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和离手册by好春花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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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来的,说起来太长了,等会儿慢慢同你讲。”
“杨大人呢?他应该怕你一个人不知道出来,回去找你了,你没碰见他?”
听崔邈提起杨衍,柴蘅的心又猛地跳了几下,她其实来的路上一刻都没有停止地想过,他会不会死,但看见崔邈后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所以就没有提,如今他主动提了,她这才道:
“我在一个山洞遇见他了,他给了我很多支箭,让我来找你。”
崔邈再实心眼,也知道自己跟杨衍是情敌。
谁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人交托到情敌的手上。
崔邈想起杨衍早些时候浑身是血的样子:“杨大人受了不轻的伤,我带人去看一看他,我留两个人下来守着你,你不用担心。”
听到不轻的伤,柴蘅想起自己闻到的血腥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你也要小心。”
“好。”
崔邈说完这话,立马带人又进了树林。柴蘅坐在树林外的小溪边等着,大约等了两个时辰,这才又重新瞧见崔邈。
崔邈把人从山洞里带了出来,杨衍原本雪白的衣裳已经被血染了个透,整个人十分虚弱,一张脸跟从前一样是好看的,只是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在经过柴蘅时,掀了掀眼皮。
“别担心,我死不了。”他低笑了一声,虚弱地开口。
柴蘅站起身,别开了眼:“我没有担心你,你想多了。”
杨衍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倒是崔邈,反倒有些担心他这个情敌的状态,十分心善:“别这么说,杨大人很严重的,阿蘅,他得立即看大夫,不然会死的。”
“你先管好你自己,你的手不要了么?”
祸害遗千年。
柴蘅没看到杨衍的时候会担心他不会死,现在看到又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死。
所以向着崔邈走过去。
为了架住他,崔邈刚刚包扎过的手臂上又渗出了不少的血,柴蘅走过去,又把那块浸透了血的帕子解下来,重新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块手帕给他扎上。
她的动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崔邈。
这种浓情蜜意的场面,杨衍本来是不想看的,但还是没忍住自虐般地又掀起眼皮多看了两眼。
第41章 风水 风水轮流转
“杨大人, 我们两个来扶着您。”两个有眼力见的属下过去,从崔邈那里扶过杨衍。杨衍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再看就显得自己不识趣了。
崔邈的手臂还在流血, 手帕绑住了很快伤口又渗出血来把新的帕子染透。柴蘅担心他失血过多, 只好先在此处停下来, 将刚扎好的帕子又重新取下,拿出袖子里常备的止血的药粉先给他抹上。
崔邈没有想过受这么一回伤还能得到柴蘅这样温柔的对待,顿时感觉人生值得了。
“你别紧张,都是小伤。”
“我从前在五城兵马司的时候,受过更多比这还重的伤。”
崔邈看着柴蘅温柔小心的动作,心里十分感动。
杨衍被崔邈的属下扶到一边歇着, 他倚靠着树, 虽然已经收回了目光, 但耳朵没有聋, 仍旧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其实也受了很重的伤, 身上除了几处刀伤以外, 最重的那一处在靠近心口的位置,此刻正在汩汩地渗血。
受了伤后他担心她自己一个人走不了, 所以想着去找她, 奈何身上的血流的太快了, 让他没了力气。他觉得很冷,刚刚倚靠在山洞的时候就觉得很冷,此刻更冷。
他的手指蜷了蜷, 眼眸微阖着。孤零零一个人待在一旁,四周都是崔邈的手下,自然围着崔邈,也没什么人去管他的死活。
柴蘅给崔邈的手臂抹完药粉, 在瓶子里的药还剩下一半的时候,似乎才重新想起杨衍。
