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我嫁了全厂最牛糙汉by落幕有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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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见她不说话,又说道:“听说你跟老白吵架了?”
黄芳身子一僵,迅速抽回手,恢复到冷冰冰的态度上,瞟了她一眼:“关你啥事。”
“男人嘛,工作忙是正常的。”李妈妈宽慰她。
“老白可不像李厂长,年纪轻轻就当了一把手,还把厂子管理得井井有条……他比你家的还长了不少岁呢,到现在还是个副的!他忙什么?忙来忙去也忙不出个所以然来!”黄芳不以为然,说话也酸溜溜的。
“你觉得我家老李好?”李妈妈问了句。
黄芳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可不!”有本事不说,人到中年身材也保持得不错,哪里像他们家这个……
她吧唧了两下嘴,黯然道:“反正比老白强多了。”
原本李珣跟她说老白家的事的时候李妈妈还不相信。黄芳从小就心气高,这在整个村子都是人尽皆知的。但你说这把年纪了,还能为自己的嫉妒弄得家都要散了,哪能这么糊涂?
李妈妈心里明白得很!黄芳不是拿老白跟老李较劲,她是跟自己较劲呢!
“咋了?用那种眼光看我?我说错了?”黄芳无意中抬脸,见李妈妈眼神有些不同寻常,皱了皱眉。
李妈妈叹了口气,拉着她找个地方坐下,认真地看着她,幽怨地开始哭诉:“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
“咋啦?你慢慢说……”黄芳眼瞅她眼泪要出来了,也慌了神,连忙从袋子里拿出手帕给她。
“芳啊!你说老李好,他好啥呀?他不刷牙不洗脸,抽烟喝酒不说,那嘴巴长出来,臭得能熏死人!衣服不换澡也不洗,鞋子脱掉苍蝇都不想进去!当个厂长以为自己是玉皇大帝了,回了家四仰八叉往沙发上一躺,啥事也不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李妈妈一边抹着泪,一边诉说着,自己都沉浸在这种悲凉之中。
最后她紧紧拉住黄芳的手:“你再看看李珣,也跟他老子一模一样,成天在外疯,一个小子整得比种地的还糙!芳啊,你说我这命……咋这么苦的呢!我这嫁进了老李家,就是为他们当牛做马啊——”
黄芳脸上讪讪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别哭。心里倒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原来黄燕……也不如表面上看得那么风光嘛!
“阿嚏!阿嚏!”李厂长正跟厂里领导层开会呢,这鼻子突如其来一阵痒意,话没说完捂着嘴就开始打喷嚏。
秘书焦急地给他递上帕子,关心地问:“厂长,不会是伤风了吧?”
东乡每到夏天太阳就毒辣,人在外头走一圈恨不得热晕过去,进来了再吹电风扇,自然会容易感染风寒。
李厂长干笑了两声:“没啥大事,继续继续……”
这会儿燕子应该已经跟老白媳妇儿到村门口吧?看来这一路上真没少说他坏话啊——
老李如今只能祈祷上天,让媳妇儿能把他的形象塑造得稍微好那么一丢丢,不然过不了几天……
人言可畏啊!
