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冷帝王缠上后(双重生)by眠微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31
飞雪忙上前介绍道:“娘娘,这位是嘉平郡主。”
“郡主,这位是长乐宫的贵妃娘娘。”
容棠恍然。嘉平郡主名唤萧娆,父亲是先帝的堂弟,是个远离朝局只爱风雅之人,因此在一众王爷中并不惹人注意。到了她这一辈,与皇室的血缘便愈发远了,直到萧凛登基那年,才依礼封了郡主。论起权势地位,自然不能与丹阳长公主相较。但萧凛这一辈大多都是男子,女孩儿家少之又少,因此他对这位远房堂妹倒也很是照顾。加之郡主之父是个风清气正的臣子,很得萧凛器重,因此这一家比之先帝时更受重视了。
她记得,萧凛曾说过,嘉平郡主不仅家风清正,本人也天真烂漫,是个可以结交之人。
容棠还记得萧凛说起这话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在竭力暗示着她什么。那时她不甚明了,此刻却忽然意识到了,这位郡主是和丹阳长公主截然不同的两类人,这最大的不同,便落在那“天真烂漫”四个字上。
“皇嫂......”萧娆刚唤了一声,便被略微尴尬的容棠阻止了,“郡主,我非正宫皇后,担不起这句称呼,于礼不合。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众人会觉得我不懂规矩。”
萧娆愣了愣,求助般看了眼身边的婢女,这才讷讷改口:“那.....贵妃嫂嫂?”
见容棠眉眼一舒,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笑眯眯道:“贵妃嫂嫂不必唤我郡主,太过生分,只唤我的名便是。”
容棠试探着道:“阿娆?”
萧娆立刻喜滋滋应了一声。
两人互相见了,便并肩在御花园内散起了步。
萧娆道:“今年端阳宫中没有宴会,但皇兄说我还是可以入宫,顺便拜访一下贵妃嫂嫂,也是全了礼数。”
容棠笑道:“何必如此客气?当日册封礼时,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我若是说出实话来,嫂嫂可莫要恼我,”萧娆有些窘迫地拂了拂鬓发,“那日我虽前去拜见了嫂嫂,但一则四周全是人,二则那日我只匆匆忙忙看了几眼,并未来得及记住嫂嫂的模样。”
她尴尬地攥了攥衣袖,小声道:“我这人打小就有一个毛病,凡是见了生人,必得打上两回以上照面,才能勉强记住这人的眉眼。若是长久未见,兴许又会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名号身份,却没法与模样对上。”
容棠好奇道:“那方才你怎么会一眼认出我的身份?”
萧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来之前特意去给皇兄请安,问清了嫂嫂的眉眼特征,便是怕若在宫中遇上了却认不出来。”
容棠眸子一转,笑吟吟问道:“不知陛下是如何说的?”
她这么一问,一是想要玩笑几句,二也是真的好奇萧凛会怎样形容。
萧娆左看右看,示意婢女们退开些,这才悄声道:“皇兄起初说:‘这皇宫中没有其他妃子,你若是遇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看起来大方又尊贵的,便是贵妃了。’”
容棠点了点头,却觉得这种形容一点也不真诚,根本没有充分概括出她的特点嘛。她正欲说话,却见萧娆又续道:“‘我问皇兄,难道就没有具体些的词吗?’”
“皇兄沉默许久,说:‘你若是记得崇光苑的海棠盛开时的样子,便只管照着那般情状去认人便是。’”
容棠茫然:“崇光苑?”
萧娆道:“崇光苑是京外避暑行宫里的一处景致,那儿遍植各色海棠,花开时明艳夺目,极是好看。”
她望着容棠,笑嘻嘻道:“皇兄的话我一知半解,但贵妃嫂嫂确实如......不,是比那海棠花还要好看。只可惜这个时候海棠盛景不再,只能等来年再一饱眼福了。”
容棠问道:“陛下每年都会前去行宫避暑吗?”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问得不大妥当,毕竟萧凛才登基一年多,何来的“每年”?不过萧娆很快开口道:“皇兄去岁夏日曾去行宫待了月余,直到七月初才回宫,不知今年会不会循旧例。皇兄喜静,一般去行宫也不会准太多人随行,我上一回去那里,还是先帝在时呢,不知这些年过去,行宫的风光是不是依旧那样好。”
“那行宫虽不比皇宫这么阔大,各色景致却也应有尽有。假山怪石、野芳佳木、亭台轩榭、清泉飞流......”萧娆说起这等玩乐赏景之事便滔滔不绝起来,“我虽只去过寥寥几次,却至今难忘。”
容棠抿唇,情不自禁有些向往。不知今年萧凛会不会再去行宫避暑,能不能带上自己?
