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诡岛实录by林陌桑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06

李遂跪行几步,摘下她脸上已没有任何动静的氧气面罩。
一只手从旁伸来,拂开额前散乱的长发,将她的旗袍纽扣重新妥帖地扣好,细致抚平裙摆的褶皱。
李遂麻木地转眼望去,见是司潮。她跪在林远溯身侧,低头安静地为她整理遗容,没有说一个字。
明艳的大红旗袍被水泡湿,透出破败的暗赭色,如同在雨中落尽的残花。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天色愈发黑寂,雨声渐渐歇止。长汐屿昏黄的灯光落在水洼里?,被来往的人群踩碎,复又重归完整。
林远洋的尸体最终没有捞到,和他曾残害过的人们同归于那片海里?。
潮声无休无止,公边艇渐渐接近崖壁,李遂转身捞起?绳梯,一眼瞅见脸色煞白的陈阡。
“你?害怕?”他问。
“有点。”陈阡微微瑟缩地承认,“但是肯定?要去的。”
远处灯塔的探照灯扫过崖壁,公边艇上的大功率船灯也照在上方,终于露出这片传说中的绝境真容。
先?前匆匆一瞥的怪异轮廓显现,是一段人工开凿的古旧栈道,距离海平面约有十几米。木板早已朽坏落海,只剩下牢牢钉入崖壁的硕大铁钉,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虚弱的微光。
李遂系好安全?带各处的金属扣,抛出绳梯,顶端的钩爪应声抓牢崖壁上凸起?的山石。
他伸手拉拉,测试强度,回头道:“你?跟在我后面,我上去没事,你?再上。”
陈阡点点头,不无担忧地说一声:“你?小心啊。”
李遂勉强一笑。此?刻的他并没有太?多求生的欲望。
海妃巡游仓皇结束,又出现林远溯劫持林远洋自?杀的命案,派出所民警忙得不可开交,只有他和陈阡两人放不下心,决定?再回来探查。
直觉告诉李遂,崖壁上可能另有玄机。
他嘴里?咬着?手电,紧紧抓着?安全?带,一步步踩上绳梯,爬上栈道遗迹旁的山石。令人意外的是,突出的山体在崖壁上形成一个半米见方的平台,恰好容人下脚。
四?处巡飞的海鸟叼来种子,乱草抓住仅剩的一点土壤,顽强地在平台上长成郁郁葱葱的模样。
李遂拂开乱草,转过身,面向绝壁,取下嘴里?的手电筒。光芒并未被山石遮挡,而是消失在黢黑的尽头。
“上面有什么??”陈阡系好船,仰头喊道。
“你?上来吧,安全?,”李遂四?处张望,“好像有个山洞。”
两人在平台上成功会合,堪堪能容身,陈阡照向黑黢黢的洞口,不无疑惑地说:“从来没听说悬崖下还有山洞,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李遂也有几分迷茫。
两人猫着?腰,举着?手电筒开路。从脚下和洞壁的痕迹看,山洞是天然形成,四?处不时有滴水声。
甫一进洞,走出十几步,李遂便讶然驻足。
这洞口很窄,恰好被山石平台上生长的乱草挡住视线,无论从山上还是海上,都无从探知。但洞内空间不小,约有五米见方,角落里?系着?一艘老式木船,保养得很新,船身没有编号,是普通渔船的制式,后方有发动机。
“还有半箱油,”李遂过去查看,“这里?应该最近还有人来过。”
“师兄,你?来看这里?。”陈阡站在另一处指道。
李遂转身走过去,大吃一惊。山洞靠里?处,一张简易地铺,一些锅碗瓢盆,地上还有生火残余的痕迹,赫然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床边的地上却另有一堆杂物,没有规整过,散乱地扔在墙角。
“戴上手套鞋套。”一种强烈的预感从心底腾起?,李遂立即转头吩咐陈阡。
他蹲在杂物堆旁,顺手从中抽出一根仔细端详。
“这些都是废弃的渔叉,”李遂不解地喃喃道,“扔这么?多渔叉在这里?做什么??”
“你?看,”陈阡也顺手捞起?一根渔叉,“这里?有点奇怪,被火烧过?”
