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我嫁了全厂最牛糙汉by落幕有三分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28
 高中毕业后,孙霞当上了县里水泥厂的会计,穿着白衬衫长裙子,骑着家里唯一一辆自行车,身后跟了一大帮吹口哨梳油头的小伙子。
 孙霞比孙珊大了七岁,正当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不乏追求者。
 歪着脑袋回忆了一番,她姐伤心伤神应该就在不久后。她招了招手,示意孙江走得近一些,悄摸摸地说道:“你让职工楼里的小伙伴们打听打听,城里有没有一个叫常山的人。”
 “咋地?”孙江不是很明白。
 孙珊白了他一眼,“让你打听你就打听,别问那么多。事情办成了,我把我的糖果都分给你们。”
 “保证完成任务!”孙江敬了个礼,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巴。
 糖厂对职工的福利很好,每个月都会发水果糖,那可是小孩子们的美味。邹淑梅每次都把糖果存起来,一部分备用,一部分留着奖励考试成绩好的孩子。这家里读书最好的就是孙珊了,吊车尾的孙江那是一粒没得,也难怪他馋的不行。
 门口传来西索西索的动静,孙江一个激灵,连忙回自己的位置上,装模作样地开始认真读书。
 走进来的却是孙霞。
 孙江看见他大姐顿时舒了一口气,吊儿郎当地瘫在椅背,垂着脑袋瞅着她姐白皙的小腿肚。这才是四月天里,他姐就穿上了裙子,嘴巴倒是脑子快了那么一秒钟,直接就问出了口:“大姐,你不冷吗?”
 孙霞温温柔柔地把短发撩到耳朵后,露出完美的侧脸,细声细气地说:“不冷,我穿了袜子。”说着,拎起薄薄一层尼龙给他看。
 孙江瞧着那比丝厚不了多少的袜子,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他看着都觉得冷得不行。
 孙珊在一旁认真观察着她姐,半个小时前她就应该下班了,这个点才回来。脸上红润红润的,连着耳后根都带着粉红色。
 她装作无意地问道:“大姐,你去哪儿了?”
 孙霞被她这么一问,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浮现出可疑的含春笑容,扭了扭身体,娇滴滴地回答:“也没去哪儿,就在后边转了转。”
 这可是不打自招,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应该就是跟那个常山一起了。孙珊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常山是什么人。她小心着措辞,提醒道:“大姐,你要谈对象的话,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比较好。”
 孙霞的脸色唰地变了变,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思量着她到底知道多少。见妹妹眼神真挚,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她定了定神,才有勉强地笑了笑:“瞎说什么呢,谁谈对象呢?”
 “可是大姐——”孙江刚想插嘴,就被孙珊打了一下。
 孙珊无辜地朝着姐姐眨眨眼:“我就是好心提醒嘛,前几天电视剧里放了,说现在骗子特别多。”
 孙霞这才定了心,不在意地挥挥手:“电视剧里都是拍给你们看的啦!”说完,直接回了房里,关上了门。
 孙珊看着大姐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看来,事情比想象的要发展得快得多——
 县城里,常山叼着烟屁股,一粒一粒解开白衬衫的扣子,两三下脱掉箍了他一天的紧箍咒,随手扔在桌子上。
 “大山,就差你一个了。”门外,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他撸了两把头发,把手指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随即露出嫌弃的表情,这菜籽油味道也太大了,白天刚涂的,这会儿就腥臭腥臭的。也不知道那些文化人,怎么能忍受头上涂这些玩意儿的。
 他拿了两张草纸随手在头发上擦了擦,随手往地上一掷,套了件布衣,走出了凌乱的房间。
 屋外的院子里,已经架上了小方桌,几个穿着单衣的年轻人已经呼噜噜地吃起了面条。他踢了踢其中一个瘦小的,对方连忙站起来让了位置给他,自己蹲到桌角边,继续吃。
 “今天跟孙大美女逛小林子去了?”有人喝了两口猫尿,潮红着脸问他。
 常山瞟了他一眼,甩了甩刘海:“那可不!”
