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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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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荒唐的片刻,他内心闪过一丝极其微小的奢望。
他多么希望那个人还在这个世上啊。

第12章 她能见柴子奇,凭什么不见孤?
从大中殿皇帝的书房内出来后,韩千年的双腿都在隐隐发颤。
他属于皇帝最亲信的心腹,知道的秘辛要闻自然也是最多的。
赵观柔的死,东月公主的眼睛,以及柴子奇被皇帝在地牢之内关押数年的原因。
这些事情他都知晓。
皇帝虽然放了柴子奇,但是至今在心里都没有打消过对柴子奇的怀疑和恨意。
即便放他去地方上做了个刺史,可是仍然在一直派人死死地监视着柴子奇的一举一动,看他可有半点可疑之处。
他昏睡时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的女君二字,自然就是第一反常之处了。
韩千年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造孽啊。
他理了理袍摆,正要离开大中殿,迎面却撞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童。
粉白一团的东月手中抓着一只几乎比她还大的纸鸢,在几个婢子的簇拥下正往皇帝的书房内去,似乎是要皇帝陪着她玩。
见到韩千年,东月对他还算十分熟悉,韩千年恭敬地俯身向她行礼,擦肩而过时,东月也就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双眸清澈如水,发髻间缀着的几颗大珍珠相互碰撞间发出轻微的声响。
刹那间,韩千年的内心闪过一丝可怕的动摇。
东月渐大,五官也渐渐长开了。
这些年里皇帝一直纠结着她的身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次次地盯着她的小脸看,看完她,再去看关在地牢里的那个柴子奇。
皇帝拼命地在她身上寻找她相像自己的地方,又拼命地给自己寻找东月不像柴子奇的证据。
可是呢,越看,心越凉。
东月的眼睛分明就是和柴子奇如出一辙,甚至连眼型都是像的。
随着她的长大,这种相像感更是与日俱增。
方才东月公主对他那一笑,韩千年分明看清了她的眉眼和柴子奇的眉目是如何的肖似。
怕只怕……她的身世真的并不干净。
偏偏皇帝这些年里仍是金尊玉贵的将她宠上了天,爱得如珠似宝,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几分。好像又根本没那么在乎她的血脉是否纯净。
可是另一方面,韩千年又在心底有些唾弃自己的这种恶毒诽谤之词。
当年,幽州侯夫人赵夫人待他也算不薄,赵夫人怎么看也不会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女人,他岂能暗暗在心中怀疑她的不贞?
何况赵夫人已经过世多年了。
还不等韩千年心情复杂地踏出大中殿,皇帝身边的贴身内监徐棣又将他唤住了。
“韩大人,您且先去偏殿再候一候罢,陛下说等会还有话吩咐下去呢。”
韩千年立马挺直了脊背。
“是。”
书房内,梁立烜满目父爱柔情地将东月抱坐在自己膝上,格外认真地看着东月所画的那扇纸鸢的图案。
“我们月儿真厉害,画得这么漂亮。”
梁立烜轻轻抚了抚东月的发顶,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东月笑得甜美又招人喜爱:“爹爹,你会画纸鸢吗?”
“爹爹小时候不喜欢画画,画得也没有月儿的好看。月儿是小才女。”
哄她的时候,梁立烜身上竟看不出半分的暴君帝王气质,俨然一个民间普通父亲,对女儿千娇百宠,声声低哄,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东月果然被他哄得更加高兴了,又追问道:“那我阿娘呢?阿娘会画画吗?阿娘以前喜欢放纸鸢吗?”
梁立烜环在东月腰上的双臂僵硬顿了片刻,他狼狈地回过头去,没有让东月看见自己眸中沁出热泪的模样。
“你阿娘什么都会,画画也好看。不过她像月儿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月儿聪明。”
“爹爹还知道阿娘小时候的事情?那你和阿娘是一起长大的吗?”
梁立烜眸中一片赤红,低声道:“是啊,爹爹和你阿娘一块儿长大的。”
他的声音里已带上了掩饰不去的哽咽之意。
因为他,东月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她之前从未和梁立烜问起自己生母的事情。
这么多年来,梁立烜一直将赵观柔死死地压在心底,他不提这个人,别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可是自从那日东月梦到她的生母之后,正值孩童年纪的她很快就被这个女人勾去了全部的好奇心,总是喜欢缠着梁立烜问起自己母亲的事情。
今日又乍然听到东月提起她,梁立烜的思绪也不禁回到了和赵观柔初识的时光里。
真的不堪回忆。
他这一生,一路从少年将军走到意气风发的年轻枭雄,他的全部心思都花在了自己的宏图霸业上,辜负了那个女人太多太多。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东月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指擦了擦梁立烜的眼睛,女孩儿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惶恐不安:
“爹爹,你哭了。”
“别哭,别哭好不好?”