李厂长仰天轻叹,老白啊老白,为了你,咱可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啊——
黄芳刚出白家,白南州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先是摸了摸弟弟还在熟睡的小脸,又匆匆去了厨房。
锅子是热的。
他掀开锅盖,里头是不算浓郁的稀饭,大概是用昨天晚上的剩饭烧的。他抿着唇笑了笑,又摇了摇热水瓶,里头也是满满当当是的水在晃荡。
“咚咚咚——”有人小声地敲门,不多时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白,是我——”
铁三角一丝不苟地坐在沙发上,两个小伙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脸色凝重的女孩。
“各自说说情况吧。”她说道。
白南州先开口:“今天我妈煮了稀饭还烧了热水,这是我爸走的这么多天,我头一回看见。”
孙珊点头,转向李珣。
“我妈这会儿应该已经说尽了我爸的坏话了……”他嘿嘿一笑,朝着两人挤眉弄眼。
“我觉得……我妈应该不会单凭三言两句就完全改变对李厂长的看法——”白南州提出了质疑。
的确,这也是孙珊早就考虑到的问题。白南州父母的矛盾,归根到底还是在白妈妈身上。在她眼里,李厂长的形象过于完美,或者说,这是她臆想出来的男人形象。那么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打破她的幻想。
再其次嘛……得让她认清自己的内心。她跟白厂长结婚这么多年,肯定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至于生出这么两个大胖小子。但长年的比较让她迷失了双眼,又把白厂长的缺点无限放大,这才导致她处处觉得不满。
“李珣,接下来就要看李厂长的了!”她郑重地说道。
李珣哀嚎一声,一头栽倒在沙发上,黝黑的瞳孔幽幽地看着他:“我爸可是说了,等这件事情解决了,还要再揍我一顿……”
孙珊“扑哧”一笑,“你不是说为了兄弟两肋插刀都行吗?”
“那……那……那总不能只苦了我一个人嘛!”李珣瘪瘪嘴,委屈得要死。想到他爸捏着自己的后脖颈冷笑的样子,他就想发抖。
这时白南州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李珣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用着最诚挚的语气说道:“李珣,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哎——”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李珣有点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看向孙珊,后者摊了摊手,他又转向还低着头的白南州,喃喃地开口,“没、没关系!”
这两日恰逢是厂领导巡查各车间的时间。
“厂长,这下午办公室的巡查您还去吗?”秘书拿着行程本问道。
李厂长正在吃饭,还兼顾着上午没来得及看的报告,随口问了句:“下午都有哪些办公室?”
“财务科、采购科……”
财务科?那不是老白他们家媳妇在的科室吗?李厂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色微妙起来。他犹豫了半天,吐了一个字:“去!”
“好的。”秘书刚记录完毕。
黄芳一中午都没闲着,除了可劲地整理着办公室内务,还忙着去卫生间打扮自己。虽然那天黄燕对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基本都是吐槽李厂长各种各样的缺点。但她又不是傻子,就凭那两句就能说服她?
她相信的可是自己的眼睛!
眼瞅着时间马上就要到了,黄芳理了理发丝,站到科长的旁边,静静地站在走廊上。
在翘首以盼下,李厂长终于姗姗来迟——
大约是天热的缘故,这一帮子人还没走近,黄芳就悄悄地掩住了鼻子。
汗臭味夹杂着狐臭味,一阵一阵侵袭着她的鼻腔,她难受得直想吐,却还得坚持着,这让她整个人瞬间就感觉不好了。
“厂长,这是咱们的出纳小黄。”科长指着黄芳介绍。
黄芳柔柔弱弱地伸出手,勉强抿出一个笑容,“厂长好。”
李厂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忽视掉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也清奇,一股子邪风突然吹来,吹得李厂长的衬衫呼呼响动。
也将一股子汗味夹杂着腋下的不明气味吹到了黄芳的脸上。她脸色大变,连忙捂住嘴。
“咋啦?这才六月天就中暑了?”李厂长大惊失色,慌忙开口。
就这一张嘴,又是一股刺鼻的大蒜韭菜味道冲上黄芳的脑门。她再也坚持不住,俯下身开始干呕起来……
“快、快,快把人扶去医务室!”李厂长这下是真着急了,这要弄出个三长两短来老白知道了不得弄死他?他连忙招呼着秘书过来扶黄芳。
黄芳边吐,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到李厂长的脸上,就见他张开的嘴巴里,一口黄牙上还沾着一块翠绿的菜叶子,不断地摇曳在她的眼前,飘啊飘啊……
她握了握拳头,终于闭上了眼。
“哈哈哈哈——”
李珣小小地踢了孙珊一脚,瞪着她道:“别笑了!我爸一世英名都毁掉了,你咋还能笑得出来呢?”
孙珊用手指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脸上笑容加大:“李厂长才不会在意这些呢!”
咋不在乎?他明明在乎的要命好不好!现在厂里头的人都是怎么说他来着?
