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冷帝王缠上后(双重生)by眠微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31
而萧凛拥着她,愈发觉得心中空了的那一处瞬间被她的气息填满。这些时日的煎熬和挣扎,他不想再体验一遍了。
“答应朕,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如实告诉朕。”半晌,容棠听见萧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期许,点了点头。
萧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朕也答应你,日后不会再如先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便对你发脾气。朕会好好听你诉说,不会不讲道理,更不会再对你凶巴巴的了。”
容棠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好笑,吸了吸鼻子,伸出手说道:“陛下是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萧凛会意,淡淡笑了笑,伸手勾住她的小指,道:“一言为定。”
暮色渐深,两人没有再多待,而是打算回宫。
“随朕来,”萧凛没有同她一起回长乐宫,而是把她带回了福宁殿,“有一样东西,朕想让你也看一看。”
容棠不明所以,跟着他去了内室,看他从锦盒里取出了一封信和一枚平安符。
她看着萧凛把那封信展开,上面的内容并不长,字迹也有些歪歪扭扭,但依然能够辨认出写信之人的用意。
容棠把信读了一遍,恍然抬头看向萧凛:“这是卓太妃写给陛下的信?”又看了眼那枚明显已经有些褪了色的平安符:“这也是......太妃亲手所做的?”
然而萧凛却摇了摇头,说道:“信是太妃所写,但平安符并非出自她手。”
他说到此处,忍不住又轻轻蹙起了眉。容棠察言观色,心下雪亮:“平安符是......陛下的生母所做?”
萧凛颔首。
容棠止不住惊异,连忙把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卓太妃在信上劝慰萧凛,劝他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也隐晦而委婉地暗示他,其实胡太妃对他并不是真的厌恶。她也曾满心欢喜期盼着腹中孩儿的降生,也曾怀抱着刚出生的婴孩而热泪盈眶。
那枚平安符,便是孕中的胡太妃亲手所做。她并不擅长针线刺绣,因而这平安符做得根本
算不上精巧,但一针一线却都凝结着为人母的喜悦。只是萧凛出生后,胡氏不知因何缘故,将这枚平安符束之高阁,后来胡氏神智失常,开始尽数毁坏旧日的物件,卓太妃好不容易才从她手中抢下了这枚平安符,藏在自己寝殿内。
这么多年,卓太妃一直记挂着此事。她虽身在皇陵,却也盼着京中的这对母子能够冰释前嫌,然而直到她薨逝,却也没能等来这个消息。
卓太妃在信上说,她也不知当年胡氏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性情大变,对亲生儿子那样冷漠,但她却本能地相信,胡氏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因此,她在弥留之际,嘱咐人把这枚平安符送到萧凛手上,盼着他能够念着昔日旧事,善待生母。
容棠读完这封信,心中的疑虑愈发深重起来。胡氏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的?她看向萧凛,问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萧凛手中握着那枚平安符,目光有些发怔。听见容棠的话,他微微苦笑,说道:“......朕不知道。”
平安符被他攥久了,渐渐也染上了他掌心的温热。萧凛沉默许久,才涩声开口:“或许,朕需要好好思索一番,要不要去见她。”
容棠看出了他眉宇间的挣扎和犹豫不决,便柔声道:“陛下只须循着自己的心去做便是。”
“臣妾相信陛下有自己的打算,也会陪陛下一起慢慢想。”
灯火摇曳,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仿佛永远不会分离。
陛下和贵妃重归于好,满宫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福宁殿的人,他们实在受够那种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和贵妃闹别扭这些日子,陛下愈发喜怒无常,连半分笑意也没有,整个人如一块千年玄冰,不断地散发冷气。
而长乐宫上下也彻底放下心来。那日陛下和娘娘一同归来后的第二日,流水般的玉器珠宝和绫罗绸缎源源不断送进了长乐宫,昭示着娘娘毫不动摇的地位和恩宠。只不过,许是朝政繁杂的缘故,陛下留宿长乐宫的次数并不如从前那样多了。但他还是得了空,便会同娘娘一道用膳。
烟雨和岚月跟在容棠身边久了,也渐渐耳濡目染,开始宠辱不惊起来。因此,她们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喜形于色,也认定自家娘娘也会一如往常波澜不惊。
然而几日下来,两人却觉得这一回好像有些不同。
明明已经冰消雪融,可是自家娘姑却依旧有些魂不守舍。她时常坐在窗下,好端端翻着书,却忽然发起呆来,神色却并不是忧虑或是有心事的样子,而是仿佛遇到了某种难题,陷入了某种彷徨困惑的情绪之中,有时兀自笑一笑,有时又忍不住叹气。
而陛下驾临长乐宫时,娘娘的神情又鲜活了起来,好像越来越享受这样彼此相处的感觉了。当陛下离开后,娘娘面上竟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细微的不舍,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耳聪目明的烟雨捕捉到了。
她暗自留心着,这一日在娘娘又手执书卷坐在窗边发呆时,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娘娘,这话本故事究竟写了什么,惹得您这般思绪万千?”