“爹爹,是不是月儿惹你生气了?”
梁立烜胡乱卷起袖子一把拂了拂面,顷刻间便收敛了所有失态,他故作轻松地捏了捏东月的小脸,强撑出笑意哄她高兴。
“月儿,爹爹没事。别害怕,别害怕。在爹爹面前,你永远都不要害怕,爹爹会一辈子疼爱月儿的。”
他见不得东月害怕自己。
东月害怕他的样子,让他一次次想起了赵观柔临死前最后的那段时光。
赵观柔当年也是这么害怕他,害怕触怒他,每一次都格外小心翼翼地向他辩解,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揣摩他的心情。
彼时她甚至才刚刚生完孩子。
假如那时候他能好好待她,好好珍惜自己青梅竹马的结发妻子,他们又何至于最后走到了那一步啊。
好不容易哄完了东月,梁立烜说他等会带着东月出宫去放纸鸢,叫婢子们带东月下去换身方便活动的新衣裳来,东月蹦蹦跳跳地跟着婢子们下去了。
梁立烜静坐了片刻后又将韩千年叫了回来。
韩千年这一次更加的胆战心惊,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
“你适才可看见孤的东月了?”
“是,陛下,臣方才正欲出去,撞见公主拿着纸鸢从外面进来。”
“那你说,东月……究竟有几分像孤?有几分像她生母?”
韩千年惊得一下整个趴伏在皇帝书房的地砖上,被这个问题吓得恨不得刚才就死在外面才好。
东月公主的眼睛和她的身世,是皇帝多年的一桩痛事。
“说罢,孤不会迁怒于你的。”
良久,见韩千年不敢开口,皇帝的语气里已带了几分不耐了。
“公主冰肌玉骨,肖似夫人。”
他最终也只敢说了这么一句话。
皇帝却是冷笑。
那笑里还罕见地带了几分落拓不羁的意思。
“东月的确和她母亲像极了,可是剩下那几分不像的地方,无一例外不是和柴子奇像!孤早就看出来了!可是孤已经不在乎了!”
“陛下?”
韩千年惊惧地抬起了头来。
只见宝座之上的帝王满面怆然:“孤不在乎东月的身世。即便东月真的并非孤亲生,孤也会永生永世宠爱她平安长大。孤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母亲究竟有没有爱过别的男人。”
他只是想知道赵观柔当年有没有爱过柴子奇、柴子奇有没有真的得到过她而已。
他恨柴子奇勾走了赵观柔的心。
其实,当年他对赵观柔所说的话也的确句句真心。如果东月的身世有问题,他也可以将东月当作亲生,可以将这件事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
只要赵观柔杀了那个男人,以后只陪在他一个人身边就好了。
毕竟他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也正是这些话,逼死了他的毕生挚爱。
“这些年她不愿再来见孤一眼,似乎真的要与孤黄泉碧落永不相见了。什么术士招魂做法,她都不愿入梦见孤一面,那她为什么能去见柴子奇?为什么?!”
皇帝似是在自言自语,可他话里却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了。
柴子奇大醉一场喃喃自语要去找他的女君,梁立烜在起初的愤怒过后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不过是因为他喝醉了,做了个梦而已。
至于梦到了什么,那自然就是赵观柔了。
旋即他心中又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滔天嫉妒。
这些年里他用尽办法都无法换得赵观柔入梦来见自己一面,凭什么,凭什么柴子奇却能见到她?
是不是因为她心中还记挂着柴子奇?
那为什么她不来见自己呢?