两人凑上前去仔细端详,才发现渔叉上的金属端都被烧灼过,顶端有熔断的焦痕。李遂心下一沉,立即检查剩下的所有渔叉,无一例外,尖端都有烧熔痕迹。
“不是火,普通的火达不到烧穿金属的温度,”他沉声道,“是电。”
一个大胆的猜测从李遂心中浮现。
“我想,这就是阿姨说的最后一个礼物。”李遂喃喃道。
他高高举起?手电筒,逐一扫过山洞内的所有物品。床铺上叠着?几件衣服,床下摆着?一双破旧的运动鞋,竹枕旁甚至还有一个小腰包。
李遂捡起?包,拉开拉链,一张身份证、几张银行卡落在地上。
陈阡也好奇地凑过来,两道手电筒的光汇聚在小小的证件上,清晰地照出主人的姓名。
李遂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意:“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林予彬,出生于1987年,现年30岁。
所有破案需要的关键证物,都在这方长宽不过五米的山洞,所有一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都在海上的雨夜里?揪出线头。
林远溯以近乎恐怖的筹谋能力,精心安排策划出这场戏,完美谢幕。
以一天三条人命的惨烈代价。

林远溯下葬在?头?七。
清晨的?海雾浅淡, 像一层洗旧的?灰纱,慵懒地挂在?半空,迟迟不肯散去。
如千年来每一个清晨一样, 人们起?床洗漱,将污水泼向门?前的?平地,锁好院门?, 走过安静沉默的?街道。
聚在?李遂家门?口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男人更没几?个。村里的?女人们偷偷摸摸地前来,只敢在?鬓边别一朵小小的?白花,苦难纵横的?脸上是一种对死亡的?惯常麻木, 和些?许更深沉复杂的?悲戚。
林远溯没有葬在?祖坟。按照规矩, 只有寿终正寝的?老人和男丁,以及有子嗣的?林氏媳才能?埋在?那里。
而她离过婚回来, 又是“横死”之身,没有资格。
她死在?东崖,恰好也葬在?东崖上,与司文澜做邻居。东崖面朝太平洋, 风急浪高, 草木扶疏,举目望去, 尽是与她一般的?孤魂, 以及与司文澜一般客死异乡的?外姓人。
林远溯的?遗体已于前一天从派出?所请回家。几?名壮汉抬着?黑棺,从逼仄的?院门?挤出?来,李遂走在?最后,手扶着?灵柩,脸上没什么表情。
送葬的?队伍默契地一言不发,开始低着?头?向东崖行进。没有喧天的?锣鼓, 没有哭丧的?嚎啕,只有双脚踩在?碎石路上的?沙沙声,和着?远处永不疲倦的?海浪呜咽。
司潮走在?李遂身旁,一身素黑,海风吹得发丝凌乱,容色憔悴。
视线前方?的?棺木在?众人肩头?微微晃动,木料是新刷的?,透着?新鲜的?木材和油漆味,黑得刺眼,反射着?铅灰色的?天光。
七天前,林远溯还坐在?村委会,用自己清瘦却倔强的?肩膀,试图扛起?孤岛的?陈腐与新生?。如今,她却躺在?这具方?寸之木中,被送往那片荒凉的?石崖。
稀疏的?送葬人队伍经过空荡荡的?村委会小院,经过码头?的?丁字路口,经过那些?门?窗紧闭却隐约有目光窥探的?老厝。
这座岛吞噬她,而今又沉默地为她送行,仿佛自己何其无辜。
石崖的?海风狂放不羁,人们的?衣袂翻飞,几?乎站立不稳。
一个浅坑已经挖好,裸露着?潮湿的?红色泥土,如同一道新鲜的?伤口,还有未干的?血痕。
仪式简单得近乎潦草。棺木被绳索缓缓吊下,落入坑中。林叶生?站在?墓前,嘴里喃喃地念着?超度的?经文,落在?风里零碎不堪。
人群沉默地站在?崖顶,终于浮出?几?缕细弱的?哭声。她们知?道林远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不敢出?声,只能?捂着?嘴,双眼无声淌着?泪。
法律上她虽有罪,但公义在?人心中另有一杆秤。
林叶生?念完祷文,转身向李遂点点头?。李遂没有答话,高高举起?铁锹。
赭红的?泥土落下,砸在?棺盖上,声响沉闷,像是给她穿上另一件大红的?衣裳。
仪式草草结束,人群陆续散去,仿佛只是完成一项不得不尽的?义务。
新立的?石碑半埋入土,上刻“林远溯之墓”几?个大字与生?卒年月,李遂蹲在?墓前,双手用力地拔着?丛生?的?野草,将裸露的?根茎远远地扔到一边。司潮走上前去,和林叶生?站在?一起?。
林叶生?仿佛一夜之间老十岁,一向挺直的?背脊佝偻得厉害,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像一团枯草。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冰冷的?墓碑顶端,眼神空洞,失魂落魄。
