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和离手册by好春花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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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蘅一看那画,就知道出自杨衍之手。
夫妻这么多年,他的字迹和作画的风格,她早已经铭刻于心。
他们已经和离了,他再不甘心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到这个地方来追杀她。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大概也是怕她死了,所以来这附近找了她一圈,实在找不到,所以才张贴了这些画像。
“有人在找你。”
哑女用手势对柴蘅说。
“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柴蘅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我今天看到那个找你的人了。你很讨厌他么?”哑女继续用手势问。
柴蘅道:“我确实不喜欢他,也一点都我不希望他找到我。”
“那我跟哥哥帮你把那些告示都撕了,让他再也找不到你。”哑女打完手势,没等柴蘅有其他反应,拉着在院子里劈柴的哑兄就走了。
走了没多久,又折返回来。
“又有人找你,但这一回跟之前我看到的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不一样。”哑女折返回来的同时,还带回了周浚。
“师妹!”
“我总算见到你了。”
周浚见到柴蘅后,激动得眼泪直掉。
他们在这个地方不知不觉已经待了有一个多月,仔细说起来,在西戎军的大营跟周浚分别的时候,周浚比现在还瘦些,一个月不见,她的这个二师兄反倒胖了。
“师兄。”
柴蘅料想周浚应该也找了她很久,但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跟周浚碰头,也就没有行动。
事实上,没有行动的也不止她一个。
周浚也是这样,但没好意思说。
柴蘅跟他彻底分开后,他也只找了她两天。剩下的时候,都是后来到这里的杨衍在找。找人这种事情大海捞针,周浚想着,只要柴蘅活着,她自己总会出现的,所以这些日子一边担忧着一边在客栈里躺着,每日忐忑地睡觉。
忐忑的同时看到后来到这里的杨衍找的那么的认真,他还好心奉劝了几句,说这样找不仅找不到,找的人还容易累死,但后来被杨衍用冷漠的态度给刺了回来。他觉得自己在热脸贴冷屁股,也就不说了。
今日找到柴蘅也纯属是个意外,他在客栈四肢都快躺退化了,师娘殷玉祯八百里加急,写信催他,硬要他去隔壁山里找一找,他这才又动起来。没成想,在山里问的第一个人就知道柴蘅在哪里。
当然,这些,他都不会去同柴蘅讲的。
他只是懒,又不是傻。
“看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等会儿就写信给师父师娘,他们也就能放心了。对了,杨大人也找你找了很久,我等会儿就去告诉他。”
“不用告诉杨衍。”
她离开京城本身也是想要离开他。告诉他的话,两个人在一起继续纠缠,总归又是一种痛苦。
周浚挠挠头,这些日子,他是亲眼看到杨衍如何找柴蘅的,几乎是不眠不休。亲爹都没这个毅力。
不告诉他的话,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他真的很担心你,再不找到你,我怕他要疯了。”
柴蘅相信这一刻杨衍的担心是真的。
但再担心也不影响他从前对她下的狠手。
“他怎么样不是师兄你该管的,师兄,我现在要留在这里,等腿伤养好还要再去一趟西戎的大营,你先回芙蓉山去吧。”
柴蘅低头捶了捶自己还完好的腿,对周浚说。
周浚抓住了重点:“你又要去西戎大营做什么?”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同周浚讲,但她总觉得聂三跟西戎人勾结这一事不一般,两军交战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能让这个聂三影响日后靖南军跟西戎的交手。
“你!不行,你得跟我回去。”
“我不回,你走吧。”
柴蘅开始撵人。
“天底下哪有人专门往火坑里跳的?”周浚读不懂柴蘅的脑回路,但她一意孤行,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回去给师父师娘报个平安,至于别的,等等再说。
周浚临走前,柴蘅还不忘提醒:
“我不想见到杨衍,你要是把他招来,就不再是我的师兄了。”
她语气温和地说出一句分量极重的话。
周浚在心里叹口气,摆了摆手,以表示他听到了。但答应归答应,回到客栈后看到杨衍,忍了三天,在回芙蓉山前一天终究还是没忍住把柴蘅此刻正在哑女家里养伤的消息告诉了他。
再见到杨衍的时候,柴蘅正在院子里打井水。哑女兄妹出去做活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一手拿着拐棍,一手拎着水桶,做事做的并不太顺畅,刚刚打好的一桶水,刚拎上来也就全洒了。
那桶顺着她的脚边一直滚一直滚,刚好滚到杨衍的面前,杨衍俯身把木桶给拎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
“又是哪只腿?”
