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的山村日常by夏天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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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跛子撩开一只眼皮,没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过来看看?爹,你就是这么替我养鸭子的?”刘氏看他昏昏欲睡的样子是真动气了,一伸手就把刘跛子身上的棉被拉了下来。
“你这死丫头……”刘跛子恼火的坐起来,一对上她的眼,气势立刻就矮了半分。
他砸吧砸吧嘴,把床头放着的烟杆拿过来敲了敲,又重新塞了一团烟丝进去,用火折子……
火折子被刘氏一把夺了过去,她冷声道:“你穿戴好,打开鸭棚的门把鸭子赶出来让我看看。”
说完,便走了出去。
刘跛子磨磨蹭蹭了半天,才领着他们去前头,门一打开,那沤烂了的粪味熏得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钱婆子是养过鸡鸭的,她嘀咕道:“连鸭粪都不收拾,难怪鸭子总病死。”
鸭子全被赶了出来,那褪了一半的绒毛上沾着好些黏糊糊的鸭粪,看着都蔫头耷脑的,在外头也不爱动弹,有的雏鸭还闭着眼睛,好似在打盹一般。
刘氏吩咐她们婆媳二人将鸭子数了一遍,得到的答复都是两百三十七只。
刘氏这下子如何也憋不住了,怒火中烧,一把将刘跛子手里的烟杆抢过来,往地上一摔,厉声问道:“竟少了一半之数!我若是不过来,你想要瞒我到几时?连个鸭子都看不好,除了喝酒,吃烟,你还会做什么?你赶紧收拾铺盖滚回镇上去,我这就换人来。”
刘跛子把拐棍在地上一敲,怒声道:“你敢!我是你爹!”
刘氏冷笑一声,“对,你是我爹,你最懂你女儿的性子了,你猜猜,我敢不敢?”
说完,刘氏便带着钱家的婆媳两个扬长而去了。
当日下午,隔壁的鸭棚闹哄哄的,二堂嫂听到动静连忙跑到渔网边看热闹,还让二堂哥把陶枝也喊了过来。
“快来,快来,打起来了!”二堂嫂幸灾乐祸。
“怎么回事?”
陶枝走到二堂嫂旁边,往那边一看,正瞧见钱大拉着刘跛子的胳膊往外拖,那拐棍也被钱二拿在手里,正在掰他扣住门的手,全然不顾那老头张嘴闭嘴的先人祖宗。
“方才你没见着,这两个壮实的后生,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开,那老跛子骂得哟,那叫一个难听!后来他们俩把门砸了,才把这老跛子拖了出来……”二堂嫂说得津津有味。
这是要换人了?
陶枝还真是好奇,徐泽他大哥大嫂究竟要闹出什么动静。
小雪一过,气温陡降。
徐泽前几日专程赶车去县城的大医馆买了些冻伤膏,用来给陶枝涂手,天一冷,她手上的冻疮又复发了。
尽管去年仔细养护着,但也没养断根,被冷水一激,硬块又从皮肤上浮了起来,看着又红又肿。
这日,陶枝趁着有些太阳,把被褥拆了拿到后院浆洗。
徐泽和二堂哥进山砍柴回来,刚走到后院,就见她又在打水洗东西。徐泽把挑柴的担子往地上一丢,立刻上前逮人。
“都说了让你别碰冷水!”徐泽一把将她拉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卧房走。
陶枝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的步子,又极力向他解释:“今日出了太阳,水不冷!”