“叶生?阿公,”司潮轻声开口,海风呛得人喉咙干涩,“您别太伤心,注意身体。”
年轻人尚能?接受意外的?失去,对行将就木的?老人而言,每一次失去却都无异于灭顶的?打击。
林叶生?缓缓转过头?来,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片刻,仿佛才刚刚认出?她。
“走了……”他张张嘴,翕动干裂的?嘴唇,“都走了……”
身为商人,他可以称为至亲好友的?人不多,父母自然是,林远溯算一个。村长林宜纲也算一个。
却只留下他。无趣、孤独的?漫长一生?。
司潮伸出?手,轻轻覆在?老人剧烈颤抖、青筋毕露的?手背上,与他一起?拂去墓碑上的?浮灰。
“远溯阿姨……很勇敢,很聪明,”她眼望遥远的?海面,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她向来敢做很多人不敢的?事。她也的?确做到了。”
李遂终于站起?身来,坚韧的?草茎割破他的?掌心,微微翻着?皮,发红渗血。他却只是默默站着?,什么也没说。
人情大不过法理。身为多年警察,李遂深谙此理,没有任何怨言。
纵使林远溯能?被救活,手上两条人命,等待她的?也只能是冰冷的法律制裁。早死,迟死,没有什么分别。
可身为人,他不知如何评价这位血亲。
他佩服她坚持抗争的?决心,却绝不赞同她采取的极端方式。可是如果正常的?方?式行得通,谁又愿意赔上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她的?鱼死网破,刑侦队仍然会掉以轻心,他们仍然找不到凶手的?确凿身份与证据。
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是从中获利者,却又无法光明正大地寄托哀思与感谢。
人性与警性,在?他内心深处挣扎搏斗。
李遂猛地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终于滚落眼窝,却立即被海风吹干,只留下两道咸涩的?痕迹。
他下意识紧紧抓住身旁司潮的?手,如同她是最后一根浮木。司潮讶然回头?,没说话,只是安静地任由他抓着?。
任何言语都显苍白。这座岛欠林远溯的?,所有人欠林远溯的?,永远也还不清。
日头?渐渐升高,驱散海雾,三人沉默地回到村里。几?个老人在?门?前晒太阳,天地间笼罩着?诡异的?平静,仿佛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黄月娥没有参加林远溯的?葬礼。她几?天没有出?门?露面,整日关在?家里,有人说她丢了魂,有人说她吓破了胆,也有人说听见她半夜的?啜泣。
林予彬留下的?证物已比对完成,衣物纤维、脚印都与案发现场的?痕迹相互印证,证据确凿无误,他就是杀害船夫梁通、村长林宜纲的?凶手。
林远洋和林予彬相继死后,远洋集团群恶无首,正在?接受警方?调查。
长达数十年编织而成的?罪恶组织网络,数起?恶性杀人事件,都在?逐一浮出?水面。
司文澜、陈书真、章迎凤,所有受害者被掩盖的?沉默过往,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岛上的?生?活一如往常,似乎又被拉回原来的?轨道,甚至看上去比以往更为沉默顺从。只是偶尔,在?深夜的?渔火下,清晨的?码头?边,女人们交换的?眼神里,会闪过一丝心照不宣、难以言说的?意味。
几?天后,司潮按照原计划,登上离岛的?渡船。跟来时一样,她的?行李极其简单,只有一个硕大的?登山包。
夕阳从码头?边的?山峦后铺陈而来,熟悉的?渡船停靠在?岸边,发动机沉闷地轰鸣。钢蓝色的?海面干净冰冷,被稀薄的?阳光洒出?一道金光跳跃的?通路。
李遂站在?栈桥旁,穿着?便服,没戴警帽。看见他,司潮有些?意外。
她没有提前和他打招呼。调查还在?进行,他们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要走了?”他哑声问,“也没和我说一声。”
司潮点点头?:“回去交作?业。”
林远溯死后,长汐村更是人才凋敝,纵然沉寂几?天的?黄月娥重回岗位,但村委会也只剩空壳。拆迁的?进程一筹莫展,司文澜的?疑案算尘埃落定,前期拍摄也已完成,她便没有再留的?理由。
两人一时无话。过往的?岁月倏忽而过,那些?深夜的?推理、惊险的?追踪、雾雨的?微醺,都压缩在?短暂的?阒寂里。
司潮缓缓转过身,回眸看向嶙峋的?山峦与脚下趴伏的?村庄。跟千年前别无二?致,它们顺从、沉默,饱受风雨烈阳,从不言语,从不反抗。
“长汐屿……”她喃喃道,“真的?会改变吗?”
