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昭行by南月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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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陆淮深吸一口气。
他得快些,再快些!
很快,他的眼前便出现了那片乱石坡。
大小不一的圆石散布在坡面上,十分崎岖。
陆淮一鼓作气爬上石坡,脑袋高速运转,一下子就想到了《九章算术》之内的测圆术。
他盯上了最高最大的那块石头,迅速估算了一下。
巨石三匝得二十七尺,如若下首有人,他推动圆石,那么巨石顺着大概三十度的斜坡往下滚,速度会随每丈距离增加三成。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在巨石之后。
“咦,人呢!”
听到黑衣人寻找自己的声音,他使劲一推,石头快速朝下滚去。
很快,他便听到了下方传来的惊呼声与碰撞声。
那老者怒骂一声,十分气急败坏。
陆淮顺手推了一把旁边的石头,随后翻过乱石坡。
他方才已经观察过了,后头有一片灌木丛。
那老者和黑衣人若是要追他,定然会按直线追击。
但灌木丛之内有一条溪流冲刷出来的弧形弯道。
陆淮要做的,便是走上那条弧形弯道。
想到这里,他一鼓作气钻进了灌木丛中。
沿着弧线奔跑虽然路程比较远,但却可以借助离心力保持速度。
这样一直保持下去,直线追击的黑衣人定然会在弯道处被拉开距离。
想到这些,他的速度极快。
而后方的黑衣人经过方才的乱石坡,上来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老者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他亲眼看着陆淮灵活地钻进了灌木丛中,再次拉弓射箭。
他从小便在马背上长大,是骑射功夫最出众的勇士。
即便是在大盛待了这么多年,也始终没落下这门功夫。
方才被陆淮躲过只是意外!
他眯着眼睛,羽箭瞄准了窸窸窣窣的草丛。
那支羽箭带着极强的杀气朝着陆淮而去。
与此同时,剩下的黑衣人也跟进了灌木丛中。
陆淮快速向前,耳旁却传来了熟悉的破空声。
他迅速在心头分析一通,身体朝左边一躲。
“噔!”
羽箭插进了方才他所站的位置,溅起了一些泥点,落在了陆淮俊秀的面孔上。
但陆淮却根本来不及擦掉污渍,因为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破空声传来。
他提剑挡了一支箭矢,随后迅速朝前翻了一个跟头。
接连躲开好几支羽箭以后,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本想直接起身,可背后的伤口却像是被撕裂一样,疼得厉害。
再疼也要尽快甩掉身后的人,赶去阿清那头。
想到这里,陆淮将剑插在地上,借力站起身来。
前方的路还很长,很长……
到达轩武门,离刑场便不远了!
林知清伏在马背上,将其他东西放到一旁,开始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林知清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在刑场的话目标太大了,况且现在刑部的人还未押送江云鹤,提前去那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等等……林知清想到这里,一把拉紧缰绳。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江流昀的位置到底在哪里?
她猛地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轩武门。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如今竟然还学会骑马了。”
轩武门城楼之上,江流昀低头看着林知清,林知清总是能给他许多惊喜。
他身侧并没有其他人。
但周围有没有躲起来的人便不知道了。
林知清提了一口气,她抬头看向江流昀,反问道:
“你是来杀我的?”
江流昀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这件事一样。
林知清眯了眯眼睛:“我身边的那些人,是你故意支开的?”
江流昀没有否认:
“若是不拖住他们,我该怎么扫除救我父亲的障碍。”
“我该怎么见到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失而复得一样的喜悦。
林知清皱眉,她勒紧缰绳,想转身就走,可江流昀的声音再次落下:
“没用的,从踏进轩武门的那一刻,你便没有退路了。”
“城楼之上只有我一个人,但再往前走二里路,全是我的人。”
“清儿,你跑不掉了。”
林知清心中一紧,但面上并未表露分毫。
她抬头看向江流昀,用的是一种责问的语气:
“江流昀,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皇上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你若是真的想救江云鹤,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先前顺来的那把伞之上。
“你在关心我?你不想让我死?”江流昀抬头,眼中藏着一些喜悦。
林知清微微皱眉:“我只是不想让局势变得更乱。”
“江流昀,你们为何会同大梁的人有往来?”
听到这话,江流昀的面色如常:
“都只是身手好的人,若是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身手好的人?