徐泽没搭理她,径直带着人进了卧房。
他把陶枝按在躺椅上坐着,又把她的手捉过来,曲指擓了点药膏,力道不轻不重的在她手背上生了冻疮的地方揉按。
他没好气的学舌道:“不冷,不冷,都红成什么样了还不冷,你的嘴皮子比你手上的皮硬多了。”
“今年好多了,都不怎么痒了,就是看着吓人。”陶枝歪着头笑了笑。
徐泽真是没眼看,边揉着红肿的硬块边心疼不已,都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才好,叹道:“唉,你说你这双手……”
在他幼时的记忆里,他以为女子的手都和他娘的手一样,细白柔嫩,和水葱似的,指甲上染了丹蔻,一举一动都妩媚动人。再不济也和家里的婆子婢女相仿,终使粗短些,也干净皮实只略有些薄茧。
徐泽心里有些不痛快,她才多大年纪,一双手生满了厚茧子和冻疮,也不知道没遇到他之前都过的什么日子……
陶枝见他走神,伸出另一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得露出一口银牙,“想什么呢?”
“想你以前在陶家都干了什么,把一双手磋磨成这样。”徐泽龇牙咧嘴地瞪了她一眼,摸着手背上的硬块被揉散了,就换了另一只手取药膏来涂。
陶枝面上一哂,说:“还能干什么,一睁眼就是干不完的活儿,每日要烧火做两餐饭,吃完了还要洗碗扫院子,割草喂猪,喂鸡养鸭,农忙的时候一家人都要下地干活,插秧、锄草、间苗、割豆子、收粟子、打稻子……这些也罢,干着干着也就习惯了。最难熬的就是冬日里去河边洗衣浆被,寒冬腊月里,河水冻得人骨头缝里都疼……”
“好了。”徐泽打断她,再说下去他又要心疼了。
他深吸一口气,挨着她坐下,又把她的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轻轻捏着,喉头滚了滚,轻声哄道:“有我在,这些活儿你以后都不必做了。我等会再去多砍些柴,冬日里咱热水管够,再不会让你冻着手。
“嗯!”陶枝轻快地应了一声,眼中隐隐泛起了泪花。
徐泽把人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说了一会儿话,又亲了一下她的发顶,嘱咐道:“我去把褥单晾起来就出门了,你自己好好待着,要是无事可做就去写写大字,写烦了就去后头找你二嫂说说话去。”
陶枝“噗嗤”一笑,“不用你安排,我又不是个孩子,好不容易得了闲,偷懒歇觉还用人教吗?”
“行……”徐泽把语调拉得一波三折,又斜眼调侃道:“你是最会偷懒的,我怎么就给忘了。”
陶枝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他这张嘴,怎么就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呢。
徐泽笑着捏了一把她腮边的肉,才起身,“那我出去了?”
“你走吧,我正好睡一会儿。”陶枝顺势躺在躺椅上。
鸭舍这边,二堂哥把砍来的柴火沿着墙根码好,二堂嫂在窝棚里收拾衣裳行李,下午好搬到新屋子里去。
新起的这两间房已经晾得差不多了,能住人了。屋子与鸭舍连在一起,靠东,离菜地也近,有个什么事往前头去叫人也方便。墙面和鸭舍一样,只有屋顶略有些不同,盖了青瓦。
因是要长期住人的,这两间房,也是按正常的规制搭建的,有正门,有堂屋,进门以后右手边就是睡觉的卧房,左边是另修的一间灶房。屋内除了一张床架,和盘好的两口灶,旁的什么摆设都没有。
二堂嫂没过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他们带来的东西不多,也没择什么时辰,两个人提着行李卷着铺盖就进了门。
二堂嫂把床铺好,坐在上头,摸着逐渐隆起的小腹,兴奋的想:不大不小的两间屋子,住咱们一家三口正好。
“兴业,你过来一下。”二堂嫂朝灶房喊。
二堂哥把锅碗瓢盆都归置好,探着身子进来,问:“怎么了?”
