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师弟今夜又来了 by妖妃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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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反常。
明月夷:“下去看看。”
菩越悯颔首:“好。”
出门之前,明月夷特地给鹤无咎留了一只留音蝶,再与菩越悯出客栈跟上那迎亲的队伍。
应是镇上哪家富人嫁女,跟花轿时,明月夷听见身边的人在感慨,道是这场大婚已准备了好几个月,如今新娘总算是出嫁了,身后拉的那几辆都是陪嫁的嫁妆,就是嫁得不好,有违天理。
围观的另一人道:“有违什么天理,这种事也不是咱们云镇第一次发生了,官府已将这风俗纳入了书中,日后这种事还要更多。”
“不知是何事?”明月夷顺势插进一句话。
讲话的人转头看去,见她身后的少年后霎时哑然无音地看呆了。
明月夷见她们露出痴色,便知又是被菩越悯皮囊所吸引,耐心又再度问两人。
其中一人回神,眼神窥着她身后的背影,解释:“两位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我们云镇近些年的习俗,每几年都会举办一次姐弟嫁娶仪式,今日便是明家的小郎君娶其姐。”
原是姐弟成婚,怪道方说有违天理。
明月夷简单了解实情后,还欲再问,身后忽被轻拽了一下。
菩越悯温声提醒:“师姐,花轿已走远了。”
明月夷转头看去,不过才聊上几句,那花轿就已经要出镇门。
她匆忙对那两人道了谢,拉着菩越悯跟上迎亲队伍。
而身后的少年不疾不徐跟着,时不时垂眸打量地上散落的纸人。
因落后了几步,待再跟了上后,明月夷发现原本热闹抬花轿的人似乎在一个接一个变少,花轿上挂着的不是红花,而是扎的纸人叠在一起成花。
每一张纸人都点了漆黑的眼睛,红装红丹蔻,看起来喜庆得诡异。
热闹的场面,最后变得只有抬轿和吹锣打鼓的人,身后一排排跟着的都是纸扎的人,路上洒落的喜字却变成了红色的剪纸。
明月夷跟在花轿后面,隐约感觉前方的轿子很轻。
里面似乎没有新娘,只是空花轿。
为首抬花轿的轿夫脑后仿佛生了一双眼,忽然抬手喝停了花轿,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明月夷抽出腰间的鞭子甩在地上。
“狐狸娶妻,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莫要冲撞了神灵。”
明月夷和菩越悯对视一眼,遂慢吞吞地往后退了一步。
抬轿的人见她让出了位置,面露满意地收起鞭子插在腰上,抬着轿子继续往前走。
待花轿从身边离开,彻底走远。
明月夷盯着花轿离去的地方,指尖的灵力散去后,眼中闪过一丝淡光。
果然,她早知在云镇会很快遇上事。
狐狸娶亲。
明月夷依稀记得些。
鹤无咎在这段历练中,被狐狸偷了心,等再找到心脏时修为大退,之后他由高高在上的仙门魁首,差点沦为人人可欺的普通人。
不过他是男主,虽修为大退,但机遇极好,一路靠着收神器、捡机遇,重新打脸众人再次登上高位。
明月夷低声对身边的菩越悯道:“走,我们跟上。”
花轿从镇上抬出,去的却是山林里。
那些人没有察觉身后跟了人,直至停在一座荒废已久的神龛前。
待花轿落地后,从神龛前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男子。
有很淡的妖气。
明月夷打量那男子,嗅见了淡得近乎没有的妖气,心觉古怪。
似妖非妖,妖气不足,阳气全无。
一侧的懒恹倚靠树枝的少年似看出她的疑惑,低声道:“他是人,体内寄生了妖邪。”
明月夷瞬时反应过来,那人不是浮屠海里出来的妖,所以没有沼泽的腥臭,只是普通的妖邪附体。
她对菩越悯道:“要小心些,别被摄魂了,有些大妖能抓人入结界。”
说罢,她转头继续专注地盯着前方,没察觉少年忽地抬着眼,看见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新娘剪纸,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身上,化作一缕青烟后消失不见。
菩越悯盯着青烟消散的位置,扬唇笑了。
神龛外,鹤发童颜的男人站在花轿外,恭敬弯腰道:“娘子,可下轿去见郎君了。”
花轿内本就无人,自然没有回应。
