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和离手册by好春花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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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往事禁不住细想,一细想总能从中品出别的味道。他突然觉得,多少年相互扶持着走过来也很不容易,当初的事情,他们虽然各有过错,但最后她掉进去的那个坑确实是他命人挖的,她对他有怨气也正常。
想到这里,他略微颔首,忍不住再抛给她一个台阶:“永州前一晚,你不是给我雕了个木偶么?”
柴蘅皱皱眉头:“你怎么提这个?”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杨衍觉得自己已经说的不能再明显了,敛眸道:“我当时没要,你可以再雕一个。”
他们从前每回闹别扭,柴蘅都会送他一个木偶。一来二去,杨衍的书房里放了不少这些丑东西。只要他收了,就代表和好。这是他们的惯例。
杨衍这个人虽然从不道歉,但也不记仇,往常的时候,只要她送来木偶,他会收下。
只有永州前一晚是个例外。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柴蘅瞬间又回忆起了自己那一晚的心情,高高兴兴准备了半个月的东西没送出去,被羞辱了一顿,两天后还死了。
她想也没想,柔声道:“滚。”
第6章 旧梦 这一晚,已经很久没有做梦的柴蘅……
这一晚,已经很久没有做梦的柴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先是梦见了师娘,她梦见自己离开芙蓉山的前一天,她抱着膝盖坐在屋顶上看月亮,一贯温柔的师娘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
“阿蘅,柴家就是你的家,柴夫人就是你的母亲。你不用害怕,回了柴家只要你对她好,她也一定会像师父师娘一样对你好。等将来,你嫁了人也是这样,你真心待你的丈夫,他也一定也会真心待你。”
“可如果有一天,你拼尽了所有努力,也仍旧做不到他们心中想要的样子,那就不要努力了,是你们之间没有缘分。”
她在这个梦里辗转反侧,很快画面一转,又梦到薛家出事那一晚,母亲带着哭泣的薛如月和一群家丁气势汹汹地从外面赶过来,将原本就全身是血,正十分恍惚的她从屋子里拖了出来。
家法板子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背上,她满口都是血腥的味道,耳边是香巧的哭声,和周九焦灼的声音。
“大夫人,侯爷还没有回来。他先前说过,您要来,是要先知会他一声的,这是侯府,您这样做,不合情理。”
“情理?我养出这样的孩子,就是向菩萨告罪千万次也不足惜,十八条人命,她是杀人,这是多大的罪孽!”
柴夫人手持一串念珠,向来端庄的妇人第一次气成那个样子。薛如月在一旁呜呜地哭泣着:
“周管家,你若觉得我薛家人的命不是命,只有你们家夫人的命是命,那大可前去文华殿请侯爷前来,看看究竟孰是孰非。”
周九当时愣了一下,还真的连滚带爬往文华殿去。在梦里,那一晚下了很大的雨,柴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一个辩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她的嗓子很哑,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在想,杨衍真的会来救她么?
她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薛如月又哭得这样厉害,他真的会帮着她么?
她脑子是懵的,支离破碎的东西在她的脑子里打转,直到周九又跌跌撞撞地回来,没有带回那个该带的人以外,还给她带回了一句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话。
他对周九说:“替我转告柴蘅,活不活该这种事,她自己清楚。”
窗外风声呼啸,柴蘅在这个梦里辗转反侧,最终挣扎着惊醒过来,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
计长卿从隔壁爬过来,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好端端的,怎么会做噩梦?”计长卿问。
柴蘅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了几口气,摇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
徐见贤睡觉有些打呼,计长卿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在隔壁只依稀听见柴蘅在梦里呓语着师娘母亲,想起那些京中的流言,忍不住好奇问她:
“都说你是临阳城那一战被柴家不小心遗失在外头的孩子,你母亲柴夫人后来是怎么找到你的?”
