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by简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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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已过,仍是乌云蔽日。
拂面而来的微风里裹着湿漉漉的潮气,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这样的天气,薛妃却说要去给皇后请安,甚至还不传撵轿,只带着薛姈和白芷步行离开。
薛姈面色如常,似乎没留意到薛妃看向她晦暗的眼神。
等她们走到御花园的一处凉亭时,薛妃突然停下了脚步,说要去凉亭。
这里正是上次薛姈见到帝后二人和大皇子的地方,今日天气不好,周围不见人影。
薛妃留意着薛姈的神色,果然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对于薛姈胆敢背叛自己的事,薛妃已经信了七八分。
“娘娘,天气不好,咱们还是早去早回吧。”薛姈甚少忤逆薛妃,今日却抢在白芷面前开口。“且这里没备锦垫,没得弄脏您的衣裳。”
“本宫的事,阿姈真真是上心。”薛妃弯了弯唇角,眼神却是冷的。“本宫的衣裳倒也罢了,阿姈这件新衣裳若弄脏了才真是可惜。”
薛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哪怕她竭力保持着镇静,眼底的慌乱却是越来越重。尤其是提到衣裳,她浑身猛地一颤,不敢抬头。
薛妃语调虽平静,却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阿姈这件新衣裳,怕不是寻常的宫女衣裙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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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皇上在等您。”……
薛姈张了张口,似乎想要为自己辩解,又像是怕多说多措,最后只是拼命摇头。
“请娘娘明鉴!这衣裳是前些日子针工局单独送来的,说是上回的做错了,来找奴婢调换。”
薛姈说得句句都是实话,只是隐去前因后果,听上去引人遐想。
薛妃眯了下眸子,稍微一琢磨,薛姈的话正合了她的猜测。
她冷冷一笑,“调换衣裳是假,内外勾连,谋害本宫才是最真吧?”
若非提前跟针工局的人有勾连,自己又怎会不偏不倚传了那件衣裳?且采枝向来对薛姈刻薄,薛姈怀恨在心,就有了一箭双雕的计划。
既是她有了背叛的心思,就断不能留了。
薛姈不是假意想要出宫么,自己就索性成全了她。
到时一贴毒药,送他们一家三口去地下团圆。
“娘娘明鉴!奴婢从没勾结过外人!”薛姈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得厉害。
她被吓懵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凉亭前是一段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好看是好看,但站上去久了脚底都会痛。
夏日轻薄的衣料不能提供任何庇护,鹅卵石硌得膝盖生疼,比她原本预想的还要难捱。
薛姈咬牙硬撑着,眼中的惊惧更甚。
薛妃手中摇着团扇,看向她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冷酷,语气竟意外的轻柔下来。“薛姈,若你说出实情,本宫就放你出去。”
本就是无中生有,她自然说不出来。
“娘娘,奴婢跟娘娘同出侯府,又怎么会害娘娘?”薛姈红着眼,苦苦哀求道:“娘娘,您这样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听她竟搬出侯府来,薛妃眸色倏地寒了下去,耐心几乎告罄。
不吃些苦头,薛姈是不会服软的。
今日自己带她出来,一来是为了审问,二来则是震慑跟她勾结之人。
既是薛姈不识好歹,也别怪她心狠。
与此同时,天色越来越阴沉,一场瓢泼大雨不可避免。
薛妃款款起身,给白芷使了个眼色。“既是你喜欢来这里,就在此处好生反思,也好让本宫瞧见你的诚心。”
说话间,已经有豆大的雨滴不轻不重地砸了下来。
薛姈挣扎着想起身,却听薛妃在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时,轻轻留下了句“这样的雨天,不知京郊庄子可禁得住吗?”
她愕然睁大了眼睛,薛妃竟用外祖母来威胁她!
