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换嫁情缘by鲜肉豆沙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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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里希忍了忍,还是没有打扰这片安静。
忽然,她的声音又响起,“你为什么叫亨里克?”
海因里希一愣,旋即嗤笑:“怎么?我们普通人当然拥有普通的名字,亨里克和汤姆、史密斯、杰克没什么不同。”
“你父亲为你取的?”
伊莎贝尔像是随口一问,海因里希却突兀地沉默。
他靠在树边,眺望远方的玛格丽特雕像,淡淡道:“我母亲取的。”
亨里克,和海因里希读音相似,写法也相似。很小的时候,他总是念错自己的名字,母亲就说,以后海因里希的小名就叫亨里克吧。
“像是不错的祝愿。”伊莎贝尔平静道。
海因里希顿了顿,无所谓地冷哼:“也许吧。”
亨里克听起来像普通人家的小孩,会拥有平凡却幸福的生活,也许在取名的那一刻,她的确拥有如此美好的祝愿。
但那不重要了。
海因里希垂眸,视线冰冷地扫过湖面。
等他将被勾起的复杂情绪再次吞下,金发姑娘已经睡着了。
这次是真的睡了,因为他下树走近的动静都没有吵醒她。
海因里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带审视。
未婚妻小姐无疑是个擅于防备的聪明人,可是此刻,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全副武装”和“全然放松”的两种状态会矛盾地出现在她身上。
莫名想起维克托的那句话——为什么不试试呢?
海因里希无意识地攥紧手指,高大的背影挡住湖面凉风,卷曲的黑发垂落眼睫,眸光倒映着她的睡颜。
他在湖边坐下,背对着草坪,克制地保持数米距离,脊背却恰好遮住刺眼的阳光,让身后之人得以安睡。
海因里希望着远处发愣。
他有些理不清此刻的情绪。
听见维克托那句话,他起初是烦躁和震惊,在书房里翻了一天补袜子技巧,才终于平静。
得知她并没有猜到自己的身份,本该庆幸才是,却没有料想中的松了口气,反而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憋闷。
如果她不知道“亨里克”就是“海因里希”,为什么对“亨里克”如此信任?
如果她知道,又为什么装不知道?难道这段时间的帮助,让她误以为自己喜欢她?和他一样,不想对方越过雷池所以保持距离?
或者真的像维克托所说,她是因为喜欢他才欲擒故纵?
这个荒谬的结论又是怎么得出来的?就凭她知道“亨里克”就是“海因里希”但佯装不知这个举动吗?未免太儿戏!
他又不是没被人喜欢过的愣头青,异性对自己有没有好感难道也看不出来?!
可是如果她对自己没有好感,那又为什么坦然接受帮助,甚至无比信任……信任得躺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觉!
话说回来!她信任的究竟是“亨里克”还是“海因里希”?!明明公爵才是她的正牌未婚夫吧!怎么能对一个陌生男人报以同样的信任?!
等等……不对,两个人都是他!
钻这个牛角尖干什么?!
还有,他为什么纠结她喜欢哪个身份?!
莫名其妙!
猜测她毫不知情且对自己没有感情,难道不是应该大松一口气,立刻回去睡觉吗?
现在是在干什么?守着对方睡觉?!简直匪夷所思!
海因里希越想脸色越青,觉得自己的思绪比补袜子的线头还乱!昨天的书真是看对了!
再低头一瞧,手边的草都被薅秃了,露出干瘪的泥土。
“……”
将草堆扔掉,海因里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如果书上告诉他,亲自补一百双袜子就能恢复正常,那么此刻的公爵先生会立刻答应。
可惜不能……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想她知道,还是想她不知道!
说得更明白点,他分不清……是想她喜欢,还是不喜欢……
湖面泛起涟漪,他肃穆得如同湖心的雕像,又像守护在冥王殿前的地狱犬。
要试试吗?