柴蘅刚从梦里缓过劲来,并不太想提这些,但他问了,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母亲名唤苏白玉,我出生的时候,她把家传的一块鱼形白玉搁在了我的襁褓里,后来先帝夺位,我母亲的娘家临阳城起了兵祸,举家逃难,在路上怕我哭了被军匪发现,就把我留了下来。”
“是我师父师娘救下了年幼的我。让我认他们为义父义母,后来我十多岁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芙蓉山没有好的大夫来治我,师娘就千里迢迢从京城请了太医来医治我,我母亲曾在太医院任职,太医院不少人知晓我遗落在外的事情,那个太医刚好瞧见我身上有那块母亲的家传白玉,便告知我的母亲,寻回了我。”
柴蘅缓缓将往事道来,其实当初柴家刚来要孩子的时候,师娘是犹豫了的,但后来是师父觉得,天底下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不能因为他们没有孩子就强行留下她,这才把她还了回去。
计长卿点点头,这才了解到是这么个前因后果,于是又问:“那杨衍呢?他们说,当年你还在柴夫人肚子里的时候,你们就指腹为婚了,可他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娶你?”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听故事的机会,计长卿自然不会放弃。
“他娶我是因为那时候陛下要我师父的兵权,而那时候他又刚入职兵部,娶了我,我师父顺理成章就把兵权给了他。”
“那你呢?你看上他什么,一张脸吗?”
柴蘅:……
计长卿这句话问得太直白,柴蘅并不太想回他,但想一想,她当初跟杨衍成婚,一开始单纯是因为母亲喜欢他,嫁给他,赌他有个大好前程,全家都高兴。另一方面,后来确实是跟这一张脸有关。
可在一起十几年过日子,单凭这一张脸,单凭一厢情愿的喜欢终究是过不下去的。
计长卿不知道柴蘅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一个原本那样喜欢杨衍的人好端端地怎么就不喜欢了,但凭借着他跟自家妻子陈怜意多年相处的经验来说,夫妻关系如果不好,定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想到这里,他也不再劝说,而是问:
“那你如果跟杨大人和离了,还会待在京城么?”
他这话话音刚刚落下,柴蘅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外头就突然响起一阵簌簌的箭矢声,几支飞箭扎破轻薄的窗户纸射进来,结结实实地扎在了墙上,将原本还算坚硬的墙射穿了好几个洞。
“杀……杀人啊,他们要。”
原本还专心致志听逸闻趣事的计长卿脸色一白,顿时变成了结巴,徐见贤听到箭声也从里侧慌慌张张跑出来,柴蘅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上一世,为了防止西戎士兵骚扰他们,计长卿是在床底下挖了一条暗道的,这暗道虽然仅仅只有三米,有入口没出口,但也能躲几个人。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计长卿:“你挖暗道了么?”
计长卿点点头,很快又反应过来:“咦,你怎么会知道我挖了暗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带着徐先生和小十三先藏进去,不管外面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柴蘅说着,立即把床底掀开,关键时刻,背弃朋友的事情,计长卿做不出来,他连忙拽着柴蘅,着急道:“那你呢?我们躲进去了你怎么办?”
柴蘅拍开计长卿的手,屋子里亮着灯,明显就是有人的。倘若她跟着他们一起藏进去,西戎人瞧见这里空无一人,反倒会起疑心。
“我没事。”
“你快先带着他们进去。”
柴蘅说着,从摇篮里把小十三抱起来。这是临安皇贵妃的孩子,当初在晋阳城难产,临安皇贵妃没了,但孩子活了下来,后来误打误撞被西戎人带走,在杨衍跟计长卿来到西戎后,西戎人也懒得对一个还在襁褓中没有任何继承大齐皇位可能的孩子下手,于是又把小十三扔给了他们。
计长卿抱着怀里的孩子,死活不肯进去。
“可是……”
“别可是了!快点!”
眼下情况紧急,柴蘅来不及跟他们多说,手忙脚乱地就把这两个人往里头塞。
外面的冷箭还在“嗖嗖”地射着,与此同时,还传来了西戎兵士的声音:“里头的人出来,出来我们还能饶你们一条命!”
柴蘅摸了一把腰间的弯刀,心想,这要是出去,还不得被射成一个刺猬?她自然不会傻到自己乖乖往外走,只是将桌子掀翻蹲下来避着外面的箭矢,直到外面的士兵实在没有了耐心,一脚踢开了木屋的门。
为首的士兵应该是个领头的将领,身形彪悍,见里面只有一个柴蘅后,用她听不太懂的西戎语骂了几句,见柴蘅一脸茫然,才又说起中原话:
“你其他的同伴呢?”
