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清冷太子后by安南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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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想今夜太子的种种,思索片刻,道:“安下心来住在这里,以后的事情还难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一个商贾之家出身的女子,却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太子的侧妃,指不定还有多少门道在其中。
此时她乃是当局者迷,没有线索没有思路,就不能轻举妄动。
至少太子待她……不算坏,光凭这一点,她就能先安稳栖身,静观其变。
银烛也是个稳得住的性子,她闻言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晓得。”
“只是……”
银烛欲言又止:“只是如今我们没办法递消息给姜府,也不知道老爷夫人会不会操心。”
姜时雪垂下眼睫。
她又何尝不知道?
此前还盼着凭借那秦二公子的几分情分给家里通风报信,如今局面,倒是真的没办法了。
不……也并非全无办法。
她稀里糊涂成了太子侧妃,并不全然是坏事。
秦家在当朝太子面前,又怎敢造次?
姜时雪静静盯着桌案上富丽堂皇的兽首香炉。
若是姜家有太子做靠山,又何必担心一个秦家?
只是如今她明面上是江家的二姑娘……
心底压抑的古怪再度翻涌上来。
姜时雪。
不仅姓名相似,偏偏在她被秦家人掳走之后,她替代江雪嫁到了东宫。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
今日她和太子并未圆房,但太子却提前备下了血帕……
当初那件事极为隐秘,应当不会有旁人得知。
除非……
姜时雪心神大乱,猛然起身。
太子和薛尽……
姜时雪转过头,抓住银烛的手:“银烛,你可见过太子的样貌?”
银烛摇头:“姑娘从江府出嫁后,奴婢便被人直接接到了此处,并未见过。”
姜时雪又坐回椅子上,是啊,是她忘了。
姜时雪看向窗外,天幕已经黑透了,她既然被她赶出来,自然不可能在回去了。
姜时雪只能压下心焦,对银烛说:“明儿天一亮,就帮我梳妆。”
她要亲自去确认。
天色刚蒙蒙亮起来,姜时雪便起身梳妆。
因着一夜未眠,姜时雪眼底黑青一片,替她上妆的宫女压了一遍又一遍粉,才堪堪盖住。
姜时雪一路忐忑不安,待到临渊阁,却有人告诉她太子已经上朝去了。
姜时雪一阵失落,又问能不能在临渊阁等候太子下朝。
那宫人不卑不亢道:“殿下一贯喜欢清净,侧妃还是先回春和殿吧,待到殿下下朝,小的会帮侧妃通传。”
姜时雪看着固若金汤的临渊阁,只能颔首应是,又说:“劳烦公公帮忙通传一声,就说我在春和殿等殿下一起用午膳。”
姜时雪仰头看着头顶的牌匾,许久之后,才迈步离开。
就算太子是薛尽……恐怕他们之间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当初她醉酒,做下那等荒唐的事,恐怕任何男子都不能接受,更毋论是当朝太子。
姜时雪心事重重离开临渊阁,还没走出去多远,便有一个趾高气扬的嬷嬷走过来:“奴婢见过侧妃,贵妃娘娘说想见见您。”
姜时雪和银烛对视一眼,柔声道:“劳烦嬷嬷带路。”
自宣德皇后去世后,便由尤贵妃执掌凤印,嘉明帝未立继后,六宫莫不以尤贵妃为尊。
长春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虽是白日,整座宫殿却灯火长明,硕大的夜明珠镶嵌在琉璃盏中,将金丝楠木软榻上的女子映照得肤如凝脂,姿容昳丽。
分明膝下皇子都已经及冠,但尤贵妃看上去依然光华耀目。
姜时雪收回视线,行礼道:“妾身参见贵妃娘娘。”
尤贵妃懒洋洋抬起眼睛,只睨她一眼,便噗呲笑出声来:“进宫前教习嬷嬷是没教过你么?行个礼跟唱大戏一样。”
姜时雪维持着姿势不动:“妾身愚笨,还请娘娘指点。”
在昨日之前,她从未知道自己会嫁到东宫,更何谈有教习嬷嬷指点?
她行礼的姿势不过是依葫芦画瓢,被挑刺也实在是正常。
尤贵妃被太子将了一军,自是不爽,如今寻不到机会找太子茬,因而故意把气撒到这侧妃头上。
太子此人性情冷淡,决计不会在意什么情情爱爱,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侧妃,她替他教育教育,又能如何?
