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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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当年若是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也不至于后来就招致了赵观柔的情根深种,那般爱慕于他。
望着眼前物是人非的一幕幕,观柔心下却猛然感到一阵困惑,这个时候是谁会在昌仪行宫里悠然自得地放着这样的纸鸢?
女童的笑声越跑越近,观柔的心也不由得有些乱起来。
她听人说过梁立烜现在膝下已有三子两女,两位公主分别是出生在龙徽三年的大公主真宁公主和二公主真嘉公主。
大公主的生母据说是皇帝梁立烜随手临幸过的宫人谢氏所生,沾着生了皇帝长女的光,谢氏也就被封了一个美人的位份;而二公主出身则比大公主高贵上许多,其生母是皇帝所宠爱的薛贵妃。薛贵妃位份只在皇后之下。
若这女童是梁立烜的女儿,似乎不大可能,因为那两位公主现在也才三岁左右,哪里就到了能放纸鸢的年纪。
可是能在行宫之内玩耍,已经足够说明这女童的身份不低了,至少是皇室宗亲才对。
那莫非是梁立烜的亲弟弟,秦王梁臻的女儿?
以秦王的身份,他若是想进这昌仪行宫游玩,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赵观柔眼下更加无暇思索这些事情了。
她只担心一件事,就是这女童跑到她这里来,发现了她。
孩童大多不善于掩饰自己的内心世界,这女童若是发现了她,恐怕很可能会大声叫嚷,询问她的身份,届时再招来其他人的注目围观,对赵观柔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说不定她还要背上一个“不安分”“四处走动”的名声,对一个秀女来说,这是十分可怕的。
观柔越发伏低了自己的身子想要掩饰自己的存在。
不知为何,随着花丛之外那小小女童牵着纸鸢的鱼线越走越近,观柔的心脏似乎都被人攥紧了,百般的不适难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浑身瑟瑟地发着抖。
她不明白自己的这种反常情绪从何而来,当年,便是围剿幽州城的敌军兵临城下,整个幽州不到三日就要断水断粮、而主公梁立烜却征战在外的情况下,她幽州侯夫人、赵氏女君依然能镇定自若地站在城楼上稳定军心,从未怕过半分。
眼看那个女童迈过几束花丛就要走近赵观柔身边来,数十步外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东月,别走远了,到爹爹这边来。”
“那里的花草繁密,当心别被花木绊到,到爹爹身边来好不好?”
这道声线清冽冷毅又带着天然的威严压迫感,只是在面对面前这个女童时,他可以放柔了嗓音去哄她,听起来却俨然是个慈父了。
听到这个在她脑海记忆中万般熟悉的声音时,赵观柔整个人愣住了片刻,而后便更加僵硬如冰地顿在了原地,大脑一片放空,黑亮的瞳仁也不由得扩散了些。
是他。梁立烜。
即便不再爱他分毫了,可是他们过往数年的夫妻相守却是谁都无法忘记的,她仍然记得他的声音。
这些事情早就刻在了她身体的本能里,短时间内难以剔除干净。
虽然她灵魂不知在何处的虚空中昏睡了五年才再度醒来,外面的世界一转眼五年已过,可是对于赵观柔来说,龙徽元年的正月依然离她很近。
她清楚地记得当年这个人在合璧殿内是如何折辱于她、弃她如敝履的。
那个人的字字句句,她都还没有忘记。
几息的功夫后,观柔才后知后觉地恢复了神智。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想要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
不急,以后也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呢。
而那个女童似乎听了梁立烜的话,终是收着纸鸢的线蹦蹦跳跳地回到了梁立烜的身边,所以也就并没有发现离自己几步之外的深深花丛中还蹲着另一个人。
赵观柔猛然想起了什么,呼吸再度滞住了。
方才,梁立烜叫她什么?
东月啊,这不是她为自己女儿所取的名字么?
他对这女童自称爹爹,这女童竟是梁立烜的女儿?
梁立烜当年那般厌弃她,便是他后来又与旁人有了子女,大约也不会再用她取过的名字吧?难道他就不嫌晦气吗?
他已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吗?明明他所承认的、他的大女儿是生在龙徽三年二月的真宁公主,真宁公主现在也才三岁多呢。
他哪来这么大的孩子!