那人稍等了几息,好似得了应答声儿,兀自起身念起‘新娘喜,新郎喜’,撩开了红纱帐。
随之一声婚词从那人的唇中吐出,分明离得很远,但明月夷盯着他的唇动的形状,隐约却听见了他在念什么。
“菩越悯。”
她的头莫名有些晕,像几夜未曾入眠过,忍不住捂着额头侧眸,却发现身边的少年不知去了何处。
不对劲,好像被发现了。
明月夷察觉不对时已经为时已晚,眼皮猛地往下阖,身体犹如沉浮在空中。
男人还在念叨的婚词由远转近,最后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念着的声音变成了女音。
“两姓交好,永结同心……娘子请下婚轿,郎君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随着花轿被撩开,明月夷的眼皮前划过一道强光,耳边清晰地响起了几声喜鹊跳在枝头喜庆的鸣叫,接着又被锣鼓喧天的声音覆盖。
她倏然睁开了眼。
眼前不再是刚才的神龛,而是一座新坟,坟上堆着印着喜字的一应物件儿,昭告着她正在举行冥婚。
“娘子?”喜娘见她坐在花轿中迟迟不肯出来,开口提醒她:“娘子,郎君已经等你很久了,你再不从花轿里出来,等下他可得要生气了,又得要搅得你与府上不得安宁,你还是主动出来,让郎君看看你的是真心想要嫁于他的。”
喜娘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花轿中不情愿嫁人的新娘。
而稳坐在花轿里的明月夷并非是不愿下来,而是浑身无力,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莫说下轿了,她便是呼吸都有气无力,身体如千斤沉重。
喜娘见劝说无用,眼看天色不早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吉时就过了。
“娘子,小妇冒犯贵体了。”
话罢,喜娘钻进花轿中将她从里面拽了出来。
初被生人触碰,明月夷忽然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挣脱开喜娘,一把扯下眼前红纱质地的盖头,抬手结印祭剑。
然她结印半晌,莫说剑了,就连一缕灵气都感觉不到。
不对劲。
明月夷心沉下了。她现在大概成了普通人。
喜娘一直以为新娘乃大家娘子,应是温柔娴静之人,孰料她会忽然做出这等举动,几根手指互相叠了又叠不知在做些什么手势。
喜娘呆了片晌,找回嗓音怪声道:“娘子,莫要玩空花绳了,再不进去找郎君,等下可就大事不妙了。”
既然用不出灵力,明月夷识时务地放下手,敛眉颔首应声:“好。”
喜娘市拾起被甩落在地上的喜帕,重新盖在她的头上,高声唱道:“新娘喜,新郎喜,双喜临门宜室宜家……”
明月夷被喜娘搀扶着往前面走。
新坟的一侧开了一条能通人的小道,地质松软,踩在上面好似踩在云端上。
随着先黑后亮,几人的眼前豁然开朗。
明月夷透过红雾纱看清了周围的景色,身影微怔。
此处与她洞府下的暗室格局除了陈设略有不同,其余都相差不大,她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洞府。
喜娘搀扶着她跪在喜垫上,小声嘱咐:“娘子,等下郎君就要过来了,你在跪在此处等着拜天地,切记,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发声,不然郎君会记起你抛弃他的事实,发疯了可不好。”
“嗯,我省得。”明月夷屈膝跪坐在大红蒲垫上,玉颈低垂,声线轻缓应喜娘的话。
新娘终于开口讲话了,喜娘眉梢带喜色,“娘子想明白就好了。”
喜娘将牵红的一端塞进她的手中,“娘子且拿着,等下郎君会出来与娘子拜堂成亲。”
明月夷伸指勾住,轻点下颌,温顺得毫无脾性。
喜娘转头觑了眼九枝青铜灯盏上的红烛灯芯轻晃,后背发寒,不敢再多逗留,将余下的事宜摆放好便匆忙离去了。
临走之前,喜娘将唯一能出去的石门关上。
待洞口没了人,原本乖巧的明月夷松开牵红,撩开红纱盖头,站起身打量周围。
真的和她洞府下的那间暗室如出一辙,不过正中央不是摆的炉鼎,而是紫木棺材,墓主名唤明翊。
棺长约有九尺半,刚好能容下一位身形修长的成年男人,棺椁身刻有金莲纹路,周围还有红金色字体。
明月夷上前打量上刻的字。
‘明德二十三年,二月春,亡于痨病……’
尚未看完,明月夷忽感身后有一阵阴风上袭,一双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后颈,少年磁性的声音低沉响起。
“阿姐,你在看什么?不想要与我拜堂成亲了吗?”