第13章 皇帝驾幸昌仪别宫。赵观柔就住在他隔壁。
皇帝最后吩咐了韩千年,让他继续派人严防死守地盯住柴子奇。
末了,他嗓音十分艰涩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令韩千年将这几日宋州驿站附近出现过的、以及同柴子奇有接触的所有人都详细排查一遍。
某个极其微小的希望在他心底闪过。
他倒宁愿是赵观柔还活着,柴子奇是真的见到了他的观柔。
韩千年退下后,梁立烜压下心底的悲痛,若无其事地从宝座上起身去换了件家常的衣袍,带着东月去了洛阳城郊外的行宫昌仪别宫。
皇帝出行,只带了心腹亲卫跟随,其他人并不知道皇帝的行程动向。
马车内,东月趴在梁立烜的膝上,透过马车的窗子,她好奇地抬头打量着外面的景色。
梁立烜养东月养到了极致精心呵护的地步,这些年来,无论政务多么繁忙,至少每隔十日他就会带着东月外出游玩,耐心地见证着东月的成长。
至于她的一饮一食,衣着起居,他更是无一例外日日亲自过问。
说到底,也不过是借着对东月的好,弥补自己心里对那个人的亏欠和愧疚罢了。
她在世时,他没能好好珍惜她。十年夫妻,真正恩爱相守的时光实际还不足半数。她在他身边做他的妻子时,他忙于军政要务和他的帝王大业,也几乎很少带她闲暇着出去游玩放松。
如今她走了,再追悔莫及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多时辰后,皇帝微服的车马队伍抵达了昌仪宫外。
昌仪宫内里万般精致奢华,还是前朝皇帝在的时候就经常驾幸的潇洒游乐之处,行宫内奇珍异草、绿树浓荫,更有十里荷花,牡丹百亩,温泉池水相伴。
不过今日陡然听闻皇帝驾临,主管昌仪宫事务的官吏们却被惊了个半死,连忙整肃了衣冠跪到皇帝的车轿外谢罪叩首。
徐棣上前低声问了几句发生了何事,回头又向皇帝汇报。
“陛下,太后娘娘懿旨选秀,现下各州郡选上来的秀女们都被送到了昌仪宫暂住,只等着宫里的教习嬷嬷们先教上秀女们一阵子的规矩,然后再送到禁宫里去殿选呢。所以这回子昌仪宫里亦住了不少的秀女们。臣下们不知陛下驾临,还未来得及呵退她们,只恐冲撞陛下。”
原来是为了这事。
梁立烜剑眉微微皱起,他的确是不喜外人在跟前吵嚷,来昌仪宫带东月放纸鸢玩,就是嫌弃宫里的一干莺莺燕燕实在太过烦人,不想她们在跟前花枝招展地闹腾。
他并不关心什么选秀不选秀的事情,也就没想到如今的昌仪宫里又住进了这些秀女来。
“无碍,退下吧。”
不过既然都带着东月来了,梁立烜自然也不可能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女人再回去的。左右她们是没名分的秀女,住在行宫别院里头也不敢乱出来走动,而昌仪宫里的帝王寝居还是清净无人打搅的,也差不多。
见皇帝并没有动怒,行宫里的管事官吏们纷纷劫后余生般地擦了擦自己额间的汗珠,就像是好不容易又捡了条命回来似的。
又有几个头脑灵活善于谄媚的,压低了腰身跪在地上就要接驾,等着一会儿亲自伺候在皇帝左右,为皇帝分忧解难。
梁立烜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让他们滚,别老跟苍蝇似的围在这。”
这一群人才乌泱泱地散开了。
东月的眸色同寻常女童有异,梁立烜一贯是不让其他外人见到她的。她被养在大中殿里,四岁之前和皇帝同吃同睡,直到四岁之后才挪到了皇帝寝殿的东偏殿长乐阁单独睡。便是这样,每晚皇帝都要先去长乐阁守着东月熟睡后才回到自己的寝居歇息。而长乐阁和皇帝的龙床相隔也不过数十步。
照顾东月的婢子侍从,更是个个都被皇帝仔细盘查了数遍才敢弄进来的人。
而东月每日待在大中殿内,凡要外出,必要先经梁立烜过问同意后,婢子才敢带她出去玩,何时出何时归见了何人,皇帝每日亲自盘问。
入昌仪宫,宫人们支起了东月所画的纸鸢,将缠好的鱼线交到皇帝手中,皇帝怀抱着东月,手把手教会东月如何放纸鸢。
东月玩得开心,咯咯笑个不停,又让皇帝将她放下来,她追着纸鸢在地上小跑起来。
是时满园的牡丹盛开,姚黄魏紫,华丽非常。
东月穿梭于大片牡丹之中,笑颜如花,冰雪可爱。
梁立烜静立在一旁看着女儿的活泼笑意,一颗千疮百孔了多年的心才仿佛得到了些许慰藉,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盼头。
还好他还有东月,还有她的女儿。
只要他今生将东月照顾好了,她那么在乎女儿,想必来生一定会再愿意见他一面的吧。
倘若他连女儿都养不好,阴司地府里头,又有何面目再去见那个人呢?