又想起这句话。
他微抬眸,看向淡蓝色的丝绸裙摆。
那天,她也是穿着如此端庄华美的裙子,在赛马场上大放异彩。
狂风吹乱金发,她手持弯弓,一箭穿云。
视线游移到她的掌心,弓弦勒出的伤口还未痊愈,深红色的血痕贯穿手掌。
——太有杀伤力的东西,既能捍卫她,也能伤害她。
武器如此,人亦然。
海因里希沉默片刻,凉风吹拂,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他缓缓收回伸出的手。
药瓶突然从口袋里掉出来,他捡起,从里面倒出最后两粒吞下。
空瓶被投掷进湖中,荡起一圈涟漪,旋即消失不见。连带着整个湖泊恢复古井无波的模样。
海因里希目光也逐渐清明。
神话故事里,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是守护冥界的灵兽,却也是嗜好杀戮的恶兽,没人知道它的四肢戴着镣铐,在黑暗里自我驯服。
地狱犬迎来了为它解开镣铐的冥王哈迪斯,可后者也被失去神智的恶兽咬伤,但还是凭借强大的神力将其驯服。神话故事总会以理想的状态作为结尾,但现实无法雷同。
他不是刻耳柏洛斯,世上更没有哈迪斯,黑暗里的路,必须踽踽独行。
海因里希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她受伤的手。
树叶遮住眼睛,伊莎贝尔呼吸均匀,并不知道有人在观察自己。
一阵风吹过,脚步缓缓走远。
时间流逝,日头逐渐西沉,在暖意渐散的时刻,伊莎贝尔终于醒了。
举起手,目光一怔。
只见掌心被纱布包扎完好,看手法很专业,细闻有淡淡的药味。
伊莎贝尔沉默片刻。
其实她并不在意这点小伤,要想握住弓箭,总要付出代价。而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只是,她也不反感来自旁人的细心照料,这会让伤口好得更快。
拍拍身上的草,她起身,对着湖面整理仪容。
短暂的休息结束,养精蓄锐后就要直面战斗。
淡蓝色的裙摆随着优雅的步伐渐行渐远。
身后,残叶被风卷起,是从树梢掉落,又被她捡起的那一片。
彼此不知情时,那枚嫩绿的树叶在二人掌心辗转,最后落在土里,化为春泥。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沉睡的时候,有人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也随风飘远。
查尔维斯庄园, 仆人区。
晴空万里,院子里晾晒着成排的床单被套,每个架子旁分别有女仆照看, 不时进出忙碌着。
室内摆着数排长桌, 桌边立着礼服裙架,同样分别有女仆进行熨烫、熏香等工序。
贵族家庭浣洗衣物要经过数道繁琐流程, 有些金贵脆弱的布料需要由专人精细打理。
目前,全家最为重视的就是未来公爵夫人的婚礼服饰。
这两天,埃莉诺奉老夫人的命令, 再次送来十套新礼服裙以及薄纱配饰,交给管事珊迪统筹。
珊迪正在指导新来的女仆熨烫手法,门突然被敲响。
“珊迪,跟我出来一下。”
管家安德鲁扫视众人, 冲珊迪抬了抬下巴, 小胡子高傲地翘起。
珊迪没有将熨斗交给小女仆, 而是妥善收好, 才跟着安德鲁出去。
门被关上, 珊迪见四下无人, 才颔首道:“安德鲁先生,这里人多眼杂,您怎么亲自来了?”
安德鲁冷哼, 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不该你问的别问!五天后就是婚礼,你必须确保新娘无法出席, 否则, 我们都要遭殃!明白吗?”
珊迪吓得一哆嗦,“明……明白。”
见她瑟缩,安德鲁反倒笑了起来, 豌豆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暧昧。
他凑近一步,试图摸珊迪的下巴,却被她躲开,于是脸色立刻变了,“哼!装什么装!臭婊子!如果不是我帮你还清债务,你能摆脱你的酒鬼丈夫吗?!”
珊迪颤抖着肩膀:“是……安德鲁先生,我会记住您的恩情,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
安德鲁还想上前,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珊迪,诺曼小姐的衣服整理好了吗?”
伊迪斯从楼梯上下来,看见迅速分开的珊迪和安德鲁,后者对着壁橱研究得津津有味,而珊迪则迎上前笑道:“已经好了,请随我来。”
她将新礼服和上次送来清洗的衣服一并交给伊迪斯,刚接触到衣服,伊迪斯立刻打了几个喷嚏:“噢,亲爱的,最近用的熏香是什么?我记得主人们会有自己挑选的香料,这个显然与以往不同。”
一旁的安德鲁脸色暗了暗,竖起耳朵。
“是埃莉诺奉老夫人的命令为诺曼小姐挑选的。”珊迪微笑回答。
“好吧,感谢你的劳碌。”伊迪斯果然没起疑,拿好衣服又看向安德鲁:“安德鲁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也在等衣服吗?”