于是贵妃直起身子:“皇后去得早,本宫乃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自然有帮他指点身边人的义务。”
她皮笑肉不笑:“既然太子侧妃请本宫赐教,那本宫便教教你。”
“茯苓。”
一个相貌刻薄的宫女上前来:“奴婢在。”
尤贵妃玩弄着指甲:“去长春宫面前找个亮堂的地方,好好教一教太子侧妃该怎么行礼。”
茯苓走到姜时雪面前,睨她一眼:“请侧妃随奴婢来吧。”
银烛面色难看极了,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姜时雪深深看她一眼,轻轻摇头。
如今不比在家中,没人护着她了。
银烛心思灵活,本想去找太子通风报信,哪知茯苓命人拦住她,笑眯眯说:“贵妃娘娘命奴婢教导侧妃礼仪,这位妹妹一起好好学学吧,以免改日又丢了你主子的脸。”
祁昀今日心绪不佳,回宫之后便一个人往临渊阁走。
夏常记得姜时雪的交代,忙上前禀报:“殿下,早间侧妃来过,说是想请您一同用午膳。”
祁昀眸色清冷,淡淡说:“叫她自己用便是。”
他踏入临渊阁,紧闭房门。
夏常也知道祁昀的秉性,心绪不佳时,他常常喜欢将自己关在屋中,一呆便是几个时辰。
夏常只好扭头去春和殿,想着好歹通传一声。
哪知春和殿的宫人说侧妃早晨出去后就并没回来。
夏常略感不妙,侧妃说要邀请殿下一同用膳,为何会不回春和殿?
他是个做事仔细的,忙折身去问,一打听才知道,侧妃是被尤贵妃的人带走了。
尤贵妃一向同东宫不和,侧妃又是第一日进宫,指不定要被她怎么刁难!
夏常忙冲回临渊阁,一掀衣摆跪了下来,禀报道:“殿下,侧妃被贵妃的人带走了,至今未归。
祁昀近身伺候的内侍忙打断他:“夏常你疯了不成!殿下关上房门便是不想被任何人打扰的意思,你……”
然而话音未落,门骤然被人拉开,祁昀面色阴翳站在门口:“她几时被带走的?”
旁的内侍忙垂下头,夏常躬身道:“回禀殿下,约摸有一个多时辰了。”
祁昀竟是跨过门槛,大步往外走:“去长春宫。”
长春宫。
茯苓绕到姜时雪背后,抬脚在姜时雪腿上踢了一脚,面上带着笑意说:“侧妃,您这身子得再低一些。”
姜时雪忍痛稍稍往下蹲了点。
茯苓又伸手抓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扯:“侧妃,背也得挺直了。”
银烛怒道:“你怎么敢对侧妃这般无礼!”
茯苓走到她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
银烛被打得头偏了过去,她捂住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茯苓不依不饶,还想伸手去抓她的头发:“我奉贵妃娘娘之命教导侧妃,岂容你插嘴?”
她手刚伸出去,便被人一把抓住。
姜时雪一双眸子清泠泠看着她:“贵妃娘娘命你教导我礼仪,却并未授意你打罚宫女。”
茯苓扯了扯手,怎知姜时雪有几分力气在,她没能扯动。
茯苓便笑了:“侧妃,您说句公道话,这宫女不服管教,主动顶撞奴婢,奴婢自然该管教,否则将来她还指不定要给您惹出多少祸端。”
姜时雪也笑:“我宫里的人自有我管教,莫不是贵妃娘娘好心,连东宫的事也想插手?”
茯苓面色微变,狠狠将手抽了出来:“侧妃,请继续随着奴婢练习吧。”
姜时雪摆好姿势,直视前方,不再理会她。
中途茯苓进了长春宫一趟,出来之后,脸上笑意变深:“我们娘娘说了,今日您必须把这规矩练好了,不到我们娘娘满意,侧妃您就不能回去。”
姜时雪尤在病中,此时整个人眼前一阵阵发黑,但她还是咬牙挺直背脊,忽视来往宫人小心翼翼的打量。
又过了半个时辰。
尤贵妃撑着额头不耐道:“谁在哭哭啼啼,去把她的嘴堵上!”