柴蘅腿上没有绑木板固定,不走两步光站在那里是看不出受伤的是哪一只腿的。
“左腿。”
柴蘅受不了杨衍审视的目光,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总跟看一只待宰的年猪没有区别。
像之前一样,杨衍走过来蹲下身子要检查她的腿骨,柴蘅不想让他碰,所以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看我死了没有,我没死你可以放心了,回去吧杨衍。”柴蘅企图劝他走。
他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往前一步,捏了捏她的腿骨,这一下疼得柴蘅差点没死过去,冷汗冒了一身。
“你腿断了,你不知道?”
杨衍蹙了蹙眉头,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她。
柴蘅左腿前世的时候断的那一回她是知道自己的骨头是断了的,因为能听到“咯吱”的声音,那一声还格外的响亮。
但这一回,她没听见一点声音,也只感觉是脚踝肿了起来,还真不知道是腿又摔断了。
哑女兄妹也不是大夫,只知道每日给她厚敷一些草药。这半个月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那麻烦你去帮我请个大夫,请完你就可以走了。”柴蘅继续下达逐客令。
杨衍没理她,“上来。”
他背对着她。
柴蘅手上有拐棍,自然不要他背。
“我有拐杖,即使没有,我也能走的。”同样是断腿,前世,她也能拖着一条腿在崔邈的帮助下从陷阱里爬出来回侯府,这辈子又有一根拐杖,短短一段路,她又有什么不好走的。
柴蘅拒绝了杨衍,拄着哑女兄妹给她做的拐棍,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她走得艰难,但一挪一挪也能挪回去。
杨衍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光黯了黯。
柴蘅拄着拐杖回到房间里,示意杨衍把那个木桶放在院子外面就好。杨衍跟着她进来,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虽然简陋,但也算干净,什么都有。
“我给你先把骨头接上。”杨衍说。
柴蘅跟杨衍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会接骨。
“你又不懂医术,怎么会接骨?”柴蘅问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多傻,这就像她最喜欢他的时候,愿意为了他去学一些他喜欢的东西一样,杨衍会接骨,多半是为了接近薛如月学的。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又很快点头,“我知道了。”
“你又乱知道什么了?”
第39章 不该 “是我自食其果,是我当初不该喜……
“我知道你的接骨是为了薛如月学的, 我要是你,学会了这些,一定第一个展示给薛如月看。而不是到处乱跑, 去纠缠一些一点儿都不重要的人。”柴蘅说。
人要是一直看不明白自己的心, 注定了会走很多冤枉路。
她这么一说, 杨衍就知道她又想偏了。
“接骨是前世的时候,你死之后我学的。”
“我从永州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棺木里,大夫觉得你死了,没必要再管你的腿。我怕你托梦给我说你腿疼,所以自己给你接上了。”杨衍沉沉开口, 并没有看她, 顿了顿后, 又继续, “但你比我早死的那几天, 没给我托过梦, 一次都没有。”
杨衍很难形容自己那时候的感受。
害怕她托梦,说自己疼。又怕她不托梦, 连疼都不肯对他说。
往事不堪回首, 每回提起前世, 柴蘅总觉得羞耻,在她看来,豁出性命去喜欢一个永远不喜欢自己的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他这么反复地提,无非是在反复地印证她的愚蠢。
“不说了。”
“给我把骨头接上吧,接上你就走。”柴蘅叹口气。
杨衍沉默片刻,没有接话。
他蹲下来开始找她断骨的位置, 等到手掌触碰到那一处时,才提醒道:“有点疼,忍一忍。”
柴蘅别开眼,只听得“咔嚓”一声,是骨头复位重新接上的声音,一阵剧痛传来,柴蘅疼得一阵颤抖,强忍住才没有叫出声。
给她这一回骨,杨衍也出了一身的冷汗,扭头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喝点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柴蘅摇摇头,她疼得厉害,需要缓一缓。
杨衍知道她此刻没什么力气说话,也不着急,只是顺着床边坐下来,守着她:
“你先睡一会儿,等睡醒告诉我,你这里需要什么。”
柴蘅缓了一阵子,又重新活了过来,她先试着再一次挪动了一下腿,感受到腿脚确实比之前灵活了一些,她不禁对杨衍的技术刮目相看。
“你走吧。”
“我二师兄刚好也要走,你们一道离开这里吧。”
她这两句话别有深意,杨衍回过头,诧异地看她:“你不走?”