心底闪过某个卑微的期望,赵观柔颤抖着手轻轻拨开面前的花丛,留出一条小小的缝隙来,然后费力循着梁立烜声音所来的方向去找寻那女童的身影。
在某个角度,倒真让她偷偷看见了。
只见梁立烜弯下腰身望着面前的小女孩儿,满目的柔情慈爱,女孩儿忽然转过头对着赵观柔所在方向的那片花丛望了一眼,笑道:“爹爹,我第一次见白色的牡丹!”
那双清澈如碧海的瞳仁也在这一刻落入了赵观柔的眼中。
蓝色的眼眸。
在大脑还未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本能却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赵观柔微颤着身子无声垂泪,珍珠似的泪珠如断了线般的一滴滴坠落下来。
只是那一眼,赵观柔已然看见那个女孩的面容分别肖似极了自己,又生得那般的瞳色。
她焉能不知道她的身份?
第16章 他竟然待她女儿极好。
赵观柔一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唇,一边还不停地用袖子拭去泪痕,半跪在花丛间贪恋地望着那个蓝眸女孩儿的身影。
她察觉自己几欲哽咽失声,可是又怕在这种情况下让梁立烜发现自己,硬是死撑住了没有发生半点动静来。
那边,梁立烜仍是那副温柔慈父的模样和东月说着话:
“今日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鱼羹,月儿的肚子有没有饿,要不要回去吃饭了?”
东月微微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然后立马就将纸鸢线交到了梁立烜的手中:“饿了!月儿要去吃鱼羹!”
梁立烜接过纸鸢,一只手将东月抱在了怀中,就这般带着孩子离去了。
因为这个姿势,东月趴在他肩上,正好面对着赵观柔藏身的方向,所以赵观柔更加十分清楚地看见了女儿的样貌。
这些消息倒真和柴子奇说得不差分毫。
东月还活着,长相肖似极了她,生得玉雪可爱。
当年孩子在她腹中时,正是梁立烜和他的北地幽州军攻下东都洛阳、西都长安,正欲改朝换代重建一统河山大业的时候,虽然局面已经胜券在握,但是梁立烜依然每天都很忙、很忙,忙到他几乎根本就没有时间来陪伴自己怀孕的妻子。
赵观柔那时也计较不得这些,这些年里,她总是习惯了坚定地默默站在他身后,成为他稳定后方大本营的一个贤内助,事事从无差错。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孤独。
她在西都长安养胎,梁立烜其时人在蜀地剿灭前朝余党。而长安留守、负责守卫长安洛阳两都安危、以及保护赵观柔的人,却是柴子奇。
她时常过问军政大务的事情,自然也少不得要见柴子奇。
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赵观柔也曾好奇过腹中孩儿是男是女。
一日会见臣官们后,她闲聊着问起他们,可看出她的孩儿性别,这话本没有什么深意,不过是一个要做母亲的女人,总是忍不住在别人面前用各种话题提起自己的孩子罢了。
但是这个时代、这个世道、对于赵观柔这样做正妻的女子来说,显然是生男孩更加金贵的。臣下们于是也就交相奉承,纷纷说夫人腹中有男胎之相。
观柔本是随口一问,但见他们都是这副模样,不觉无趣乏味了起来,略说两句话后,便让他们退下了。
倒是柴子奇,忽然俯身恭敬道:“臣觉得女君腹中是小女君。”
赵观柔捧着肚子坐在太师椅上,这才笑了出来:“你是如何看出的?”
柴子奇不答,良久又低声道:“小女君长相一定会肖似女君,仙姿玉貌。”
也不过是消解她在孕期累倦的一句玩笑话,别人说生男孩,奉承的是赵观柔;柴子奇说生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女孩,也是一句奉承话罢了。
但是正是这句奉承话,后来不知如何又是传到了梁立烜耳中去的。
在女儿出生后,为了女儿的那双眼睛,他们就没少吵过架。
或者说,是梁立烜单方面对赵观柔言语精神施暴,而赵观柔只能一次次揪着他的衣摆苦苦哭诉哀求,在他面前根本就是毫无尊严。
梁立烜有一次争吵过后将赵观柔摔在榻上,暴戾地冷笑道:“我算是这野种哪门子的父亲,她的亲爹,可是早早连她是男是女都能看出来的人,想来就是他偷摸着种的种,所以才这般清楚了!”