宫女芍药小心翼翼道:“娘娘,是太子侧妃的侍女在哭,她说她们家侧妃还在病中,怕是站不住了,想求娘娘放她离开。”
尤贵妃冷笑:“不过是叫她以正确姿势站上一会儿,这就哭爹喊娘了。”
她点了点桌案:“谁再哭把谁的嘴堵上!”
芍药应是。
尤贵妃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娘娘,巳时刚过半。”
尤贵妃漫不经心道:“那就让她站到辰时吧,也该学会了。”
芍药领命,正要出去,忽然听得外面有人尖声喊:“侧妃娘娘!”
祁昀一行人远远便见一群人闹哄哄地围在长春宫前。
夏常大步上前,见早晨还好端端的侧妃此时脸色煞白倒在地上,鬓发都被汗水湿透,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旁边的宫女正试图掐她的人中,将人弄醒。
夏常冷呵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茯苓慌了神,忙放开姜时雪,起身行礼。
哪知祁昀走过来,一脚踹在她的心口!
茯苓滚到一旁,忙伏地哭喊着求饶。
夏常忙跪在地上探了下姜时雪的额头,旋即起身禀报:“殿下,侧妃正在发热。”
茯苓见太子满身煞气立在那侧妃江氏的旁边,忙伏地磕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只是在正常教侧妃规矩礼仪啊!”
尤贵妃被宫外的动静吵了出来,她有些意外祁昀竟会在此处,不由看了地上的姜时雪一眼,忙捂着心口说:
“这孩子!身子竟真的这般娇弱!本宫不过是想教教她规矩礼仪,身子不舒服怎么还硬扛着!”
“来人啊!都愣着干什么!快把太子侧妃扶起来!”
一群宫人涌上来,祁昀却先他们一步将姜时雪打横抱了起来。
他语气极冷:“姜氏身子弱,往后孤会叫她在东宫好好颐养,在她身子彻底恢复前,不必再来长春宫走动。”
他不等尤贵妃反应,扭头便抱着人离开了。
尤贵妃看着人走远,转头就给了茯苓一巴掌。
“不知轻重的东西!”
茯苓委屈极了,却又不敢说话,只能捂着脸埋下头瑟瑟发抖。
祁昀一路将人抱回东宫,又命太医来诊治,一番折腾后,贵妃责罚太子新纳的侧妃一事便跟长了翅膀似的飞遍六宫。
宫人们传得有鼻子有眼。
“听说太子大怒,一脚踹飞了责罚太子侧妃的宫人呢!”
“我亲眼瞧见太子抱着侧妃一路回东宫的……”
“不是都说太子性情冷,就连和咱们圣上都不甚亲近吗?怎的对这侧妃这般好。”
“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真羡慕侧妃,东宫只有她一位,将来太子登基,还不知道有多少荣华富贵等着呢。”
勤政殿。
尤贵妃坐在嘉明帝旁边哭哭啼啼,道:“臣妾是真不知道太子侧妃身子那么弱,就学了一会儿便晕倒了……”
“现下六宫都在传臣妾苛待太子侧妃,是要给太子脸色看呢,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呐!”
“侧妃毕竟是陛下指给太子的第一个枕边人,若是连行礼这样的规矩都学不好,岂不是叫人凭白笑话!”
“陛下,臣妾真的是一番好心……”
嘉明帝摆摆手:“你也别哭了,朕都知道,送些礼物去给江氏压压惊,此事也就算过去了。”
尤贵妃观察着嘉明帝的脸色,又说:“太子发了好大的火呢,臣妾那宫人现在还躺在榻上下不来。”
嘉明帝阴沉了脸色:“堂堂侧妃,也是她能大不敬的?太子这算是手下留情了!”
尤贵妃连忙换了语气:“陛下说得是,臣妾回去就好好教训她!”
嘉明帝道:“太子自小性情冷淡,这一次中毒之事原本就是亏欠了他,侧妃是他自个挑的,自然会好好护着。”
他脸上多了几丝笑意:“他身旁若多个知心人,倒也算是朕这个做父亲的一番心意。”
尤贵妃闻言,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这一遭是她看轻了这侧妃的作用,如今乃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原本还想趁热打铁,试探下羡儿的婚事,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再提了。
她咬牙平复了一番心绪,又试探道:“臣妾也许久没见过端王妃和清河郡主了,特地邀了她们后日来宫中小坐。”
嘉明帝眼角微动,淡声说:“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尤贵妃按下诸多心思,颔首称是。
青莲八角烛台火光摇曳,在姜时雪的眉眼上落下一片飘忽光影。
她纤细的眉头微微拧起,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银烛急得团团转:“昨儿刚退热,今天又烧起来,可会对侧妃身子有碍?”