这是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她第一次看见杨衍流这么多血。他的白衣裳已经被血染透,英俊的脸只剩下苍白。
她想了想,把剩下的药粉递给了崔邈的下属,示意他去看看杨衍伤在哪里,也给他止点血。
崔邈的下属会过意来,接过药粉,便去照看杨衍。
杨衍并不喜欢外人碰他,从前受了伤后也就不习惯让外人瞧见,所以当崔邈的下属拿着药粉过来的时候他是排斥的。但柴蘅陪着崔邈,她没时间也不可能关照他的伤痛,这个时候再扭扭捏捏,未免显得太过矫情。
他自己将伤处袒露给崔邈的这个下属,也是是因为靠近心口的位置,也或许是因为那一处狰狞的刀伤实在太过吓人,这个小下属皱了皱眉头,秉持着速战速决的想法,将药粉一股脑地扣在了伤处。
效果好的药粉都有些蜇人。
所以刚刚柴蘅在给崔邈抹药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生怕他太疼了。
这小下属的动作也吓了崔邈一跳。
“诶。”
他诶了一声,但没能阻拦。
药粉一股脑儿被扣在伤处的时候,杨衍周身都起了一阵冷汗,这让他原本就白的唇色更白了几分。但还在他素来耐痛,这才忍住了。
柴蘅正在给崔邈的手臂换手帕,工序进行到最后一步打结上,崔邈的这一声惊叫把她的思绪唤回来,看到毛手毛脚的小下属时,她也惊了一瞬。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死不了,就没关系。
再者说,前世杨衍也经常受伤,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也不是次次都小心,也时常有毛手毛脚弄疼他的时候,真疼极了,他会叫的。
“刚刚应该换一个小心些的下属去的。”崔邈有些不忍。作为一个刚刚被这药粉洗礼过的人,他知道有多疼。
“他没叫,说明还好。”
柴蘅低下头继续专注地给崔邈的手臂打结,杨衍耐痛,但前世他爹打他,她给他抹药,动作不太轻柔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低声喊疼过。那时候每回听到他细碎的闷哼声,她都心疼得要死。恨不得把她那公爹锤飞,但现在想想,他的打没有一顿是白挨的。
崔邈听了柴蘅的这话,内心并不赞同。
他也是男人。
受了伤一般都是强忍着伤痛的,除非故意想要人心疼,才会叫。
但杨衍这种情况,周围都是不熟识的人,唯一一个相熟的就是柴蘅这个前妻。但他就是喊疼,她也不会心疼,那还喊什么。
媚眼总不能抛给瞎子看。
所以崔邈很诚实地回:“那个药粉真的很疼,你要是是个心疼他的人,他会叫的。”
柴蘅终于在崔邈的手臂上打出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那我还是希望他闭嘴。”
她以前就是心疼他心疼得太多了,所以才忘了心疼心疼自己。如果现在还想着心疼他,那说明她又掉进了杨衍的圈套,那从前吃过的苦,就都白吃了。
她这边打完了结,杨衍那边也上好了药。
不远处灯火通明,几列齐兵正提着灯拿着大刀涉过对面的河往这个方向来,是管辖临淄城的郡守连夜从周围的州县调的兵。
“杨大人。”
为首的将领先前在兵部任职过,名唤周道远,宽肩大个头,又长着络腮胡,一眼就认出了杨衍。
这个周道远力大无比,年轻的时候能单手把一只百斤重的鼎举起来,杨衍对他有些印象,所以在这人过来时,也略微颔首,“周将军。”
杨衍刚上完药,脸色尚且不太好看,鬓角处也略带冷汗,周道远第一回 看杨衍这个样子,想多嘴问一句您怎么了,但想到杨衍在六部之中是出了名的性子极冷,且处事不留情面,是个不能得罪的,于是又把话憋了回去,只剩下一句:
“黎郡守这一回威胁恫吓周围州郡,说不借兵,倘若临淄城破了,大家都别想好,唇亡齿寒一个都跑不了,周围州郡也就一下子借了不少兵过来。眼下有一半的兵力都在这临溪村巡逻,还有一半在城中,如今村子暂时安全了,还请大人放心。”周远道恭恭敬敬地对杨衍说。
说完又看向剩下的几人:“诸位不如随我先进城,村子里的流民刚刚也已经被安排进城了,其他事等进了城再作安排。”
他们这一行人如今伤的伤,残的残。
留在这里确实只有送死两个字,杨衍点点头:“那劳烦周将军了。”
周远道:“杨大人客气了,您是上官,一切都是卑职该做的。”说着,邀请其余的人翻身上马。
柴蘅拄着拐杖,上马不便。
杨衍下意识地要托她一把,却已经被崔邈抢了先。
“杨大人,我来吧。”
崔邈说着,用还没受伤的那一只手揽过柴蘅的腰,略微一使劲儿,将她单手抱上了马。
杨衍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他搂柴蘅腰的那一只手上,冷冽的让崔邈觉得他要冻死自己。可柴蘅没说什么,崔邈也就有恃无恐,愣是假装没看见,还问了柴蘅一句,“坐稳了么?”