“哎哟,你知不知道?厂长一开口,都把人财务科的出纳熏吐了!”
“咋回事?说来听听?”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厂长中午吃的韭菜馅饺子,和着一大碗大蒜酱吃的……”
“得了,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我都得吐了!这得多冲的味道啊?咱厂长口味这么重?”
李珣绘声绘色地把自己刚才听到的闲话讲给孙珊听,又惹得她一阵大笑。
等心绪终于平复下来了,孙珊不得不给李厂长竖起大拇指:“李珣,你爸这思路,真牛逼!他咋能想到这么一招的?”
用口臭熏掉其他女人对自己的幻想,这古往今来,能用上这种法子的孙珊也就只见了李厂长一个。
李珣没好气地说:“这我咋知道!”他自己都纳闷呢!不过他也不敢当面问他老爹,连带着他妈这两天都很谨小慎微,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李厂长暴跳如雷跳起来。
当然,偷笑嘛,他还是跟着他妈一起窝在厨房里偷偷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老爹这神来之笔还真的作用挺大。据说,小白他妈都在家躺了一天了,还没回过神来——
白南州提着暖水瓶给黄芳倒了杯水,有些心疼地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容。
“妈,你这不吃东西也不行啊!身体受不住的……”
黄芳虚弱地摇了摇头,她这睁眼闭眼眼前都是那明晃晃的菜叶子,一看到碗就想到那天闻到的刺鼻气味,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是油然而生。
“小白,厂长家的儿子洗不洗澡?”黄芳忽然问了一句。
白南州支吾了半天,终于还是放弃了自己兄弟,对着母亲说道:“不洗,身上总是臭臭的,嘴里也一股味道……”这话他一点都没夸张,李珣以前就是这样的。
黄芳点了点头,闭上眼扭头到一边。原来燕子说的不是假话啊……
自从经历了这么一遭,黄芳对于李厂长的幻想破得稀碎,她脑子里又想起自己的丈夫。老白有洁癖,总嫌弃她干活埋汰,基本不让他动手。下了班回来又是拖地又是做饭的,连洗脚水都给她打好。
即便现在位置没有李厂长坐得高,但是钱也是一点都不少挣。至于职工楼的事儿,也是他自己放弃的。他总说,厂里的房子本来就紧俏,要把它们让给那些从外头过来支边的技术人员!
黄芳心里一阵懊悔,这么高风亮节对自己又好的丈夫,她到底一直在作什么呀!
“妈——”白南州看她脸色不对,连忙开口。
黄芳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道:“你去学习吧,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这样的情景白南州心里也不好过,但他一想到还在厂里睡着狭小沙发的父亲,只能又硬起了心肠。希望他妈能想通,让这个家恢复到以前和睦的样子吧!
听着儿子出去的动静,黄芳闭上了眼,迷迷糊糊间仿佛回到了在黄家村刚见到老白的那一刻。那个长得不算英俊的男人腼腆地搓着手,不时地偷眼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欣喜和爱恋。
可场景一转变,面前忽然一片漆黑。她颤抖着手往前摸了摸,空无一人。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句:“老白?”
面前光束闪烁,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的心神安定。她又唤道:“老白。”这回,是无限的肯定句。
老白缓缓地转过身,面上是铁秀青的惨白,眼神呆滞双目无神,连表情都是木讷的。黄芳刚想伸手触摸他,就见他的额角慢慢地淌下一串血红的细线……这股线越来越密越来越汹涌,瞬间老白的脸就被鲜血完全覆盖……
“老白!”黄芳凄厉的一声惨叫,一下从梦中惊醒——
也就在这时,一道冲天的巨响响彻了整个东乡县。
这东乡县本来就不大,巨大的声响让县城的土地都震了三震。紧接着,整个世界一瞬间陷入了宁静中——
孙珊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头顶撞上上铺的床板,发出清脆的响声,疼得她立马捂着头哀嚎。
孙梨也被吓了一跳,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探出个脑袋问:“地震了?”