薛姈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缓缓应了声:“奴婢遵命。”
不远处,来接薛妃的撵轿已经到了。
白芷扶着主子上了撵轿,看到跪在凉亭前的拿到淡粉色身影,她隐约觉得哪里有些许不对。
“娘娘,只怕雨下得不会小。”她下意识提了一句。
薛妃却不为所动,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的道:“雨大些,也好让她脑子清醒清醒。”
白芷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凉亭外。
有了薛妃那句胁迫的话,薛姈顺理成章的跪在外面。
雨点密密麻麻的落下,先是落到她的眉梢,随后点点滴滴砸在她崭新的裙子上泅开。
虽心中已有准备,当凉风打在她湿透的衣衫时,还是一阵寒意自四肢百骸而起。
薛姈愈发跪得笔直,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清晰些。
从开始她就默默在心里算着时辰,也该到了皇上经过这里的时候。
听银柳说皇上有以往在雨中前往的先例,她才敢赌这一次。
隔着雨幕,周围的建筑都随之氤氲,模模糊糊中,她似乎看到有一角明黄色,映在灰蒙蒙的景色中。
她强打起精神,咬牙撑下去。
回廊上。
天子銮舆正顺势缓缓往下走,外面雨势虽大,风却不急,并不会影响行进。
刘康顺跟在旁边,他转头看了一眼茫茫雨雾,正想着这大雨何时能停,忽然就看到假山旁的凉亭前,有人正跪在石子路上。
他初看就觉得眼熟,等定睛仔细看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从背影看,这人仿佛是阿姈姑娘!
薛妃娘娘有了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竟还变本加厉的折腾她吗?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禀告,忽然銮舆上的软帘被掀起,赵徽抬眸的往雨中看去,一道纤细的身影闯入眼帘。
泼墨似的大雨中,她毫无遮蔽的跪在凉亭前,衣裳早就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
一阵风吹来,她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下,却又很快挺直腰杆,如同一截宁折不弯的竹。
赵徽眸色倏地暗了下去,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他竟不知道薛姈是这样倔的脾气。
风雨中她就这样跪在鹅卵石上,她的膝盖还要不要了!
哪怕真的有人逼迫她,她就这样老实的听命么?
“把薛姈带过来。”赵徽冷着脸,沉声吩咐道。
天子下令,刘康顺不敢有片刻耽误,当即自个儿拿着伞,带着两个随行的宫女去接薛姈。
此时薛姈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全靠意志强撑着。
雨声噼啪落在耳边,她昏昏沉沉的跪着,似乎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阿姈姑娘,快起来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把大伞罩在她的头上,雨滴被隔绝在外。
薛姈勉强抬起头,只见刘康顺手上撑着伞,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刘总管?”薛姈茫然的眨了眨眼,她已经跪了太久,不仅是身子僵硬得厉害,膝盖也难以移动半分。
“阿姈姑娘,是皇上让奴才来接您。”刘康顺的态度下意识比以前更加恭敬,他担心薛姈有顾虑,直接搬出了赵徽。
薛姈下意识的转过头,隔着重重雨幕,她看到回廊之上,身着玄色衣裳的男子,负手而立,似乎正往这边看来。
两人的目光忽地捧在一处,薛姈片刻的怔忪后,逃也似的先移开视线。
她双手撑在地上,想要自己站起身子,却发现根本动不了。看出她的窘境,两个宫女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搀扶起她。
饶是如此,薛姈起来后仍是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姑娘,去凉亭里歇一歇?”刘康顺正琢磨着去传轿子把薛姈抬过去,却见她摇了摇头。
若等一乘小轿来,她被送回的地方只会是延福宫,那不是她想要的。
薛姈抬手轻轻抹去脸上的雨水,她缓了缓,轻声道:“不必麻烦,我能走的。”
一如先前每一次,她都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宁可自己隐忍。
刘康顺应了,示意两个宫女扶着她的动作轻些。