安德鲁干咳两声,视线终于从壁橱里钻出来,抬着下巴道:“是的,珊迪,我上次送来的礼服洗好了吗?”
“好了,先生。”珊迪从另一边的仆人区域拿出燕尾服,递给安德鲁,二人眼神交接,这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借口,方便传递消息。
安德鲁下意识闻了闻,没有浓郁的香味,这才安心收下。
“我先走了。”他踩着十厘米的厚底鞋调头,扫了眼伊迪斯,皮笑肉不笑:“哦对了,容我提醒你,伊迪斯,记住自己的身份,主人家的衣服熏什么香料与你无关,这是老夫人对诺曼小姐的美意。”
伊迪斯和珊迪同时颔首,目送安德鲁离开。
等人走后,珊迪才对伊迪斯安抚笑道:“你知道的,安德鲁管家总是这样,别在意。”
“我当然不在意。”伊迪斯耸耸肩,捧着衣服告辞,临上楼梯又看向珊迪,眼带深意,“珊迪,希望你也别在意。”
说罢,伊迪斯走远,等到上了楼就看见拐角等候已久的艾米丽。
艾米丽赶紧捏住鼻子,一边把伊迪斯的嘴也捂住:“我不是告诉你,谨慎起见要屏住呼吸吗!”
伊迪斯掰开她的手,挑眉:“如果那样的话,就会在安德鲁先生面前露馅。放心吧,一切都按照诺曼小姐的吩咐进行着。”
“等等,什么吩咐?我才是小姐的贴身女仆,为什么我不知道?那天小姐单独告诉你什么?”
艾米丽还想问,就看见伊迪斯神态自若,接过衣服往前走。
“喂!说话啊!伊迪斯!”艾米丽追上去,气鼓鼓。
伊迪斯竖起食指:“嘘,保持安静。”
艾米丽:“?!”
“不要大呼小叫,影响了诺曼小姐的计划。”
艾米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伊迪斯取代自己的位置,堂而皇之地将衣服送进房间。
有没有搞错?小姐上次吩咐她把伊迪斯叫来房间密谈,就是为了取代自己吗?!
可恶!想不到伊迪斯看起来浓眉大眼,原来也是个热衷钻营的家伙!
艾米丽气得脸颊通红,心中顿时生出危机感。
不行!她才是小姐身边的第一女仆!
房间里,伊迪斯放下衣服,冲伊莎贝尔颔首:“诺曼小姐,计划成功了。”
窗边,伊莎贝尔放下书本,微笑道:“辛苦了,伊迪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很能干,也很有上进心。”
伊迪斯仍然谦逊低头:“千里马也需要伯乐,我虽无法比肩千里马,但如果能在某些方面帮到您,也算对您有用。因此,还是要感谢小姐愿意给我机会。”
“不用谦逊,是查尔维斯埋没了你。恰好,我很需要一位得力的属下。”伊莎贝尔伸出手。
伊迪斯微怔。
她只是查尔维斯庄园一个不起眼的低等女仆,不出意外,会在这里度过余生。
如果运气好,能被管家赏识,还能升为二等女仆。不过,再想往上成为主人们的贴身女仆可就难了。
伊迪斯不是汉克郡的人,在这里也没有亲戚朋友,是个除了拥有头脑与相貌外一穷二白的孤女。当初她凭借着这份优势成功应聘,但也因为没有背景而晋升艰难。
在此之前,她纵然有向上攀爬的野心,却也没有人愿意给予机会。
艾米丽说诺曼小姐想与她密谈那天,伊迪斯以为自己听错了。
众所周知,女主人们进入查尔维斯总是更加信赖自己人,这无可厚非。
诺曼小姐家底薄,只带了艾米丽一位女仆,像路易莎当初可是带了整套班底,别说近身侍候,连在外面端茶倒水都轮不到她们这些公爵府派去的人。
伊迪斯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便被分派到诺曼小姐身边,她也从不会轻易示好。只会凭借日常做事的点滴,透露出“投诚”的意思。
本以为诺曼小姐无视了这份信号,没想到会突然对她抛出橄榄枝。
此刻,伊迪斯看着那只伸出的手。
这是上位者对下属的示好,而下位者需要以虔诚的方式回敬。
她下意识上前吻她的指尖,却见手指偏移了几分。
抬头,对上伊莎贝尔含笑的眼睛。
“不,请伸出你的手。”
伊迪斯愣住,茫然地伸出手。
双手交握,温热从彼此指尖传递。
“合作愉快,伊迪斯女士。”伊莎贝尔微笑道。
伊迪斯慢了半拍,很快颔首:“合作愉快。”
原来这是合作吗?她以为应该读作效忠。
“没什么事,你就去忙吧。”伊莎贝尔放下手,再次看向书本。
伊迪斯眸光微动,“艾米丽也许会对我取代她的位置感到不满。”
伊莎贝尔轻笑一声,抬眸看她:“没有谁会取代谁的说法,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伊迪斯沉默片刻,微笑:“是,我明白了。”