两日前,赵观柔和一干扬州来的秀女们都在昌仪宫的永章殿住下。
永章殿很大,但是每个秀女分到的基本上都是一间大通铺,八九个人住在一间房中,显得略有些拥挤。
听教导她们规矩的嬷嬷们说,宫里皇后贵妃们的意思是先教习她们宫规礼仪,待她们学到能在御前面见中宫的时候不出错了,再把她们带到宫里去安排殿选。
届时过了殿选这一关,被留在了宫中,得了名分,就是邺帝梁立烜名正言顺的女人了。
而没有得到册封落选了的女子,可能被安排在宫中做女官侍奉主子,也可能是照旧送回家中正常婚配。
昌仪宫里不止有打扬州来的秀女,别地的选上来的女孩子也很多,但是远没有扬州的多。宋嫄华不知是打哪听来的话,说是因为太后喜欢南地的读书人家,所以南地选来的秀女都比北地多。
赵观柔莞尔回她一句:“太后和皇后都是南地人,自然更喜欢南方来的小家碧玉般女子了。”
负责在永章殿教习她们宫规的是个年轻女官文氏,人人皆唤之文女使、文姑姑。
文氏对她们的规矩又重又严,从秀女们到昌仪宫的第一天开始就教她们如何站,而且经常在日头底下一站就是大半天,累得这群女孩子们人仰马翻的,叫苦连天。
文氏当时便坐在檐下的阴凉处,厉声喝道:“如今还只是对着我,姑娘们略站了片刻,就这般左摇右摆不尊不敬的,来日进宫里见了帝后主子们,岂不是要闹出天大的笑话来?殿前失仪,轻易论起来,这也是要累及家中父母兄弟的大罪!”
秀女们缩了缩脖子,吓得顿时收住了微微露出不耐的眼神。
这日里,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烈日下训人训的时间太长了,虽然自个常常躲在阴凉地下,可难保不会受了点日头的损伤,文氏的年轻肌肤吃不得这个苦,一夜之间竟冒出了许多豆大的疙瘩痘子,看上去还十分可怖。
自晨起后文氏就断断续续地哭了大半天,所以赵观柔等人也就乐得在屋中歇息了一天,不曾出去受教。
文氏正对着另一个女使哭道:“我精心作养了大半年的脸皮,就是为了他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面前回话时能不出错、留下个好来的,如今一朝毁去,岂不是这辈子都要留在这别宫里不见天颜了!”

虽说都是伺候人的奴,可是奴和奴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宫女们还分普通婢子和有品阶的女官;太监们之间也分各宫的内监首领和普通小黄门。身份地位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官大一阶压死人。人活在这个世上,谁不是想拼命的往上爬呢?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最高峰去。
例如就说像文氏这样的女官吧。她是在皇帝的行宫里面当差的,日常几乎根本见不到帝后太后等正经主子,因为远离宫廷,所以可供他们捞到的油水也就没有那么多了,着实不算是什么美差。
文氏一直都很羡慕那些伺候在太后、皇后和贵妃淑妃等主子们跟前的女使女官。
本来,自从龙徽元年从宫里被拨到外头当值之后,她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再回到宫里了。
但是这一年,皇帝选秀,来自各州郡的秀女们云集于昌仪行宫,又让文氏看到了新的改变命运的希望。
他日秀女入宫参加殿选,也还是需要几位女官随行等候主子们使唤的。倘若她那时在宫里得了脸,混了个眼熟,再被挑出来随着秀女中被新选出来的主子们一起入内廷,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起来。
她的计划本是没错的。
可是谁想到自己的脸皮却这般的不争气,在这个关口生起了大痘子。
面容有恙,那可就是御前失仪的大罪。她上头还管着她的那些教习老嬷嬷们,肯定是不可能让她顶着这张脸凑到皇后主子们跟前说话的。
这也就意味着她将要被“雪藏”,把自己身上的差事再让出来给别人。
文氏当然不愿意。
当年她是怎么从一个小小的人人都可以欺凌的宫女变成了一个有品级的女官?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她花费了多少的心血?更不谈她是冒着怎样的胆量了。
床上嚎哭了半日,文氏终于渐渐回过了些神来,知道如今的情况下,自己光顾着哭,是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的。
她旋即开了自己的箱奁,取出了些银钱来交给贴身伺候自己的小宫女,让这个小宫女去请一位太医署同她有几分交情的医官来为她看诊。
兴许自己脸上的这时疾还能被看好呢?