“等咱们孩子出生了,就认你大妹妹做干娘怎么样?她们夫妻俩,真真是我们的贵人,不管是儿是女,以后都把他俩当亲爹亲娘孝敬。”二堂嫂说。
“应该的,妹夫识字有文化,到时候孩子洗三,就让他这个干爹替咱们的孩子起个名字。”二堂哥坐到二堂嫂身边,也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肚子。
“你这个主意倒是好得很!”二堂嫂抚掌而笑,她起身在屋内转了一圈,说:“这屋子比原先我们在潘家住的那间房大了不少,就是显得空落落的,得添点家具才好。明日下半晌借了牛车,我俩去镇上好好逛一逛。”
“好。”二堂哥点了点头。
此时,徐家老宅内,和这边和乐融融的景象全然不同。
把刘跛子送走后,刘氏安排钱婆子的两个儿子轮流到鸭棚里值守,把鸭棚打扫干净后,鸭子死亡的数量也在逐日下降。
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一夜之间就扯起了北风,等钱大一早起来喂鸭子,又发现死了几只。他给鸭子喂了水食,又连忙回徐家老宅禀报。
这会子,刘氏心中恼火得很,正把钱婆子叫过来训话。
“你不是说你儿子会养鸭吗?怎么还在死?”刘氏诘问道。
钱婆子面上为难,“就是农户里头,也没快入冬了才养鸭子的,也就是太小了,鸭子的羽毛还没长硬呢。这才刚刮北风,后头要是下起雪来,冻死的还要更多哩!”
钱婆子的一番话将刘氏堵得哑口无言,到头来,竟是自己知之甚少了?若当初没有背地里行事,早早过了明路,何苦吃了这么多暗亏。
这一回,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了。
“你可有补救之法?”刘氏好声好气的问。
刘婆子抹了一把脸,揣着手说:“依我看呐,还是等明年开春了再养鸭子更好。反正如今也只剩一百七十多只了,给鸭棚里再生个火盆,看它们自己的命数吧,能活下来多少是多少了……”
刘氏一想到自己投进去的本钱,就肉疼,但又无计可施,真是愁死人了。
只是她面上仍淡淡的,吩咐道:“那就按你说的办,下去吧。”
等到陶枝养的三百只雏鸭长成,已经接近年关了。
腊月初八这日,徐泽捉了二十只鸭子用鸭笼关起来,又搬了一捆莲藕上车,满满的一车货都是常掌柜定下的。
“你慢点,路上结了冰仔细打滑。”陶枝嘱咐完,把狐皮围脖递给他,又亲手给他戴上风帽。
徐泽爽快的“欸”了一声,鞭子一挥,赶着车往镇上去了。
陶枝把院门关紧,提了些芋头、栗子,又拿了一罐子茱萸酱往后头去,二堂嫂的身子愈发笨重了,最近总念叨着没胃口。
她过去时看大门没关,便径直进去了,到了一看夫妻俩个正在灶房里头忙活着呢。
二堂嫂挺着大肚子站在灶台前,举着一块焦黄的锅巴吃得“嘎嘣”响,二堂哥则奋力从锅底将剩下的锅巴铲出来。
“我还担心你吃不下东西呢,原来你们在这儿偷吃好吃的。”陶枝捂嘴笑了一声,把篮子递过去。
“兴业,快给你大妹妹铲一块,让她尝尝是不是好东西……”二堂嫂笑着把篮子接过来,低头一看,“这是芋头?”