柴蘅抱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来,眼见着外面没有冷箭在飞了,这才把手放下:“如今天冷,我其他几个同伴怕后面几日再下雪,如今上山去捡柴火了。”
她生了一张温柔和顺的脸,看着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样子,为首的西戎将领将信将疑:“这时候去捡柴火?”
“是啊,将军不信请看外面,那都是刚刚我的同伴带回来的,他们捡了一些,便又出去了。”
西戎将领依旧半信半疑:“大王子说要把你们都带到军营去,既然只有你一个,那就先把你领走吧。”
说着,几个西戎士兵便上前用绳子把柴蘅的手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群西戎人虽然野蛮,但有个优点,不打杀女人。柴蘅看了一眼带队人的数量,想着即使蛮干,自己也干不过他们,干脆放弃,任由他们绑着自己往前走。
她虽然被带走了,但剩下的那个西戎将领也没有放弃身后的屋子,转头又让其他士兵继续搜索看似空荡荡的屋子。
来带走柴蘅的是拓跋元离的人,柴蘅跟着这几个人走了一段,最终来到拓跋元离的大营,被他们直接扔进了一处地牢里。地牢很暗,只有一扇窗户能够透出半点月光,她进来后不出所料的,瞧见了杨衍。
他这一回大概没有说什么让拓跋元离不高兴的话,拓跋元离并没有对他动用刑罚,而是把他扣了下来,柴蘅没什么意外的,报信的那个人总会被扣下的,她也曾经被扣下过。
可这样一来,楚堰怀跟薛如月怎么办?
“那两人呢?”虽然他们跟她的关系不大,但柴蘅还是有些好奇。
上辈子,楚堰怀和薛如月逃出去后,是杨衍安顿的他们,等安顿完他们,他才来大营重新找她把她领走,这一世,谁把他们接走呢?
从前提起薛如月,她就一副跳脚的样子,如今提起来却云淡风轻,这让杨衍不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可诧异归诧异,他还是将今日自己从拓跋元离这里得知的都告诉了她。
“他们两个是跟徐见贤一道来的,三个人在拓拔元离的这个大营装了几日的傻子才活下来。”
“前几日,徐见贤逃走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早已经跟着一起跑了。”杨衍略微颔首,娓娓道来,扫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绳子,“过来。”
柴蘅戒备地看他一眼,但很快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于是又顺从地走过去,任凭杨衍帮她把手腕上的束缚松开。
这一处地牢又高又暗,但那一扇窗户看着倒是能逃出去的样子。柴蘅不想坐以待毙,如果能跑,那必然还是要跑的。
杨衍跟着柴蘅的目光看过去,好心开口:“你踩着我上去?”
柴蘅正有此意:“那你蹲下?”
杨衍依言蹲了下来,柴蘅看了一眼地上的绳子,在踩上他的背之前,先把绳子捡了起来。
“那绳子那样脏,你还捡它做什么?”杨衍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柴蘅想,她到底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如果真能从这个窗户爬出去,也不可能真的一个人走,到底还是要把他带走的。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买卖不成仁义在。
“虽然你总丢下我,但杨衍,我不能做你一样的人。”柴蘅说着,已然把绳子缠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袖口里。
她这话说得颇有深意,杨衍神色复杂了一瞬,欲言又止,正想要开口,她已经毫不客气地踩了上来。
上一世,他们关系还算和谐的时候,她没少踩着他的背去爬侯府的那棵大石榴树,杨衍能感觉到,相较于上辈子死前的那段时间,现在的柴蘅还要胖乎一些。
“同样是糖酥酪,费三娘做的没有周二娘做的合你胃口?”杨衍冷不丁问。
周二娘是如今侯府里的厨子,费三娘是十年后新换的,这两人最拿手的便是糖酥酪和花生酪。以前柴蘅在侯府的时候,每日都要吃两大碗酥酪,这两人味道做得都差不多,只是费三娘来的时候是她跟他关系闹得最僵的那一年。
适逢母亲当时刚打了她一顿,他找了太医来医治她后又从不来看望她,还把她关在福园里不许她出去。
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又怎么可能像以前一样有牛一样的胃口。
想到这里,她如实地回:“如果你爹打了你一顿,我不去看你,还顺势把你关起来,你会每天满脑子想着吃么?”