林知清并不觉得会有这么简单。
她不再开口,而是用一种看叛徒的眼神看着江流昀。
果不其然,江流昀握住拳头:
“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清儿,今日事成,我会将你也带过去大梁。”
听到这话,林知清心中大骇。
江流昀这是彻底疯了。
不过,若是他真能救下江云鹤,大盛确实不会有这父子俩的容身之地。
但若是这样去大梁,同投敌有什么区别。
江家父子都是高官,掌握着不少大盛的秘密。
按照这父子俩的个性,定然是不惜出卖大盛也要坐上高位的。
那大盛的情况可就糟糕了。
到时候林家又该怎么办,林知清又该怎么办?
而且,江流昀竟然还想把她带过去。
她再次开口:“你将我引过来,就是抱着这个目的?”
“江流昀,你还真是顽固。”
“从前我一心一意对你之时,你弃之如敝屣。”
“如今我们已经分属不同阵营,你死我活,你却又突然深情了起来,同我讲感情。”
“也不知江云鹤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直接气死。”
这话说得并不客气。
江流昀的拳头硬了,却又将怒气深深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清儿,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这是在通知你,而不是询问你的意见。”
意思就是说,林知清若是不答应,他就要用强制手段了。
林知清皱眉,再次开口:“我不会答应你,永远都不会。”
“再重来一万次,我也只会选陆淮。”
“江流昀,你让我感到恶心。”
短短三句话,直接将江流昀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
林知清眯着眼睛看向江流昀,她就不信江流昀不生气!
江流昀用一种十分可怖的眼神盯着林知清。
他不欲多说,手一拍,从城楼之上直接飞身而下。
林知清心中一紧,攥紧缰绳。
不过眨眼间,江流昀便落到了她的身后。
随后,一把拉开她的手,将她从马上拉了下来。
“清儿,这是你逼我的。”江流昀贴近林知清的耳朵说了一句。
林知清再一眨眼,便已经落在城楼之上。
那匹马嘶吼一声,朝着来的方向跑了。
江流昀沉声开口:“你实在不听话。”
“事到如今,我只能来点特殊手段了。”
说着,他不知从何处拿了一颗药丸,放到了林知清唇边。
这多半是软筋散一类药丸。
林知清偏头,右手伸向腰间。
可她刚一动,江流昀便按住了她的右手:
“你还想用玉笛?”
“清儿,你又想让我做梦了吗?”
江流昀一把将玉笛抽了出来,眼神十分复杂。
林知清却眯了眯眼睛,就是现在!
她左手快速伸向背后,一把拿起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伞。
随后,她按了一下手柄。
“咻”的一声,短箭没入了江流昀的肩胛骨。
江流昀闷哼一声,疼痛蔓延开来,他忍不住松手,玉笛一下子掉落,重新回到林知清手里。
趁此机会,林知清再度按了一下开关。
又一支短箭射出,江流昀迅速同林知清拉开距离,退后一步。
他看向自己肩胛骨的位置,再也忍耐不住了:
“你居然对我下手!”
“啧。”林知清微微摇头:“可惜,打偏了。”
她刻意激怒江流昀,使江流昀动手将她抓上来,是想拉近二人的距离,更好用暗器。
方才她用右手刻意去拿玉笛,也是想让江流昀放松警惕,不注意到她的左手。
她在路上研究了那把伞的用法。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洞穿江流昀的心脏。
太可惜了!
她现在前后都很危险,唯一的机会便是拿住江流昀,以他为质要挟那些人。
没有退路,便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知清转了转玉笛,再次抬起伞,对准了江流昀。
但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要保持冷静。
趁着江流昀躲避的时间,她短暂地吹了笛子,确保江流昀听到了笛声,又快速打了个响指:
“江流昀,注意,看看你现在在哪里?”
江流昀身体一顿,下一刻,左右看了看,眼神逐渐由清明变成了迷茫。
“嘿,听我说,你受伤了,现在在医馆。”
“注意听,我接下来会打一个响指,听到响指的声音,你就会从医馆醒过来。”
江流昀立在原地,没有动静,眼神依旧迷茫。
“啪!”