萧娆挽着她的手臂道:“先帝在时,每年夏日都会带上宫中部分妃嫔前去避暑,而皇兄的后宫只有你一人,他又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带你一同去的。”
容棠微赧:“......为何这样说?”
萧娆奇怪地看着她:“皇兄若是不喜欢嫂嫂,怎么会只选了你一人入宫,还封你为贵妃?皇兄可不是做事随心所欲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绝不会意气用事。”
“皇兄登基这么久,不知多少人劝过他立后册妃,可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萧娆颇为感慨,“直到遇见了贵妃嫂嫂,皇兄才破了例,铁树总算是开花了。”
真的是这样吗?容棠不由得陷入沉思。
说实话,她觉得萧凛待自己确实不错,但若是说多么喜欢,好像也不至于。正因如此,她才愈发摸不着头脑,不知萧凛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和想法。
两人又走了片刻,容棠见萧娆似乎有些累了,便道:“郡主......阿娆,不如去长乐宫歇息片刻,用些茶点?”
“好。”萧娆正巧也饿了,便高高兴兴跟着容棠走了。
长乐宫内,萧娆兴致勃勃地玩了会射团,又拣了几个粽子吃了,心满意足地坐在炕上摸着肚子,说道:“贵妃嫂嫂宫中小厨房的手艺果真不错。”
容棠笑着替她斟了杯茶。
她道:“其实,我本以为皇兄不准我进宫来玩呢。”
“为何?”容棠问道。
萧娆小声道:“先前丹阳堂姐便是在宫中触怒了皇兄,被罚在自己府上闭门思过,往后不准再随意进宫来了。这事传出来时,我当真有些害怕呢,生怕我这哪里做得不妥,错了规矩,也会被皇兄呵斥。”
丹阳长公主?容棠微愕:“她......”
萧娆心有戚戚:“我问皇兄,堂姐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也好引以为鉴,他却让我莫要多问,只管像从前一样便是。”
容棠心想,丹阳长公主在宫内妄议朝政,便是触了萧凛最大的逆鳞。而萧娆虽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却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自然不会像丹阳长公主那样费尽心思想要达成某种目的。
这么一来,她以后岂不是不用见到丹阳长公主了?容棠心中缓缓一喜,不用和蠢人打交道,真好啊。
两人又坐了片刻,福宁殿来人,请贵妃梳洗后前去见驾。容棠知晓应当是可以出宫了,便去换了身素雅的衣裙,也好混迹人群之中。
萧娆闻言,便道:“正好,我与贵妃嫂嫂同去,向
皇兄告个退后便离宫回府。”
容棠点点头,心想郡主对萧凛这位兄长的感情倒是挺深的。
两人便一起去了福宁殿。萧凛正在内室坐着翻书,身边站着个身姿挺拔、高大俊朗的青年,正是禁军统领陆豫。
容棠屈膝向萧凛请安,起身后却见萧娆眼眸一亮,立刻绽出一个笑,颊边漾起梨涡。她一愣,讶异于萧娆见到萧凛竟这么激动,他们白日不是才见过吗?怎么好像是久别重逢一样。
下一刻,萧娆笑眯眯地向着萧凛身畔眨了眨眼,唤道:“陆大统领,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陆豫:“......”巧什么,难道她是第一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他躬身:“见过郡主。”
容棠看看这两人,有些意外。
萧娆解释道:“我从小在宫中读书,而陆大统领又是皇兄的伴读,因此我们一早便相识。”
容棠恍然点头。
萧娆看向萧凛身上那不同以往的衣裳,纳闷道:“皇兄为何这般穿着?”
陆豫看了眼萧凛,见他默许,便开口解释道:“郡主,陛下和贵妃要微服出宫。”
萧娆问道:“你也要去吗?”
陆豫颔首:“当然,臣的职责便是护卫陛下和贵妃的安全。”
萧娆转了转眼睛,不作声。直到萧凛重新出现时,她才可怜兮兮地凑上前道:“皇兄,我正好也要出宫,能不能让我和你们一道走走?”