听着不像。头顶上的灯和家具都没晃动,应该不是地震。黑暗里,孙珊回忆着前世东乡发生过的大型自然灾害,也并没有地震这一说。而且一直到七零末年,整个县城都是一片祥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到底是怎么了?
她捂着脑袋重新躺回床上,不忘踢了踢上铺:“二姐,应该没事,你睡觉吧。”自己过了没多久也闭上眼,带着无尽的疑惑进入了梦乡。
隔天一大早,水泥厂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糖厂。
说是夜班的工人违规校秤喷了过量的煤粉到分解炉里,窑炉发生了爆炸。当时,距离分解炉不远的地方正好还有其他人,爆炸产生的大力道冲击一下子就把人炸了个老远。
死伤了好些人。
孙珊咯噔一下,莫不是白厂长也出什么事了吧?她三两口扒拉完碗里的饭,扔到水盆里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孙珊,等等我!”没一会儿,李珣在背后叫住她,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心。
白南州呆愣在沙发上已经很久了。
都说夫妻两人有心灵感应。前一秒黄芳刚被噩梦惊醒,后一秒白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一个半大的孩子,母亲病弱在床,幼弟嗷嗷待哺,如今又传来了个父亲受伤的消息。一重一重的打击同时袭来,重重地压在才十几岁的男孩身上,他毫无还手之力,即将面临崩溃的边缘。
“小白!”
“白南州……”
两道声音同时在门口响起,白南州机械地扭头,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李珣大骇,赶紧上前抱住他,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我……我爸刚去打听了消息,白厂长受的是轻伤。”
“真的?”白南州泪眼蓬松地看着他。
李珣拼命点头,“比真金还真。”
要说白厂长的运气也真是好。他这几天因着跟媳妇儿吵架的原因一直睡在办公室,每到夜里还都会去看一看夜班车间的状况。原本爆炸的那个时间段他就应该在窑炉车间的,结果晚上不知道吃了啥闹起了肚子。
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就只是被冲击波带起来的砖头砸了脑袋,也没砸到关键的后脑勺,就是前额头破了皮出了点血。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我得看看去!”白南州一把推开李珣,着急忙慌地就要去水泥厂找父亲。
被孙珊一把拉住。来的路上李珣把知道的情况大概跟她说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水泥厂肯定是最乱的时候。这现场肯定已经被封锁起来了,能不能进去都另说。
再说了——
“你妈那儿也知道消息了?”她问道。
白南州摇头:“没……我不敢说。”母亲昨夜本就做了噩梦,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父亲的名字,要是知道了消息,当时肯定就要撑不住了。哪怕白南州心中再慌张,孰轻孰重他还是懂的。
况且报信的人只说白厂长受伤了,白南州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也不敢贸然地妄加评断。
孙珊放开他,拉着他重新坐下,看了眼紧闭的内房门,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对的,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别添乱。水泥厂你现在去也没用,李厂长他们已经过去帮忙了,有白厂长的任何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可是……”白南州还是有点犹豫。哪有儿子不心疼老子的?小白此刻的心都飞到了白厂长身边,就想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安全无事。
孙珊指了指房门,又说道:“你得安抚好你妈和弟弟。这些天糖厂的人肯定都要议论水泥厂的事儿,你看好弟弟别让他出门,以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还有你妈那儿,时机未到的时候,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原本孙珊还在努力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没想到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来了!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白南州的父母未必就真的是感情破裂了。如今水泥厂爆炸……或许就是促成夫妻俩和好的最后契机!
“孙珊说得对,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想吃什么跟我们说,我们去食堂给你打回来。”李珣跟着附和道。
白南州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最终妥协听了两人的话,刚想开口道谢的时候屋内传来了沙哑的喊声:“南州——”
他来不及思考,匆匆走了过去把门拉开一道缝:“咋啦,妈?”