午后,她扯了张面纱遮面,继续将那些秀女们传来学着规矩。
然这张面纱也顶多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文氏脸上的大多数痘痘还是隐约能被瞧见的。
赵观柔略瞥了她两眼,又看着文氏那个趾高气扬的做派,心里渐渐有了些思量。
趁着中间文氏得空放她们歇息一阵,观柔便慢慢走到了文氏的身边,和她交谈起来。
“我知道姑姑为了这事心焦。我是南地人,我们那里的女郎时而也会犯这种时疾,倒有一味七宝牡丹露……敷在面上却是即管用的。”
文氏本不喜观柔说起她面上生痘的事情,自是觉得别人戳到了她的痛处。
但是随便说了两句话后,见赵观柔似乎对她这回的病症十分了解,连她的痘子几时生、几时冒出来,这几日的饮食如何都说得清楚,不觉大喜,以为观柔真的对这病症有所了解,可以解她燃眉之急。
文氏连忙亲热地拉着观柔的衣袖问道:“姑娘说得可真?用了那牡丹露,不过两三日就能祛痘么?”
观柔点了点头说是,“不过还不能用一般的牡丹,头一样就须得洛阳白牡丹的花蕊入药,且必须是才开了三日之内的白牡丹,内里浅黄浅黄还泛着白的嫩蕊,太老的也不行。除了白牡丹的花蕊,还要牡丹的绿叶……”
洛阳白牡丹虽昂贵,但想必为了自己的这张脸,文氏还是舍得花钱的。
何况又用不了太多的。
一听观柔说得啰嗦,文氏面上又露出了难意。
“这些东西我如何一件件去找到,我并未用过这味药,也不晓得是什么样的叶子、什么样的蕊儿才是正好的。——姑娘,我的好妹妹,你可认得?”
观柔说她认得,“在江都家中时,替母亲配过几次药。”
文氏皱着眉苦思了片刻,忽地露出了笑意,攥着观柔的衣袖带她朝外走,指着北面的一座假山说道:“这洛阳白牡丹我们这里也并不是没有的,绕过这座假山,后头就是昌仪宫的百亩牡丹园,里面似乎就种着不少的白牡丹。只是宫里的主子们总觉得这白纷纷的颜色似乎不大吉利,所以常年也不要我们这儿采了新鲜的送进宫去摆着,好好的牡丹,养在这几年了也没人过问缺不缺丢不丢……”
赵观柔懂了文氏所暗示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她对着赵观柔的面上堆出了几分十分热忱的笑意,又接着客气地说道,“赵女郎,这事我还烦请你为我辛苦几分。你既然认得,又知道该要什么样的叶儿什么样的蕊儿,你就去替我采些来配成这味药好不好?女郎的恩情,我心中自然是记得您的。”
眼下的情况里,赵观柔回绝的了她么?
按照赵观柔预想的情况,她应该只负责给文氏出个主意,文氏若能把东西配齐,她就为她制出这牡丹露来;文氏自己都买不齐东西,她的脸烂成什么样,也不是赵观柔能解决的事情。
可是眼下她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文氏旋即就让一个宫婢送来了一个小篮子递给赵观柔,请她去采些足够配药的回来。
只不过那个宫婢似乎有些惶恐,末了还是瑟瑟发抖地提醒了文氏一句:“姑姑,总管和大嬷嬷他们都说了,今日谁都不能绕去北院后面,这可是犯禁的事情。”
文氏正不耐烦,赶上来了个撒气筒,歹着小宫婢就掐了一顿,骂道:“笑话,这昌仪宫哪一处哪一日我没去过的,赶上今日我急用牡丹,就不给人去北院?难不成还是宫里的陛下来了?我不信!”