这话一出,赵观柔当时便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两个耳光,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绝望地掩面抽泣起来。
她咬紧了唇瓣没再回应梁立烜的疯狂,可是心中却不由得想到,倘若她孕中梁立烜但凡能在她身边陪伴她十日,她也绝不会向外人问起这些话来。
如果她的夫君在她身边,她自然会挺着孕肚满脸幸福地依偎在自己的丈夫身边,和自己的丈夫讨论起孩子的男女来。
她怀孕的时候,梁立烜身边又是谁呢?
赵观柔凄凉地冷笑,因为在外征战时需要发泄,他将自己的三位妾室,魏氏、乔氏和吕氏都带在了身边随时宠幸,陪伴在姬妾们身边的时日也远比在她这个原配结发妻子身边的多了去了。
一转眼,时光飞逝,那么一点点地在她腹中的女孩儿,现在也长得这般大,会跑会跳了。
赵观柔心中无限感慨。
那个当年口口声声骂着她野种杂种的男人,竟然也会这般柔情地对待她,将她宠上了天。
赵观柔并不傻,一则,她看得出东月身上的衣衫发饰,样样皆是四海番邦所进贡的唯有帝王可享的贡品——这些东西,便是她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梁立烜也没舍得拿出来给她的母亲用;二则,孩子的神情状态是做不了假的,她在梁立烜身边时,分明又是那般的轻松自在,可以随意对着梁立烜撒娇提要求,想来梁立烜私下也并没有虐待苛刻于她。
这些都让赵观柔的心里暂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女儿过得快乐就好。
但是转念一想,梁立烜至今都没有对外人承认过东月是他女儿的身份,如今天下皆知他有三子两女,东月却连个名分封号都没有,其存在更是不为人所知,又让赵观柔忐忑起来。
她不知道梁立烜究竟想做些什么。
难道是为了养着东月来要挟谁么?
可是这也不像是他的做派,他的原配“赵观柔”已死,赵观柔的父母早年亡故,她是家中唯一的孤女,赵家也并不剩下什么其他的亲戚可以成为外戚权臣威胁到梁立烜的,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这么做。
换句话说,赵观柔一死,就算梁立烜心中认定她不贞,他连迁怒的时候想要找个诛她九族的亲戚都找不到。
既养着,没舍得杀这个他心目中自己被妻子背叛的“见证”,可是却连一个名分都不给……
赵观柔无力再去猜测梁立烜阴晴不定的性子。
梁立烜带着东月走后,她跪伏在草地上许久许久才渐渐平复了太过于激动的神智。
等她终于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时,已是将近两个时辰之后了。
观柔循着来时的路返回,忽觉自己面前一片水意模糊,她用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竟满面的泪水,也不知是何时坠下的这些泪珠,哭的她的眼睛都红肿起来。
她胡乱擦了把眼泪,低着头回了文氏所居的小院子里。
文氏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见观柔这副模样回来,文氏顿时着急地追问了起来:“怎么去了这么久的功夫?赵妹妹,你怎么哭成这般了?可是遇见了什么人?”
观柔强打起笑意摇了摇头:“姑姑,没有,我并没被什么人看见。只是这白牡丹的花蕊难寻,我趴在花丛里找了半天,才勉强凑齐这么一篮子。概因里头种的花儿多了,也不是是哪个和我不对付,鼻子里一头呛了花粉进去,叫我又咳嗽又涕泪横流的,半晌才缓过神来。”
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应对文氏的说辞。
观柔如此说,文氏当下松了一口气,又连连安慰她:“原来是这般,倒叫我也跟着担心了半天,还好还好。”
赵观柔走后不久,昌仪宫里管事的官吏们就又遣了人下来挨个传话,说是今日有贵人踏足昌仪宫,底下的宫娥内监秀女们,有一个算一个的都不准乱跑,冲撞了主子,拉下去乱棍打死也是常见的。
文氏当时便有些心虚,又见赵观柔许久不回,难免担心起来。
好在现在赵观柔好好地回来了,也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第17章 后宫众生相【附人物关系图】