萧凛看了眼陆豫,不知想到了什么,挑唇一笑:“也好,正好让子安送你回府,朕也放心些。”
陆豫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躬身道:“臣遵旨。”
萧娆喜不自胜,一双眼睛只盯着陆豫不放。
“只是在宫外,你须得当心,莫要说漏了嘴,”萧凛叮嘱道,“不可泄露我们的身份。”
萧娆一口答应:“皇兄放心。待出了宫,我便唤你哥哥,唤贵妃......嫂嫂。”
萧凛垂眸,心中默默品咂了一下那两个同时出现的称呼,没有多言。
-----------------------
作者有话说:[害羞][害羞]
注:【1】以上端午风俗引自《开元天宝遗事》、刘若愚《酌中志》、张岱《夜航船》
第30章 出宫
事关重大,陆豫很快打点好了福宁殿上下,确保不会泄露消息。随即,四人分别乘上马车,不声不响地出了宫。
容棠与萧凛同坐一辆马车。她自上车后便有些兴奋,心中怦怦直跳,好像被关了多日的鸟儿终于得以重归蓝天。一旁的萧凛面色如常,只倚靠在车壁上,静静闭目养神。
他今日穿了身茶白色锦袍,看起来很像个清俊温雅的世家公子。容棠百无聊赖坐着,忍不住悄悄打量着他。
萧凛闭着眼时,那双锋芒毕露的眸子便收拢了起来,眼睫温顺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眉头舒展,唇角微微抿着,呼吸轻缓而绵长。
平心而论,萧凛的确是容棠见过容貌最出众的男人。容棠可以想象到,即便他穿上最破烂的衣裳,那周身的贵气也是掩盖不住的。
她正天马行空地想着,却见坐着的那人陡然睁开了眼,正撞上她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眼神。
萧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为何盯着朕看?”
容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闻言下意识回答道:“因为陛下......生得好看。”
马车内静默了一瞬。容棠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双颊通红,结结巴巴道:“陛下,臣妾失言。”
“无妨。”萧凛低低咳了一声,将头转了过去,觉得心口的跳动好似快了一些。
这等出自她真心的话,他怎会怪罪?
萧凛自认为对贵妃已经很了解了。她从不是忸怩作态的人,心中有什么想法或是情愫便会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从不吝啬于对自己表达她的爱意。虽然最初,他有些不习惯她这样直白的陈情,但时至今日,他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接受那些话了。
不论是“臣妾想陛下了”还是“臣妾想和陛下待在一处”,那都彰显着贵妃对他的深情,即便大胆了些又有何妨?萧凛想,比起那些暗藏心思、迂回试探的人,还是贵妃这样率真恳切、不加掩饰的性子更得他的心。
虽然......他感受着耳根处微微腾起的热意,生怕被瞧出什么端倪,因此一直拧着身子,不肯回头。
容棠不明白他为何要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明明车帘是垂落而非揭开的,他那般坐着又看不见外头的风景。她诧异地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他的脖子似乎有些僵直,便小心问道:“陛下,您的头颈不舒服吗?”否则为何要一直拗着脖子?难不成是落枕了?
萧凛:“......”
他缓缓转过头,说道:“不曾。贵妃多虑了。”
两人在这样异常安静的马车里坐了许久,萧凛才开口:“今日和常宁相处得如何?”
容棠想起那个笑起来很甜的少女,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说道:“郡主性情活泼烂漫,臣妾很喜欢她。与她在一处说话会很轻松自在,不必顾忌或是提防什么。”
萧凛微颔首:“常宁自小便是这样性子,没什么心眼,至纯至诚。”
“可惜今日与郡主只匆匆一面,不知下次又能何时见到她。”容棠说的是真心话,和萧娆说话让她觉得很舒心。她实在不喜应付丹阳长公主和顾琼珠的暗藏机锋,虽然不惧不怵,却觉得实在没意思。
萧凛看了她一眼,沉默半晌道:“你和常宁看起来很是投缘,脾性相合。”
容棠笑盈盈道:“臣妾在宫中素日也没什么说话的人,因此今日见了郡主,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萧凛望着她的笑靥,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闷。他平日忙于政事,自然觉得每一日都无比充实,可贵妃却不同。若是自己不陪她,她也确实无什么事可以做,只能闷在宫里,或是去御花园四下走走聊以消遣。
那日她和丹阳以及顾氏在一处待了许久,明知道她们别有用心,却还是愿意耐着性子与她们周旋许久,是不是因为素日实在太过孤单?萧凛想到这里,忽然开口:“往后,朕可以准常宁多入宫与你做个伴。”
容棠一怔:“可今日郡主说,往后似乎入宫并不是那么容易。”
萧凛淡淡勾起唇角,笑容有些发冷:“朕只是不准那些不知深浅、不懂规矩的人随意入宫,否则岂不是置皇宫规矩法度于无物?”
