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不具by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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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妈妈喊了声,几乎惊弓之鸟般地挂了电话,腿一软,人下意识地往下坠。
宗墀笑了声,把她提溜上来。贺东篱别不开他,情急之下,只能咬了他一口。
有人含糊一声退了出来,贺东篱得庆幸她挂断得快,因为下一秒,宗墀平静平常地喘息着,他就是故意的,他生怕喻晓寒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重瓣百合在微不可闻的几秒里,好像又悄然开放了些。
面面相觑里,宗墀大概被香到了, 指指它们,告诉眼前人,“我下午叫人去买回来的时候, 还没开这么多。”
贺东篱唇上的口红被他吻花了,他看着, 伸手来帮她揩, 她突然负气地将他一推,洗手台盆身后就是正对楼下夜景的浴缸。
宗墀身子因为泄了劲, 整个人差点没全栽进里头去。一歪, 坐在浴缸边沿上。他笑着朝她, “谁让你撒谎的。贺东篱,我不准你撒谎。”
负气的人, 又恨又气地望着他。迟迟不说话,终究, 宗墀起身来, 来抱她来哄她, 来告诉她,阿篱, 我回来了。
宗墀刚靠近一些她,贺东篱抬起一只手, 几乎格挡般地撑在他们之间。片刻, 她耿耿于怀道:“对,我就是撒谎了。宗墀,我从前不想让我妈知道, 现在我还是不想,我不想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就像你当初跑到我妈面前,跟我要答案,我永远不能给你满意的答案,去游泳馆的那次,我永远排除不干净我自己。”
她一口气说完,宗墀看着她两行眼泪,冷静地流到腮边。
他才知道,他已经把她逼到这种地步,当年在桑田道没有厘清的事,她隔了五年,依旧还在琢磨,陈述,却永不翻供。
她明知道,她改改口,骗骗他,他又能拿她怎么样!
宗墀摘开她格挡住他的手,再来帮她擦腮边的泪,手背揩了两下,最后两只手捧住她的脸,“你排除不干净那是你的事,我要的是我想要的结果。对,贺东篱,当年你肯来游泳馆找我,对我来说,就是来低头了,低的是我俩在廊桥上吵架的头。其余我不关心,你来低头就是喜欢我,我要走了,你来挽留我,就是你追的我。这一点,你永远别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因为当年这个消息是我同意散布出去的,你知道当年一中多少男生喜欢你么,贺东篱你可真受欢迎,你知道我看着那些成绩好的书呆子们围着你和你所谓地他妈地讨论题目,我有多窝火么,你知道你追我的消息一出,又有多少男生恨死我么。我看着他们恨我又不敢动我的样子,可他妈太爽了,所以就是你追的我,且你只能追我,你说过的,数学里最严谨也最浪漫的逻辑符号就是有且只有。贺东篱,我就是你的有且只有,你再去追别人,试试看!”
“今天关于游泳馆的事,我们就盖棺了。好不好,你怎么去找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找我了,且我愿意为你留下来。这件事我们就这样定性了,好不好,哪怕咱们八十岁了,跟以后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这么统一口径,好不好?”
贺东篱被宗墀别着脸,听到当年她主动追他的消息是他亲自放出去的,几乎气得浑身发抖,再听到什么八十岁再子子孙孙的话,贺东篱想不气绝都难。
她要摘开他的手,宗墀不肯。就这样别扭了几个回合,一个要挣脱,一个不松手。
宗墀的一对拇指压在她脸颊上,他吓唬她,“你挣扎吧,反正你也挣不过,明天顶着一对青斑去上班,在脸上,我看你怎么解释。”
“我会说撞猪身上了。”
“然后猪呢,猪撞树上了?”宗墀歪着头,一只拇指盖住她的坏嘴巴,再怨她,“我到底是什么,怎么全跟动物有关,嗯?”
贺东篱不理他,再要掰开他的手,他不肯,她便叫了声,“疼呀!”