明月夷闻声转头。
身后是如溺死的惨白的少年眼皮耷拉,唇色全无,五官却生得极为俊朗,仿佛刚死去不久,还有身为人的生人神情。
明月夷警惕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再见到她的脸后目光一顿,随后眼神呆呆的盯着她,瞬间又移至她的面前。
他阴沉地掐住她的脖颈,尖声质问:“你是谁?我的阿姐呢……你不是我的阿姐,我的阿姐去哪里了?”
“阿姐,阿姐……”
明月夷被他吵得耳门生辉,察觉脖上的手在收紧,忙回应他:“抱歉,我也不知道你的阿姐去哪里了,我一睁开眼便被人送了进来。”
“住口!定是你将我的阿姐藏了起来,我要杀了你们。”
少年似乎并不信她的话,黑雾逐渐笼罩住他的整个眼球,黑得鬼气森森,毫无唇色的嘴狰狞地张大,欲要一口吞下她。
明月夷使不出灵力,甚至连力气也没有,见此场景心下凉了半截。
早知会遇见这等事,她就不来抢鹤无咎的机缘了。
她不是男主,根本就没办法从险中求生。
不过好在她早有准备,身上的佩饰皆是法器。
明月夷费劲抬着手,在被妖寄生的尸体靠在之前,拔掉头上的玉簪,猛地对着他的眼球扎去。
少年的眼球被刺爆,飞溅的血随着刺耳的尖叫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被松开,无力靠着棺材倒在地上喘息。
少年还在叫,明月夷打算再给他一记,忽有一丝寒凉从脚腕往上爬。
她无力垂眸看去。
只见一条白色的蛇尾从她背靠的棺材里伸出来,另外一双从里面探出的惨白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如同偷新娘的变态,当着真新郎的面就将她往棺材里面拽,嘴里呢喃含着浅笑。
“新娘……我的。”
谁知这鬼地方的妖是一只接着一只出现的。
明月夷拔簪时已经用尽了力气,此刻根本就提不起力气再取拿法器,无力任由着身后看不清的妖将她拉进棺材里去。
第11章 师姐 爱师姐
眼看便要被拉进棺材,一柄长剑从石门外袭来,剑影斩破身后的棺材,明月夷方得以获救。
白袍青年逆光从石门外飞身而来,落在她的面前,用手中的长剑柄挑起她的下颌。
“郎君,这可是你阿姐?”
明月夷昏迷过去前,隐约听见熟悉的青年温润嗓音,以及少年温和颔首时的腔调。
“多谢道君,她是我……阿姐。”
鹤无咎闻言欲将地上昏迷过去的女人抱起来,还没碰上一直坐在剑上的美艳少年忽地启唇:“道君,我阿姐不喜欢被你碰。”
鹤无咎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少年说的乃不喜被他碰,而不是不喜欢被生人碰。
少年从剑上落地,乌黑如缎的长发垂至脚踝,行步如踏云而来。
菩越悯倾身抱起昏迷的女人,眼中再次浮起很浅的笑。
“既妖物已除,此地不宜久留,需得尽快出去。”鹤无咎提醒。
菩越悯看向他,和善微笑:“好。”
鹤无咎招来长剑,看着少年抱着女人矜持坐在剑身,拥抱的姿势似已超出了寻常姐弟的亲密,心中微妙的古怪再次划过。
出了暗道,外面的那座新坟已不在了。
鹤无咎带着两人回了云镇明府。
明府上下皆对他救出女儿,而感恩厚待,欲千金赠与。
鹤无咎婉拒,稍顿后对明家主道:“我此次与师弟师妹走散,不知能否暂借住贵府一段时日,待找到了我的师弟师妹再离开?”
明家主对修行之人一向敬畏,闻言自是应下,“道君想住多久皆可。”
“多谢。”鹤无咎对明家主讲完,转头看向一旁一直抱着女人的少年。
少年生得极美,乌发雪肤,月样仪容,不像是明家主这般普通的容貌能生出的。
最初他以为少年肖像其亡母,可再看他怀中的女子,又生得另一副容色。
他心中的古怪再次来扩大,好似记忆出了差错。
“道君?”