“我没胃口的时候,爱烤着毛芋吃,扒了皮在这茱萸酱里一蘸,味道别提有多美了。反正冬日里都生了火盆,你把这些芋头、栗子抓一把丢进去,烤熟了吃又粉又甜。”陶枝解释道。
“多谢妹妹挂念着我,来,快尝尝这锅巴,我今个儿一早起来就想这一口。”二堂嫂笑眯眯的说。
陶枝从二堂哥手里接过来,咬了一口,这锅巴烤得很脆,“咔哧”一声,米香四溢,细尝下来还有些焦香味儿,味道确实不错。
陶枝感觉还缺点什么,把二堂嫂放在灶台上的茱萸酱打开,掰了一块锅巴蘸了一下,放进嘴里一尝,纯粹的米香与辛辣的酱香在口齿间交织,口味又上了一个层次。
“你这酱蘸起来好吃么?”二堂嫂看那一罐子红艳艳的茱萸酱也有些眼馋。
“你尝尝,我感觉蘸了酱更香了。”陶枝说。
“我试试。”
二堂嫂就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当即就取了碗来,把茱萸酱倒了半碗出来。
两人又各自拿了一块锅巴蘸着吃,看着两人吃得津津有味,二堂哥也馋了,也跟着试了一块。只是这硬东西嚼得久了,费牙得很。
几人嚼累了,又回卧房坐着烤火,边剥栗子边闲聊,二堂嫂提起了认干娘和起名的事,陶枝欣然同意了,只笑着说到时要提前给娃娃准备好红封。
欢声笑语间,屋外开始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状如鹅毛。
陶枝出门时,地面都下白了。
“你赶紧回去,别一会儿下大了。”二堂嫂把她送到门口。
“我这就过去了,二嫂你进去吧,外面冷,你们把门关好。”陶枝摆了摆手,就提着空篮子往菜地去了。
她回去时,正好徐泽也赶车回来了,他卸了车架,把牛牵进后头的窝棚里,和陶枝碰了个满怀。
“下着雪,你在外头跑什么呢?”他诧异道。
“给二嫂送了点东西,坐久了没注意外头下雪了。”陶枝一说话,口中就往外冒白气。
“走,快进屋。”徐泽把窝棚的栅栏关上,又敞开披风,把人搂进怀里往屋内走。
到了堂屋,徐泽把披风解下来,把身上的雪抖干净,又从怀里摸出来一个油纸包递给陶枝,笑着说:“你打开看看。”
陶枝依言揭开油纸,里头躺着两串糖葫芦,红彤彤的山楂果裹着亮晶晶的糖衣,一看就十分诱人。
徐泽拿了一根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得意道,“快尝尝,我买的肯定甜。”
陶枝咬下一颗,点了点头,眼底漾着盈盈的笑意,说:“确实很甜。”
这场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徐泽推门出去,外头白得直晃眼。
他踩着深及脚踝的积雪往灶房走,门一开,“吧嗒”一声,灶房的屋檐上掉下来一根冰锥,砸在雪地里当即断成了两截。
“什么东西……”徐泽嘀咕了一声,抓着门框把脑袋探出往外看。
一夜下来,瓦沿上挂了一排晶莹剔透的冰溜子,又因为灶房总要生火做饭,好似结得不太牢靠,摇摇欲坠的。
他看得眼皮直跳,一转身就去后院就找了根长竹竿来,把灶房门口垂下来的冰溜子打掉。
徐泽处理完这些“凶器”,这才钻进灶房生火把热水烧上,又另取了一把木锨,把堂屋通往灶房的这条道上积的雪铲干净。
晴空下,一缕炊烟从烟囱里徐徐升起,热气也从瓦缝中挤了出来,屋脊上聚着一团白茫茫的水汽。瓦片上的雪水开始化了,顺着残留的冰溜子淌了下来,嘀嘀嗒嗒的,在雪地里融出一排拇指大小的雪洞。
等他埋头铲完雪,热水也烧好了。
徐泽先打了一盆热水端到卧房里去,又返回来洗漱,打了三个鸡蛋,把酸菜和生姜切成丝,舀了一碗面粉调成面糊,做了一锅酸菜鸡蛋疙瘩汤。
他把做好的疙瘩汤倒进了陶钵里,另取了一只篮子,把筷子和碗装进去,在碗柜里取了一碟姜豉、一只汤勺。
卧房这边,陶枝就着他打来的热水洗漱完,连头发都没绾,就松松垮垮的绑了一根发带,半靠在火盆边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徐泽推门进来,她一下子惊醒了。
“快来吃早饭。”徐泽把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好香!做了什么好吃的?”陶枝笑着起身。
“做了一锅疙瘩汤,天气冷,还是吃这些汤汤水水的既暖和又舒服,你尝尝,要是淡了你就加点姜豉进去,不够这里还有。”徐泽絮絮叨叨的说完,给她舀上满满一碗。
“够了,够了,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陶枝忙把碗接了过来。
两人坐在火盆旁边吃早饭,一碗下肚,脖子根都被炭火烘得汗津津的。
肚子饱了,人也乏了。