他看着容棠,缓缓道:“往后你不必为那两人烦心了。”
容棠愣愣地瞧着他:“陛下......”
“朕不会纳顾氏入宫的,”他道,“至于丹阳,没有朕的旨意,她也休想踏进宫门半步。”
容棠不由得暗暗感叹:“看来她的一片痴心注定是落空了。”她可是亲耳听见顾琼珠那番话的,作不了假。
她声音虽轻,然而萧凛还是听见了,不由得拧眉。
他只知道,顾琼珠与文国公家的崔渤似有来往,却又在选秀前夕和他断绝了关系。正因如此,萧凛更不会纳顾琼珠了,他可不愿意娶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
他诧异问道:“你如何知晓她的心思?”
容棠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她犹豫不语,若是说自己在御花园偷听到的,是不是不大妥当?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一时口快,将此事说出来。
正在此时,马车外传来陆豫的声音:“到了。”
萧凛嗯了一声,道:“下车吧。”
车帘掀开,容棠小心地弯下腰,提起裙角,踩着马凳缓缓步下马车。她展目一望,发觉他们正身处一条僻静的小巷,隐约能听见主街上鼎沸的人声。
陆豫道:“这条街是京城最热闹的所在,这会子有不少店铺与商贩。
萧凛点头:“走吧。”
容棠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落在地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陆豫和萧娆对视一眼,后者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加快了步伐赶了上去。他淡淡掀唇,很快也跟了过去。
容棠久不曾出宫,见了什么都觉得恍若隔世,很是新鲜。她一路看过去,面上始终挂着满足的笑。
她停在一处摊位前,好奇地拿起一把团扇,仔细打量着上面的题字与绘画。大燕百姓喜欢在端阳之日互赠些精巧物件,绘着各种鲜妍花卉的扇子便是其中一种。
说来也巧,容棠随手拿起的扇子上正巧画的是海棠花,旁边还题了一阕词,词曰:
“海棠珠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看叶嫩,惜花红。意无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1】
她想起萧娆所言,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握着团扇半遮了面,笑盈盈看着萧凛:“......好看吗?”
萧凛微怔,目光落在那团扇上。
海棠盛放,娇而不弱,艳而不俗,生机勃勃,春意正浓。他目光下移,盯着那词句,最终看向了那最后一句。
岁岁年年......
团扇上方是她浅笑盈盈的模样,被四下的灯火映照得无比明晰。如玉的脸庞,远山般的眉,美目流盼,弯成了浅笑的弧度。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颤动着,好像一根羽毛搔过他心尖。
那画上的海棠花确实栩栩如生,仿佛从扇面上长了出来一样。然而萧凛看着看着,却不期然想到了行宫崇光苑每年春日海棠怒放的盛景,那样蓬勃的生命力,干净而旺盛,带着春日特有的气息,即便是心中枯寂的人看了,也情不自禁泛起一股暖流。
便如她一样。
萧凛愣怔的当头,一旁的小贩笑呵呵道:“这扇子与夫人极是相配呢。”
夫人......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红了脸,只不过没敢对上彼此的眼神,是以并不知晓对方的样子。那小贩看看容棠,笑道:“夫人若是喜欢,便让您夫君送您吧。”
夫君......容棠涨红着脸,想要纠正,却又知道不能暴露身份,一时间讷讷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陆豫正一眨不眨盯着那边,见萧凛久久不出声,以为出了什么事,正欲提步上前,却被一旁的萧娆扯住了衣袖。
“郡主,怎么了?”他转头不解道。
萧娆说道:“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皇......哥哥和嫂嫂在一处正郎情妾意呢,你为何要去打扰他们?亏你还是大统领呢,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
她小声道:“不解风情的木头。”
陆豫:“......”