“我不走,我还要再去一趟西戎军的大营。”因为受伤的腿,她在这里其实耽搁了不少时间。原本她看到杨衍还挺烦,但眼下他治好了自己的腿,她感激他也是真的,不然还不知道又要耽误多久。
大战在即,刀剑无眼。
杨衍在这个地方找了柴蘅已经有快一个月,也是这些日子,他才发现,前世他的运气真的很好。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做,她就喜欢他。她去战场上被埋在雪里,他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盲目地翻找,竟然也真的能把她找回来,。
但这一世,他明显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运气,拿这些日子来说,他就差把这里的村子都翻个遍,也没有找到半点她的蛛丝马迹,要不是周浚,他还真的就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
好不容易见到了。
她说她不回去。
还要走。
“拓拔野不是他的两个兄长,没有那么好糊弄,你要是被他抓住了,你的师父怎么办?你的师娘怎么办?”
杨衍心里一阵发紧,他其实很担心她,却又没有质问她的立场,只好拿靖王夫妇做幌子。
“人各有命,如果上天注定了要我这辈子再早死,那即使我没有死在西戎大营,我也有可能死在其他地方。”
“我知道你来是担心我,怕我死了,就像我最讨厌你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让你死一样。但杨衍,你已经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我的亲人,我很感激你来找我,也很感谢你接好了我的腿,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
她很客气地跟他说感激。
没有责怪,没有怨恨。仿佛他们过往的一切,好的坏的,真的都已经过去了一样。
“你不恨我?”杨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了些许的探究,“可是如果你不恨我,为什么之前会不肯见我?”
比起这种对陌生人一般的客套的态度,杨衍反倒希望她恨他。
恨或者责怪意味着还在乎。
如果连恨或者责怪都没有了,那他们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想见你是因为不想跟你继续纠缠,但是你非要出现,我也没有办法。至于恨你,我先前说过的,恨一个人太费力气了杨衍,而且当初如果我没有一厢情愿的喜欢你,其实你也伤害不到我,归根究底是我自食其果,是我自己不该喜欢你。”
在芙蓉山待着的几个月,也许是日子过得十分安宁,许多从前没有想通的事情,她渐渐地早就已经想通了。
她跟他之间,如果单纯只是做场面夫妻,上辈子其实就没那么多事儿,她不会因为杨衍偏袒薛如月而难过,不会因为觉得难过而屡次跟他吵架,在他给她挖第一个坑的时候,她也能直接跟他提出自己的不满。
可正是因为掺杂了感情,掺杂了期待,才让一切复杂了起来。她才会因为他偏袒别人而委屈,才会在他给她挖坑的时候,明明很难过,但死撑着不讲。才会想到在他去永州之前找他求和,最后求和不成,反倒吵起来,然后换来他给她更重的教训。
所以她对他的喜欢,才是前世刺伤她最严重的那一把刀。
“以前我是真的喜欢你。”
“但以后不会了。”
“杨衍,我们都应该试着去过没有对方的人生。”
在京城分开的时候,柴蘅的心里还带着几分不甘,但眼下,这份不甘心早已经被冲淡了。
杨衍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听着她这些日子想通的一切,只觉得荒谬。她在芙蓉山待了几个月,想了几个月,就想明白了一句“不该喜欢他”?
不该喜欢他,那该喜欢谁?崔邈么?还是陆识初?