文氏收拾了自己的小院,又按照赵观柔给她列出来的单子,使唤了个小宫娥来采买置办齐了制那牡丹露所需的所有东西。
观柔于是独自一人待在文氏给她准备的一间偏院里,开始熬煮汤药,萃取牡丹花的汁液。
以前在江都时,她见过赵省荣和丁夫人是如何制作牡丹露的,也去帮过他们的忙,所以她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忙,便是一整夜。在劳累繁琐的劳作中,她时时刻刻、心心念念所想的却是今日所见到的自己的女儿。
观柔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等到终于做完了给文氏的牡丹露时,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彻夜未眠。
不过,眼下虽然忙完了,但是也要等到过一阵子文氏醒来了,亲手把东西交到了文氏手中,观柔才能得空回到自己的房中好好睡一觉。
左右现在是睡不着的,她便从那张自己坐了大半夜的椅子上起了身,慢慢踱步到窗前,看着遥远东方天际的日出。
漫长而又杂乱的遐思中,赵观柔不断在自己的脑海中想象着女儿这些年成长的点点滴滴,靠着想象充实着自己缺失的有关于女儿的所有记忆。
也不禁会想到那个人,梁立烜。
他已有了白发了。
这是观柔今日才发现的。
明明她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那般龙骧虎步、昂然玉立的年轻雄主,怎么一别几年不见,连梁立烜都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倒真是稀奇。
梁立烜带东月来放纸鸢时,穿了身常袍,并未三绶九带帝王衮服加身,那般的衣袍,虽然仍然压不住他身上的凛冽威严之气,不过总归还是有了几分温和的意思。
而且他满头墨发之间已添了些斑驳夹杂的白发。其实他的岁数也还没到那个时候呢,可是这些丝丝缕缕的白发却给他平添了些沧桑落拓的味道。
想来开国之君也并不是那么好做的,外人只能看到他固若金汤的盛世江山,又焉能知道帝王日夜勤政背后的艰辛了。
——当然了,除了要应付政务,观柔想到,他还要去抽空应付他的三宫六院莺莺燕燕,大约也是很耗费体力精神的罢?
这一夜,昌仪宫内也不止是赵观柔一个人没睡。
梁立烜亦是彻夜无眠。
不过他倒也习惯了这样的长夜无眠,自赵观柔死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夜夜痛彻心扉,醒来的时候浑身知觉冰寒入骨。
今日带着东月在外面玩时,梁立烜又不禁想到了她。
若是她还在,这一切该有多好!
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可以享尽天下至乐。
昔年他还未登基称帝时,可是亲口握着赵观柔的手和她承诺过的,他说,只待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一定也带她来昌仪宫中游玩,好好弥补过去亏欠她的那些时光。
然而等到他梁氏的江山稳定时,她已经不在了。被他亲手推向死亡的深渊。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对东月再好,再如何细致入微地去扮演一个慈父的角色,终究是比不过母亲的重要性。
今日用晚膳时,东月还缠着他问她生母的事情,说为什么她养的那些兔儿雀儿都有母亲,她却没有。
梁立烜当时便心痛如刀割,不知如何回答女儿。
他不仅毁了赵观柔,也毁了他们的女儿,害的女儿一生都要没有母亲,害的她们母女分别离析。
天际刚刚透出微亮,一夜未眠的皇帝梁立烜又带着东月回到了禁宫之内。
因为帝王所乘的马车自然是万般精致舒适的,所以马车的行驶并未吵醒东月的睡眠,女儿伏在他膝上睡得香甜。
而这边的赵观柔终于等到了文氏起身,便将熬制了一夜的药露送给了文氏,告知她该如何涂抹,一日几次等等。
药露刚刚贴合肌肤之时,文氏便感到了一阵的清凉舒适,当下喜不自胜,又连声说着感谢之言。
观柔微微一笑,并不对她倨傲邀功。
拉近了和文氏的关系,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的生活都过得格外轻松。