他打量少年许久,久至菩越悯疑惑地抬起眼眸觑来。
“抱歉。”鹤无咎侧过头。
菩越悯不甚在意地抱着明月夷,温声对身边的下人道:“带我去阿姐的院子。”
他不知道姐姐住所本是怪事,而在场的所有下人好似习以为常,行在前面为他领路。
菩越悯跟上下人。
明府乃云镇最大的府邸,假山流水,树木成荫,红裳白袍的少年缓步走在水渠拱月桥上,风拂过软绸似的乌发,发间的红绸落在女人的脖颈上。
红绸宛如一条活蛇,一点点缠绕上她纤细的颈子。
少年走路的步伐稍有踉跄不稳,眼尾也荡漾出零星的湿痕。
闺阁的住处并不远,莫约百步路便至。
下人对他道:“郎君,这便是娘子住处。”
“嗯,我知晓了。”少年的颊如点绛,对下人颔首。
下人闻声悄然抬首,窥向前方的少年郎君,眼中浮起一抹痴迷。
正欲踏入内院的少年蓦然回首,点漆的眸子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你在看什么?”
下人没料到他不仅发现了窥视,还主动搭话,面上露出喜色张口欲与郎君讲话。
然下一息,一条从树上落下的蛇径直飞入他的腔内。
惨叫一声,居有间内,下人的舌便被吃了,蛇顺势转进他的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吃干净,然后披上了他的皮囊再次站在院外。
而原本问话的少年早已经进了院门,好似身后怪异的一幕与他无关。
菩越悯将明月夷放在灰雾的纱帐中,慢慢爬上她的身,克制不住的猩红信子从唇中探出。
他愉悦地弯起眼眸,双手捧起她沉睡的脸颊,失控的呢喃声不断从唇中不停出来。
“师姐,师姐,师姐……”
房间里开始结冷雾,雾茫茫得犹如在幽暗的密林中,而雾中的成熟男子躯体也化作一条雪白的蟒蛇,他张口将她吞下,接着又吐出来。
他爱师姐,连吃都不舍得。
倒在榻上的明月夷身上被黏糊糊的黏液包裹着,闷得她呼吸中都是一股冷香。
和菩越悯身上的香很相似。
她意识模糊地强行想要睁开眼皮,却被一只冰凉入骨的手盖住,她听见有人舔在耳畔,用轻喘的嗓音呢喃。
“师姐,现在不能醒,之前在客栈里你答应要试香的,现在我要在你身上都抹上。”
明月夷本就不清晰的意识更沉了。
这一觉她睡得极久,梦中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她被一条巨大的蛇缠住了。
一声窗户被风吹阖上的声音很轻地响起,明月夷梦中的涟漪被打散,坠沉的眼皮猛然掀开。
映入目乃灰雾的床幔,床架顶上垂挂着几支黄蓝小花。
一切都很陌生。
正当她睁眼失神时,一只苍白得泛病容的手从旁边伸来,清瘦的指尖攀附住她的脸颊,让她的目光缓缓侧过来。
明月夷先闻见了一直在梦中萦绕的冷香,随后再看见少年绝艳的面容近在咫尺。
“师姐,你醒了。”他瞳珠黑到无光的眼中浮有很淡的笑,似柳拂春水,蛊惑缠绵。
明月夷颤了颤眼睫,沉浮的意识回归,认出了眼前人。
“菩越悯?”
“嗯,是我。”他的眼弯成月牙,对她认出自己而感到愉悦。
明月夷想要坐起身,他伸手温柔地扶起,靠在床边后目光再度落在他的身上:“怎么是你?”
她记得闭目前的最后一眼应是鹤无咎,怎会是他?
菩越悯坐在她的身边,指尖裹着绸帕不紧不慢地擦着上面沾染的黏腻白痕,与她解释:“之前我们在神龛外看狐狸娶妻,师姐忽然起身朝着神龛走去,我阻拦不住你,便随你一起来了。”
明月夷:“我们被妖物拉进幻境了?”