捧着脸的人这才松开了,掰着她朝着光线,作端详状,“我看看。”
她的一张巴掌脸完好如初,然而口红花得有点糟糕,宗墀却不想提醒她擦。而是整个人俯身来,与她视线齐平,看着她,喊了下她的名字,“贺东篱。”
她没出声,有人几乎毫无技巧地与她脸碰脸地撞了下,然后在她唇上啄了下。
她懵得犹如当年。当年的宗墀,什么都不会,一切全凭头脑发昏,他看着她吧啦吧啦给他讲着他们从电影院出来他没捕捉到的细节,他不想听她说这些,且星际题材好无聊,他就喊了她一声,然后她喝着可乐仰头看他,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这么迎面撞了下她的脸,亲了她。大庭广众,人来人往。
那晚,送她回去还不忘把这个吻拎出来吓唬她,你不能反悔了,听见没。
贺东篱逃一般地跑了,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从他车里的杯架上把她没吃完的爆米花拿走了。他降下车窗喊她也不好使,一路上楼,能看到声控灯徐徐被炸亮,一个连一个。
蒋星原那晚说她和前男友第一次接吻在哪都忘了,贺东篱不相信,不相信有人记性会这么差。她大概就是记性太好了,好到竟然猜到宗墀在复刻那个吻。
那晚她说要回去准备节后的课程,也是那时候开始,她每周给宗墀发她的日程表,久而久之,share calendar成为宗墀一种安全感,更像似被她惯出来的精神控制,他能知道这个点,她在国内干什么。
今晚,贺东篱好像暂时还没有找到逃遁的借口。病人、单位还是妈妈那头,她握着手机,才要给喻晓寒那头拨回去的,啄了她一口的人忽地欺身过来摘掉了她的手机,这一回他不再说话,唇上还沾着她的口红,真真虎视眈眈那种,只目光追随,气息粘连,呼吸吐纳像张无形的蜘蛛网,看似轻盈透明,然而一头撞上去,无人幸免。
贺东篱缄默地太久,最后只在一息间,她被他咬住了,整个人死死钉在那张网上,四肢到百骸,唇舌到精神。
贺东篱和蒋星原知交地太晚了,以至于她懵懂到爱情过渡的那几年,她几乎没有真心的闺蜜。室友同学也没到谈这么亲密话题的地步,且那会儿,她们知道东篱有个富二代的男朋友,一致口径地传闻,是她主动的,都很好奇,东篱你这样个性的到底怎么追人呀。
一次,同学撞见了她和男友在车里接吻,回到寝室戏谑她,好甜蜜呀。
贺东篱没有一次解释得清,也懒得解释了,她难道同她们说,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柔情好嘛,宗墀那不叫接吻,是在吃人。他除了第一次给了她温柔的假象,其余全是为所欲为。
他会咬人,会拖着你,会拽着你,会像狗一样标记你、拿他的唇舌、手指、一切能代表他的东西,会在你睁着眼的时候拿手来蒙死你,会在你想撤退的时候狠狠吮吸住你……
然后,接下来的几天,贺东篱连喝水都觉得舌根疼。她还不好意思跟恋爱的同学问问,你们也会这样么。
贺东篱整个人被逼退到台盆的大理石边沿上,宗墀一只手抄着她的腰,把她抱坐到上面去,她身上穿着的衬衫是那天在梁家重逢时看到的那件,宗墀从她唇舌里出来,径直地要解她领口的纽扣,动作大了点,肘弯碰歪了那瓶重瓣百合,摇摇欲坠间,贺东篱眼疾手快地够过去,手抓在瓶沿救了下来。
她整个人歪斜着,因为扑救地很急,宗墀看清的时候,她已经歪出去了,她抓住了花瓶,而宗墀抓住了她。
室内原本就暖,呼吸再短促密接着,一时交织开,像春天落地的杨花,磕一个火星子下去,就是一地的火。
偏偏这个时候,贺东篱出了状况,宗墀被她气笑了,笑着重重地握住她。
她眉间吃痛地扶正花瓶,再没事地人抽出了他的手 。面不改色,耳根却能滴出血。
宗墀抱怨着的口吻,“花比我还重要。”
她不理他,整个人已经被他折腾地像只潦草的猫了,还舍不得一瓶花,却不知她坐在灯前花下,人比花娇。
他再到她领口去的时候,贺东篱皱着眉,原本想说,你能不能先帮我扶好花瓶,你能不能选个好点的地方,非得在洗手台盆上,你知不知道台盆上有水,我裤子都坐上水了!
结果,宗墀不等她发猫脾气,先上手了,“别动,我帮你扣上!”