林知清打了一个响指。
下一刻,江流昀的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
他看着林知清,仿佛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林知清捏紧了手中的伞,将玉笛插到了腰间,随后拍了两下手。
江流昀立刻朝他走了过来。
还好,催眠成功了。
林知清略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先前她成功催眠江流昀使他入梦之时,在他心中下了一个心理预设。
倘若林知清再次使用玉笛,那么江流昀必定会陷入迷茫的状态。
只有在这种时候,林知清才能利用简单的手段再次催眠江流昀。
现在看来,她当初的做法是对的。
江流昀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潜意识已经被林知清留下了心理预设。
如今这种情况,是林知清最好的机会。
江流昀缓缓站在了她的面前,而她有两种选择。
第一,直接杀了江流昀。
第二,把江流昀当作人质,威胁他手底下的人。
综合现在的情况,如果直接杀了江流昀,下头的人群龙无首,可能会分散开来,也有可能会直接行动。
林知清怕的就是,那些大梁的人并非完全听从江流昀的命令,而是听从江云鹤的命令。
以她对这父子俩的了解,那些大梁的人肯定是为江云鹤所用的。
倘若她杀了江流昀,很有可能不会影响大梁人救江云鹤的计划。
如此看来,把江流昀当作人质这一条似乎更好一些。
甚至不用当作人质,只是控制他做出不利于营救江云鹤的决定便好。
这些想法快速从林知清的脑海里闪过,她暂时没有对江流昀下手,而是拿出了望舒鉴,放到了江流昀面前。
随后,她缓缓开口:
“看着铜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江流昀机械般地张口:
“大夫,药材。”
不错,还是在林知清预设的医馆环境当中。
“告诉我,你从医馆出去后,要去干什么?”林知清开始套话了。
“去轩武门,救我父亲。”
“就你一个人吗?”
“不,还有父亲留下的手下。”
“大梁的人?”
“大梁的人。”
“怎么救?”
“先拖住林知清,然后,然后……”
说到关键的时候,江流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头。
他头疼了!
林知清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个问题在江流昀的潜意识里是禁忌。
若是她执意探究,很可能会逼得江流昀清醒过来。
“不急不急,马上有人会来给你上药。”林知清立刻安抚。
眼看着江流昀再次安静下来,林知清看向了他的肩胛骨。
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衣,但依旧可以看出肩膀的位置渗出了血迹。
林知清不敢放松分毫,张口道:
“跟着我的脚步,往下走。”
随后,她转身朝着城楼下方走。
无论如何,现在的江流昀看上去同平日里的江流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要林知清装作被江流昀挟持的样子,应该能骗过大部分的人。
至于其他的事,赶到刑场再说。
林知清并不想待在这城楼处。
她总觉得周围阴森森的,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一样。
她的脚步往第一个台阶踏了过去。
一道脚步声响起。
这是她自己的脚步声。
林知清走了两步,猛地转头,她没听到江流昀的脚步声!
这一转头,她对上了一双十分冰冷的眼睛。
那不是江流昀的眼神。
林知清瞳孔微缩,痣娘!
痣娘正按着江流昀的肩膀,不让他移动。
她不是痣娘!
痣娘的眼尾有一颗小痣,眼前的女子没有。
痣娘已经死了,林泱泱亲自看着她断气的。
眼前的女子一身黑衣,冷酷无比,看上去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不管她是谁,肯定不是朋友!
林知清来不及思考太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拿出那把伞,对准女子按下开关。
“咻!”
短箭没入空气当中,打到城墙,无力地弹了一下,滚到了地上。
林知清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意,连续按了好几下开关。
但下一刻,一股强大的拉力从伞的另一端传了过来,一把将她扯到城楼之上。
失去那把伞,林知清便只剩下玉笛了。
她紧紧握着伞柄,不肯放手。
下一刻,一股巨力传来,她瞬间跌倒在地,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林知清抬眼一看,那女子正狠狠踩着自己的手。
随后,女子挑起她的下巴,像是在观察什么。
林知清根本摆脱不了一个有武功的人的控制。
过了许久,那女子才缓缓开口:
“确实有几分姿色,不怪那么多男人为你前赴后继。”
“就连伞娘,也败倒在你们手上。”
“你又欠我一条命。”
说着,她一把甩开林知清的脸,再次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即便如此,林知清也没有放开那把伞。
“你是谁?”她额头上出现了一些汗珠,却仍然看向那女子。
“我?”那女子轻笑一声,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恨意:
“当然是取你性命之人。”
她的嘴唇紧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胸口微微起伏,眼睛缓缓瞪大。
这是极端厌恶的表现。
也就是说,这女子恨林知清入骨,恨不得杀了林知清。
林知清皱眉,仅仅是因为痣娘和那个撑伞女子?
若是因为痣娘和撑伞女子,那女子方才就不会挑起她的下巴,提起同男人有关的话。
她喜欢江流昀?