这样的雨天,薛妃就任由她跪在,阿姈姑娘却体贴下面人,不让人为难,二人同出侯府,性情确实天壤之别。
皇上会怜惜谁,简直是显而易见。
他们一行没有耽误太久,薛姈暗自吸着气,忍着痛,赶到了天子銮舆所在的回廊中。
走了这一路,薛姈的双腿已经恢复了些知觉,她没让人再扶着,自己站在銮舆前。
“奴婢,见过皇上。”
她暗自咬紧牙根,正要弯下身子行礼时,膝盖又传来一阵刺痛。她险些没站稳身子,下意识伸手抓向回廊上的栏杆。
忽然她手腕的被温热的手掌包裹,男子修长有力的手指直接握住她的手腕。
这一次,他直接将她带到自己身前。
四目相对,薛姈仰望着那双沉静的墨眸,幽深不见底。
她慌乱地垂下眸子,忽地看到他玄色的天子常服上,被雨水沾湿了一片。
“皇上,奴婢失仪。”薛姈意识到是自己身上的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就要蹲身请罪。
在宫中这些日子,她已经将谨小慎微刻在骨子里。
赵徽蹙着眉头,转身淡淡道:“上来。”
薛姈瞪圆了眼睛,似乎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姑娘,奴婢扶您。”早有机灵地宫女在后面扶住她,隐晦地悄声提醒:“皇上在等您。”
薛姈捏紧了湿透的衣袖,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虽已见过銮舆数次,进来却是头一次。
她垂着眼睛不敢乱看,目光所及之处铺着贵重柔软的毯子和锦缎,她浑身湿漉漉,还沾着泥水,手足无措地缩在一角。
赵徽眸光微动,淡淡的道:“外衣脱了。”
薛姈面上发烫,她倒没自作多情,知道自己的衣裳湿透,会弄脏里面。
“皇上,奴婢还是下去吧。”她低下头,有点难堪。
赵徽挑了下眉,知道她误会了,也并没有解释,随手拿出条干净的手帕并一件轻软的斗篷,递到她面前。
薛姈这才明白过来,讪讪地红了脸。
“多谢皇上。”她声如蚊讷的挤出一句话。
赵徽似是没听到她的话,转头吩咐外面道:“回福宁殿。”
他话音才落,薛姈杏眸惊愕地睁圆,她猛地起身,惊惧之下却一时头昏,还来得及开口,就软绵绵倒了下去。
赵徽眼疾手快的将她捞了起来,看她双眸闭上,眉心再次拧起。
“传太医过来。”
大雨转小后,淅淅沥沥下了一日,到了傍晚方停。
延福宫。
薛妃坐在软榻边,心浮气躁的摇着扇子。
“薛姈还没回来?”她第三次问道。
白芷上前,轻声道:“雨后路滑,从那里走回来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奴婢已经派人去找了。”
薛妃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派出去寻人的小宫女匆匆跑了回来。
“娘娘,阿姈姑娘不见了!”
当薛姈再次睁开眼时,入目是淡青色的帐幔,一半放下,一半由玉勾挂起。
宫灯悬在床架边,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
她微微侧过头,不远处白玉纹透雕缠枝莲盖炉涌出丝丝缕缕的流烟,淡淡的清雅香气,闻着似乎心里都宁静了些。
房中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醒了?”一道冷冷清清的男声自远处传来,薛姈看清来人,瞬间怔住。
轻软的纱幔后,身着玉色天子常服的赵徽走了进来。
“皇、皇上!”她吃了一惊,如梦初醒般地记起自己处境,慌忙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赵徽垂眸看了她一眼。
那双漂亮的杏眸清亮而潋滟,蒙着一层薄薄水雾,柔软到人心里。
她因发热,脸上还透着淡淡的粉色。如瀑的青丝披散在枕头上,愈发衬得她肌肤雪白。只是她唇瓣因发烧而失了红润,蒙着一层苍白。
看她虚弱至极还记着下床,赵徽皱了皱眉:“别动。”
慑于天子威严,薛姈身子蓦地一僵,动也不敢动。
忽然她眼前出现一角玉色衣袖,男子的手背轻贴了下她的额头。
两人离得极近,赵徽微微俯身,耳畔拂过一缕温热的呼吸,勾起他心尖上的一点痒。
“还有些热。”他收回了手,刻意拉开了些距离,淡淡道:“今日就留在这儿休息。”
薛姈长睫轻颤,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皇上,奴婢得回去了。”
她在风雨跪得笔直,却在柔软的夜色里弯折了身子,怯怯向自己求饶。
他漆黑的眸子不易觉察滚过一丝暗色。
薛姈来时浑身湿透,由宫女帮忙换了贴身小衣,虽穿得严实,只稍稍用力一扯,轻而易举就能撕碎。
殿中唯有香炉中流动着淡淡的香气,虽是镇定安神的效用,赵徽却嗅到一□□人的甜,勾着人想一探究竟。
她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处境,贝齿无意识地轻咬着唇瓣。
她凭什么对自己不设防?