“……”
贺东篱沉着脸看他,宗墀再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痛快地答应过来。我知道了,你不用一上来就暗示,我没有你想得那么饥不择食。还有,你该不会觉得我买冰的给你是在试探什么吧,贺东篱你如果这么想,那真的,完了完了,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用得着这么猥琐地试探么,我……”
有人说着,他自己说不下去了。是的,宗少爷从来不用阴招,他要么强取,要么豪夺。
宗墀自认理亏,尤其是最后一回。他从来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的脾气,那天她要走,宗墀气昏头了,几乎是当她闹离家出走那套,无论如何所有权就是他的,连拖带拽地把她弄上了楼。
他认识她那么多年,她几乎是什么模样他都看过了,即便是什么都不穿,贺东篱在他面前都没那么无助过,不是惊慌不是恐惧,只有满满的无助与绝望,那种不愿被驯服的精疲力尽。宗墀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她心目中的宗墀会这么对她。
宗墀觉得欠她一个对不起,却不是两清的那种,他只想告诉她,“帮邹衍是帮邹衍,亲你是亲你,两码事。”
“也不用因为生理期才敢来见我,我承认我很想,我想代表我正常,不是你说的只为了这个。贺东篱,你从前跟我莫名其妙来这一句,我真的气得肺都炸了,现在隔了五年,我想我也该正名点什么了吧。我是只为了这个么,你放心,我五年都等了,不差这几天,我是说,阿篱,我保证再不吓到你了,好不好?”
贺东篱被迫坐在大理石台面上,她的神色很怪异,看得宗墀心里发毛,他心想,你都被我亲成什么样了,你照镜子看看,你再反口试试看!
可是她就是有这种天赋的冷淡。上学那会儿爱答不理的特立独行,徐西琳欺负她,她能堵在徐的考场前也要还回去。第二天宗墀替她出气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宗墀那会儿不敢轻易承认什么,他怕贺东篱跑来跟他割席,她这种书呆子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宗墀,你不要再说喜欢我的什么话了,我不喜欢。她的不喜欢是绝杀,曾经有男生往她桌肚子里塞圣诞苹果,贺东篱还回去的理由就是谢谢你,但我不需要。她不需要的东西,就是困扰甚至打扰。宗墀觉得谁也遭不起她这样,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退还心意就算了,还被强调你打扰到我了。从那以后没男生轻易敢招惹这个书呆子,天仙好看也没用,吃了绝情丹的一傻子。
贺东篱给宗墀讲题那一年,无数次骂过他,你连审题都在想当然,你让我怎么跟你讲。他就是这么个吊儿郎当的个性,偏偏每逢大考都能完美交差,她有时候很羡慕他,羡慕即便绩点只有六十分的卷子,他父母依旧很潇洒地给他签名;她有时候又很可怜他,他说他父母恩爱,但是他却不像恩爱夫妻养出来的孩子,他偏执、狡诈、一点就炸的脾气,无不证明着他父母并没有给他多少真正的安全感。也许正是因为他父母婚姻的坎坷,父亲忙着证明自己的能力与选择,母亲又义无反顾地奉献与牺牲式地追随,终究夫妻俩很凝聚,却反而忽视了孩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宗墀已经不和他们亲近了,连交心都不愿意。
贺东篱不诋毁地认可,宗墀是临场应变且抗压能力不错的选手,但是偏偏阅读理解修了零蛋!贺东篱听他误解她生理期中也懒得解释,一来她拉不下这脸,二来没准算是她逃过一劫,三来算是一种蝴蝶效应吧,她怎么也没想到,十三年前的一杯饮料,能扇动着翅膀引起一场新的呼啸。
贺东篱愿意顺应这样的伏笔。想着,她把花瓶朝里再拖了拖,人要从台面上下来。
宗墀两只手撑在她两边,她朝外挪了挪,小腿不小心碰到了他,他一只手再去捉她脚,贺东篱原以为他又要说些不正经的话,结果他手落在她脚踝上,由着她亲昵地挨蹭着他,身体诚实,面上却正人君子的精分,“贺东篱,我帮邹衍,我是说,这一回我帮你的男性朋友,能不能稍稍弥补一下当年我因为那个沈明冲,冲你发的火。”
贺东篱真的有被他震撼到。谁家好人记一个不相干的名字这么清楚,这么多年啊!