柴蘅点点头。
崔邈又立即接过她的拐棍,自己替她拿在手里。
“杨大人,走么?”
周远道见他出神,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催促了一下。
杨衍这才收回目光。
回到客栈,周九已经坐在大堂很久了。他背了两个包袱就千里迢迢地来了这临淄城,杨衍离开的这段时日,朝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圣人前阵子还下旨对杨衍嚷着他再不回京,要在午门外当众打他廷杖。但突然一下子就病重了,朝政现在由太子党把持着,皇后庇护着太子,跟皇贵妃庇护的誉王一党对立,形成了水火不容的态势。
至于杨衍先前一直押宝的永王,因为年纪小,且母妃宣氏虽然母族强大但从不作妖且安分守己,到目前为止还没被纳入候选人的范畴。
这一点跟前世倒是很像。
杨衍不急,他在千里之外,急也急不得。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跟西戎这一战,毕竟,倘若输了,以拓拔野的野心绝不是要大齐割地求和这么简单。可就在前几日,靖南军那边传来的公文说靖王突然咳血,这个消息,他一直没敢告诉柴蘅。
毕竟,前世,靖王也是跟西戎打完最后一仗后,身体就不行了。而这一世,这一仗直接提前到了如今。
靖南军已经到达前线,但主战场却不在这里,而在东部的边境,他跟柴蘅所熟悉的乌月。至于临淄城这边面临的骚扰,只是拓拔野为了恶心他们,放出的烟雾弹罢了。
杨衍此刻脑子很乱,许多公事在脑子里面过。以至于见到周九时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九扑上来,他才意识到周九来了这里。
“大人!世子!”
周九一把扑上来,刚好扑到他的伤口上,杨衍疼得眉心狠狠地一跳,毫不怀疑,周九再大力一点,自己会被扑死在这里。
“诶,不可以,你们大人身上有伤啊!”
周道远赶忙阻拦。
周九这才意识到自家大人身上都是血:“抱歉,大人,我以为是别人的血。”
杨衍:“……”
眼看着自家大人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气若游丝,周九这才没忍住看一眼站在一旁替杨衍觉得很疼,但又一脸事不关己样的柴蘅。在看到她紧紧地站在崔邈身边,当杨衍像个陌生人一般的时候,他一方面觉得自家大人活该,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大人确实有些可怜。
在这地方相熟的也就夫人一个。
结果人家还站在别人身边去了。
但他又没有办法指责柴蘅什么,只好先扶着杨衍上楼,想着先进客栈的房间看看自家大人伤在何处,伤得重不重。
等进了房间,解开杨衍的衣袍和中衣,瞧见他身上的伤势,简直吓了一跳。
周九眼圈一下子红了:“您伤这么重,夫人没管您?”
周九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这么一说,杨衍半点情绪都没有是假的。尤其是刚刚他看着柴蘅跟崔邈浓情蜜意的样子的时候,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割。
风水轮流转。
他以前为了薛如月给她挖坑,明明知道她很难过,也故意不理她。
如今好了,换她不理他了。
“崔邈手臂受伤了,她要去照看崔邈。”杨衍说,说起来的时候似乎也慢慢接受了在柴蘅眼里,现在崔邈就是比他重要,并且他们真的有可能在一起这件事。
周九自我安慰:“那一定是她不知道您伤那么重,以前夫人不是这样的,您手上破了点皮她都紧张得要死,她一向舍不得您的。”
“是么?”