黄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颤抖着起皮的嘴唇说道:“我……我又梦到你爸了……他还是一头血对着我不说话。你说……他会不会出事了?你去厂里瞧瞧,让他回家来吧……”
白南州眼眶一红,强忍着要掉落的泪意轻声告诉她:“不都说梦是相反的吗?我爸应该就是太忙了,您放心,我已经让人给他带话了。估摸着等他忙完了气消了,也就回来了。”
“是吗……”黄芳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着,“忙?有啥事这么忙呢?”
白南州吸了吸鼻子,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妈,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更别说我爸了。您跟他吵了这么久,他嘴上不说,可心里头难受着呢!”
黄芳低着头,似乎在思考儿子的话。忽然她大动作地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你说得对!我得给他道歉去!要去道歉!”
“妈——”
白南州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禁锢在床上,“您看您病成这样,脸色蜡黄头发乱糟糟的,去了也不嫌丢我爸的人!您先把病养好,然后跟平时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我爸一眼就惊艳……”
在儿子的安抚和劝说下,黄芳渐渐恢复了理智。她重新躺下,由着儿子给自己盖好被子。就在儿子要抽手的瞬间,她又悄悄地拉住,小声地问道:“南州,你受委屈了。”
这下,白南州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不得了的笑容:“不委屈,我一点儿也不委屈!”
孙珊和李珣在门外听着母子情深的对话,不禁也湿了眼眶。
李珣拉了拉她的衣袖,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小白妈妈这是病好了?”他嘴里的病是孙珊曾经提到的心理病,虽然他没咋太弄明白。
孙珊颔首,“应该差不多了。”就只剩下最后的一步,成功了就是药到病除了。
“那就好……”李珣喃喃地说道,“小白这下终于是没有负担了……”
他语气中的关心让孙珊侧目,小姑娘抿了抿唇认真地看着半大小伙子的侧脸。孙珊头一回发现,这李珣长得还真可以,鼻梁高挺,下颚线清晰,浓眉大眼的。现在他也知道收拾自己了,头发也不再是乱糟糟的鸡窝头。
而且……
跟李珣接触越深,孙珊就觉得这孩子以前肯定是被耽误了。他本性纯真又善良,先前所谓的嚣张只不过是他的中二病而已。如今他们三个成为了好朋友,跟正派的孙珊和聪慧的白南州在一起,李珣的变化也非常之大。
“看啥呢?”李珣挠着脑袋盯着眼神呆愣的孙珊,这看人的模样活像他是个猴孙一样,让他越发的不自在。他推了推,发现没动静,紧接着又小小地踢了两脚……
这回,孙珊终于回过了神。低头一瞧,裤脚管上两个鲜明的鞋印,还一左一右完美对称。
她抬头看了李珣一眼,冷笑一声,真是太高看他了……这人就还是个小混球!
水泥厂的情况比外头传的要更严重一些。
这可是重大安全事故,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县医院医疗条件有限,又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连医生们都束手无策,在等着市里的支援。
水泥厂刚刚才拿到先进单位的称号,一转头就出了这么大一个事,厂长的头发都急得全白了。
“老白,这事你说怎么办?”厂长手上夹着烟,连烟屁股要烧到手都没发觉。
白厂长头上包着纱布,站在一旁,眼里也浓浓的担忧。他当时就在事故现场,职工们的惨状依然历历在目。
为今之计,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定了定神,开口:“事故的原因已经查出来,难逃其咎,确实是失责。省里和市里的调查小组下午就到,咱们全力做好配合,也不必欺瞒着。遇难职工那边……还得尽快拿出一个抚恤方案,还有受伤的职工,咱们也要做好安抚和赔偿工作……”
厂长认真地听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终于露出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笑容,但一闪而逝,快得根本没办法让人捕捉到。
“好,就按你的方法去做吧。老白,接下来厂子就要拜托你了。”厂长淡淡地说着。
白厂长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厂长,您要干什么?”
可是厂长却挥了挥,不再多说一句话。他是厂长,是所有职工的领头人,但却没有发现生产环节中出了这么大的疏漏。
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的……
调查小组来得比想象要更快,带着上级的指示,一来就让老厂长停职查办。
水泥厂的管理层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这正当最严峻的时候,白厂长临危受命,果然如老厂长说的那样当了主事人。
老厂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包含着期许说道:“老白,好好干!”