想到这里,林知清快速开口:
“你,你若是将我杀了,江流昀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下一刻,林知清便感觉到手上一松。
她的右手已经出现了血迹了,她不愿放手,用左手拿起了那把伞。
“没用的,即使有那把伞又如何,你动不了我分毫。”女子的话冷若冰霜。
她盯着林知清,随后又看向江流昀:“唤醒他,不然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林知清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眉峰提了起来,鼻翼耸动,显得十分有自信。
林知清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倘若不唤醒江流昀,这女子定然不会放过她。
倘若唤醒了江流昀,很可能在那一瞬间女子便会对她下手。
她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以后,深吸一口气。
唤醒江流昀,她尚可以挣得一丝生机。
因为林江二家都闹到了这般地步,江流昀还是不想杀她,而是想带走她。
这至少能代表,她暂时是安全的。
另外,她可以尽量拖延唤醒江流昀的时间,或者找机会催眠那女子。
想到这里,她拍了拍裙摆。
那女子皱眉:“快一点,别想耍花招。”
说着,她走到了江流昀身旁,十分警惕。
林知清皱眉,拿出了玉笛。
随着她缓缓吹奏,玉笛发出了一阵非常悠扬的乐声。
她一边吹,一边不动声色观察那女子。
笛音直接催眠别人的几率比较小,一般都需要像刘邙或者江流昀那样,构建一个十分饱满的情绪世界。
要不然提前下了心理预设也可以。
这两点都不符合眼前女子的情况。
林知清的笛音越来越激昂。
如今,她只能尽全力一试,如若不然,她自己很可能就交代在这儿了。
那女子听着林知清的笛音,缓缓皱眉。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可是江流昀并没有什么醒来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上前,伸手就要往林知清脸上招呼。
林知清皱眉,抬起玉笛一挡,随后快速开口:
“若是这玉笛碎了,江流昀这辈子都别想醒过来了。”
一句话,便叫那女子放下了手。
“若是想救人,就摆出救人的态度。”林知清冷冷开口:
“若是我死了,至少可以带一个垫背的,至少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那女子听了这话,眼睛一眯:“你在威胁我?”
“不可以吗?”林知清笑了笑:
“难不成要任你打骂,就没有这么憋屈的事儿!”
“你!”那女子上前一步,却又耐下性子,没有对林知清下手。
林知清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度,她观察了一下这女子,随后开口:
“你是痣娘的姐妹?”
“呵。”那女子冷笑一声,倒是干脆地承认了:
“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呐,林小姐。”
这句林小姐叫得颇有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随后,她眼神一变,语气十分凶狠:
“别拖延时间,快动手!”
“你急什么?”林知清放下玉笛:
“痣娘的事我得同你好好说道说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但麻烦你搞清楚,痣娘不是我杀的,更不是我林家人杀的。”
“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果然狡猾!”那女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随后又退了回去:
“孰是孰非我心中有数,快动手!”
林知清将玉笛举在身前,以作防御:
“我没什么好骗你的,这件事江流昀也清楚,他难不成没同你说?”
说这话时,她疑问的语气恰到好处,这是一句挑拨离间的话。
女子微微低头,似乎是在思索。
她脸上没有出现什么疑惑或者惊讶的神情。
林知清一下子就判断了出来,江流昀肯定是说过这件事的,只不过眼前的女子不信。
为何不信?
林知清没有时间去思索这个,她再次开口:
“另外,若说痣娘之死的罪魁祸首,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是谁吗?”
江流昀骨子里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并且,他非常冷血。
痣娘和木婶之死串在一起,几乎都是江流昀的手笔。
想到这里,林知清循循善诱,再次开口:
“江流昀是为了你才将痣娘从刑部大牢救出来的吧。”
疑问的句子,但却是陈述的语气。
不知是什么心理,那女子靠近了江流昀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她看向林知清本想从林知清脸上看出不满、嫉妒的表情,可是没有,都没有。
林知清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很显然,爱一个人这件事,不是共通的。
她以为林知清对江流昀至少有一丝的感情,可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她在心中给林知清下了定义。
殊不知,她在观察林知清的时候,林知清也在观察她。
但林知清多半是以痣娘为突破口分析眼前的女子。
江流昀同眼前之人的关系显而易见。
先前林知清猜测江流昀喜欢痣娘,喜欢到不惜得罪刑部尚书,触犯律法,也要将人救出来。
但如今她才反应过来,江流昀对痣娘所做的一切,很可能是爱屋及乌。
爱的,当然是眼前这个女子。
这是一个一直不为人所知的真相。
林知清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开口:
“我不知你姓甚名谁,但在痣娘一事当中,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那女子嗤笑一声:“你是以什么立场说出的这种话?”