那年她给他发了庆生的蛋糕照片,而他那会儿在赶回来的飞机上,等他好不容易落地,好不容易找到她,却看到那个沈明冲对着她说些污言秽语的东西,他上前就打了人。
那段时间是他们整个关系的最低谷。宗径舟不满意宗墀这样游散的个性,给他施压,要他把儿女情长放一边,话糙理更糙,沉迷情爱只会气短伤身,男人不立事业就是个狗屁,父子俩争辩不下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对赌协议,宗径舟不看好宗墀评估的项目,而宗墀那段时间似乎处于事业爬坡的井喷期,他势必要老宗认赌服输。他生日回国前,恋爱已经冷战了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宗墀冷落了贺东篱,她就也毫无反应。他回国的飞机上已经在心灰意冷了,偏偏见了面,她还没有极力撇清和沈的关系。
宗墀有时说话多伤人,只有等他冷静下来才会醒悟。他那晚说了些违心话,他觉得她根本不爱他,一点都不爱,她绝情到他回来就像个笑话。于是,他要狠狠拖她一起进泥潭,他口不择言地指摘她,哪天我不喜欢你了,你什么都不是。
贺东篱冷静地跟他提分手。她自始至终称呼沈明冲为哥哥,说他是和阿笙一样的关系,她用的手机是他们一起送给她的,她对于这样一个故乡的人,自问毫无惭愧的地方,其他她一点不想解释,如果他们的关系已经到要她自证清白的地步,那么,宗墀,我们分手吧。你疑心我到要我和所有男性撇清关系我办不到。你已经不是跟我要安全感了,你这是在控制我。
宗墀认为她说了很严重的话,甚至在偏帮着外人,他口不择言地问她是不是喜欢那个沈明冲了,贺东篱最后被胁迫着如他所愿,她说跟沈明冲他们一块是自在的,舒服的,起码是她自己。那是宗墀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他连那么难啃的项目都熬下来了,结果发现最不可控的风险在他身边,他拿她没办法,这才一气之下砸了沈明冲送给她的手机。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说了许多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见的话。
贺东篱给他做的那个蛋糕搁在冰箱里,一个回了医院,一个飞走了,保洁阿姨联系不到西西,又不敢轻易扔她冰箱里的东西,只得给宗先生打电话,宗墀那会儿人在苏黎世,他有一瞬间觉得过期变质的不是那块桔子蛋糕,是他的心。他口口声声质问的人,忙到日夜颠倒,想也知道这块蛋糕是她腾出多少时间赶出来的,赶在零点隔空送给了他。
那事之后,宗墀再回国,已经能感受彼此如履薄冰了,偏偏越是这样他越不想低头,不想听到她口里一个分字。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为沈明冲的事跟她认真道歉过。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他在你身边转,我就难受!”宗墀时隔这么多年重提这件事,即便检讨都带着满满的领地意识。
今天搭台的时候,老陆还和他们吐槽跟女人吵架最要命的就是翻旧账,贺东篱那会儿就觉得老陆直男癌,动不动性别刻板印象,她悄咪咪道,翻旧账的根本在于旧账没过去啊,嫂子提你回回不当回事,当然时不时拿出来翻啦。没想到,她当晚就现世报了,于是给别人提意见的人,她不能自己打嘴,“你帮邹衍就邹衍,不要提不相干的人。”
她要下来,宗墀听她这话,整个人全挨上来,刮她鼻尖一点汗,“不相干的人是谁啊,沈明冲啊,他怎么样了,和你堂哥还那么假惺惺地称兄道弟然后觊觎好兄弟的妹妹啊。”
“嗯,托你的福,成家立业,妻女美满。”
“哦,原来这么喜欢你,也可以娶别的女的还生了个女儿啊。”
“宗墀,你有完没完!”贺东篱突然冲他呵斥道,她不再由着他了,推了他一把,要自己下来的,被骂到的人也不作声地来抱她下来,台面上有水,贺东篱本能地摸摸裤子,再想扭头看看有没有弄脏,落在某人的眼里,就更像在生理期了。
等她重新洗手照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整个不像话,她抽纸巾擦着唇边花掉的红。宗墀在另一个台盆也学着她洗,洗完,手又犯贱地去提一提百合的花枝,贺东篱抬眸,他在边上,看向镜中的她,目光交汇,拨弄百合的人无比阴阳怪气道:“真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得出孩子的。耗子还差不多。”
贺东篱听他这话并不多自喜,只心里怨怼他,你也生不出,你只会生出狮子老虎游隼蜘蛛,还有猪。
第37章 飞行里程
宗墀再要说什么的, 贺东篱擦干净嘴巴洗干净脸,她决心还是当场跟他要账单,“我先买单吧, 不然我这六成的请客主权很看不到。你还要说多久,我饿了,干一天活的人听不得叨叨。”
宗墀被她逗笑了, 他最喜欢她的一点就包括这个,和他们家老宗一样的气魄, 天塌下来也得把饭先吃了。
于是, 他客随主便,“吃饭!”