 那骄傲得姿态,引得几人痴痴乱笑。
 坐在他边上的推了推他,露出猥琐地表情:“咋样?到哪一步了?得手没?”又露出神往的表情,“孙大美女不仅长得漂亮,一家子都都是职工家庭,还是城里人。我可听说了,他们家是支边家庭,以后还是要回城里的。”
 常山满不在乎地抿了一口酒,奸诈地笑了笑:“那又怎么样,等我把她搞到手,就算是凤凰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她家里的钱,不都是我的?”
 “哎哟——”几人桀桀大笑,各种不怀好意都显现出来。
 倒是蹲在边角的男人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就不怕被人家发现?”
 常山哼了一声,说道:“发现啥?我可从来没多吹嘘自己,是她们自己,看我一表人才觉得我肯定是做大事的。”常山是从申城回来的,人家以为他是衣锦还乡,其实是他在申城犯了错,被厂里开除了。常家爹妈觉得没面子,直接把他打发回了东乡,家里还有几分甘蔗地,饿也饿不死他。
 说到这儿,常山又觉得自己简直是时运不济。电缆厂的职工,人人都会顺手牵羊拿点多余的电缆线,怎么到他这里就变成偷盗人民财产了?要不是他爹妈还有点门路,都要把他关进去吃牢饭了。
 扔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他狠狠地嚼了两下。这孙霞,长得真漂亮,一点不比申城那些姑娘差。还有她爸妈那工资,两人加在一起得小一百块钱呢!能抵他好几个月的工资!
 最关键的是,孙霞她爸没两年就要退休了,头上的那个编制,可是个肥缺啊——
 孙珊家里头住的是两室两厅的大户,老大孙霞已经大了单独住了一间。孙国良为另外一间小客厅打了个门板,放了张上下铺,就是孙珊跟二姐孙梨的卧室。
 两个小姑娘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地露出嫌弃的表情。门口还站了一个放哨的小兵,时不时地看一眼大门,又催促她们:“看完了没?等会大姐要回来了!”
 她姐跟着邹淑梅去职工浴室洗澡了,孙珊蛊惑着孙江偷了大姐收到的情书,饶有兴致地一封一封看着。
 “老三,你看这里写的:‘啊,你是那田野里的鲜花,娇艳又美丽,我只是走近,就闻到四溢的芳香……’”孙梨大开眼界,指着横线纸上的诗歌嘻嘻笑,眉眼都快眯成一道线了,“怎么能写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孙珊不屑一顾,撇着嘴说道:“那有啥的?更恶心的都有呢!二姐,你快帮我找找,这里头有没有一个叫常山的。”她依稀记得,常山那会儿对孙霞的攻势就是写情书,一天一封连续不断,足足写了三个月。孙霞原本只是对他有一点好感,被他的坚持打动了心,这才跟他谈对象的。
 孙珊皱着眉,一封一封看着信封上的名字,怎么翻来覆去就是找不着呢!
 孙梨手上厚厚的一沓也翻完了,对着妹妹摇了摇头,歪着头想了一会,拍手咋呼了一下:“呀!我想起来,大姐抽屉里还有个铁盒子,平时可宝贝了,你说会不会在那里头?”
 孙珊连忙喊:“小江——”
 得!领了命的孙江,偷偷摸摸地又溜进了大姐的房间,一番捣鼓过后终于从抽屉深处找到了那个铁盒子。他也不笨,打开看了看,果然里头密密麻麻放的都是信封,落款就是那个叫什么山的。他从中间抽了一封,合上盖子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就在他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大门开了。孙霞迈步子进来,前一秒还扭头跟邹淑梅说说笑笑的她,看见弟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忽然就变了脸,大声喝道:“你干什么呢?又进我房间干嘛!”
 孙江心虚得大气都不敢出,背着手把信封插到裤腰上,暗搓搓地用衣服盖住,又连忙从裤兜里掏出个小球,低着声音说:“我跟三姐玩球呢,刚滚到你房间了,捡出来不行吗?是不是啊三姐——”他又拉高了声音喊了一句。
 孙珊抱着胸站到弟弟旁边,下巴对着大姐一挑,不甘示弱地帮腔:“捡个球都不行吗?”她眼珠子一转,跟弟弟交换了个视线,“大姐,你房间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连我们都不能进了?”