杨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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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选择 二选一,她选择让他受伤
听她这样讲,杨衍也恍惚间突然想起了他在文华殿给尚未即位的少帝讲经筵的那个雨夜。
他记得当时周九从侯府匆匆赶到宫里,一路跪拜求见,见了他后只说让他救夫人一命。彼时吴江之乱刚刚平定,朝廷百废待兴,他并无心听这些后宅之争,况且柴夫人是柴蘅的生母,一个母亲再如何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争气,也不至于下什么狠手。
再加上那时候他私心里本也觉得她该得一个教训,所以只冷冷对九九道了一句“她不该受罚么?转告柴蘅,活不活该这种事,她心底应该有数。”
等后来回到侯府,见到庭院里尚未被清理的血迹和满背都是血印子,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命烧得昏昏沉沉却没人来治伤的她时,他又觉得,这罚,属实过重了。
“你就只记得一些我对你不好的时候,那我就没有对你好的时候么?”他敛了敛眸,低声开口。
柴蘅在他的背上站稳,正试图推开那一扇窗户:“当然有,所以我现在还能这样跟你说话。”
这地牢的墙实在太高,也太滑,柴蘅推了半天好不容易把窗户推开了,发现还是需要杨衍站起来,她得踩在他的肩膀上,光踩他的背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她先礼貌地询问他:“我能踩你肩膀上么?”
他肩上还有几道鞭子的淤伤,先前柴蘅给他抹药的时候看到过,她就这么踩上去,他疼不疼先放一边不谈,她主要担心这人万一一个站不稳,摔了她。
“可以。”
“那你要扶稳我的脚。”柴蘅还是有些不放心。
听到她这么不信任自己,杨衍忍不住嗤她:“我从前摔过你?”
柴蘅:“那倒没有。”
但此一时彼一时,人总归要多留一个心眼。
这样想着,她挪了挪脚下,又稳稳踩在杨衍的肩膀上。也许是落脚的地方并不太合适,她感觉她踩上去的时候,这个人的脊背僵硬了一瞬,但碍于面子并没有闷哼出声,她怔了一下,又挪了挪,稍稍避让开了他的伤处。
感觉到她刻意地在避让他的伤处,杨衍垂了垂漆黑的瞳眸,又十分稳当地站了起来。他虽然是个文臣,生了一张看似文弱的好脸,但力气并不小,且身姿挺拔高大,托住她这件事还是十分顺畅的。
这一回,柴蘅总算能够不费力地透过窗户瞧见外面,在确认地牢外只有一个看守后,她把绳子重新从袖子里拿了出来,递了一边给杨衍:“你先拽着这一头,这绳子够长,等我翻过去,踢翻那守卫,就拉你出去。”
她身手敏捷且灵巧,话音刚落,杨衍就觉得自己肩上一轻,紧接着,就瞧见柴蘅已然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
不多时,伴随着看守地牢的侍卫的一声哀嚎,隔着一堵墙,杨衍又重新听见了柴蘅的声音:
“我要拽你了,你自己也顺着墙爬一爬。”
杨衍闻言将绳子的一端绕了两圈在手上,紧接着,借着柴蘅的力,往上面攀,像刚刚的她一样,成功顺着窗户翻到了地牢外。原先的侍卫此刻仍在鬼叫,见杨衍翻出来了,柴蘅腾出一只手眼疾手快塞了一块布进那守卫的嘴里,把他的嘴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地牢外是拓跋元离的营地,军帐之间都隔着很远的距离,辽阔的草原上还遍布着尚未消散的积雪。
杨衍并非武将,这种翻高墙的事情以往都是柴蘅在做,他做被踩的那一个,冷不丁自己翻出来,落地时也在地上滚了一圈。他很少这么狼狈,那一身滚金的雪白的衣裳上都沾了些许的泥水,甚至牵连了发丝,唯独那一张脸还是跟从前一样俊得让人心惊。
好白一张脸。
可惜了,当小白脸的话不够乖巧。
柴蘅从守卫那里缴获了一根鞭子,想着下一回万一腰刀断刃了能用得上,此刻不知怎的,起了些许不好的心思,隔空甩了甩鞭子,趁着杨衍还没有爬起来,在这人臀上狠狠抽了一下。
火辣辣的疼痛贯穿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杨衍神色僵硬了一瞬,耳根顿时变得红热,过了半晌才冷冷道:“你打我?”
