喜婆。见这丫头不像说谎,冯氏便又把做饺子的厨娘喊过来。
等待好一会儿,厨娘才赶过来。
厨娘则说,她做好饺子之后就摆在桌上忙别的去了。她记得很清楚,因知道生饺子是给新媳妇吃的,为了好下口,还特地只撒了一点生粉防粘盘子,饺子上头是没裹粉的。
这就对不上了,丫鬟说端到的饺子明明有很多“粉”。
这便说明,饺子早在厨房就被人下毒了。
厨娘大喊冤枉。她在府里干了好多年,儿子女儿也都在府里当差,实在没有理由毒害少夫人。
一通盘问下来,已是半个时辰过去,却没问出个结果。
今儿有大宴,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手上都堆着事儿,厨娘也没留意有谁进来动过饺子。
说到底,是府里管理太乱,进出厨房的人竟没有一一登记。
距离上次大办宴席,已过去近十年了。冯氏总是很好说话,御下松散,管理不严,今儿出了如此严重的纰漏,她确实应当担责。
查不出什么人进出过厨房,线索就这么断了。
冯氏给不出一个交代,平息不了霍青山的怒火,她支支吾吾心头慌:“我的错……我的错。你、你要不先回去陪着新妇,她一定吓坏了。我一会儿和你爹好好说说这事儿,我们连夜查!”
霍青山端坐着,闻言却没有挪动的意思:“母亲平日里若御下严格,虽落骂名,却可断绝此类事情。”
冯氏苦着脸,儿子说什么她都认:“是是是,你说的是,是我平日里太过纵容下头那帮人,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一定好好整改!”
这哪是当娘的跟儿子说话,这分明是下官在跟上官战战兢兢地保证。
“怎么跟你娘说话的!”
冯氏话音刚落,忽听得一声厉喝。
霍文新阔步走进院来,一张脸沉似黑炭。方才听得有人报母子两个争吵,他便赶紧抽身,前院喊了二弟帮着停云一道应酬。
冯氏见他来,忙往他身边凑,眼眶霎时红了起来。
“新婚之日发生这种事,我有责任。你先莫怪青山发脾气,把事情查清楚了要紧。”
霍青山不紧不慢,起身见过父亲。眼见母亲倚靠在父亲身边,如有了主心骨,脸上的惊慌转眼消了下去,他心头便有一股暗火烧得猛烈。
此时此刻,他的夫人还独自在婚房里担惊受怕。他身为夫君未能作陪,却要在这儿看这对夫妻伉俪情深。
霍青山冷笑了下,他只想尽快有个结果:“别院那个案子,官府查了几日没查出眉目。作案之人很清楚院落布局,溜得很快。”
冯氏听得这话,脸上又慌了:“难不成,你觉得是我透露的?是我要害温氏?”
霍青山:“喜婆非要婉娘吃饺子,不也是母亲叮嘱的。”
不等冯氏喊冤,霍文新先怒了:“混账东西,你母亲素来手滑心慈,走路都怕踩了虫子,你自个儿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冯氏躲在霍文新身后,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霍青山冷笑了下:“若想证明不是自己,就得把这嫌疑甩出去,母亲不如好好想想,还有谁也清楚别院的布局。或者,说清楚为何再三叮嘱喜娘,一定要婉娘吃饺子。”
冯氏擦着眼泪,急忙动起脑子,越想脸色越是僵硬。
霍文新见她神色有变,温声追问:“可想起来什么没,快跟青山说清楚啊。你若有所隐瞒,后果怕是你不能承受的。”
冯氏吓得脸白,斟酌再三惴惴道:“我那日让人给婉娘送东西,物件儿有些多,我姐姐……我姐姐身边的秦妈妈就自告奋勇帮着拿。别院不大,去过一次应就知道布局了。”
她停顿下来,深喘口气,嗓音微微发着颤,“今天的饺子……饺子也是姐姐提醒我,说她听说有的新媳妇嫌生饺子难吃,沾下嘴皮就算了,结果婚后迟迟不怀,我就……”
她就特地叮嘱喜婆,一定要盯着温氏把饺子吃了,图个吉利。
霍青山听罢了便是一声冷笑:“大姨母对我这桩婚事并不看好,怎会特地叮嘱母亲一个吃生饺子的细节。”
冯氏傻愣着说不出话。
她姐姐一心想要定青山做女婿,为这事儿最近没少给她白眼。今儿姐姐叮嘱她的时候,她还当是姐姐看开了,故而特别将姐姐这话放在心上。
她的娘家人,居然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这叫她颜面何存。
冯氏崩溃,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只知低头呜呜地哭。
霍文新轻拍了拍妻子的背:“好在没有真出事,以后少些来往,防着就是。”
冯氏摇着头,还有一些不敢相信。怎么会呢,这世上怎会有人动不动就要人死呢,还是借她的手。
要是真害死了人,她一头撞死算了。
霍文新见她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又叹了一声:“你可知,你那姐夫为何官途不顺,被上官不喜?”
冯氏抽泣着:“不是被人栽赃陷害了么。”
“是因他逼害异己!虽无实证,可上官不喜他,他的官路自然走到头了。”
霍文新无奈摇头,“我早想与你说,顾及你的颜面,才不曾透露。如今生了这样的事,你该清醒了,你姐姐一家,还是早早送走为好。”
霍青山心头恼火,正要张开再接着说,却被父亲一个眼神止了话头。
霍文新不想再掰扯下去。
他的意思是——算了,又没真出事,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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