 说着,佯装就又要踏进孙霞的房间。
 孙霞的脸“唰”地通红,刚才她太敏感了,想也没想就训斥了弟弟。再加上孙珊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孙霞不用回头就知道邹淑梅此刻看着她的眼光是多么的热辣。她老妈多精明的一个人,肯定琢磨出不对劲了。
 狠狠地瞪了一眼孙珊,她快走了两步把两人推开,端着脸盆走进房间,“砰”地把房门关上,隔着门板飘出了一句话:“以后别随便进我的房间!”
 孙珊对着门板冷冷地勾了勾唇。大姐出生的时候年代不好,不像他们几个过得这么舒服,爹妈对她有愧疚,所以事事都顺着她,也逐渐养成了她这样霸道又骄纵的性格。如果她跟其他人搞对象,孙珊压根一个字眼都不会提,可是常山……绝对不行!
 邹淑梅狐疑地盯了他们好一会儿,问:“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没有——我们姐俩向来脾气不合,吵架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孙珊转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摊手耸了耸肩。
 “是么……”邹淑梅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常山这个人很有意思,嘴上说的跟实际做的完全就是两码事。他在给孙霞的情书里,那可是把自己吹嘘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孙珊带着戏谑的神情一目十行地把整封情书看完,心中对常山画饼的能力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三,这人条件不错哎!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孙家的女儿们都早熟,孙梨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小就很懂事。
 孙珊看了她一眼,昏暖的灯光下二姐的小脸蛋上布上了一点红晕。她二姐长得也很好看,虽然不如大姐美艳,但也是个清秀的小姑娘。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美好的小姑娘因为一场高烧就变成了傻子呢?
 她伸手摸了摸二姐脑袋顶上的旋儿,眼神逐渐柔和下来,放下手,托着腮认真地跟她说道:“二姐,以后我会给你找更好的!”这是承诺,也是责任。
 孙梨“扑哧”一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小鬼大,我都比你大两岁了怎么还是你给我找对象?”
 哪知道孙珊一把搂住她,亲昵地在她肩头蹭了蹭,呢喃着说道:“我就给你找……”前世的孙梨都没等到谈对象的年纪就离开了人世,这辈子也没有能参照的原型,孙珊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得找个绝世好男人给她二姐。
 孙江虽然读书不大行,但自小就是一帮孩子头。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是革命路上的领军人。孙珊虽然没跟他多说什么,但他机灵啊,从他姐的表情和语气里自行揣摩出一个信息:大姐要谈的对象有问题!
 放学后,他组织小毛头们在甘蔗地里开会。看着排排坐跟他一般大的孩子们,他站在田埂上心中的自豪油然而生。拔了一根草,他挨个点过去:“说说吧,有啥消息没?”
 小毛头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只有其中一人,弱弱地举起了手。
 孙江大喜过望,连忙蹲到她面前,问道:“小暖,快说你打听到啥了?”
 小女孩怯怯地抬头,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衣角,细声细气地告诉他:“我……我哥说他水泥厂的同学知道些什么……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哟!你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啊?”孙江急的直挠头,恨不得替她把话说完。
 小女孩鼓足了勇气,终于说了出来:“但是我哥说了,得让珊珊姐自己去问他!”
 孙江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屁股摔在地里,他指着小女孩古里古怪地叫道:“李暖,你哥是不是想打击报复啊?”
 李珣是什么人?
 那是糖厂一把手的儿子!他年长了几岁,又生得老成,这职工楼里的娃娃们谁见了他不得叫一声“珣哥”?
 可他不仅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打破了脑袋,又不知道从哪里刮出了风言风语,愣是让他伟大的形象毁于一旦。
 还吃了他老子一顿揍。
 虽然这事儿归根到底是出在自己身上,可李珣气不过!在医务室他都已经跟他妈认错了,可孙家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奶粉,让他那见风使舵唯利是图的老妈转了风向。
 让他脸都丢光了!
 “嘿嘿嘿,”他双手合十撑在脑后,敲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他妹这两天神神叨叨的,一问才知道,原来孙江在打听县里的事情。这可问对人了,他如今可是在县里读初中,哪里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眼。
 要打听人?问他不就得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搬了张凳子坐到妹妹身边,一边指导作业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明天你给孙江带句话,让他姐直接来我。”
 李暖眼睛一亮,抱着哥哥的胳膊说道:“真的?你有办法?”