餐桌上摆放着两客法餐套餐, 即便送过来的时候温盘且保温着, 也架不住客人迟迟不上桌的耽搁。宗墀要喊人拿去热的, 贺东篱打住了,她确实饿了, 说抓紧吃也没什么要紧。
房内就餐也许就一点好,不必拘泥形式, 不必拘泥前菜、主菜。贺东篱上来就先把需要控温条件下保持的菜和肉尝了个遍, 宗墀还要把他那份菲力也给她的, 她婉拒了,强迫症不喜欢破坏套餐的控量法, 凡事贪多只会嚼不烂,她还要留着肚子吃甜品的, 谢谢。
宗墀点了两份甜品, 一份法式吐司配冰淇淋,一份柠檬塔,他给她开香槟的时候, 她问他,“哪个是我的?”
他看出来她是真饿了,她那天在日料店可没这么急赤白脸的啊。“哪个都是你的。”说着把香槟搁到她手边去。
他们大概吃了一半的时候,管家把宗先生要的炸银鱼干送了上来。
于是,桌上就成了顿融合菜。宗墀左手边香槟,右手边桂花甜酿酒。左右开弓,跟喝水似的。
贺东篱提醒他,“度数低,混酒也会上头的。”
“嗯,上头了,你会留下来么?”
贺东篱一噎,她就多余一说。她吃了七成饱,吃甜品的时候,宗墀问她要不要咖啡,她点点头,他就去给她冲了。
贺东篱下了餐桌,给喻晓寒那头又打了个电话,声称刚才病人那头有情况,她就去了,喻晓寒嗯一声,要西西忙自己的事去吧,她就是看到了问一嘴的。贺东篱心虚,便也觉得妈妈的话怪怪的,片刻,喻晓寒再问西西,“那个邹衍和那个女明星真没情况啊,西西,其实邹衍人倒是不错、”
“妈,邹衍和她分手了,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她,我是说,虽然分手,但是她不会喜欢别人那种……”
喻晓寒叹一口气,“说到这事上,你就这样。”
早些年,喻晓寒还是很传统的态度,她不是没巴望过西西和她中意的人修成正果,然而现实是通很利索的巴掌,喻晓寒这几年冷眼旁观加上身边的女人多数都在吃着婚姻的软苦,她倒是生出些别的硬心肠,跟别的父母催婚催育比起来,“如果真找不到像人家邹衍那样走出来永远和和气气的,说话斯文有礼的,不会凭着心情高一声低一声的,那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要紧。你好好的工作,我到时候留点钱给你,也是一样的,西西。”
喻晓寒这番话就差报谁的学名了,贺东篱只感觉一桶冷水浇下来。她从前还觉得妈妈知不知道不要紧,然而年龄阅历起来后,好似倦鸟归丛林,无数个忙碌的奋战里,打扫战场后,同事前辈们最爱说的话就是一句,回家了。贺东篱才逐渐意识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潇洒,她很眷恋这样社会最原始也最从众的结构单位,她很看重父母的接受度。
边上徐茂森似乎在劝什么,喻晓寒冲他发脾气,怪他什么都不知道,光看上人家高门户了,殊不知,这高门户有高门户的门槛,绊死人的,有些人啊,当初自己怎么辛辛苦苦跨过那道门槛的又忘了。
贺东篱知道妈妈在说谁,还是佯装这头有活要干,自行挂断了通话。
她心里建设试图说服妈妈的话,嗯,也许我从来没设想过跨过那道门槛去。他回新加坡去,在那道门槛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也许那时候她就可以彻彻底底把他忘掉了。
那年喻晓寒狠狠痛批女儿的话,贺东篱无力地跟妈妈承认,妈,我认识他十一年,在一起七年,他混球混蛋我都知道,可是我每次难过的时候他都在,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为我飞十几个小时赶回来只为了看我一眼的人了,这些年,他光为我攒的飞行里程,是换个人、他一辈子都走不到我心里去的路。妈,他跟我不合适我知道,可是他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也知道。