“可是她明明是知道的。”
她什么都知道。
只是他做了太错的事,她不想要他了。
也不想管他了。
周九见不得自家大人这副失意的样子,但比起安慰他,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给他找个大夫。
“这样,大人,我先去给你找个大夫。”周九抬脚就欲出门,又被杨衍叫住。
“等等,你再去找一个治腿脚的大夫来,她前些日子腿摔断了,刚刚又走了很远的路。”杨衍说。
如果柴蘅真跟崔邈在一起了,这其实应该是崔邈该操心的。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心大,杨衍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有个拐棍一直在提醒柴蘅,柴蘅怕是自己现在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腿断了还没好的人。
周九的脚步顿住,想说您这又是何苦,但想了想,又没有说出口。
第42章 回旋镖 “你现在这个样子,活不活该自……
周九干事一向利索, 腿脚又快,没一会儿就找来了两个大夫。柴蘅虽然走了很远的路,刚刚那一阵子也确实觉得腿疼, 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没觉得腿伤又复发, 只是人来都来了,她谢过了周九,领着其中一个大夫就去了崔邈那里。
周九看着柴蘅转头领人去了崔邈那里,总觉得哪哪不对,“诶”了一声。
柴蘅回过头,以为周九有话要说, 耐心地等他开口。
周九挠挠头:“没, 没什么, 夫人, 你去吧。”
跟杨衍和离后, 周九每回叫柴蘅夫人, 柴蘅都觉得怪怪的。之前在侯府的时候,她害怕杨衍, 总担心他发疯又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所以周九这么叫, 她也没说什么。如今,她是一个自由的人了,没什么可怕的, 所以想了想,在崔邈的房门口停住脚步纠正周九。
“以后不要叫我夫人了。”
“直接叫我柴蘅或者柴姑娘,都行的。”柴蘅说。
周九也知道这两人已经和离了,自己再这么叫不合适, 结巴半天后点点头:“好……柴,柴姑娘。”
柴蘅得到了满意的称呼,去了崔邈屋里。周九赶忙领着大夫又到自家主子那里。
杨衍倚靠在床边:“她腿伤怎么样?”
大夫掀开他的衣服,给他清创。
周九不知从何说起:“柴姑娘的腿伤我也不知道,我把大夫带过去后,她关心崔大人,带去崔大人那里了。”
“柴姑娘?”杨衍扯了扯唇角,略微玩味地品味着这三个字。
大夫清创的手略微有些抖,搅动着原本就血肉模糊的伤口,周九看了觉得心里抖得慌,撇过脸去,不想看自家主子苍白的脸色,同时开始甩锅,“是夫人让我这么叫的。”
杨衍又何尝不知道是柴蘅的授意。
她从来都是这样,亲疏远近分得很清。因为觉得现在能彻底脱离他了,所以忙不迭让周九改称呼。
同样的,也是因为觉得如今跟崔邈关系近,真心觉得崔邈好,所以他给她找了大夫,她也会第一个带给崔邈。
杨衍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受。
不安么?
那当然是有的。
在来这里之前,他虽然看到崔邈跟柴蘅在一起会不高兴,但他并没有真的认为崔邈跟柴蘅会有在一起的可能性。一来,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柴蘅是他的妻子,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夫妻,她舍不得真的不要他。二来,推己及人,他会觉得柴蘅是在拿崔邈气他,就想当初他拿薛如月气她一样。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了解柴蘅,柴蘅不会跟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走得那么近。她对崔邈的好感多多少少还是有的,至于这个好感什么时候发展成特别喜欢,再由这个特别喜欢发展成爱,他也不知道。谁也拿不准。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
“在崔大人房里。”周九如实地回。
“把她叫过来。”杨衍闭了闭眼,“算了,等等,先把这两盆血水端出去,让我换件干净的衣裳。”
大夫清创完,他又是一身的汗。
周九擦擦脑门上的汗,他就知道自家主子正常不过两天,都不是夫妻了,哪里是能叫过来就叫过来的。
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只好再试试。
“好,那大人你先换衣裳。”
“等您换完,我去叫。”
柴蘅在崔邈的房间里待了很久,一面看大夫给他包扎手臂,一面听他讲,他是怎样到临淄城来的。
她在京城那些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崔邈这样,她到哪里他便去哪里,永远站在她这一边过。想到她回芙蓉山,他就跟着一起回。她来首阳村,他因为担心她,也跟着过来。面对这么一个赤忱的人,心里没有半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出了崔邈的房间,就在她开始慎重考虑跟崔邈关系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了小心翼翼对着她赔笑的周九。
“怎么了?”