两人吃完饭,拧了帕子擦了脸,碗筷都没收拾,又躺到被子里去了。
天一冷起来,人越发惫懒了。
陶枝睡意朦胧中想到今天的鸭蛋还没捡,翻了个身,戳了戳身边躺着的人的胳膊,“夫君,我想起来一个事儿……”
徐泽动了动眼皮,决定装睡。
她的性子他是足够了解的,平日里喊他都是连名带姓的,若是动了气会唤他一声徐二,夫君这个称呼后头往往会跟着一串麻烦事。
大冬天的,他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躺着,还真不想动弹。
陶枝一听他的呼吸,就知道他没睡着,这种时候,不趁机欺负他也太可惜了。
陶枝心下憋着坏,把手伸进他的中衣里,摸了摸他的腰,指尖在那身结实紧致的肌肤上流连,引得他心头猛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闭着眼时,五感最为敏锐,他无比清醒地察觉到,她贴过来时带来的淡淡冷香和被子外的寒气。
她的手指毫不客气,在他的腹肌上又揉又捏,力道不大,刚好是令他心旌摇曳的程度,他的心口滚烫,气血上涌,连浑身的肌肤都在渴望着她的触碰。她倾下身子环住他的腰,鼻尖从下巴扫到他的喉结上,舌尖一点,他的气息渐乱,喉间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嗯”。
陶枝得逞似的抬起头看他,红扑扑的脸蛋上缀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她颇为得意,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装睡。”
徐泽一睁眼,就把为非作歹的人按在怀里,还没上手,就听见她有恃无恐的说:“你别着急呀,我的月事还没净呢……”
从冲动到冷静,从恼怒到委屈。
“那你还惹我?”徐泽满腹怨气地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把人推开,翻过身去。
他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夫君?徐泽?徐二……”陶枝喊了好几声,他都不应。
她十分狗腿的给他把被子拉上去,把露在外头的肩膀盖好,徐泽手臂一抬,被子又滑了下来。反复三次以后,陶枝感觉被子里的一点热乎气都快跑光了,便索性躺下不管他了。
徐泽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她的动作,一扭头,见她正呼呼大睡。
他气极了,爬起来把人摇醒,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坏女人,你怎么睡得着的,你都不对我负责!”
陶枝很是无辜,不以为然的问:“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负责?”
这话正是问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眼中的怒意消了半分,捉住她的手按下去,半哄半骗的说:“你摸一摸就好了……”
陶枝撒开手,不肯,小脸通红地躲到被窝里去。
徐泽抱住她软磨硬泡了许久,才让她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情动间,火盆内的柴炭烧得噼啪作响,一点火星子窜了出来,屋内的气息突然变得浑浊,他大汗淋漓地埋在她的颈窝处,还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
陶枝只觉得锁骨上吃痛,把他推开,恼道:“你属狗的么,怎么还咬人呢……”
他心满意足了,抬起湿润发红的桃花眼看着她,唇角翘起,声音轻快的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你还睡不睡?”
“不睡了。”她可不想再来一回。
陶枝猛地坐起来,从他身上跨过去,一下床就直奔脸盆架,就着凉了的洗脸水捏了两颗澡豆子把手搓干净,又涂上了冻伤膏。
她穿戴整齐,对支棱着脑袋趴在榻上的人说:“我去后头捡鸭蛋去了,碗筷就留给你收拾了。”
不等他回应,陶枝推开门就走了。
“绝情的女人……”
徐泽撇了撇嘴起来换了身中衣,把弄脏的被褥也拆了下来。
洗洗晒晒,一上午就过去了,他做好了午饭去后头叫人。谁知一过去竟扑了个空,他纳闷了,找了一圈才发现一行三人正顶着寒风在外头看热闹呢。
徐泽眉头皱得老高,冲他们喊:“陶大丫!吃饭!”