容棠从沉思中回神,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为何这么问?”
烟雨道:“奴婢瞧娘娘每回看这话本时,面上神色总是变幻多端,时而欣喜时而凝重。”她歪头去看,好奇道:“不知这是个什么故事?”
容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中的书册,微微顿了顿,说道:“这个故事说的是主人公闯荡江湖,为了报仇而不得不伪装身份,做出一些并非出自内心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可渐渐的,她自己却忽然开始分不清过往做过的那些事情、产生的那些想法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烟雨听得似懂非懂,道:“是真是假,难道她心中会全无感觉吗?”
容棠合上书,幽幽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可若是她辨不清自己的心呢?”
烟雨怔怔看着她。
容棠瞥见她迷茫的样子,笑了笑,道:“我有些饿了,你让拂云准备几样点心吧。”
用完点心,她便打算去启祥宫一趟,将先前抄好的佛经呈给太后。
启祥宫里,她沿着回廊缓步向后殿行去,尚未到殿门前,便已隔着窗子听见了一阵笑语声,知晓今日有客。
宫女恭声禀报,容棠迈步进殿,在外间候了半晌,得了里间太后的准许,这才走了进去。
“臣妾向母后请安。”
太后淡淡道:“免。贵妃今日来,有何事要见哀家?”
缘故两人心知肚明,只不过难免要说些场面话。容棠道:“臣妾知晓母后一向信佛,特意手抄了这佛经献于母后,权当做是臣妾为母后准备的另一样寿礼。”
她说着,双手捧起经书奉上。
当着旁人的面,太后也没有为难她,接了过来后道:“坐吧。”
容棠在一旁坐下后,目光不动声色一扫,这才看清了殿内其他两人,正是丹阳长公主和其母励阳太妃。
这也是容棠头一回认真看清了励阳太妃的模样。她因保养得宜而显得格外年轻,看起来笑容可掬,慈眉善目,周身都是掩不住的富贵气息。
而丹阳长公主对上她的目光,面上飞快掠过一丝愤恨和不甘,随即将头转到了一边。
太后草草翻了下容棠手抄的佛经,见上面的字迹清隽秀雅,一笔一划筋骨分明。
励阳太妃笑着道:“贵妃娘娘知晓太后信佛,便特意手抄了佛经奉上。娘娘果真是蕙质兰心,温柔娴雅。到底是太后和陛下的眼光好,独独选中了贵妃娘娘,也在这宫中多了个贴心人。”
容棠忙起身道:“太妃谬赞了。为母后尽孝,乃是臣妾的本分,不敢居功。”
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贵妃有心了。”
任谁都能听得出太后这句话有多么言不由衷。容棠只做不觉,笑盈盈地道:“母后言重了。”好似全然瞧不见她面上的冷淡之色。
励阳太妃见状,忙笑着圆场:“太后福气好,身边有这样细心妥帖的人。不像丹阳,整日总让我为她操心。”
丹阳长公主面露不服,似乎想辩解,碍于在长辈面前,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抿紧了唇。太后闻言,微微笑了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哀家一向喜欢丹阳率真坦诚,从不会在哀家面前有所遮掩欺瞒,对哀家更是一心一意孝顺。”
即便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太后这话里若有若无的影射。
丹阳长公主略有些得意地看了眼容棠,却见对方恍若未闻,只安静垂眸,平静地抿了口茶,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
另一边,励阳太妃与太后说起了家常,末了又絮絮说起如何保养身子的话,或许人到了这个年岁,便会格外重视养身之道吧。
容棠听着太妃说起她常服用的养生汤饮,忍不住又想起了萧凛前些日子的那场病,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他素日有没有在此事上多多重视留心。
励阳太妃道:“不知是不是年岁渐长的缘故,我有时会觉得莫名的心烦,总得饮几盏清心静气的茶才能平复下心绪。”
太后含笑道:“你有什么烦恼?不论是丹阳,还是磐儿,都极孝顺,儿女绕膝,正是享清福的时候。”
励阳太妃握着帕子点了点鼻尖,笑着叹道:“太后
说的是,只是我这两个孩子却总是让我放心不下,总还是有些缺憾。”