 李珣甩了甩头发,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吃过晚饭,孙江扭捏着叫住了他姐,支支吾吾地复述了李暖的原话。随即又有些义愤填膺:“那孙子肯定想着报复你呢!”
 见孙珊摸着下巴思索,又问:“姐,去不去?”
 “去!”孙珊坚定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她就不信李珣能把她怎么样!
 孙江“嗷呜”一声,小跑着约战……哦不,报信去了!
 隔天就是周末,大人们上工的上工,孩子们可不要上学。孙珊思腹着李珣又约在了锅炉房的煤渣地旁边,这是想从哪儿跌倒再从哪儿爬起来?
 “老三,”邹淑梅看着她背着篓子拿出铁钳,赶忙叫住了她,见她昂着头看自己,不禁莞尔地把她嵌在里头的衣领翻出来,“好好说话,别再打人了。”
 孙珊面上一囧,瞅了她妈一眼,她看起来就那么像是喜欢下黑手的样子吗?不过话还是要提前说的:“先礼后兵,您懂的。”朝着邹淑梅招了招手,扭头走出了家门。
 孙江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叽拉着鞋子跟上孙珊的脚步:“我也去我也去,姐你等等我——”
 李珣在锅炉房等了很久了,老远就看着瘦弱的小姑娘背着篓子,一步一步地走来。手上的钳子顺着步伐划拉在地上,发出“撕拉撕拉”的声响。
 他脑瓜子不自觉地一抽,那还没好利索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了,他瞬间龇牙咧嘴起来,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愤恨。
 孙珊走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当李珣觉得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姑娘脚步尖一转,钳子虚虚一挥,吓得他当即抱着头蹲下。
 孙珊瞅着李珣那熊样,心里乐开了花。刚才那虚晃一招不过是为了捡边的煤渣块,几天不来煤渣都快堆积成小山了,孙珊心里更开心了。这一堆都是她的!
 “你、你、你……”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嘲笑声,李珣脸色涨得通红,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她就骂,“你这个凶丫头!”
 “我怎么凶了?”孙珊语气平平地问,连头都懒得回。她一没骂他,而没打他,这个锅不背。
 李珣一时语塞,又是你了个半天说不出什么来。转念一想今天的目的,他顿时心气就舒畅起来,“啧啧”了两句,双手插在裤子袋里,老神在在地说:“听说你要打听县里的事情?”
 “嗯。”
 他上前几步,刚想凑近了说话,又退了两步,比划出一个安全距离,又说道:“我可以帮你,但是有条件。”
 孙珊终于掀了眼皮正眼看他:“说。”
 李珣奸笑一声,黝黑的脸上露出贱兮兮笑容,大声说道:“你得给我磕头道歉,还有……以后这片煤渣场,还是我的!”
 想得真美。
 浓黑的眸子里闪出一丝讽刺,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弧度,孙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嘴皮子动了动,冷冽的声音传出:“真是面子给多了,狗都觉得自己是狮子了。”
 说完,连多余的视线都不想再给李珣一个,闷着头捡完煤渣块,头也不回地离开。铁钳随着她的走动,又划拉出刺耳的声响,一声一声打在李珣和围观群众的心里……
 打从那一天开始,“狗”和“狮子”的传闻就在孩子圈里传开了。这孙家老三跟糖厂厂长儿子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李珣原本还想捡起来的面子,这回是丢得里外都不剩了。自打那以后,每回有人在李珣面前提到孙珊的名字,这厮直接扭头就走——
 “哈哈哈,你说真的?”职工楼里,白南州听着弟弟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脸上的肥肉笑得堆叠到了一起,挤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白家弟弟拼命点头:“那可不!哥你是没瞧见,孙家老三那真就是女中豪杰,就一句话让李珣哥无地自容。”
 孙珊……白南州默默地念了念这个名字,印象里好像是个不声不响的小姑娘,蛮喜欢自己窝在甘蔗田里的,没想到是个这么大胆的,敲了李珣的脑袋不说,还拿话埋汰他。
 这个性,他喜欢!