那边,萧凛很快恢复神智,问道:“这团扇索价几何?”
小贩笑着指着身后:“两位若是能够心有灵犀赢下这一局,便可拿到彩头,不需要花费任何银钱,就可以在这些物件里任选四样。”
“如何赢?”容棠问道。
小贩指着身后一处空地,那儿竖着一块不大的箭靶,旁边地上还放了一只铜壶并一些箭矢。
“射箭,还是投壶?”
小贩笑呵呵道:“方才我说‘心有灵犀’,便是因为这规则是您夫妻二人各自选择一种,同时出手,把相同数目的箭射中或投中便算是赢了。”
那便是说,他们两人要确保同时射中箭靶、投中铜壶,若是一方出了差错没能中,那便赢不回那几样物件。容棠忍不住腹诽,这小贩定不是诚心的,这岂不是破坏节日氛围、伤害夫妻感情嘛!若是遇上脾气急躁或是易怒不耐之人,说不定会因为另一人的失误而迁怒,从而没了过节的心情。
她打量着那弓箭,发现都是特制的,并不需要太大力气才能拉开,权当是个有趣的玩法罢了,但即便如此,若是毫无射术根基的人,怕是也很难保证百发百中。
那小贩见这两人半晌不曾言语,便道:“二位贵客若是有难处,也可直接付钱买下。”
容棠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踮起脚尖凑到萧凛耳边,悄声道:“陛下,我们走吧?我瞧他根本不是诚心想让人赢下,像是在刻意为难人。”
况且,她觉得以萧凛的自恃身份,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展示他的射术呢,与其等着他皱眉出声拒绝,不如她善解人意一些,率先说出提议。
容棠为了靠近他,双手不得不搂住他的手臂,如兰似麝的气息热热地落在耳畔,惹得萧凛只觉得耳根处一阵酥麻,心跳也快了几分。他闭了闭眼,竭力忽视掉心头的异样悸动,转头看着她,低声问道:“投壶之技,你是否有把握?”
“投壶?”容棠一愣,下意识回答道,“十之八九吧。”
他的意思是,愿意纡尊降贵在这小摊上露一手?容棠惊讶地看着他。
萧凛对她满含疑惑的目光恍若未觉,只颔首道:“好,我来射箭。”
“这是不是......不大妥当?”容棠迟疑问道。
“无妨,”萧凛道,“既然出宫,自然也要与民同乐。”
他们在这里低声商议,那边的小贩忍不住催促道:“两位贵客,是否有为难之处?若无胜算,实在不必强求。”
容棠的好胜心被他的话勾了起来,当下淡然一笑,不再多言,只弯腰从一旁的箭筒里取了十支箭,走了几步,站在了铜壶远处,举起手臂比了比距离,心中大概有了数。
萧凛亦拿起了弓箭。
容棠想这等游戏还能难得住弓马娴熟的天子吗?必然不能。
她并未急着开始,而是想亲眼看看萧凛弯弓搭箭的模样。
因着这两人格外出众的外形,这摊位附近聚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容棠有些无措,生怕人群里混了哪家的臣子,若是认出了他们该如何是好?却见萧凛神情自若,竟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只不紧不慢地拿起弓,搭好箭,对准不远处的靶子。
嗤嗤几声轻响,箭矢接二连三破空而出,稳稳命中靶子中央。
他的动作沉稳端凝,面上神色自始至终淡淡的,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傲然。容棠静静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见到了萧凛的另一面。
他放下弓,静静看向她,眉梢轻轻扬起,面上有种孩子般的得意。
见萧凛发十矢中十矢,容棠忽然有些紧张,深感重任在肩。她拿起一支箭,慢慢抬起手臂,对准地上的铜壶。
若是投不进去,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萧凛的一番努力?她用力咬住唇瓣,从前京中贵女们聚会宴饮时投壶的情形在眼前浮现,那时的她闲适自在,轻轻松松便能投中,可今日......