自己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赵徽半眯起眼睛,嗓音低沉中掺了一丝暗哑。
“阿姈,你确定要在亥时离开朕的寝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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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姈浑身一僵,方才惊觉两人之间竟有些许微妙的气氛。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答话, 悄悄抬起眼, 似乎想要窥视天子的情绪。
是单纯的陈述事实, 还是戏谑,亦或者是厌恶——
她的忐忑落入赵徽眼中,则是另一番风致。
雪青色的绸缎妥帖裹住女子玲珑的身段,她因紧张而急促的呼吸,面上愈发沁出些许绯色,那双泛白的红唇, 几乎要被她咬破。
他恍惚间有了种错觉, 眼前这一幕, 仿若她承欢后娇弱无力地模样。
赵徽喉头滚了下, 没等她回答, 刻意拉开了些距离, 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圈椅上。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撑着身子掀开锦被, 跪在了天子面前。
与其说是跪, 跟从床上摔下来也无异。
她半垂着眼, 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慌乱,声音微微发颤。“奴婢失礼,请皇上责罚。”
赵徽心头那点旖旎散去, 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神也冷淡下来。
“是朕将你带回来的,你何错之有?”
他对薛姈多有宽纵,哪怕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也从未点破,甚至顺水推
来到自己身边,不就是她百般努力的目的么?
自己今日一时心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哪怕殿中铺着柔软的地毯,膝盖处的痛更是让她险些泄出痛苦的呻-吟,可她却死死咬住下唇,勉强维持着仪态。
从决心走到走这条路的时候起,她就想过会有这日。
她要向薛妃复仇,不仅要离开延福宫,更要身居高位,天子的恩宠是最要紧的。
原本她想着皇上会将她安置在一处空置的房舍中,再行决定她的归处。今日结果,比她预料的还要好些。
可这样还不够。
薛姈察觉到天子的不悦,敛着眸子,低头轻声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赵徽眉心微拧。
自己何曾责备过她,甚至连重话都没有半句,哪怕她真的别有用心——
“奴婢没想到只在雨中淋了片刻,竟昏了过去。”薛姈似是满心愧疚,她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隐隐带了哭腔:“奴婢不是故意的。”
赵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故意装昏倒想赖上自己,而是真的身不由己。
这倒像极了她的性子,谨小慎微刻在骨子里。
赵徽知道她的身世,父亲是定北侯府中不受待见的庶子,且又早逝;她娘亲出身地位又因年幼生病而心智不齐,她在侯府的日子里可想而知。
所以她压抑着自己,一言一行全守着规矩。
看着她长睫上挂着水珠,又带了哭腔,饶是再冷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确有本事勾起自己的怜惜。
赵徽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递到她面前。“你膝盖还要不要了。”
男子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薛姈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杏眸里盛满了无措,一层层泛着水光。
薛姈心中一松,方才撑住她的力量也随着弱了下来,她还没来及握住赵徽的手,先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赵徽眉眼间闪过一丝无奈,他屈尊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薛姈只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瞬息之后,她再次跟天子四目相对。
只是这一次,两人离得更近了。
她甚至能闻到天子身上极为浅淡的墨香,薛姈忽地分了神,皇上是批完了折子,就立刻过来看她了吗?