太医安慰她:“稍安勿躁,侧妃乃是邪气入体,阴阳失调,又未拔除病根,才会反复发热,微臣已经加重药量,侧妃按此方煎服五日,即可药到病除。”
宫中的太医都是百里挑一,银烛又如何会不信服,她忙道了谢,找人一起去抓药。
太医出了姜时雪的寝殿,转头又折进一旁的偏殿。
祁昀立在窗边,稀疏天光泼落在他的衣袍之上,整个人看上去冷峻无情。
太医佝偻了背脊,将姜时雪的病症如实禀报:“殿下,侧妃身子康健,此番热症乃是因为病灶不除,见风过劳,才会忽然晕倒,微臣已开了方子,只要调养得当,并无大碍。”
“只是微臣号脉还发现侧妃近日有情志不畅,肝气郁结之相,还需疏肝解郁、理气畅中,否则假以时日必会损伤元气。”
祁昀盯着院中随风摇曳的白玉兰,并未答话。
太医恭敬地行了一礼,躬身告退。
待太医走后,冷渊才出声问:“殿下要不要去看一看侧妃?”
祁昀垂眸,注视着袖口上被她的珠钗刮花的的蟒纹,淡淡道:“不必。”
另一边,姜时雪烧的迷迷糊糊,竟梦见了许久没想起的旧事。
梦中已尽晚春,满园海棠开败。
未免她伤怀,侍女们更加勤快,每日要来海棠苑扫上许多回。
偏偏这一日,无人敢近海棠苑。
姜时雪只身一人前来,说想在海棠彻底开败前好好游一游院子,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姜府以姜时雪马首是瞻,谁又敢违背她的命令,负责洒扫的侍女乖巧地候在院外,只待她游赏玩再进去打扫。
可一刻钟之后,侍女撞见姜时雪满面泪痕冲出海棠苑,钗环都散了几根。
侍女要问,姜时雪只说自己贪玩从树上摔了下来。
此事惊动了姜父姜母,姜府上下鸡飞狗跳,大夫一茬一茬的来给她检查,生怕她摔到了哪里。
只是人没伤到哪,姜时雪却莫名其妙大病一场。
大夫说她积郁成疾,乃是心病。
姜家二老只觉得蹊跷,自小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儿,又尚未及笄,只是个孩子,怎么可能积郁成疾?
姜夫人里里外外问了个遍,最后是银烛猜测着说:“隔壁顾公子不日举家都要迁往上京,姑娘自幼与顾公子相好,莫不是因为这个?”
隔壁顾家早年间也是清贵人家,后来家族落魄,只剩一个鳏夫顾先生带着独子顾行之生活在此处。
顾行之长姜时雪三岁,因着有一个教书先生作父亲,小小年纪便通文达礼。
偏偏姜时雪自小最不喜欢诗书,早些时候最不喜欢隔壁这位牝鸡司晨的读书郎,暗地里还说他一派迂腐文人模样。
只是邻居做久了,难免有来往,姜时雪渐渐与这位顾公子相熟起来,但在姜夫人看来,女儿和这位顾公子也并无过多交集。
怎么的就为顾公子的离开心伤不已了?
姜夫人虽然知道不妥,但还是出面去请顾行之,就说他临别在即,姜府想设宴为他送别。
偏偏践行宴上,姜时雪死活不肯露面,最后顾行之说:“听闻姜妹妹尤在病中,怀静可否前去探望?”
姜夫人看着眼前进退得当,行事妥帖的少年,猜测出些什么,欣然允诺。
读书人家又如何,若是她的雪儿喜欢,她定当竭尽全力帮她成事。
这顾行之既然志在功名,将来定然有不少要花钱的地方,若是两个孩子能成,姜家也定会竭尽所能托举他。
可惜顾行之到了月华堂,吃了一记闭门羹。
姜时雪坐在梳妆镜前,听窗外少年语气温柔,言辞恳切道歉,撅断了手中的金簪。
三日前,她得知他要举家搬迁的消息,放下所有颜面,求他不要离开。
可却换来少年一句:“阿雪,你有你的路要我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她哭着求他:“行之哥哥,余州的学府也是一顶一的好,若你愿意,我还可以求爹爹帮你请当世大儒来做你的先生……”
少年生着一双凛若秋霜,清冷似雪的眼,偏偏他整个人总是含着笑,如同皎月昭昭。
这个人就连拒绝的话都说得如此温柔:“阿雪,我知你好意,将来待我在上京安定下来,你可以来找我游玩,可好?”