围观的众人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容棠正欲发力,忽然感到身后一热,却是萧凛走上前来,双手轻轻按在她肩头,微微俯首,附唇在她耳畔,轻声宽慰:“莫怕,只当这是寻常玩乐,不必心有负担。”
他的声音清润如涓涓溪流,无形间抚平了容棠心底的紧张。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已然平静下来。
她对准壶口比了比,随即扬手将箭矢掷出。
那支箭迅疾无比地自半空划过,稳稳当当地落入铜壶之中,发出铮的一声轻响。
万事开头难。容棠一鼓作气,心如止水,很快将剩下九支箭一一投进了铜壶。
“好!”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容棠心中一松,随即涌上无尽的喜悦。她眉眼弯弯,转头看向萧凛,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尾音轻扬:“我们赢了!”
她说的是“我们”。萧凛心尖一热,亦被她的神情感染,慢慢露出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道:“嗯,我们
赢了。”
此时此刻,没有什么皇帝和贵妃,也没有什么体统规矩。萧凛静静看着容棠眉飞色舞的模样,颇有些留恋地盯了许久。
比起在宫中时那恭谨守礼、谨慎小心的举止,他果然还是更愿意看到她毫无顾忌、率真轻松的样子。
这样的容棠,有种无可取代、无人可比的蓬勃活力。
小贩心服口服,笑呵呵道:“请两位贵客在这边挑选四样物件吧。”
那把绘着海棠花的团扇自然要选,余下三样,容棠有些拿不准,便向萧凛问道:“陛下想选什么?”
萧凛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光,摇了摇头道:“选你喜欢的便是。”
容棠想了想,挑了一把绣着蜀葵、石榴花和栀子花的扇子。互赠扇子原是大燕端阳节的习俗,这样的扇子叫做“避瘟扇”,寄托着人们的美好祈望与祝愿。
至于另两样东西,她略微思索片刻,轻声向萧凛道:“要不要给郡主和陆统领各送一物?如此才算是过节了。”
萧凛扫了一眼那堆供挑选的物件,从中挑了两只绣着五毒图案的香囊,里面装了些艾草、雄黄粉等用来祈求平安的辟邪之物。香囊做工精巧,绣艺逼真,作为佩饰再合适不过了。
他将香囊给了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的萧娆与陆豫。萧娆喜不自胜,挽住容棠的手臂说个不停,陆豫则矜持一笑,默默收好。
容棠将另一把扇子递了过去,浅笑盈盈:“愿陛下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朦胧暮色之中,沿街的点点灯火映在她眼底,漾起熠熠生辉的光华。萧凛已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动静,只听得见眼前人一字一句、语气虔诚地说出了对自己的祈愿。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她一人。
-----------------------
作者有话说:这周有榜单,所以从今天到下周二都是日更~[亲亲]
眼看时辰将晚,陆豫不得不提醒萧凛该起驾回宫了,以免在宫外耽搁太久。
送走萧娆后,几人分别上了马车。车帘垂落,将外头的喧嚣和笑语隔绝开来,车内则是一片透着疲倦的安静。
幽香袅袅,在宽阔的车厢里缓缓升腾,让人原本勃勃跳动的心慢慢趋于平静。
热闹了半晌,容棠有些倦,便伸手向矮几上端了茶盏,润了润略干涩的喉咙。她抬眼见萧凛正闭目假寐,便也闭上了眼睛,放松地倚靠在车壁上,任由思绪飘飘荡荡如流云般四散开来。
她回想着今晚梦一般的经历,还是有些恍惚,没想到入宫后还能体验一回平平淡淡的人间烟火与寻常快乐。不得不再次感慨,萧凛果然是个很有人情味的皇帝。
容棠觉得,最初那道册封圣旨带来的埋怨与郁闷似乎在入宫后反而淡去了。一是她既来之则安之,以平常心对待,二是萧凛此人确实对她很好,并未用什么森严的规矩和体统束缚她。因此,她在宫中虽没有从前自由,却也能在平淡的日子里寻到乐趣,不至于每日伤春悲秋。
她想,萧凛真的是个好人。若是他能长长久久这样对她,或许她往后的日子可以过得顺心。可若是时易世变,人心亦变,又当如何呢?
容棠怔怔想了想,却觉得睡意如潮水般涌上来,很快淹没了她残存的意识。昨晚她兴之所至,又悄悄点了灯将入宫前那未完的话本故事继续写了些,结果执笔写起来之后便有些欲罢不能,以至于一夜几乎不曾睡太久,白日又不得闲小憩,这会子愈发困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