他眼神里的情绪太多,让柴蘅无法一一品味参透。
柴蘅想,她对他已经十分仁慈,不过象征性地抽了他一下而已,这要换一个狠心的,抽他八百鞭怕是都不解恨。
“好了,不要矫情,快点起来。”
柴蘅低头将这缴获的战利品收进自己的袖口中,放任他自己爬起来。也就在此刻,几簇要闪瞎人眼的火把已经照亮了他俩的脸。
原本除了那倒霉守卫以外还空无一人的地牢边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柴蘅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先是拓拔元离那一张彪悍的脸和高大的身姿,随后就是被绑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徐见贤已经因为抱着孩子而躲过一劫没被绑,但战战兢兢红着眼眶的计长卿。
“你们不是……”
“小十三哭了,我们两个被找到了。”计长卿颤颤巍巍地说,双腿都在发抖。
拓拔家族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兄弟几个都高的要命,一个拳头能抵中原男人两个,计长卿站在拓拔元离的身侧,总觉得自己随时会死于这铁拳之下。
也许是常年征战的原因,拓拔元离的脾气要比他的弟弟拓拔鹰更暴躁一些,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后,先是笑了笑,然后拍拍手掌,让属下带上来一人。
那人也是西戎人,光看服饰和手背上的狼图腾就能看出来,但腿似乎已经被打断了,无力地垂着,长满了络腮胡的脸上满是鲜血,低垂着头,只有起伏的胸膛能表明他是一个活着的人。
“杨大人,多谢你这一封信,让我看清了我的好弟弟跟我身边这个好下属的真面目,我说了,要请你看一出好戏的,你怎么想着跟你的妻子就这么跑了呢?”
拓拔元离那一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狰狞的光,说着,再一次拍了拍手掌。这一回上来的是两个拿着兽钳的兵士,这两个兵士没有面向杨衍跟柴蘅而来,而是直直地冲着那个拓拔元离大营的叛徒而去。
柴蘅只看见原本濒死的人在瞧见这两个兵士后身子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嘴里呜呜地也不知念叨着什么。
一个兵士先走上前去,用兽钳一一绞碎了那人的牙。
再紧接着,又是他十指的指骨。
剧烈的惨叫和哀嚎声在整个大营回响着,鲜血混着这人的津液从嘴里流出来,让人胆战心惊。
他也许是受够了这种刑罚,哀嚎许久后疼晕了过去,再没了声息,这时,拓拔元离才宛若恶鬼,再度开口:
“把他剁成肉泥,拖下去喂狗。”
原本还残留着白雪的地上顿时留下一串长长的血印子。
一时之间,四面鸦雀无声。
“我们西戎有西戎的规矩,来人,把这个奶孩子的送回去,让他好好活着。”拓拔元离大度地扫了快要哭出来的计长卿一眼,吩咐下属带他滚。
眼见着计长卿被带走,被捆成粽子似的徐见贤也扭了扭身子,
拓跋元离示意他别急,轻笑出声:“待会儿有你的戏码呢,这时候别急着扭,到时候有你扭的。”
说着,方才将目光投向了杨衍。
“我二弟找过你,我是知道的。这个人在我大营里之前装了几天傻子,逃出去后指望从我二弟那里偷走兵符,好救出先前运粮的脚夫从我这里带走粮草,我也知道。”
“杨衍,你是个聪明人,那你也该清楚,我拓跋元离骁勇善战,一生从无败绩,并不屑与你们大齐和谈。想让这场仗打不起来的,或者说想要我输得一败涂地的也只有我那二弟,我如今已经派人去教训他了。”
拓跋元离笑着,眼露寒光:“至于你,杨大人,我原本想好生圈禁着你,让你在我出兵大齐前不给我使任何绊子,可看起来你并不安分,既然如此,趁着你的夫人也在,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杨衍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大殿下想要怎样,杨某奉陪就是。但有一点,杨某一人足够殿下消遣,不如把无关紧要的人放走。”
拓跋元离摇头,松了松筋骨:“放走怎么行?这两人跟杨大人你关系可都不远,放走了又怎么好玩儿?尤其是,你身旁站着的还是你的夫人。人家千里迢迢来找你,想必是喜欢极了你。”
杨衍道:“那大殿下是不太了解,京中无人不知,我们夫妻关系并不好,不久前,我这个夫人还因为嫌杨某爬起来爬的太慢,动了鞭子。”
柴蘅:……
虽然知道他是想让她跟徐见贤先离开这个虎狼之地,但冷不丁听他这么说,她还觉得挺变态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杨衍的话后,拓跋元离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正合本殿下的心意,既然令夫人喜欢动粗,不如就让她动粗个够。”
拓跋元离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柴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下一刻就被一个士兵强行扯着胳膊拽到了拓跋元离的身边,与此同时,一个西戎兵一脚踹在了徐见贤的屁股上,把徐见贤踹到了杨衍那边。
两队士兵整齐地提着火把在他们周围站成两列,有下属搬来两个刑架,将徐见贤跟杨衍径直绑在了上面。
徐见贤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忍不住咬牙大骂:“你们这些西戎兵,杂碎,抢我粮草,还这么羞辱人!”