她转身离开,在即将退出房间的前一秒,听见身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伊迪斯,头脑聪明、富有野心是你的优点。我不知道你在查尔维斯学习的生存法则是什么样的,但在我这里,枪口绝不能对准自己人。”顿了顿,她轻笑,“否则,登得有多高,我就会让她跌得有多重。”
话音落下的瞬间,伊迪斯浑身一抖,寒意从脊背升起。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将她内心的阴暗看得一清二楚。
人性的弱点向来如此。
前一秒,主人的和善令伊迪斯感动,后一秒,难免生出妄想。她自恃头脑和情商要甩艾米丽八百条街,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取代那个愚蠢的女孩。
而此刻,伊莎贝尔的话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下,让伊迪斯清醒地明白,自己虽t然被尊称为“合作伙伴”,但那建立在听话的基础上。
脖子上的绳索仍然由主人控制,生杀大权由她掌控。
当然,伊迪斯有权利退出这场“合作”,可是,失去这次机会,再想借到东风乘势而起,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短暂数秒,诸多念头滑过脑海。
伊迪斯深吸一口气,擦掉额角冷汗。
软弱无能固然好拿捏,但只有冷酷残忍才是夺得胜利的人应有的品质。也只有这样的主人,才值得俯首。
“是,您的教诲,谨记于心。”伊迪斯朝着窗台方向,深深鞠躬。
这一次,她的语气里不再有自己的盘算。
看着伊迪斯走出去,伊莎贝尔收回目光。
很快,艾米丽气鼓鼓跑了进来,刚想说话,又不敢嚷嚷,欲言又止,憋得脸色青红。
最后只能凑近,蹲在伊莎贝尔面前,蚊子似的喃喃:“小姐,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伊莎贝尔侧眸,对上艾米丽澄澈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艾米丽委屈垂头:“我知道,我不如伊迪斯聪明,考虑得不够多,人也不谨慎。就像这次下毒,我接触衣服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异样,如果不是您细心,恐怕……”
她越说越沮丧,一开始的委屈都消失了,最后连自己都觉得,主人抛起她选择伊迪斯是对的。
艾米丽在诺曼庄园长大,跟在奥黛丽身边。和诺曼小小姐一样,她无比崇拜且尊敬诺曼大小姐。
事实上,被大小姐选中,成为贴身女仆来到斯宾塞公爵府,艾米丽一度觉得自豪无比!
要知道伊莎贝尔小姐原本的贴身女仆露西,那可是个让米歇尔太太都赞不绝口的优秀典范!现在她代替了露西,岂不是证明她艾米丽和露西一样优秀!
可是直到经历了数次危险,艾米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可是……可是……”艾米丽眼眶红了,想了半天,只想出一个优点,“我永远忠于您。”
说完,羞愧地捂住脸。
忠心是每一个下属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算什么拎出来说的优点……
可是,她却听见伊莎贝尔笑了:“是的,这就是你无可替代的闪光处,艾米丽。”
艾米丽愣住,脸色涨红,结巴道:“您……您不用安慰我,我刚刚就是一时情急,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因为我的失职,让您身处险境,那我会愧疚终生。没有什么比您的安全更重要,哪怕让伊迪斯替代我。我……我很情愿的。”
“我没有安慰你,你所拥有的、是伊迪斯没有的——无条件的忠诚。”伊莎贝尔挑眉,拍了拍她的头,“你甚至愿意以我为先,不惜让步自己利益。这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廉价东西。”
艾米丽愣住,想了想,腼腆低头:“每个仆人进入诺曼庄园那一天都会发誓效忠。”
“但真正践行的人很少,米歇尔是一个,露西是一个,你也是一个。”
“也许我也会口是心非呢?”艾米丽下意识问,“呃,我是说,当初杰西卡也曾发过誓,我不觉得她是假的,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伊莎贝尔挑眉,摇头道:“如果你拥有撒谎而不被我看出的本事,那你就不是艾米丽,而要改名为露西。我也不需要多一个伊迪斯当助手。”
艾米丽羞赧一笑,挠了挠头:“我明白了,小姐。也就是说,您还是需要我的!”