三人一齐回过头来,二堂嫂调侃道:“瞧瞧,妹夫找不到人都急眼了,你快跟他回去吃饭吧。”
“我还不饿……”陶枝辩解了一句,慢吞吞地往回走。
两人打了照面,徐泽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你就算了,怎么还撺掇你二嫂到外头来,正化着雪,跌一跤可怎么得了。”
陶枝不满,“我哪敢,是二嫂他们喊我过去的。隔壁的鸭棚塌了,方才你大哥他们都过来了,发了一通脾气,一大家子急冲冲的又回去了,这会儿只剩下钱大钱二两兄弟在那边收拾呢。”
徐泽拉长声音“哦”了一下,阴阳怪气道:“好事啊,得买一挂鞭炮来庆祝一下才好。”
陶枝被他逗笑了,“你还真是会幸灾乐祸的……”
“胡说什么呢,我这个人心眼最好,这叫兄友弟恭,礼尚往来。”徐泽义正言辞道。
路过菜地,陶枝指挥徐泽拔了几根萝卜和一头菘菜,她笑着说:“我晚上想喝你做的萝卜大骨汤。”
“行。”徐泽满口答应了下来,“快过年了,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喊上你二哥二嫂,咱们一起去县城里头办年货,多买几挂鞭,过年的时候好好热闹热闹,再买半腔羊肉,咱们回来煮锅子吃。”
“好!”
陶枝一想到羊肉锅子,瞬间就觉得萝卜大骨汤也不怎么香了。
自入冬以后,陶枝就没给镇上的铺面续租了,一是那会儿鸭子还没长成,二是天气冷了,为那十几文钱把人冻坏了不值当,再一个二嫂也显怀了,不敢带着她来回颠簸,索性就等冬天过完了再说。
在家里待了一个冬天,陶枝也待腻了,对出门去县城办年货这件事无比期待。
好不容易等到房前屋后的雪化干净了,村道上又满是泥泞。可巧的是,之后还接连下了两天的雨,这冬日下雨还不如下雪呢,潮气闷得屋子里又湿又冷,穿着鞋也不管用,十个脚趾头冻得跟踩在水里似的,连被子里都潮乎乎的。
天一放晴,陶枝忙招呼徐泽在院子里把架子搭起来,又把家里的被褥都搬了出来晒一晒,鞋子在廊下摆成一排,还有帽子围脖这些零零碎碎的,用一个箩筐装起来,吊在竹篙子上晒。
晒了半天,陶枝给被褥翻了个面,又拿了一根细竹枝抽一抽,好让晒透的棉絮更蓬松一些。
太阳一下山,寒气就上来了,要赶早把晒好的被褥收进屋,徐泽帮着搬进搬出,陶枝则专心的坐在床榻上叠被铺床,多余的被子还要收拣进箱笼里。
夜里,陶枝心急的问:“晴了一天了,明日能去县城了吗?”