她气得转身就走,思索一夜,还是鼓足了这一生最大的勇气,悄悄翻进了他的院子。
那时顾行之正在收拾行李,她亲眼瞧见他将自己送他的紫玉狼毫珍重地收到包袱中,再也忍不住满心委屈,推开他的门冲了进去。
顾行之被她吓了一跳,旋即脸色微变:“阿雪,你怎么会在这……这于礼不合,我送你回府。”
姜时雪将庚贴摔在他面前:“顾行之,你去上京前,得先和我交换庚贴。”
十二岁的少女一派骄横霸道的模样:“待我及笄,你就来娶我。”
顾行之青隽的眉缓缓拧起。
他凝视姜时雪许久,弯腰拾起庚贴,将庚贴递给她:“阿雪,不要胡闹。”
姜时雪将头仰得极高,却还是止不住扑簌簌掉落的眼泪。
她不肯接过庚贴,一字一句对他说:“顾行之,你敢说你对我无意?”
顾行之看着面前睫毛濡湿,眼尾泛红的少女,心尖微颤。
但他还是拉起她的袖子,掰开她的手,将庚贴塞到她手中:“我视阿雪为亲妹,你恐怕是误会了什么。”
昨夜伤她一次还不够,这个人现在还要站在她窗前,说着什么不能继续照拂于她,望她今后好自珍重的破话!
姜时雪一把将金簪对着窗棂的方向抛了出去。
金簪刺破窗棂,划破顾行之的脸颊,带着殷红血珠坠落。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顾行之在原地静静立了一会儿,终是弯腰拾起地上断掉的金簪,无声离去。
两人的告别到底是不体面的。
没有承诺,亦没有期许。
几日后,顾行之前往上京的路上遭遇劫匪,马车坠崖的消息传来。
姜时雪发了疯一般央爹爹派人前往搜查,直到那时,姜家二老和季琅才知,她心里将此人藏得有多深。
百丈高崖,她亲自前去,跟着搜查之人一点点探查。
直到最后划破了一身衣裙,弄得一身伤,终于在血肉模糊的残肢边,找到了一只被人折断的金钗。
她攥着金钗,彻底昏死过去。
爹娘和阿琅守了她足足四日,她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她命人将于顾行之有关的一切都收起来,那只金簪也被深埋在海棠树下。
她告诉爹娘,顾行之的死并不是因为她,她劝过他别去上京,这是他的命,她只会难过很短很短时间。
一切都仿佛如她所说,她很快恢复了正常,每日和季琅瞎闹,欢快的笑声如同铃铛般成串飘到隔壁的顾府。
所有人都以为她早已忘了顾行之。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看见祁昀的第一眼,那个会站在海棠树下对她微笑的少年,就这么挣脱了梦境,活灵活现地站在了她面前。
多年过去,她连他的名字都不再提起。
只是在那些连绵不绝的梦中,她会拉着他的衣袖,一声又一声,唤他:“怀静哥哥。”
“……静哥哥。”
被衾冰凉,烛火摇晃。
不知何时投映在她身前的长影微微一动。
祁昀眼睫半敛,如同覆着一层万年不化寒霜的黢黑眼瞳再度起了波澜。
只是在姜时雪挣扎着要醒来的时刻,他还是选择了转身,大步离去。
姜时雪从梦中醒来,盯着软帐上倒映的烛光恍惚了许久,才出声唤人。
银烛闻言匆匆赶来:“姑娘。”
姜时雪挣扎着起身:“银烛,方才是不是有旁人来过?”
银烛摇头:“并没有人来过,奴婢一直守在外间呢。”
姜时雪眼睫微颤,心想或许是她的错觉。
她又说:“我是怎么回来的?”
银烛一听,立刻眉飞色舞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又道:“现下宫中都说殿下待姑娘十分上心呢。”
姜时雪却垂眸不语。
银烛喃喃:“姑娘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姜时雪笑了下:“我且问你,太子送我回来之后,可有在近旁守候?”