赵徽将她抱到了床上,那温热的气息再次扑在他耳边,赵徽垂了眸子,拉开了些距离在床边坐下。
“朕让人给你涂了药膏,你这一跪,只怕都蹭掉了。”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
薛姈身子再次僵硬起来,她呼吸都是轻轻的,仿佛生怕惹他不快似的。
“是奴婢思虑不周。”她无措的垂着头,下意识地想要蜷起双腿掩饰一二,却又忘了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下一刻,赵徽面无表情的替她弯起裤腿。
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暴露在空气里,她藏起来的肌肤白得扎眼,那两团肿胀的青紫色淤痕就格外碍眼。
赵徽拧起了眉。
太医给薛姈诊治、宫人来给她上药,他并不在场。
他知道薛姈腿上的伤不会轻,却也没想到会如此触目惊心。
“拿药膏来。”赵徽冷声吩咐。
在天子话音落下的同时,刘康顺手中捧着眼熟的青玉药罐走了进来。
殿中先前静得落针可闻,薛姈以为只有他们二人。实则暗处有人在,只要天子不发话,那些人比空气还安静。
她耳根隐隐发烫,小声道:“谢皇上赐药。”
赵徽看出她的不自在,今日她又是罚跪又是发烧,已经疲惫至极,倒没有再苛责。
“薛妃为何会罚跪你?”他淡淡问道。
从她当时浑身湿透的模样看,已经在雨中跪了不短的时候。
罚跪她的人,赵徽甚至不用去查,除了薛妃再无第二个人。前些日子当众掌掴她,今日罚跪她,都是薛妃能做出来的事。
“回皇上的话,奴婢许是穿错了衣裳,引得娘娘误会。”薛姈说到此处,不自觉又红了眼眶,她轻轻吸了口气,竭力压住了泪意。“娘娘说奴婢跟外人勾结,才得了好衣裳。”
她满心委屈,一时忘了称呼,脱口而出:“但我真的没有。”
赵徽挑了下眉,想起她今日身上穿的衣裳,是自己命人给她特意所制。
虽是不起眼,若留心细看,还是能发现不同的。
看来薛妃果真处处苛待她。
薛姈是侯府姑娘,哪怕做宫女也该比别人多些体面,更何况宫妃身边的大宫女,本就有些优待,薛妃竟容不得她过得好一点。
她看到赵徽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含着泪请罪:“奴婢失礼了。”
薛姈本就被冤枉,受尽了委屈,却还要开口闭口自称“奴婢”请罪,听得他心里很有些不舒服。
“在朕面前,不用再自称奴婢了。”赵徽淡淡的道。
薛姈茫然地看着他,她倒没有执拗,凝神想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道:“民女记下了。”
她的父亲一介白衣,甚至连世家子弟的虚职都无,自是不能称“臣女”。
赵徽略一颔首,算是默许了。
“你安心住下养伤,有什么需要吩咐殿中宫人。”他起身,垂眸看了一眼薛姈,淡淡吩咐。“等下会有人给你送药,喝完就先歇下吧。”
薛姈轻轻点头,神色乖顺的道:“民女听皇上的。”
他没说对薛姈的安排,她也识趣地没有开口。
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她今夜留在福宁殿,哪怕真的是清清白白,可一切就都说不清了。
待到天子离开,薛姈整个人脱力似的靠在大迎枕上。
这一日熬过来,她太累了!
尤其是在天子面前做戏,稍有不慎,就会适得其反。
哪怕天子带她来了福宁殿,她进后宫已是板上钉钉,可皇上对她的态度,决定着她的处境。
她直白地发泄对薛妃的抱怨和不满,那就太假了,她还没有离开,两人尚且要荣损与共,哪怕是为了自身安危,她也要忍住。
所以她只能将自己的苦处,一一展示给皇上看。
一来皇上知道薛妃善妒至此,不会将她在放到延福宫,给她令择宫室;二来皇上对她多些怜惜,位份上也能好些。
薛姈眨了眨眼,将情绪藏好。
过了今夜,薛妃将会为把她带进宫的决定而后悔。
延福宫。
夜色已深,薛妃没有半分睡意,来回在殿中踱步。
本以为薛姈是在别处躲雨,才没能及时回来。可她已经暗中派人找了两三个时辰,竟完全没有薛姈的消息。
这么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看到软帘掀起,她连忙抬眼往门口看去,见只有白芷一人进来,心头不免添了几分烦躁。
白芷知道自家主子心焦,来不及换下沾染了夜露的衣裳,连忙上前回话。
“娘娘,奴婢已经花银子打点了御花园里上夜的人,一旦有消息就立刻送过来。”
薛妃眉头紧皱,脸色愈发难看。
宫里层层护卫把手,离宫是万万不可能的,薛姈还能去哪里?