在历练中时常能遇上能造梦,制造幻境的妖物,她以为现在身处在幻境中。
而少年却淡淡摇首,薄而淡色的唇往上扬笑:“非也,我们仍在现实中。”
明月夷闻此,眉间轻蹙。
之前她昏睡再醒来,那喜娘直接将她当成真的新娘,她便暗猜许是落入了大妖编织的幻境中,现在菩越悯却说不是。
“师姐被引诱前去,坐在花轿中的那瞬间,轿上的纸人忽然四处散开,落地成人,我们现在是在现实中,不过遇见的人却不一定都是真的。”他缓声解释。
明月夷正欲开口,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忽从身后传来。
她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菩越悯顺着她的视线转眸看向门外,轻声呢喃:“来了。”
闺房的门被推开,穿着玄灰锦袍的中年男子从外面疾步而来,看见她已经醒来,眼中瞬间生怒。
“月娘,你太令为父失望了,如今外面妖物盛行,你却罔顾弟弟的安危,非得要出府,你可知,你险些害得翊儿被妖物抓走,若非有道君路过,救下你们两人,现如今也不知上何处去收你的尸骨。”明家主气得怒斥她,一壁厢地抚着翘起的胡子,满口对她的指责。
明月夷看着明家主,又看了眼端方坐在身边的少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不认识眼前这人是谁。
明家主见她沉默,怒更是从心浮起,长袖一甩道:“既不知错,那为父便罚你禁足府中,何时想明白,知错了,才解除。”
明月夷眨眼,她知何错?
明家主看向一旁沉默的菩越悯:“翊儿。”
“嗯?”他回应得极慢。
而明家主却似习以为常,看向少年的神色慈和:“此前你说要的雪莲,爹爹已经托人找到了,现在可要随爹爹去看一看?”
如此天差地别的对待,并未让少年抬头,他自始至终都垂着眼帘凝着靠在床边的女人,连乌睫都没颤动。
明家主耐着性子等。
隔了半晌,菩越悯缓缓开口对明月夷道:“姐姐,你受了惊吓,先好生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说话。”
明月夷对眼下情形还不甚了解,点了点头。
少年视线从她身上掠过,起身走向明家主:“父亲,走罢。”
明家主眉开眼笑,转身带着他往外而去。
而房门关上那瞬间,明家主的嘴被狠狠莹白蛇尾甩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明家主怔在原地。
少年神色阴郁地盯着他竖指噤声,脚下巨大的蛇影獠牙狰狞,悄无声息吞下了怔神中的明家主,吐出陈旧如枯草的老皮,蛇影钻进皮中。
居有间,重新恢复人形的明家主含笑随少年离去。
明月夷靠在床边,脑中稍转片刻,大致想明白了方才菩越悯所言何意。
她没入幻境。
如菩越悯方才所言,此处为真实世界,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每个人记忆出了差错。
能够改变人的记忆,并非小妖能做到。
她记起了那在坟墓中叫明翊的少年。
肩上忽然一痒。
明月夷垂眸看着从出花轿便贴在肩上的剪纸,神情平静地捻起来凝目审视:“没死?”
剪纸仿佛是死物,没有回应她。
明月夷也不着急,温吞的从床上起身,朝着门罩处放着的铜盆走去。
刚欲将剪纸丢进水中,剪纸蓦然发出尖锐的声音。
“啊啊啊,道君,别,别将我放进去。”
第12章 香颈 颊边又潮又红
明月夷的手悬停在清澈的水面,看着慌乱挥舞四肢的新娘剪纸:“你是何物?”
新娘剪纸见她没有再往下之意,连忙抱住她十指往上爬,刀刻的眉头劫后余生地舒展。
待缓和后,它开口:“回道君,小女名唤裳儿,乃明家长女,方才与你讲话的那男子是我父亲。”
“所以你就是新娘。”明月夷重新提起来她,转身坐在藤椅上:“说罢,为何要祸害云镇上的人。”
裳儿抱紧她,掐着细软的嗓子道:“道君冤枉,并非是我,你也瞧见了,如今我就是个小纸人,连水都怕,哪有那般大的能耐祸害云镇上的人啊。”
明月夷神色不动,并未相信她。
裳儿见状,又道:“害云镇的另有其人。”
明月夷拨弄她乱动的五官:“何人?”
裳儿顺着她的手,爬上她的肩膀坐下后才慢吞吞开口:“我弟弟,明翊。”
明月夷靠在藤椅上,“嗯?继续。”
裳儿道:“我本是明府小妾所生的庶女明小姐无聊时剪的纸人,她剪完我,用血点睛,我便有了神识,明小姐后来意外跌落下荷塘死了,我就附身在她的身上,借了身份来做人。”
“你是精怪,为何想做人?”