他平静的心头漾起涟漪,想要质问她,但看到她断了腿,又忍不住想到前世她拖着破破烂烂的伤腿躺在棺木里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却又很让人心疼。一想起那一幕,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生生用斧头凿开了一个洞一般的难受。
他分不清是那时候心更疼,还是此刻听她说“不该喜欢他”时更疼。
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跟她吵架,也没有资格跟她吵架,只能点点头:“好,你可以过你的人生,可以不喜欢我。但柴蘅,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以前都是我仗着你喜欢我,所以很多时候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让你难过了。现在风水轮流转,你也可以仗着我喜欢你,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我,我把纪纲送给你,你不是觉得前世每一回摔进坑里都很委屈么?你也可以让他给我挖坑,让我试一试你从前吃过的苦头。或者用其他方式来让我感受感受你当年受过的委屈。”
“再疼再难过,我都愿意承担。”
“但有一点柴蘅,你只能决定自己如何,你不能干涉我对你的喜欢。”
杨衍一贯漫不经心的嗓音里带了些许的沙哑,眼眸之中是从未有过的执着。
柴蘅顿时被噎住,许久,扔了一句:“随你,但没必要。”
第40章 西戎 这种浓情蜜意的场面,杨衍本来是……
杨衍给了哑女兄妹一大笔的银钱, 租下了院子里的柴房。
白日里,哑女兄妹出去做活,他就在院子里劈柴, 顺带着给柴蘅做一些热腾腾的食物。
杨衍没来之前, 哑女兄妹都会在走之前给柴蘅留一些干粮和水放在桌上, 让她中午吃。
杨衍来之后,也不知道给了哑女兄妹什么好处,这两人时常打手势说他的好话,白天临走前也不再给她准备干粮了,迫不得已,她只好去喝杨衍煮的汤。
“味道淡不淡?”
“咸了。”
“这一回呢?”
“淡了。”
柴蘅最初一点不想喝他煮的东西, 她很烦杨衍这种自以为是操控一切的模样, 所以好几次他送汤过来, 她都给他打翻。有几回滚烫的汤水翻在他的手上, 把他的手背烫出了好多个水泡。他也不说什么, 扭头好脾气地去重新煮。重新煮好的东西再打翻就有些浪费食物了, 柴蘅没有办法,只好勉强吃几口, 但回回都要挑他的刺。
她对杨衍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哑女兄妹每回让她给杨衍递东西, 她都用扔的, 砸在他身上哪个部位纯属看心情。有时候是脑袋上,有时候是脸上,有时候是胳膊上。大部分时候直接给他扔在地上, 让他自己弯腰去捡。
杨衍不是泥塑的人,有自己的脾气。柴蘅想,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只要她足够刁难他, 等他耐心耗尽的时候,他应该会自己离开。
但在等来杨衍的离开之前,她先等来了西戎军。
她跟杨衍所在的这个村子叫临溪村,在首阳村的山崖下,村子的全貌被遮天蔽日的树木掩盖,如果不是很了解这里地势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村子。
他们在临溪村的这段时日,朝廷的公文一直在往驿站送。杨衍白日里照顾她,晚上的时候就坐在柴房里一封公文一封公文地处理。当地的郡守是个刚从京里调过来的,并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边境的百姓,官府跟周围的士兵在这一方面的处理能力很弱。
杨衍几次三番往当地郡守那里跑,压着当地郡守先把附近官府的兵力集中起来,当地郡守才勉强听劝。
但已经太迟。
当晚临溪村就已经来了一批偷袭的西戎军,他们点着火把,骑在高头大马上烧杀抢掠。
柴蘅向来浅眠,晚上是被马蹄声给惊醒的。她醒来第一件事是先拄着拐杖到哑女兄妹房间把他们摇醒,然后让他们顺着西边的小道去城里,这个时候城中郡守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城门也即将关闭,哑女兄妹躲进城中还能保一条性命。
等摇醒哑女兄妹后,她又立即去杨衍的柴房,想让他跟着哑女兄妹一起走,这么晚了,柴房里还亮着灯,桌子上原先堆砌的公文已经被杨衍悉数收了起来,但人已经不知所踪。
哑女披上衣服,着急忙慌地出来,头发还凌乱着,给柴蘅打手势:“杨大哥可能先走了,柴姐姐你也走。跟我们一起走。”
柴蘅:“他应该不会先走,你们先离开,我等会儿会去找你们的。”
说着,上前帮哑女把衣服扣好,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火折子递给哑女,“快,跟你哥哥走!”