“娘娘,您先别担心。”白芷也觉得不妙,却也怕主子情急之下,做出错误的决定。“许是阿姈姑娘误入了御花园里无人的屋子,不小心睡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过了宫门落钥的时候,她是个谨慎的性子,不愿生出事端,这才没赶着回来。”
她的解释勉强说得过去,薛妃心神不宁地点了点头。
白芷缓声劝道:“娘娘,时候不早了,您先歇下吧。”
“娘娘,阿姈姑娘的丫鬟绣棠问到奴婢面前,说是迟迟未见她们姑娘回去。”银柳端着热水进来,见周围并无人在,才轻声道:“奴婢照着您的意思说了,阿姈姑娘留在您身边服侍。”
薛妃虽严格控制了知晓这件事的范围,可银柳是掌事大宫女,倒也没瞒着她。
听到绣棠询问薛姈下落,薛妃倒松了口气。
薛姈在侯府不受待见,堂妹们为了讨好自己,也不会跟她亲近,她的玩伴只有身边的两个丫鬟,主仆之间感情极好。
当时她叮嘱祖母让薛姈带个丫鬟一同进宫,也是为了方便控制她。
若薛姈真的有心背叛,起码也会安置好绣棠。
今日的事显然是个意外。
“安抚住她,别让她出门。”饶是如此,薛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留意着都有谁跟她接触。”
银柳轻声应下,跟白芷一同服侍薛妃梳洗更衣。
今夜薛妃没有留人在殿内服侍,她没有点安神香,翻来覆去压根没有睡意。
她忽然记起御花园里还有两口枯井,薛姈会不会不堪受辱,自寻短见?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
幸而当时下着大雨,御花园中无人看见,死了也就死了。
如此倒也清静省事,只需求皇后帮着遮掩一二,只说薛姈出宫去了。
薛妃心里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渐渐困意袭来,迷糊地睡了过去。
薛姈醒来时,天光已经透过帐子照了进来。
她看了眼时辰钟,已经将近辰时。
进宫以后,她做得多是服侍人的活计,很久都没睡得这样踏实。
听到里面的动静,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宫女灵松快步走了进来,她动作极轻地掀开帐子,恭声问道:“姑娘,可是要起了?”
薛姈大大方方的含笑点头,柔声道:“有劳了。”
这是她住在福宁殿的第三日,腿伤几乎不疼了,只是看着厉害。灵松过来又细细的帮她涂了一层药膏,待到不沾衣料后,才服侍她换了贴身小衣。
床榻边的紫檀木雕花小几上放着一套明蓝色的新衣,只是叠起来看不到款式。
单看这样鲜亮的颜色,已经不是宫女能用的。
灵松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又转身去取衣裳。
意料之中,这并非宫女的款式,却也不是宫妃们的宫装样式。反而像极了从侯府进宫时,祖母特意给她赶制的衣裙。
薛姈看着细腻精致的绣工,有了一瞬的恍神。
皇上是记得她那晚的话,存了给她恢复身份的意思?
“姑娘,这套衣裳可还合意?”灵松看她出神,贴心的道:“皇上吩咐过,下午针工局会送来更多的衣裳供姑娘选择。”
薛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必麻烦了,灵松姐姐眼光好,我很喜欢。”
灵松含笑应是。
早在阿姈姑娘头一次来送汤时两人就打过照面,当时她们就察觉到皇上对阿姈姑娘是有些不同的,没想到竟有如此优待。
皇上极少在福宁殿召幸宫妃,更别提像阿姈姑娘一样,能连住三日。
虽说阿姈姑娘并未侍寝,可皇上待她足够不同,将来定是要当主子娘娘的。
这待遇若别的娘娘得了,还不知要怎样得意。阿姈姑娘却并没有任何娇纵,也不故作姿态扭捏难猜,落落大方的极好相处。
灵松想到她的堂姐,心高气傲的薛妃娘娘,不由在心中暗暗比较。
同出定北侯府的堂姐妹,性子却是天壤之别。
“这明蓝色极衬姑娘的肤色呢。”她收回心思,手脚麻利地服侍着薛姈更衣,自己瞧了后,眼底先划过一丝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