李遂微微眯眼,望向远处海天相接处,嘴角扯起?极淡的?弧度:“我希望如此。”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继续当警察?”司潮故作?轻松地笑问。
李遂苦笑一声:“不当了。”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当警察。六年来,永远在?跟事后的?无力感对抗,永远在?与虚无搏斗。
而今阿妈林远舟的?真相浮出?水面,他的?使命也已完成。
“或许,你?也是长汐屿的?一员,”司潮笑笑,“我们都是。谁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孤岛。”
李遂抬眼,露出?讶然的?神色。
“你?是说……”
渡轮的?汽笛长嘶一声,司潮笑道:“你?想想。”
“保重。”她挥挥手。
“你?也是,”李遂目光复杂,“外面天地很大,别回来。”
渡轮的?催促声中,司潮转过身,夕阳落在?她的?发顶,镀上浅淡的?金色。像她来的?那个国?度一样。
李遂怔忡片刻,才转身沿着?栈桥向外走。
“李遂!”司潮跨过船舷,又回头?来,出?声喊道。
两人隔着?海与陆地的?距离,潮声喧闹,李遂的?身影猛地一僵,才转过身。
司潮嘴唇翕动,但声音被盖在?海潮与汽笛里,听不分明。
他不得不高喊道:“你?要说什么?”
“我说——”司潮促狭地笑道,“如果我有多一张船票,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李遂猛地一愣。
那是2000年,《花样年华》的?经典台词。
那年的?燥热夏天午后,他们一起?窝在?地板上,偷偷看VCD里的?盗版香港电影碟片。
十五年来,谁都没有忘记。
他扯起?嘴角,轻轻笑起?来,说了一句什么。
但船已开拔,潮声与发动机的?轰鸣盖过所有,彻底听不见。
司潮最后看一眼这座岛屿。赭黄色的?石厝屋瓦,蜿蜒的?村道小路,沉默的?礁石,以及那片吞噬太多秘密的?、永恒起?伏不定的?海。
她心中默念一句再见,头?也不回地钻进船舱。
码头?边的?村道上,李遂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长汐屿的?轮廓逐渐后退,淡化在?海天之间氤氲的?水汽里。
海风穿过大开的?舷窗,在?座椅间横冲直撞。从海底深处翻涌上来的?咸湿腥味犹在?鼻间萦绕,潮湿,晦暗,腥臭,像极人类尸体破败腐烂的?味道。
有些?真相,或许永远无法被正式书写。它们会沉入海底,像过去那些?失踪的?人一样,只在?亲历者的?记忆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烙印。
灰蓝色的?海水被破开白浪,渡轮驶向陆地的?方?向。身后的?孤岛,连同所有故事、罪恶与悲恸,都逐渐沉入茫茫的?夕雾中。
前方?是未知?的?航程,仍有阴暗潜藏,仍有不安起?伏。
人生?从来不是坦途。
渡轮上乘客不多,司潮独自坐在?靠窗位置,抬起?手腕看看表。沉甸甸的?登山包放在?身侧的?座椅上,装着?她这些?天拍下的?无数素材。
她想起?临走前的?最后一刻,李遂突然问:“你?的?毕业作?品什么时候出?成片?我能?看吗?”
“怎么,你?还是要审核?”
“如果你?允许。”他很轻地笑一声,“叫什么名字?”
“我想叫她。”
——《诡岛实录》。
【FIN】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折辱清冷太子  在各个世界当  军婚甜如蜜,  竟是暴君心尖  养成国王by檀  知难by任北方  姝色可堪折b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