伊莎贝尔笑了,“当然,你虽然没有缜密的算计,但也称不上拖我后腿,相反,你对我帮助良多。”
“查尔维斯形势多变,我需要更多的助力。现在你和伊迪斯都是我的伙伴,有属于各自的位置,我希望你们通力合作,发挥自己的长处,不必妄自菲薄。”
艾米丽重新振奋精神,“谨遵您的叮嘱!”
送走艾米丽,伊莎贝尔摇头轻笑。
真是一头羊一个栓法。
有的需要恩威并施,有的只需要给颗糖夸夸哄哄。
如无必要,伊莎贝尔不想和心思很多的人打交道,称不上讨厌或警惕,只是单纯的一种倾向。就像爱吃甜食的人下意识会忽略咸口的东西,先选择甜的。
艾米丽有一点说得对,这次的下毒事件提醒了伊莎贝尔,她独木难支,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身边必须要有一个更为谨慎的助手,那么经常在面前表现的伊迪斯就是最佳人选。
有点小野心不是大问题,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就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另一边,伊迪斯正在发挥着她的作用。
仆人区,伊迪斯再次回到浣衣室。
珊迪见到她,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这是诺曼小姐给你的报酬。”
伊迪斯快速递过一个钱袋。
珊迪犹豫片刻,“我不要钱,我要的是……”
伊迪斯眼底滑过冷笑,打断道:“放心吧,他死了。”
珊迪愣住:“什么?”
作为在查尔维斯服务多年的女仆,伊迪斯和珊迪算是老交情。
关于珊迪的悲惨遭遇,她一清二楚。
比起艾米丽,伊迪斯更加了解庄园的人际关系,具备主场优势。在收到诺曼小姐的指示后,她很快排查出了浣衣环节可能存在的问题,矛头指向目标人物——珊迪。
知道对方的软肋,接下来的事情就再容易不过了。
“酒鬼嘛,失足掉落水中淹死很正常。”伊迪斯轻描淡写,“你应该明白,他是安德鲁用来要挟你的把柄。现在你的掣肘没了,这份报酬你还满意吗?”
珊迪从震惊中回神,忽然鞠躬:“多谢你,也谢谢诺曼小姐。”
伊迪斯扔下钱袋:“收下吧,自由了更应该过上好日子。”
珊迪捡起钱袋,眼带感激:“谢谢你,伊迪斯。请放心,他不会起疑。”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吧。”伊迪斯轻笑,扬长而去。
晚宴时分,安德鲁照例换上燕尾服。
出于谨慎,他仔细闻了一遍衣物,确认没有任何香味才穿上。
手里办了那么多脏事,安德鲁养成非必要不熏香的习惯。
他比谁都明白,这种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威力有多大。
对着镜子整理好领带,又从抽屉里拿出新的丝巾系好,安德鲁才蹬着厚底皮鞋走出房间,开始今日的侍奉。
走出回廊,有人已经等候在不远处。
安德鲁上前恭敬颔首:“埃德蒙少爷。”
“安德鲁,但愿这次你能给我满意的结果。”暗处,埃德蒙递过一张支票,“如果成功,之前你没有拿回聘礼的事情,一笔勾销。”
“先生,请放心。狡诈的女人不会一直幸运,聘礼的事情是个意外,而这次,没有意外。”
安德鲁颔首,看清支票上的数字,他笑容越发谄媚,恭敬目送埃德蒙离开。
作为埃德蒙母亲那边的家族引荐而来的管家,这些年来,安德鲁没少敛财,尤其帮助埃德蒙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脏事后,报酬越发丰厚,足以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也正是因为深度的利益捆绑,安德鲁与埃德蒙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轻易不会背叛。
那个来自洛森郡的男爵小姐不知天高地厚,早在没保住聘礼那天,安德鲁就想给她点颜色瞧瞧,可惜那些小刁难都被她一一化解。
现在有埃德蒙撑腰,安德鲁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
以前的几位未婚妻小姐,没有哪个会像她这样嚣张!