文氏常常允许她偷懒,白日里多睡些功夫,教导她宫规礼仪时也不再摆架子,反而异常的轻松温和,还时常偷偷端来些好饭好菜给她用。
当然了,这一切的背景是,观柔给她做的药膏是真的管用的,文氏脸上的痘子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下去。
据文氏所说,十日后就是进宫的殿选了。
宫里的郭太后和郭皇后商议了一番,也告知了皇帝,这次大约拢共选上十五个左右的新人嫔御进来,二十来个侍奉宫妃左右的女官,再大约选两三个侧妃侍妾给陛下的亲弟弟秦王梁臻。
倘或再额外开了恩典,也可能会从秀女中选人赐婚给梁氏皇族的宗亲子弟,不过至于是当正妻还是当侧室,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这些消息都是文氏私下告诉赵观柔的。
但其实这其中,秀女们命最好的也不是去做宫妃,而是承了宫里的恩典,被指婚给还未娶妻的宗室少年子弟做正妻。
做人正妻自然是扬眉吐气的,而且她们是宫里的主子亲自指婚,自家夫君婆母都得把她们供着,就算心中不喜欢也不敢给了她们气受,否则传出去,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家里不喜欢皇帝指婚的儿媳妇,轻易还能教人参上一本大不敬呢。
这倒是个有趣的现象。
若是做宫妃,——那还称不上是妃,都得从最末一等的采女选侍慢慢往上爬,若是运气不好,一辈子也就是个无名无姓的选侍了。
而且宫里的皇帝并不经常抬举妃妾们的位份,这就是一桩更要命的事情。
若是被选作伺候人的女官,那就更难熬。人家再不济也是个主子,皇帝的女人,而你呢,是人家伺候的奴婢。
被分到哪个主子的宫里伺候,因为年轻娇美,又都是被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来治的,大约只能等再熬上二三十年,熬成一副老嬷嬷的模样了,没有男人愿意看的时候,才能得到几天好日子过。
说完这些后,文氏和赵观柔掰扯起了如今宫里的高位嫔妃有三妃一婕妤:
其一,头一位的薛贵妃,是皇帝登基后亲自纳来侍奉的,生养了皇长子宥和皇二女真嘉公主,因为儿女双全,位份又高,薛贵妃行事跋扈,和皇后分庭抗礼,隐隐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常常将郭皇后气个半死。
宫里人都隐隐传话说,要不是有郭太后压在头上,说不定这个薛贵妃早就把皇后也生吃了。
其二,至于魏淑妃,在妃嫔中的地位仅次于薛贵妃,可是其人却并不得宠。
魏氏是郭太后的外甥女,有人传过她的那会子嫁给邺帝的原因。
似乎是说当年邺帝梁立烜的元配赵夫人不好生养,连着小产过两回,赵夫人的婆母太后郭氏就不大高兴,做主将自己的外甥女魏氏塞给了还是幽州侯的梁立烜做妾。
魏俪姬以前似乎被宠过一段日子,后来也不中用了。
其三,是魏淑妃之下的乔贤妃乔芙君,乔贤妃出身北地豪强之族。邺帝昔年为了解幽州被围之困,曾经向乔家借过粮草。
乔家顺势提出了让幽州侯纳乔氏女为贵妾侧室的要求,并且要求幽州侯日后登基,也要给乔氏女一个尊贵位份。所以乔贤妃虽然也不得宠,但是皇帝还是好生将养着她的。
其四,也是高位嫔妃里的最末一位吕婕妤了。
吕婕妤的出身并不高,并非世家豪强之女,和邺帝微时的元配妻子赵夫人一样,吕婕妤吕嫆的父亲也是幽州梁氏麾下的大将军,算是他们的“家生子”。
甚至吕婕妤的遭际也和赵夫人堪称雷同——当年吕婕妤的父亲吕老将军战场上受了重伤,病危临死之前,他向幽州侯梁立烜苦苦哀求,说自己膝下无子,只留下这么一个孤女,还请幽州侯一定要纳了他的女儿,给他女儿一个归宿。
三军之前,为了稳定军心,大约也是不想让底下的军士们瞧着自己这般冷漠无情,幽州侯便纳了她了。
不过赵夫人的父亲当年可没求梁立烜家里收养赵夫人,是梁立烜的父亲亲自将人接来养的。赵夫人也不是求着去给梁立烜做妾的,那是青梅竹马的幽州侯梁立烜亲自三媒六聘求娶来的正妻。
文氏说着还窃窃地和赵观柔笑了起来。
她说道:“早前宫里还有人拿这个笑话吕婕妤,说她处处比不上那位元配赵夫人。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命数,怎么人家赵夫人是妻,她父亲要贴上最后一张脸皮去求来让她做妾?可是后来……唉,后来那位赵夫人殁了,死后又是那样……竟然还显着处处比不上吕婕妤了,反倒让吕婕妤自觉自己长了一口气似的。”