哑女依依不舍地看着柴蘅,试图再打些手势说些什么,但远方的马蹄声已经逼近了。
柴蘅让他们赶紧走,然后转身进去拿弓箭。她这个样子,一瘸一拐的,倘若遇上西戎人,用短刃并不讨好,用弓箭更为稳妥。
她先前用的弓跟箭筒挂在墙上,从西戎大营出来的时候,她箭筒里的羽箭已经不剩几根了,但现在里面又放的满满的,柴蘅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杨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她来不及多想,把弓箭背上,拄着拐杖就往外走。等出去的时候,几个西戎士兵已经骑着马到了这里。
柴蘅只能听懂简单的西戎语,听不懂太复杂的,他们用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盯着她,用复杂的西戎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柴蘅想也没想,拔出背上的箭,一连三箭射了过去。那几个西戎士兵也没有想到她动作会这么快,当同伴被一箭射中,其他几个人开始反扑,骑着马拿着长枪就向她刺了过去。
柴蘅眼疾手快,侧身躲了过去,然后一把抢过马上人的长枪,将人连马都拽翻在了地上。拽翻之后,又用刚抢过来的长枪,将另一个还在马上的西戎人也挑落了马下。在他坠马之际,她用长枪立即在他的胸口补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这个西戎兵的胸口洇开一朵血花。
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后,她看见了远处越来越亮的火光,和更加响亮的马蹄声。又是一队西戎人追了过来,为首的西戎将领也许是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用中原话骂了一句什么柴蘅没有听清。
但以少敌多,以她现在的腿脚并不可能。她刚刚能杀了这四五个西戎人也纯属运气,再多的人,她也没谱。
所以立即拄着拐棍往树林的小路跑。
这一片的树林树木长得格外的茂盛,路又崎岖,十分方便人躲藏,柴蘅一瘸一拐地进了树林,没有敢点火折子,只是按照感觉往前走。后面的西戎人在疯狂追她,她的腿走不了太远的路,正不知该怎么办时,途径一个山洞,被一只手拽了一把,直接拽进一个山洞里。
洞里满是血腥气。
柴蘅诧异了一瞬,因为太黑,看不见这个人是谁,但这人手掌心的温度,她很熟悉。
“杨衍?”
“是我。”
杨衍倚靠在山洞的墙壁上,不知道是不是柴蘅的错觉,她只觉得他有些浑身提不起力气的感觉,一贯清冷的嗓音里透着些许虚弱。
杨衍把她拽进来后,想起她现在不喜欢他碰她,刚好此刻他又很脏,就即刻放开了手。
柴蘅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腿,伸手想再去摸拐棍,却突然摸到了一旁的尸体,还不止一个。
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刚刚觉得杨衍不对劲了,这些尸体应该是西戎人的,他提刀杀了人?
她想开口问他,但又怕说话的声音惊了追过来的西戎士兵,只能屏住呼吸,连声都不敢出。等到马蹄声过去,一个个西戎人从这漆黑的山洞口经过,又过了一会儿,柴蘅才下意识地要去拿袖子里的火折子。
她想看看这山洞里是个怎样的情景,却被杨衍摁住了手。
“崔邈也在这个树林里,你一路往前走,能看见他。让他背着你离开。”他嗓音很低,低到柴蘅甚至有些担心他死过去。
柴蘅看不见这里的光景,只觉得一颗心突突地直跳,“你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
杨衍笑了,唇角勾勒出揶揄的弧度:“怎么?还想我背着你走?”