银烛支支吾吾:“……许是太子殿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姜时雪摇了摇头:“若是真的关心一个人,见她昏迷,定会在一旁等待。”
银烛想要反驳,但一想到太子殿下进东宫之后便将姑娘交给了宫人,她连对方面都没见到,只好气鼓鼓不说话。
“银烛。”姜时雪忽然开口:“宫中人多口杂,以后人前人后都叫我侧妃。”
“还有帮我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想见太子一面。”
银烛得令,匆匆离开。
姜时雪的心却高高提起。
她忽然又有些不确定,太子……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临渊阁。
祁昀刚刚服下药,宫人埋头将药碗收走,瞥见冷渊进来。
宫人躬身略行一礼,听见冷渊对殿下说:“殿下,春和殿来人求见,说是侧妃想见您。”
祁昀不为所动。
冷渊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说殿下不在意这位侧妃吧……方才回临渊阁楼的路上,殿下又折道而返,亲自前去探望她。
可若是说在意吧……
安静了片刻,祁昀将一枚玉令递给他:“吩咐元鹤来见我。”
冷渊心中一凛:“是。”
东宫秘密豢养了一个太子的替身,此人身份特殊,就连冷渊也没见过几次。
冷渊持祁昀的玉令来到通天书阁,远远便见一个内侍在书阁门前打扫。
那内侍生得平平无奇,正弯腰仔细洒扫。
冷渊上前一步,递出手中玉令:“元鹤,殿下要见你。”
那内侍手中扫帚一顿,抬起头来。
他再度抬手行礼,整个人忽然变得气宇轩昂,气质截然不同:“属下领命。”
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唯余残阳一抹缀在天际,将整个春和殿都映得通红。
姜时雪梳妆完毕,坐在八仙桌前,垂眸不语。
银烛候在门口,不断望向殿门处。
姑娘还病着,却非得要布置这场晚膳。
银烛只盼着太子快来,早早吃了饭,也好让自家姑娘好好歇息。
许是心中祷告起了作用,门外忽然出现一道清瘦的身影。
银烛眼眸一亮:“侧妃!太子殿下来了!”
姜时雪心口重重一跳,下意识扭过头去。
正是金乌西陈之际,那人立在满地余晖中,两侧袖袍迎风招展。
他逆光而立,看不清脸,但身形却同记忆中那个人渐渐重合。
姜时雪惊得倏然起身,就连银烛都被吓了一跳。
天幕吞没了最后一丝余晖,他在徒然黯淡的天色中一步步走来,檐角宫灯悠悠,映亮那张脸。
姜时雪紧握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来。
他目光锐利,气质冷清,却全然不是那人,只是轮廓与祁昀有五分相似罢了。
姜时雪心中暗笑自己异想天开,堂堂太子,怎么会流落到余州?
她抿着唇,看太子一步步踏进来。
直到他开口道:“听闻侧妃想见孤一面?”
声音正与那一夜的相同。
电光石火间,姜时雪已经反应过来,她上前半步,行了一礼,面上表情挑不出丝毫破绽:“妾身听闻今日乃是殿下出手相助,想当面谢过殿下。”
太子自然是元鹤扮的。
他淡淡嗯了一声,问她:“你身子如何?”
姜时雪如实禀报:“已经退热了,只是身子还有些乏力。”
太子【踏雪独家】并未表示过多关切,一掀衣摆坐下:“遵医嘱,先用膳吧。”
姜时雪掩下心中诸多思绪,为他布菜。
太子并非多言之人,一顿饭毕,两人几乎没说上一句话。
姜时雪向来不是顾影自怜的性子,如今身在宫中,她只会想着要如何过得更舒服,最好是能尽快与爹娘书信相通,甚至见上一面。
既然太子并非她所想的那一位,那他应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血帕之事……恐怕也是因为太子不想碰她。
可是前夜他留下的齿痕依然在隐隐作痛,姜时雪并非不谙世事的闺阁千金,猜测着……他应该也是喜欢的。
那到底是为何?
难道是因为太子此前未经人事?
今日太子能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抱回东宫,至少说明明面上他是在意嘉明帝赐给他的这位侧妃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会从秦家来到东宫,又为什么稀里糊涂成了旁人的替身,眼下反而不重要了。
不管是谁安排的,眼下没有破绽,她便不能主动露出破绽。
时间久了,有的事情自然就能理清楚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