徐见贤平日里其实是一个脾气极好的人,可遇到西戎人就容易发疯。
拓跋元离没见过这样的,竟是又笑了:“ 倘若齐人都如此人人都如此可怜可爱,大齐何愁不亡啊。”
扬手一挥,命人堵住了他的嘴。
杨衍倒是十分冷静,熟练地任由这群西戎人绑他,眼神跟柴蘅交汇之下,也示意她不要慌乱。
越是关键的时候越不可以乱,柴蘅大约已经猜到了拓跋元离要她做什么,因为在那两人被绑的间隙,她的手上已经被塞了一把弯弓。
“你是女流,今日我不需你盲射。”
“给你三箭。”
“我的要求只说一遍,第一,这三箭必须箭箭见血,第二,这三箭,你只能射在一个人身上。杨夫人,你是要用这箭射你的丈夫呢,还是你的同伴呢,我不管。但最后一点,你没有射的那个人说明是你想要保下的人,我会放他回木屋去。至于你射了的那个人,我会让人把他扔到野山上去,生死自负。当然,你也可以去找他,我不阻拦。”
“好了,如今这两人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间了。”
柴蘅手心里都是冷汗,她抬头看着远处那两人,倘若这三箭让她完美避开这两个人,她是可以做到的,可是箭箭见血。
拓跋元离见她犹豫,兴味更浓,甚至让人在旁敲起了鼓。
“杨夫人,我数到三,你倘若一箭都不肯射,那就我来,若是我来,你夫君跟你的同伴都得死。”
柴蘅在心里骂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赌一赌。她吸了一口气,将弓箭拉了起来,锐利的箭锋一转,对向了杨衍。
杨衍似乎也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平静地等待着那一箭的到来,耳畔是箭矢破风的声音,第一箭对准他的手臂,在箭矢快要刺破骨肉的时候,他略微偏了偏胳膊,眉头一皱,只略微擦破一点油皮,渗出那么一点点血渍。
柴蘅松了一口气。
在很多年以前,他们都是赌狗。一个赌对方的前程,一个赌对方义父的兵权。
而这种赌性一直到今日都依旧存在。
还有第二箭。
除了掌心外,柴蘅脖子上也都是汗,此刻,再度拉满弓时,只觉得脚都有些发软,但这不是害怕的时候,她闭了闭眼,又一支箭破空而出。
这一箭同样十分巧妙,顺着杨衍的脸擦过去,同样只给下颌处留下了一道并不算的血痕。
拓跋元离也不曾想到,一个姑娘家骑射之术竟然如此厉害,是他先前掉以轻心,才让这一场游戏玩得这样索然无味。
在柴蘅准备照葫芦画瓢,射第三箭的时候,拓跋元离拦住了她。
“等等,这第三箭,让我来帮杨夫人你。”
拓拔元离走到柴蘅的身后,那一双冰凉的手摁住了她的手,箭锋先是假意往徐见贤那里偏了偏:
“杨夫人,要不咱们不射杨大人了,射一射你的同伴?”
他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让柴蘅不齿,毕竟上一世他也是这样的,明明答应了杨衍,说盲射比赢了,就放她走,结果输急眼了,还搞出一堆幺蛾子来。
柴蘅吸一口气,忍下内心的厌恶:“我的这个同伴身体不好,射一箭怕是就死了,大殿下莫要开这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