“夫人,不对,柴姑娘,我们大人想请你过去一趟。”周九说。
在临溪村的那些日子,杨衍还是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但柴蘅并不觉得时至今日,他们两个人有什么需要单独谈的东西。
“有事等大家都在的时候再说吧。”
“我现在不想去。”
周九自然知道她为什么抗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家大人以前做事那么不计后果,人家现在不想理他也正常。
周九抿抿唇,虽然觉得自家大人活该,但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抱歉,我还是习惯这样叫您,但我真不是为我们大人说话,您十四岁开始认识他,也应该很了解大人,他说话向来就是那样,是很难听,有时候做事也太过自负,但心肠其实也没有那么硬,背地里也是为您做了很多事的。”
“您冬天的时候总是怕冷,还动不动就起高热,每回起热的时候,大人都成宿成宿不睡觉守着您,但等您白日里醒了,他又不想您知道,就又总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上朝去了。”
“您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府里头的下人原先是不知道的,也都是大人看您平时的习惯,一一记下来告诉我,我再转告给采买的下人的。”
“这几年,圣人总是变着法的想要刁难芙蓉山,想要为难靖王,朝中没有人敢替靖王说话,也都是大人总为了靖王夫妇触怒圣上。他这几年受的申斥几乎都是因为为芙蓉山说话。”
“他兴许身上有很不好的地方,但您也知道,他很小的时候没有了母亲,父亲又十分荒唐,对他动辄打骂。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一个长辈教过他该怎么做好一个丈夫。”周九叹口气,顿了顿后,又道,
“我说这么多,倒也不是逼迫您什么,只是觉得大人活得也很孤单,母亲母亲死得早,父亲又没有个父亲样子,没那么爱他,所以才活得冷漠又偏执。如果可以,夫人,您还是去看看他。”
柴蘅站在门口,静静地听周九说完这些。
她从前跟杨衍在一起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心疼他,所以周九说的这些,柴蘅自然是知道的。
但这些,都不是她原谅他的理由。
人如果永远因为所谓的喜欢而去忘记喜欢的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那等于是自己往对方的手里递了一把刀子。那对方即使给你捅上三刀六个洞,也是活该。她曾经给杨衍递过这样的刀子,他对她也真的没手软过。这样的滋味,她不想再尝一遍了。
“如果杨衍愿意一直好好说话,一直做个人的话,我是愿意同他好好讲话的,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我也不希望一直跟他这样别扭的,带刺的进行对话。但我们的信任已经没有了,除非他能保证,一直在我面前是个正常人,不然我没办法跟他单独相处。”
柴蘅说完这话,又准备走,周九嗅到一点能把柴蘅拉过去的苗头,好好说话,他家大人现在能好好说话的呀。
“保证。”
“我能保证。”
“夫人,不,柴姑娘,如果大人这一次再说什么不中听的,他下一回要我传话,我也绝不来了。”周九挡在柴蘅的面前,不让她进房间。
客栈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柴蘅不想跟他拉扯,实在难看,只好道:“那你先去提醒杨衍,提醒完我再去。”
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认可似的,周九慌忙点头,进了杨衍的房间讲了几句后,又立即出来。
“夫人,大人说了,他愿意跟您好好说话,以他后半生的前程发誓。”
这个誓言发得有点真了。
柴蘅勉强相信,叹了口气,走了进去。周九知道自己不便跟着,于是在外面侯着。
屋子里面,大夫还没走,杨衍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裳,他这些日子总受伤,但除却前段时间她让学崔邈时换过一身玄色的衣裳以外,还是跟先前一样爱穿白。也不知道怎么就有那么多白衣裳让他换。
说起来也是神奇,这人明明刚刚流了那么多的血,血多到柴蘅几乎以为他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这时候竟然还能强撑着坐在她的面前。
关心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所以开口也就只能是一句,“你又找我做什么?”
他如今这个样子,这个脸色,即使是个不太熟悉的人,多多少少也会关怀地问一句如何了,但在她这里,却一句关心都没有。
杨衍道:“你同崔邈也这么讲话么?”