徐泽说:“明日恐怕路上还没干透,后日吧,咱们赶早过去,好好逛上一天。早饭也不在家里吃了,先去盘江码头吃鳝骨鸡丝面,然后到斗彩街看看杂耍、猴戏,那边还有茶楼,能坐着看戏听曲儿,下半晌再去采买些干货、点心还有炮仗。”
“好!就听你的!”陶枝一口应下,显然对他的安排满意极了。
晒过的被子有好闻的阳光味儿,盖在身上也格外暖和,两人说完话没过一会儿就舒服得睡着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天刚蒙蒙亮,一行四人就赶着牛车往县城去了。
进了城门,徐泽挥着鞭子径直往盘江码头赶。
天气晴好,行于江堤之上,视野极其开阔,放眼望去,几乎能看见对岸的芦苇滩,江面平静无波,如白练一般,粼粼泛着银光。
江边的埠头上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最显眼的是挂着素色帷幔和彩绸的花船、还有供游人玩乐的画舫、小舟,带着鸬鹚捕鱼的乌篷船,江心驶来一艘高大的货船正准备收帆靠岸……
到了临近码头的大市街,徐泽拉住缰绳,扭头说:“这里头不好赶车的,咱们就到这儿下车走进去吧。”
陶枝坐在外侧,率先跳下车扶着二堂嫂下来,又嘱咐道:“二嫂,码头上人多,你千万要当心些。”
“没事儿,你只管和妹夫去逛,我和你二哥在后头慢慢走、慢慢看。”二堂嫂笑得红光满面。
陶枝见她状态挺好,便也放心了。等徐泽在路边把牛车拴好,一行人便往两两成对地往码头上去了。
临街的铺面多是客栈、食店和茶肆,一清早就有不少人坐在里头喝茶吃饭,题着“盘江码头”的高大牌坊下,时不时有车把式上前揽客,路边拿着扁担闲坐的是卖力气的脚夫,还有几个婆子挎着篮子卖草鞋、跌打膏药。
他们穿过牌坊,拾级而上,忽而有一老叟挑着担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听他吆喝才知这人是卖吃食的,盖着棉布的竹筐里装的是便宜管饱的包子、馒头、大饼、年糕等物。
到了码头入口的平台上,江风送来了江河湖海交汇一地的烟火气。
小食摊分列两行,一溜青灰色的大伞下,摆着一套发黑的桌椅,写着大字的幌子被竹竿挑得老高,却被炉灶间升起的热气遮掩了起来,水汽弥漫,好似锁在一口巨大的蒸笼里。
码头上人头攒动,嘈杂的人语声中食物的香气与刚上岸的河鲜鱼获的腥味交织在一起,靠近仓房的一隅,有不少人摆着地摊,卖的是自家地里摘的新鲜菜蔬、也有小贩卖着南方来的香料脂粉、丝带绢花、澡豆香胰子、鸭梨柑橘,最多的则是各色腌菜干货、米面柴炭……
陶枝只觉得空气潮湿又浑浊,秀眉一蹙,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在耳后,催道:“你说的那个面摊在哪儿呢?快领我们过去。”
“就在前面,跟紧我。”徐泽笑嘻嘻的说。
一行四人从中间的过道穿过去,直奔末尾的那家早食摊,他领着三人落了座,高声朝摊主人喊:“老板,要四碗鳝骨鸡丝面,煎堆、萝卜烙、酥皮角子各拣两个,咱们坐在这儿吃。”
“好嘞!四碗鳝骨鸡丝面!”老婆婆朝里吆喝了一句,就取了个小竹筐拣了炸货端过来。
“这都是刚炸出来的,还热乎着呢,几位吃慢点,千万别烫了嘴!”老婆婆笑眯眯地叮嘱道。
这摊子是个夫妻店,算下来在码头摆摊也有些年头了,一人端菜揽客,一人炸点心煮面,夫妇俩年近六旬,做起活儿来还是十分利落。
老汉抓起汗巾擦了一把汗,在案头上依次摆上四个大碗,调好底味,便用笊篱把煮好的面捞起来,掂几下甩干水份,再从铫子里舀出一大勺鳝骨汤,分次浇在面条上,又各夹了一筷子油浸鸡丝,撒上葱花,四碗鳝骨鸡丝面就做好了。
老婆婆把面端上桌,还拿了一小碟酱萝卜过来,笑着说:“这酱萝卜是老婆子我自己腌的,味道重了些,你们佐着面吃刚刚好。”
“多谢。”陶枝笑着应了一句,用筷子挑散面条上的浇头。
陶枝吹开浮在上头的油花,先尝了一口汤,鳝骨熬出来的汤底鲜美无比,咸淡也是恰到好处,面条爽滑劲道,最妙的是点缀在其中的油浸鸡丝,口感油润有嚼劲,一丝一缕,都饱含煸炒过后的干香和一点子姜末的辛香,是越嚼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