林知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当初我之所以注意到痣娘,是因为江流昀杀了我的亲人木婶,并且让痣娘作为中间人同我的丫鬟联系。”
“可以说,痣娘本就是我的敌人。”
“但把她这个敌人抛出来的,却是江流昀。”
说到这里,林知清停顿了一下:“江流昀爱你吗?”
“当然。”那女子快速开口。
在爱这件事上,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女主角。
林知清点头:“他或许爱你,但这种爱是蜜糖也是砒霜。”
“蜜糖能一点一点侵蚀你,砒霜能一点一点腐蚀你。”
“我所了解的江流昀,或许更爱他自己。”
“如若不然,他不会为了给我做局,将你的妹妹暴露在明面上。”
“另外,你可能觉得他爱我,但不是的。”
林知清的眼神非常澄澈:
“一次次地放过我,无非就是想让我看到他的真情,回心转意而已。”
“其实连他自己都很有可能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那女子的情绪已经被带动了,她忍不住开口了:
“你为何将话说得这么绝对,仿佛普天之下只有你看得清一样。”
“那你说,爱是什么?”
林知清捏紧手中的玉笛:
“爱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但永远不是控制、偏执和伤害。”
那女子听了这话,缓缓低下了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开始思考了。
林知清并没有注意到,那女子身旁的江流昀,微微动了动手指。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女子身上,见那女子没注意她,迅速拿起玉笛。
但下一刻,想象中的笛音却没有响起来。
玉笛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挪动不了分毫。
林知清闭了闭眼睛,心中一沉。
江流昀盯着林知清,没有说话,眼神非常复杂。
就连林知清都不懂,他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
难不成是听到了她方才说的那番话,被刺激到了?
与林知清的反应不同,那女子意识到江流昀醒了过来,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离开此地。
江流昀淡淡开口:“瑾娘。”
那名唤瑾娘的女子身形一顿。
林知清眼睛转了转,刚想说话,江流昀便再次开口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这副打扮?”
这话明显不是对林知清所说的。
他的眼睛看着林知清,心中想的却是瑾娘。
瑾娘的身体顿住了。
林知清挑眉,啥意思?
江流昀闭了闭眼睛:
“万瑾,乾州农户出身,被卖入青楼成了清倌,逃命路上遇到了我,从此便跟着我回了藏香楼。”
“瑾娘,这真的是你吗?”
“我的瑾娘不会武功,也不会用那么冰冷的语气说话。”
方才林知清他们说的话,江流昀都听见了。
林知清挑眉,不是,这什么意思?
合着江流昀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枕边人,这瑾娘掉马了?
她还没来得及深入思考,瑾娘便开口了:
“如你所见,但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江流昀伸手捏住林知清下巴,将先前的丹药丢进林知清嘴里。
不是,关我什么事啊……林知清身子一软,缓缓沿着城墙坐了下去。
确保林知清没有行动能力了,江流昀才转过身看向瑾娘,提高了音量:
“这就是你听我父亲的命令接近我的目的吗?”
“你怎么会知道的?”瑾娘一愣。
江流昀冷笑一声:“一直以来你都将我当傻子看待吗?”
“这个时候出现在轩武门,除开救我父亲,你还有什么来的理由?”
“我镇远侯府付之一炬,你没有弃我而去,还甘愿拿出了我给你的东西,先前我非常感动。”
“但现在我才明白,留在我身边,恐怕是我父亲给你的任务吧。”
林知清挑眉,不是,这父子俩有必要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的吗?还特意在亲儿子身边留个监视的人?
瑾娘听到江流昀的话,不自觉后退两步:“侯爷是为了你好……”
“闭嘴!”江流昀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
“我不想听这个,我只要你告诉我一句,你不是我父亲派来我身边监视我的。”
瑾娘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不是。
因为她确实是江云鹤麾下之人,也确实领了接近和监视江流昀的任务。
“抱歉。”一阵冷风吹过,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江流昀闭了闭眼睛:
“你骗了我,为何要骗我,我明明只有你了!”
“只有我?”瑾娘笑了笑:“你说笑了,若是只有我,你身后的林知清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