“当然不是。”柴蘅实话实说。崔邈对她多好,她看到崔邈受伤第一句话当然是要关心他怎么样了。
“换一句。”
柴蘅不想刺激他的,但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不正常的话,却总有得寸进尺的要求,所以她也不惯着他:“你现在这个样子,活不活该自己有数。”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记回旋镖扎在杨衍心上,杨衍脊背一僵,浑身似被冰冻住一般。
“你从前说我的话,再还给你。不算过分吧。”柴蘅把拐杖放在一边。
杨衍挪开目光, 过了半晌,才说出这三个字。
他这个人,无理的时候也会觉得自己有理。除非是真的心虚, 不然一定会用看年猪一般的眼神看着她, 想到前世他让周九传这句话时的语气, 柴蘅还是会觉得心里一阵抽抽的疼。
“大夫,麻烦给她看看腿。”他忽略她的奚落,步入正题。
柴蘅这才意识到,他叫她来,兜兜转转还是为了让大夫看看她的腿伤是不是又复发了。
站在一旁的大夫闻声向柴蘅这里走过来,示意她把受伤的左腿往上抬一点。大夫既然已经说话了, 这个时候她再说不用多多少少有点矫情, 所以她虽然想走, 抿抿唇后还是顺从地听了大夫的话, 抬了抬自己的腿。
大夫拿掉她腿伤固定骨头的木板, 又在她腿上揉按了一阵, 确定她的骨头如今恢复得已经很不错了后,又重新把木板给她捆上。
“大人, 这位姑娘的腿先前虽然断过, 但如今正在恢复中, 且恢复的很不错,没有大碍。”
“多谢。”
杨衍听了,这才客气地让周九送客。
眼见着大夫出去了, 周九也不在了。柴蘅收回刚刚翘在椅子上方便大夫查看的腿,因为刚刚聊到活不活该这个话题,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我知道你从来不屑于惺惺作态, 所以如今关心我的腿是真的。但杨衍,那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母亲真的会打死我么?”
她是个心很大的人,距离母亲那一次对她动家法已经过去很久了,甚至可以说已经隔了一辈子。
当时的疼痛她记不清了,但那时候脑子里的念头还是很清楚的。那顿家法打到最后,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她没有细致地点明那时候是什么时候,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是哪一回。
杨衍不知道该怎么对柴蘅说,说他太自负么?他确实没觉得柴夫人会把她打死,只以为柴夫人是她的母亲,无论如何下手都有分寸。再加上,从前柴夫人虽然总找她麻烦,也确实没有下过那样的狠手,所以他当时就没管。
等回了侯府,才发现,柴夫人给她的罚,确实太重了。
她当时昏迷了好几日都没有醒,他也不眠不休地守了她好几夜。
后怕么?怎么会不后怕。
守着她的时候,他也想过,万一她醒不过来了怎么办,万一她因为不想见到他们不想醒过来怎么办。
但万幸的是,后来她醒过来了。
“我们不说这种假设性的话,没有意义。从前都是我的错,我认。你这一辈子想离开京城,换一种方式活,我也认。”
“死”这个字太过沉重。
杨衍如今已经不太想从柴蘅的口中听到这个字,也不想跟她阐述自己对从前做过的事有多后悔。
没有意义。
她不会因为他多说几句“对不起”就原谅他。也不会因为他多说几句后悔的话,就脑子一抽,像前世一样喜欢他。
他活该。
他咎由自取。
所以这一切,他也愿意受着。
“既然你跟周九说,如果我跟你好好说话,你也愿意同我做朋友,那不如以一个旧友的身份,告诉我,你如今是如何看待崔邈的?”
话题兜兜转转又转回到崔邈身上,杨衍一下子变得如此温和,出乎柴蘅的意料。
但这确实是她希望的。
如果一切都按照前世发展的话,柴蘅是不想跟杨衍交恶的。毕竟,他会成为小皇帝的老师,将来整个内阁也捏在他的手里。得罪他,不是什么好事。
不如就此说开,大家坦诚以待,当做旧友来相处。
“我不知道,但他很好,我想跟他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