贺东篱挂了电话,转身再要回餐厅的时候,宗墀端着杯咖啡,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她的心一下子像皱了下,有一瞬间,她情愿宗墀去犯一些原则性错误,去沾那些不该沾的,去在几个女人之间留情且三心二意,再跑来招惹她,被她拆穿后,然后对她弃如敝履,贺东篱你以为你是谁,我回来不过是把当初你玩弄我的把戏通通还给你,像你这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女人,我能找一大船。
这样,她就可以毫无眷恋地把他翻篇掉了。包括他三年前跑回来找她,而她没有赴约的愧疚。
贺东篱知道,宗墀至今不提这事,以他的性子就是介意。他们从前吵架的时候她数落过的,你有多高,就有多高的黄金把你堆出来的,你的尊严都比我们普通人更硬通货。所以他才习以为常的傲慢与轻易不低头,他低了,却没有等到他期待的回报。隔了两年,他再一次回来,可是中间这一笔,他却迟迟不提。贺东篱知道,他很介怀,正如当年廊桥上,他意识到贺东篱不在乎他甚至瞧不起他,他即刻决绝地要走了。
“你妈说什么了?”宗墀端着清咖过来递给她,“冲得淡了些,只能配甜品喝两口,太浓怕你睡不着。”
贺东篱听蒋星原讲过一则黑色幽默,妻子在忍无可忍的某天晚上决心跟她的黑心丈夫提离婚,丈夫却在这天出了车祸失了忆,倒也不是一键清零的那种,他停在了要去给她买海瑞温斯顿蓝宝石项链的前一天……“乱点鸳鸯谱,觉得邹衍既然和大明星不是那关系了,是不是和我有点可能。”
“绝无可能。”宗墀就着她的手喝了口她的咖啡,“你不喜欢这种能陪你去相亲的男人。”
嗯,确实,她很庸俗。她明明更受用在相亲角落里处心积虑逮她的那一个。贺东篱把手上的咖啡凑到唇边抿了口,宗墀问她怎么样。
她含糊地点点头。
“我是说我喝过的咖啡。”
她不理他这种恶趣味,回到餐桌上吃甜品。
有人跟着她回到餐厅,“我想到帮邹衍,你还报我的条件了。”
贺东篱不解且皱眉,狐疑问她,“这顿饭是真的喂了狗了?”
到此宗墀才把跟他吃饭没有要女人掏钱的少爷架子端出来,“我要你的钱呢,你的汗珠子钱留着给你付房租吧。”说罢,翻脸的臭德性,“就问你答不答应吧。”
“说说看。”
宗墀指指她手里的咖啡,“你觉得我冲得不错,我就重买套咖啡机给你,邹衍那套,还给他。”
贺东篱即刻搁下手里的杯子,“还给他,宗墀,你觉得这像话么。”
宗墀即刻哈哈大笑,他看着当真的贺东篱不禁什么恶趣味都得到了满足,“那我不喜欢我去你那边,喝着别的男人送给你的咖啡机泡出来的咖啡啊。”
“你可以不去!”
“喂,过河拆桥是吧!”
“明明是你莫名其妙想要拆掉那个咖啡机。”贺东篱想想就麻烦,“我刚习惯它搁那,也刚用上手,它只是个咖啡机,影响你什么了,你不喜欢它可以不喝,它只是我帮邹衍,他还报给我的人情,对,”贺东篱好似一下子想到了个完美的话术,很努力地试图说服宗墀,“是我刷脸挣到的一个人情,只是摆在家里的一个物件,以后我求邹衍什么,还得买还给他的。”
宗墀听着,顺手把他吃过的餐盘推到一边去,只手来托腮,作端详听汇报的样子,他正色朝她,“贺东篱,你这么认真跟我解释的样子,我怎么这么不得劲呢,感觉头顶绿绿的。”
贺东篱一时真的无比认同妈妈的话,他就是个小畜生。油盐不进,不跟他解释视作不爱他不看重他,跟他解释他又来这套。“你到底想怎么样?”
“换掉那个咖啡机。那晚,他当着我的面,狠狠在挑衅我。”
“没有,他只是来送礼的。安好了,我就让他走了,他没空挑衅你。”
宗墀再想说什么的,听清她的话,“哦,你让他走的啊。”
“嗯。”
“为什么啊?干嘛赶人家走呢?”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祖宗幽幽道。
“因为他不是你的对手。”贺东篱如他所愿。
“哪方面?”
“方方面面。”
托腮的人最后笑得难以自抑。笑完还要怪奉承的人,“你为了留下那个咖啡机,是真的豁出去了啊,贺东篱。
贺东篱吃一口柠檬塔,酸甜充斥口腔,嗯一声,嘲笑面前的笨蛋,他觉得她是为了别人在哄他。还好意思成天喊别人是傻子。邹衍也不灵光,他说的求你比我爱你好使一万遍的。果然,直男都很拙劣。
两个人这么对面聊着,宗墀那头书房里的座机响了,他去接电话,他一面去一面跟她说:“我给你带礼物了,待会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