 白南州他爸是水泥厂的,但他妈一直在甘蔗厂上班。甘蔗厂福利好,给他们分了个大楼房,就一直住在这儿。他跟李珣是同班同学,都是厂长家的孩子自然不免拿出来给人比较。可不管他学习再怎么好,就是不如外人对李珣的评价。
 哼——不就是体重比自己轻了那么几两嘛!白南州恨恨地想着,又看了看自己肥嘟嘟的肚子。
 “小弟,”白南州喊道,见弟弟不解的眼神,示意他走近点,问道,“你说老孙家三丫头在打听县里的事情?”
 白家弟弟“嗯”了一声,回忆着孙江的话:“好像是想打听一个叫常山的人,具体的也没细说。”
 “这样……”白南州压低了声音,凑在弟弟耳边跟他嘱咐了几句,又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记得明天就跟他们说啊……”
 孙珊后悔得不行。县城离她毕竟有些遥远,她如今是个小孩子鞭长莫及。明明想着是要拜托李珣办事的,怎么又耐不住性子讽刺上了……
 她懊恼地拍了几下自己这张臭嘴,叹了口气。
 瞅了眼时间到了中午十二点。周天孙霞不上班,今儿又轮到她做饭,结果到现在人影都不知道在哪里。
 “三姐,我好饿哦!”孙江眼瞅着没希望了,只能饥肠辘辘地来找她。
 孙珊一咬牙,心里把大姐骂了八百遍,放了手中的笔走出来:“面条吃吗?”
 孙江本来是想拒绝的,他不喜欢吃面条,这东西软饱吃了没多久就饿了。但家里就三姐跟他,他要不吃肯定就得饿肚子了,头捣如蒜:“吃吃吃!”
 等面条上来的时候,孙江简直喜出望外,红彤彤的拌了酱油不说,上头还盖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他一把抱住孙珊,在她脸上狠命亲了两口:“姐!你对我太好了!”亲完立马端起碗,筷子都来不及拿,直接用手捏起荷包蛋的一角,咬了上去。
 弟弟的馋样让孙珊有些黯然。七十年代他们也算是双职工家庭,背靠着糖厂日子过得不差。可即便如此,该节约的地方也很节约。鸡蛋在邹淑梅的手里都是炒成菜,断断不会直接煎成荷包蛋的。而有些家庭,可能一个月都吃不上几回鸡蛋。
 更别提“工作”这个让人眼红的字眼了。
 孙国良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孙霞已经有了一份好工作,他们几个弟妹又还小……
 孙珊脸上最后一点笑意荡然无存,常山在这个时候忽然追求孙霞,看准的应该就是他们家这个铁饭碗。
 “姐……”孙江无意中一抬头,被她姐拿着锅铲阴沉的脸色吓到,小心翼翼地喊道,又想说点什么,忽然外头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去,我去!”他放下碗,一骨碌地跑了。三姐这段时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怎么说呢?比以前气势更强了,有时候她就那么浅浅地看他一眼,就能让他浑身哆嗦。
 眼下这种压抑的气氛,他还是走远点比较好——
 “来了来了!再敲门要坏了!”孙江听着门板被拼命敲打的声音,苦着脸拉开了门,“谁呀——你怎么来了?”门口站着一个比他矮了半截的小不点,孙江皱着脸,有些不开心。
 好香啊……
 白家弟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谄媚地朝着孙江一笑:“江哥哥,我哥让我给你带句话……”
 孙江眉骨动了动,俯下身凑到了他跟前,越听,这脸上的笑容越大。不待他说完,朝着屋里就是高声一喊:“三姐,送上门的消息来了——”
 孙珊可不是个小气的人。白家弟弟明显就是来帮他的,这顿午饭不能省,也煎了个大大的荷包蛋,吃得小家伙满嘴流油,呼噜呼噜地直嗦面条。吃饱了嘴一抹,大声地说:“珊姐你放心,我肯定盯着我哥把这事办好”
 “成!”孙珊不含糊地拍了拍他的肩,给他递了张字条,“这上面就是要打听的人的资料,你让你哥仔细着些,方方面面都要了解哈。”
 白家弟弟把字条叠了叠,放进胸口的口袋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糖厂东边的树荫里,孙霞像只蝴蝶一样转动着裙摆,眼底波光潋滟。
 常山亦步亦趋地跟着,脸上露出温柔笑意,更是朗声说着:“小霞,走慢些小心摔跤了。”
 “才不会呢!要是摔了你就背我回去!”孙霞朝着他盈盈一笑,嘟着嘴撒娇。
 常山微微一愣,问道:“你不是说不让你爸妈知道吗?”