愚蠢的羔羊还不知道危险的降临,等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一幕,也许就在今天。
安德鲁阴险一笑,妥善收好支票,走向餐厅。
主人们陆续换好晚礼服下楼,餐桌边已经有几位女士坐下。
伊莎贝尔身穿新做的宝蓝色晚礼服,脖子上戴着同色系珠宝项链,光彩照人。
薇奥莱特难得多看了两眼,皮笑肉不笑:“幸好你没有一意孤行,在穿着上多听听老人的意见总是没错的,要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墨伦维克的时尚标杆,她们总爱打听‘薇奥莱特穿搭’,再决定自己穿什么。”
“您的品味毋庸置疑。”伊莎贝尔微笑。
身旁的路易莎没说话,见男士们还未入座,她突然压低声音道:“别沾沾自喜了,奥黛丽。忘了上次是怎么中我的招吗?”
伊莎贝尔挑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正在给老夫人斟酒的安德鲁。
“那你忘了t我是如何还击的吗?中招的似乎不是我。”
路易莎脸色微变,面带狐疑。
伊莎贝尔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笑看着安德鲁向自己走来。
“诺曼小姐,来自赫斯兰拉塔西庄园,由红酒大师伯纳克酿造的珍品,想必您乐意品尝。”安德鲁笑容和蔼,一手端着红酒瓶,一手背在身后,姿势严谨得像个老派绅士,任谁也挑不出错,更令人无法想象他私下的真实嘴脸。
伊莎贝尔莞尔:“我没理由拒绝,有劳了,安德鲁。”
“我的荣幸。”
酒红色液体灌入透明高脚杯,安德鲁隐秘抬眸。
伊莎贝尔浑然不觉,还在笑着和路易莎说话。
安德鲁心里的笑容也越发狰狞。
笑吧,尽情地愉快吧。
持续数日的紫藤香料已经毒入肺腑,药石罔医。不出意外,今天或明天,这张脸就再也笑不出来,查尔维斯即将迎来第五位暴毙的未婚妻。
随着液体渐渐升高,安德鲁笑容扩大。
突然,他眉头一皱,晃了晃脑袋。
怎么回事?
视线突然模糊,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他的脑海开始眩晕,耳鸣突然炸响——
“你怎么了?安德鲁先生?”
伊莎贝尔关切起身。
路易莎慢半拍,视线在二人之间游移。
薇奥莱特皱眉:“安德鲁?埃莉诺,去看看他。”
周围的呼唤如潮水灌入耳朵,安德鲁什么也听不见!
快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还想抽出胸前的方巾擦拭冷汗,以确保不会当众失去绅士仪态,可刚伸出手,剧烈的疼痛从胸腔袭来!
“噗!”
倏然,血红色液体飞溅,和翻倒的酒杯一起映在洁白的餐桌上,刺目无比!
安德鲁吐血不止,整个人软倒在地。
前后步入餐厅的海因里希和埃德蒙,正好目睹这一幕!
一时间,场中乱成一团!
“噢!上帝啊!这是怎么了?!”
“安德鲁?!”
“快!叫医生!”
纷纷杂杂的声音和脚步混在一起,天旋地转间,安德鲁看见伊莎贝尔惊慌的脸,和她眼底隐秘的微笑。
他瞪大眼睛,发出“嗬嗬”声,不断涌出的鲜血堵住了话语。
中毒了!他中毒了!
这是撑不过三天就会暴毙的剧毒!
怎么会呢?他一直很谨慎!衣服从不许别人熏香,拿回来后会细细检查!怎么可能接触这种紫藤香!
难道是……
意识迷离间,他看见胸前洁白的方巾!
恍然大悟!
是珊迪……他的衣服绝不会有熏香,只有方巾疏忽了!
他从不会乱用方巾,除非出自合作多年的珊迪之手!
珊迪被那个女人收买了?!怎么可能?!她的把柄攥在自己手里!
无数纷杂的念头涌入脑海,最后的清明告诉自己,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