转脸对着赵观柔时,她又立马变得笑意盈盈地:“女郎,你也别听这些小蹄子的话,还是千千万万请你一定替我跑一趟罢,我这张脸要是坏了,你说我日后还如何见人呢!”
于是乎,在文氏堪称翘首以盼的殷切目光里,赵观柔还是去了这牡丹园。
北院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仪仗队伍、宫婢内监的动静。
观柔原本有些担心那个小宫女说今日北院不给进人,是有梁立烜后宫里的嫔御妃妾们来此游幸。
现下看来倒不是这么一回事。
既无事,她也就放下了心来,微微弯着腰在这方牡丹园中穿梭了起来,去寻找白牡丹的身影。
一路上打量着这昌仪宫的奢华精致盛景,观柔的心不知为何又抽痛了起来。
当年,前朝末代的那几位皇帝们是如何的贪恋享乐,才建成了这座富丽堂皇集天下之瑰宝而建成的昌仪宫。
四海同昌,龙威凤仪。
是为昌仪宫。
梁立烜的北地幽州军攻下洛阳时,梁立烜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他这辈子亏欠她良多,这些年来也没能让她过上几天清净的安心日子。
他日天下平定,他就带她去昌仪宫携手游玩,要把全天下最好的地方给她居住,会爱护她一辈子。
如今,这昌仪宫终是她一个人来了。
那么梁立烜呢?
这些年来,他又曾经几次带着自己的后宫美人们驾幸昌仪宫享乐?
环肥燕瘦在怀,他可有空思及自己曾经共患难的结发妻子?

第15章 亲眼见到女儿。
这一片的牡丹群群丛丛生得茂密繁盛,又夹杂着种植了一些别的奇花异草,所以以一个成年女子的身影穿走在其中,只要弯下些腰身来,并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何况这一片的花木大多色泽艳丽,本就有让人眼花缭乱之用,观柔今日恰好穿了身浅青色的衣裙,正适合她躲在里面。
很快,观柔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发现了一大片的洛阳白牡丹。
她遂蹲下了身子收集牡丹的柔嫩绿叶和花蕊。
这还是她在江都的时候,从赵省荣那里学来的本事。
南地的女子爱惜自己的容颜,概因地处江南鱼米水乡,富庶膏肥,也就滋生出了许多用以给富贵官商之家女子作养身子的药方子。
赵省荣于此道上也颇有研究。
平日里光靠着给乡里百姓看诊,是赚不了几个钱的,为了敛财有道,赵省荣和丁夫人也时常在闲暇时候制备了许多有养身美颜驻容之效的香膏玉露,贩给那些家境富庶的贵妇千金们所用。
赵观柔向来学什么都快,所以连带着对这些了解了不少。来洛阳之前,赵省荣也将自己经年心得所编的几卷女子养身养颜医术药方塞在了观柔的行囊中。
她躲在繁花丛中摘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花蕊,掂了掂篮子,觉得约莫是够了,便打算起身按原路返回。
谁料恰在这时,观柔抬眼一望,发现自己头顶上正浮着一只大大的纸鸢儿,身侧几十步开外的地方还能隐隐听见一个五六岁女童的欢笑声。
那纸鸢飞得并不高,以至于观柔可以大致看清它的图样。
是一只幽州鹰的图形,巨鹰张着宽阔有力的臂膀,鹰嘴尖利如刀,勇猛异常。
一般人家的孩童,是不会使用这种纸鸢样式的。如今民间官中流行的纸鸢式样,多是些雀鸟青鸾之类的温顺漂亮鸟类,谁会用这般的猛禽,也不怕吓哭了孩子。
但是赵观柔小时候放的就是这样的纸鸢。
是整个北地、整个幽州独一无二的猛鹰纸鸢。
也是梁立烜亲手为她做的。
观柔的母亲早早病逝,她的父亲赵将军则是梁立烜之父、当年幽州节度使的部将,在一次守城之战中为了掩护梁立烜父亲撤退而战死沙场,壮烈而亡。
赵将军死后膝下唯有观柔这孤女一人,梁节度使于是就将她带回梁家收为义女,亲自抚养长大。
她因此年少结识梁节度使的嫡次子梁立烜,在梁家同梁立烜青梅竹马长大,感情深厚。
他为她做过纸鸢,为她爬墙摘过果子,她人生中第一次来月事时惶恐不安,更是梁立烜亲自为她买来柔软舒适的月事带,给她熬煮了补气血的红枣燕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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