 孙霞“呸”了一句,脸上浮出红晕,骂了一句他一句呆子。
 这是……常山恍然大悟,继而大喜。两步上前把她搂进了怀里,抱着她的腰转了一个大圈圈,高兴得话都快说不清了:“你……你让我见你爸妈了?”他追孙霞追了快三个月了,前两个月都是每天一封情书,刮风下雨从不间断,雷打不动地准时送到她的手里。上个月末,孙霞终于叫住了他,扑闪着浓密的睫毛就那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竟然允许他送她回家了。
 在考察期结束后,孙霞觉得这人不仅长得俊身材高大,还对自己言听计从。虽然现在只是在打临工,但人家爹妈可都是在申城的职工,保不齐……过两年自己也能跟着一起去申城了。
 说孙霞单纯吧,她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这个优点足以让她找个好对象幸福地过后半辈子。这常山,就是她为自己找的那个长期饭票。
 原本她是不想这么早让爸妈知道的,可自从孙珊那天当着邹淑梅的面说了那句话,她妈这几天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似乎洞悉了一切。有得被她戳穿,还不如自己先说了。她都十九岁了,谈对象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儿。
 孙霞娇羞地点了点头:“过几天……你来家里吃饭呗?”
 “哎!”
 送了孙霞回家,常山回县城的脚步都轻快无比。他一首接一首地哼着小曲儿,平时总嫌弃糖厂偏远的路都觉得短了不少。
 “哟,山哥回来了?啥事这么开心啊?”平房对门的小寡妇拿了把瓜子站在门口嗑,吐了一口瓜子皮,朝着他抛了个媚眼。
 往常常山是不屑跟她说话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他还得塑造自己优质男人的形象,自然得避开些。但今天,常大爷心情愉悦,多看了她两眼,这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寡妇长得不算多漂亮,可前凸后翘的身材哪怕是粗布麻衣都遮掩不住。
 他情不自禁地就倚靠到了她们家门边上,摆了个自认帅气的姿势,盯着那层峦叠嶂的雄伟,吞了口口水。
 寡妇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装模作样地跺了跺脚,却是叉着腰挺起了胸膛。扭身之际,又朝他眨了眨眼睛,吐了两个字:“死相。”
 常山盯着女人一步一晃的臀,用着余光扫视了一圈。这大中午的周围压根连人影都没有,他理了理衬衫的领子,闪身进了留下一道缝的大门。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拐角处的旮旯里,晃出了一个脑袋。
 白南州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儿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孙珊扒在医务室的门边,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只有空空荡荡的床板,还有四散飘扬的邓丽君的歌声。
 《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孙珊暗暗地念出歌名,拼命地抿住嘴忍住笑意,这歌吧……出奇地应景。
 “瞧什么呢?”背后有人轻轻地问。
 孙珊想也没想就回答:“瞧我庆叔呢!”一想不对,连忙回头。果然,那背着手站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人不是白云庆还有谁?
 孙珊放开手,双脚着地,又小跑着过去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朝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略显无辜。
 白云庆被她狗腿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你肯定又有事找我了。”
 孙珊厚脸皮地甜笑:“知我者,莫若庆叔啊!”
 放眼整个糖厂,只有白云庆一人是从申城来的。前世孙珊跟白云庆关系也很好,经常听他说申城的事儿,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大抵也能知道,白家在申城的底子挺厚。只是知青下乡有历史因素,他也没那个能力拒绝。不过孙珊觉得,白云庆还挺享受在糖厂的生活。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这里才是仙人过的日子!”
 “说吧,啥事?”白云庆往茶缸里倒着水,瞅着她一脸深沉的模样发笑。
 这丫头平时就不大爱说话,做事倒是很利落,怎么还老气横秋起来了?乍一眼,白云庆还以为对面坐的是跟他一样年纪的老太太呢。
 “庆叔,您能不能写信回申城,帮我查一个人的底细?”电话在七十年代是个稀罕物,普遍的联络方式还是书信。找白云庆帮忙是孙珊思虑再三后的决定,一来是他在申城有关系,打听个人不是难事儿。二来嘛,白云庆的嘴巴很严实,就算跟他说了常山的事情,他也不会乱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