男儿有人不轻弹,但此刻的心酸无人能懂。白厂长紧紧地握住老厂长的手,向他保证:“一定!”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也不辜负您的牺牲。
接下来的几天,白厂长忙得不可开交。遇难职工家属拉着横幅在水泥厂门口讨要说法,又与厂里的安保发生了冲突,两帮人扭打在一起,差点引发了另一场血案。
“同志们!大家听我说!”白厂长劝阻无效,拎着喇叭就爬上了厂门口的高台上,朝着底下大喊。
吵吵闹闹的人们终于安静下来,抬着头死死地盯着他。
底下一双双眼睛,带着哀伤、带着凄凉,甚至还带着恨意,就那么看着他,白厂长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清了清嗓子,一步跳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人群中间。人流随着他的脚步逐渐分开,又慢慢地将他包围其中。
“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厂里一定会给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代!赔偿款厂里已经在商讨方案,我会给大家争取到最大。还有受伤的兄弟们,所有的医药费、营养费以及后期的康复费厂里也会负责到底!等到身体养好了,厂里还等着大家继续回来工作……”
家属们互相对视一眼,眼底有着踌躇。
有人不确定地问:“你是哪根葱?说的话能代表水泥厂?让你们厂长出来!这么多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他不是心虚是什么?”
“就是!我儿子好好地在你们厂里干活,这一眨眼就炸成了那样,身上连块像样的皮都没有……他都还没娶媳妇啊!”一名年迈的妇人抹着眼泪哭诉道。
老白还未来得及回答,不远处忽然有人开口:“我认识他,他是白厂长。我家那口子说过,这个厂子里他最佩服的就是白厂长。如果是白厂长说的话,我愿意相信!”
这话一出,全场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有更多的人开始为白厂长说话:“白厂长,我也信你!”
“这是白厂长,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我信你!”
“我相信你,白厂长!”
这一句又一句,字字都打在白厂长的心上。此刻的他胸中跌宕起伏,满是红血丝的眼眶中也升起了热泪。
他轻提了一口气,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之间眼冒金星,双腿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众人被这番情景惊住了,最里圈的人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不知所措地看着倒地不起的白厂长。
“厂长——”秘书扒开围观的人群,踉踉跄跄地冲到白厂长身边,扶起他的头给他掐着人中。
好半天,白厂长才幽幽地掀开半扇眼皮,可没一会儿,又沉沉地晕了过去。
“还不快来搭把手?”秘书泛着哭腔叫道,“厂长本来就受了伤,又好几天没合眼了!你们在门口闹,我们都劝他不要过来。可他非不听,说一定要让你们每一个人安心……这下好了,你们是得到了答案,可厂长……”
秘书跟着白厂长已经好些年了,他对于厂子的付出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清楚楚!
听了他的话,家属们这才回过神来,面带羞愧地上前帮忙……
“老白……”
耳边是熟悉的女音,一边哭泣一边叫着他的名字。白厂长眼珠子动了动,终于破开迷雾寻到光亮,慢慢地睁开眼。
媳妇儿黄芳握着他的手不停地抹眼泪。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肯定还在梦里。媳妇儿嫌弃他嫌弃得不行,都要离婚了,怎么还会坐在他身边呢?
他扯了扯嘴唇,一阵苦笑,又重新闭上眼睛,想要加速结束这场荒诞的梦。
“爸!你醒了?”
儿子的一声惊呼又把他重新拉进现实里,白厂长霍地弹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旁边。
他不是在做梦——
他的身边真的是媳妇儿和两个儿子!
白厂长的苏醒让黄芳有些惊喜,她连忙擦干眼角,细细地追问起来:“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把白厂长问得有点懵,见黄芳转身又要走,他一把拉住她,不确定地问:“小芳?真的是你?”
黄芳羞得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拉住,她担心老白的身体又不敢使劲,在挣扎了片刻后终于气馁地重新坐下,噘着嘴嘀咕:“不是我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