裳儿正说着,闻女人如此问,撇嘴道:“做人有什么不好的?多热闹,做妖才不好呢,冷冰冰的。”
明月夷虽不能理解做妖的想当人,没再追问,让她继续。
裳儿继续:“明小姐死的时候年岁小,我借了她的身份,成了明家庶女,有个异父异母的弟弟,小五岁,因是明家主唯一的儿子,千百分地疼爱,我与姨娘过得实在清贫,就想着讨好这位弟弟,我也待他百般的好,孰料这人脑子有病,竟然在死后莫名要我与他冥婚,还将云镇变成这样。”
她很不能理解,她虽占了明小姐的身份,但她一向待这弟弟不差,到头来,这混蛋病死了却要拉她去陪葬。
明月夷侧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若有所思开口:“同父异母?”
裳儿摇头:“不是,明小姐并非是明老爷亲生的,而是姨娘为争宠,抱了其兄的遗孤,明老爷一直都不知晓,自然是异父异母了。”
明月夷对这则关系无兴趣,简单了解实情后扬眉道:“所以你在路上出嫁的路上,看见了我,就将我拉进了花轿?”
裳儿简单的五官一顿,随后脸上略带讨好的弧度,“我这是见女道君气度不凡,修为应是极高,想让道君收了明翊嘛。”
明月夷轻笑:“你怎就确认是明翊,他不是人吗?”
裳儿解释:“他生前当然是人,不过死的时候,明家主不用了什么来护他尸体,导致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的。”
“总之。”她抱住明月夷一缕垂在肩上的黑发,可怜道:“女道君,你可一定要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啊,我是好精,从未害过人。”
明月夷将她从头发上取下来,遗憾道:“这可能帮不了你了,我现在体内没有丝毫灵力。”
裳儿不甚在意,颇有些咬牙切齿:“无碍,我知发生了何事,这些人记忆错乱,还有道君灵力尽失,一定是因为明翊体内的宝物。”
听闻宝物二字,明月夷眼皮轻抬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
“这话如何说起?”
裳儿继续说着自己猜测:“他控制了云镇所有人的记忆,导致现在明家主将你认成了我,将你那小师弟认成了明翊,记忆也停留在几年前明翊还没生病的时候,我觉得只要找到明翊,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也不知裳儿的话是真是假,明月夷敛眉长思。
片刻后,她对膝上楚楚可怜的纸人颔首:“我尽量试试。”
裳儿眼前陡然一亮,嘴上吐出赞言:“女道君不愧为大慈大悲的修行之人,有你实乃我与云镇上所有人的福分。”
明月夷听着耳边风,取下耳珰,提拉起她的身体裹在耳珰上,“你暂且先在法器里待着。”
“好。”裳儿乖乖应下,提醒她:“对了,道君,明翊极为小心眼,不能让他发现你已经恢复记忆了,定要顺着当年要发生的事演下去哦。”
“嗯。”明月夷在裳儿嘱咐声中,将耳珰装进了腰间的芥子袋中。
明翊,能篡改记忆的法器。
明月夷手搭在藤椅上的手指轻点,思索脑中的记忆。
奈何第一世距离现在实在太久了,她很难回想到具体发生过何事,只依稀记得当初她好像被人催动的法器影响心智,也当过明家庶女,鹤无咎也在此处被狐狸偷走过心脏。
后来全靠鹤无咎收了法器,她才恢复记忆。
而此处的法器乃几百年前,阿难佛修坐化时遗留下的本命法器,金刚杵,鹤无咎修为全无后便是靠的金刚杵打脸众人。
若是金刚杵能认她为主就好了。
明月夷托腮沉思。
因被明家主下了禁足令,明月夷从醒来便一直在房中,也不知菩越悯何时会来。
直到天降暮色,门外忽响起一声很轻的敲门,少年的嗓音清冷含柔。
“师姐,我能进来吗?”
明月夷从沉思中回神,黑眸看向门口,许久未与人讲话的声音略带沙哑。
“可以。”
得了她的回应,少年缓缓推开门。
门外的天乌沉沉的,傍晚的春风卷起一阵香覆在整个闺房中,少年穿着红罩袍,身量纤美得仿佛冬日傲立雪上的红梅。
他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揉着肩膀,拾步朝里走去。
“道君!道君。”
眼见少年一步步走来,为了方便讲话不被人听见,刚与明月夷临时结灵契的裳儿忽然开口不停唤她。
“先别说话,我师弟也是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