这就扯远了。文氏又说道,邺帝梁立烜的后宫断层十分严重,除了这四位位份高的娘娘,剩下的竟然都不够看,只有两三位美人,其余的郭太后选来的那些姬妾,更是连姓名都无人在意似的。
例如宫里生养了皇子皇女的姚美人、吴美人和谢美人她们,生完了孩子也还只是个美人呢,怀孕挺着肚子的时候,甚至只是没有名分的宫人,被人称作宫人某氏某氏的喊着。
闻言,观柔面上殷切地笑了笑,谢过文氏的好意提醒。
但是其实除了三位宫人出身、后来生养子嗣才被升为美人的低位嫔妃之外,其他的人,观柔自己心中都熟悉的很。
比如当年郭太后是如何趁着她小产后身子虚弱,将自己的外甥女魏俪姬送到了梁立烜的屋中,第二日魏俪姬来到她病榻前向她请安时,是何等的明艳嚣张。
再后来,梁立烜为了向乔氏借粮草,将乔芙君迎了回来,名义上乔氏女是贵妾,实则为了顾及乔氏的颜面,乔芙君进府的一切礼仪都是按照正妻的标准来置办的,而准备这一切的人,就是赵观柔自己。
因为她必须要做一个贤惠大度的妻子。这就是她的命。
吕嫆呢,出身并不高,其实梁立烜也没有为了拉拢谁、或是不好拂自己母亲的面子而必须纳她的理由。
观柔当年给梁立烜出过主意,虽说吕将军临死之前是求过梁立烜娶他女儿为妾,可是梁立烜也可以将她认作义妹,添上一大笔丰厚的嫁妆田产,找个富贵好人家将她嫁为正妻,不好么?
但是梁立烜那时满脸疲惫,只是淡淡和她说了句,让她不必如此善妒。
观柔唇瓣嗫嚅了下,望着他眼中充斥着的红血丝,见他似乎实在是累极了,便再没有其他的话可说了。
半个月后,吕嫆也风风光光地入了幽州侯的宅邸,被他宠幸。
那夜,赵观柔一人独坐空房。
至于那位薛贵妃薛兰信。
赵观柔更是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从前是赵观柔身边的女医,观柔怀着东月时,也是薛兰信常常侍奉左右的。但是在做女医之前,她曾经差点一生都坠落污泥脏秽之中。
因为当年薛兰信全家被兖州的傅舜所抄、没为私奴,她因为年轻美丽,险些是要被傅舜充作营妓永世不得出的,还是赵观柔碰巧遇见了她,见她可怜,将她赎了回来。也是在兖州,她顺手还救了柴子奇。
薛兰信曾经说要永生永世给她当牛做马报答她的恩情。观柔当时还劝她不可如此贬低自己。
谁知道世事变化的如此之快。
人物关系图。注明:这上面的信息是作者写到现在的给予这些人物的表面信息,有些和后来的真实情况并不一样哦。比如郭太后名下的第二子是男主梁立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实际上她并不是男主的亲妈~
第18章 薛兰信
备选的秀女们待在昌仪宫中学习宫规礼仪的时光总是那般的枯燥无味,一日一日重复下去,丝毫看不出这般平淡的日子里可以掀起什么波澜。
然而禁宫之内却是她们所想不到的别样热闹非凡。
椒房殿内,皇后郭妙菱再次唤来了自己的表妹魏淑妃和吕婕妤,和她们商议起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打算。
因为殿选之日一后四妃同坐高台之上决定那些秀女们的人生,只要郭妙菱下了主意,她决定哪些个秀女的去留,四妃之中再有魏淑妃和吕婕妤追随附和,这事情也就板上钉钉了,料想单打独斗的薛贵妃和乔贤妃也扭转不了局面。
宫娥搬来椅子伺候魏、吕二妃坐下,郭妙菱旋即屏退众人,又叫人关上了门窗。
吕嫆饮了口茶,淡笑着开口问道:“不知娘娘今日宣召妾等前来,可是有事情要说与妾等知晓?”
郭妙菱端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以一只戴了珊瑚珠戒指的手抚过身上绛紫色的华裳衣袖,耳上缀着的碧玉耳环微晃:“本宫才知道,这广陵郡选上来的秀女里头,竟有这般妖妖调调的人物。”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冒出来,下面的魏淑妃和吕婕妤都是微愣。
不过很快,郭妙菱的贴身侍婢就将一张秀女的画像送到了她们二人的面前。
魏淑妃伸长着脖子去看了一眼,下一瞬蓦然大怒,狠狠拍了下手边的茶桌,震得案上的茶盏都摇晃了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