柴蘅觉得自己就多余问这样的话。
她探出脑袋,确认四下里已经没有了马蹄声,料想到西戎军已经走远,又摸索着墙壁站起来。
杨衍把拐棍递给她,又顺手拿了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她。柴蘅一摸,这才发现是十几支箭,想来是他解决完地上那几个西戎人后,从他们身上拿的。
柴蘅把它们放进自己背上的箭筒里,转身就要走,临走前,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如果不是受伤了,按照杨衍的性子,不会就这样让她跟崔邈走。
“这么关心我,是忘记我之前怎么伤害你的了?柴蘅,你总说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看来还不够。”
黑暗中,杨衍眸中情绪翻涌,唇角仍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带了几分从前有的味道。
柴蘅就知道他不会一直低眉顺眼下去。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样欠揍的话才是杨衍会说的。
柴蘅觉得不对,上前想去拽他一起走,但手伸到半空中又缩了回去。她知道杨衍这个人除了从前没杀过人,不喜欢跟尸体待在一起以外,还是十分怕黑的,所以随身也会带很多个火折子。
此刻这么暗的山洞,她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此刻他虽然强撑着,但脸色不会太好看。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以前也有很多害怕的时候。
那时候他明明知道,也没管过她。
想到这里,柴蘅站住没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不去找崔邈,莫非你还舍不得我?”杨衍凉薄地笑了笑,继续嘲讽她。
他这样讲话,她再犹豫,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那你是在做梦。”
说完这句话,柴蘅生怕自己心软,拿起拐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杨衍原本紧绷的脊背有些支撑不住,一颗心放下来,这才贴着墙壁,略带疲惫地闭上了眼。
刚刚追着柴蘅的西戎军的大部队刚好朝着跟柴蘅相反的方向而去,柴蘅一路往前走,路上也遇见了一些逃难的村民和几个纠缠逃难村民的西戎人。
她一一解决掉了他们,除了受了一点小擦伤以外,索性没有受什么别的伤。
如杨衍所言,崔邈确实在前方。
他从幽州带了十几个手下过来,跟刚刚出去的西戎军的大部队厮杀了一会儿,两方都受了重伤。
柴蘅出了树林看到崔邈的时候,他正带着他的下属坐在一条小河边休息,因为刚刚经过一场恶战,下属们此刻都十分敏感,冷不丁瞧见树林里钻出一个人,又要拔刀,崔邈正拿着羊皮壶在喝水,往侧方一看才发现是柴蘅。
“阿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崔邈看见她平安无事,赶忙丢下水壶过去。
“你胳膊怎么回事?”
柴蘅一眼就瞧见崔邈的右臂,血渍呼啦的,像是被刀斧砍伤的一般,
崔邈刚刚被砍伤的时候,觉得疼得要命,咬着牙才忍住没叫,此刻看到柴蘅,见她关心自己,更不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嚎叫,只是苍白着脸笑道:“小伤,刚刚被一个不长眼的西戎士兵砍了一刀,但问题不大,等回城里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就好。”
他的伤口明显还在渗血。
柴蘅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把手臂给我。”她柔声说。
崔邈脸微微一红,嘴上说着“无妨的,小伤。”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赶忙递了过去。
柴蘅低下头,给崔邈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等包完这才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说来话长,她人在临淄城,担心她的不仅仅只有杨衍,也有他。所以在杨衍违抗回京的皇命后不久,他也从幽州过来了。考虑到临淄城地理位置特殊,首阳村已经被西戎军清洗过一遍,所以他来的时候特地带了些下属。
没想到,正好赶上临溪村出事。
杨衍在柴房批公文批到一半听到马蹄声觉得不对就出去了,他在临溪村也待了不少时日,知道村里人最多的地方在哪里,也知道此刻正值深夜,倘若西戎军进攻,等同于又要屠一个村。
所以他先杀了一个西戎人,企图把这些西戎士兵引到附近的树林里,为村里其他人的逃跑腾挪出时间。
崔邈是在半路上遇见杨衍的,那时候杨衍身上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一个文臣能够提起刀已经很不容易,更别提杀人。他衣裳上都是血,崔邈当时也没法分辨他究竟是哪一处受了伤。想带他走,但被拒绝了。
崔邈猜了猜,猜到他大概是担心柴蘅一个人在村子里,又瘸着腿不知道出来,所以想折返回去找她,但眼下,她就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兴许是两人没能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