容棠放下茶盏,细细思忖着这话,很快反应了过来。
太后亦是了然,瞥一眼面带羞涩的丹阳长公主,道:“哀家知道,磐儿和丹阳年纪都不小了,但身边却没个可心人。丹阳也就罢了,磐儿身为嗣王,也该正经迎娶个王妃,执掌中馈,为你分忧。况且,他父王这一脉,总得传下去才是。”
提起过世的夫君,励阳太妃眼圈一红,强忍着情绪道:“太后说的是。只不过磐儿这孩子这些年一直无心娶妻,不知是不是还念着旧人。”
太后叹口气道:“哀家知道磐儿对他结发之妻情深义重,可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独身至今,置王府家业于不顾。”
丹阳长公主欲言又止。励阳太妃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拭了拭泪,笑道:“我会好好劝劝磐儿的。”
容棠静静听着,将那四个字听在耳中,只觉得荒唐。这世上即便只剩下最后一个深情之人,那也断不会是萧磐。她记得前世,萧磐的结发王妃去世后,他虽未娶妻,但身边姬妾不断,更是不知收敛,竟还打起了她的主意。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情深义重”?当真是可笑至极。
又听太后问道:“磐儿可有中意之人?若是看中了谁家的贵女,哀家便同皇帝提一句,让他赐婚便是。总归,磐儿也不小了。”
励阳太妃眼眸微微一动,面上飞快掠过一丝异色,随即谦卑含笑道:“从未听他说起过。这孩子一心扑在正事上,整日只想着如何为陛下分忧,做好分内之事,竟是对这等儿女之事毫不在意了。”
“那不成,”太后道,“他生在皇室,那就必得记着传宗接代、光耀门楣的事情,否则如何让萧氏一脉绵延下去?哪里有不成婚生子的道理。”
励阳太妃忙说是:“太后的话我记住了,回府后定会好好叮嘱磐儿。不瞒太后说,我到了这个年纪,整日在府中也无事,只盼着能含饴弄孙,平日能有个知礼乖巧的儿媳说说话,便足够了。”
太后道:“哀家何尝不是?”
励阳太妃看了容棠一眼,笑道:“太后莫急,有陛下那样孝顺英明的孩子,还有贵妃娘娘这样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您便只管等着抱皇孙吧。”
容棠面上笑容一顿,没想到话题竟转到了自己身上。
太后看了她一眼,说道:“昔日哀家曾嘱咐过的话,想来贵妃不曾忘了吧。你既然独得皇帝恩宠,那便得牢牢记着妃嫔的职责。皇帝是君主,这绵延子嗣更是至关重要之事,否则江山后继无人,大燕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素日,你也该多唤尚药局的人请一请脉,好好调理身子,早日为皇帝诞下皇嗣。皇帝为了你早已力排众议,驳了选秀之事,你便该居其位谋其事,不让皇帝为此事烦心,否则皇帝如何对祖宗交代?”
励阳太妃适时开口劝道:“太后不必着急,总归陛下和娘娘还年轻,来日方长。”
太后淡淡笑了笑:“哀家倒希望如此。”
话里话外,还是在怨怪她霸占着天子,却又没能添上一子半女,有悖妃嫔之责。这样下去,只怕选秀之事迟早要重提,届时她得宠却无子,便会成了群臣劝谏的最好理由。
容棠无奈叹气。旁人眼中,她简直是宠冠后宫,可入宫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动静。可谁能知道,此事完全怨不得她啊。萧凛从未表露过行那事的意思,她难道还能主动提起吗?然而这其中缘由却又不能明说。
其实她心中也有些奇怪,不明白萧凛为何这般清心寡欲。若说他无意于男女情事,可两人先前那般亲密之举,他也并不排斥,反而乐在其中。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但对容棠来说,不必侍寝,却依旧不愁吃喝,自然是求之不得。唯一让人心烦的,便是如何应付眼前之事。
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言多必失。反正太后一贯不喜自己,不过是找个理由刺自己几句罢了,她也不必在话语上争什么长短,反而还落得个不尊不敬的罪名。
想到这里,容棠屈膝俯身,正欲开口请罪,却陡然听见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子嗣之事,朕心中有数,母后和太妃不必挂怀。”
她身形顿住。下一刻,斜刺里伸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萧凛牵住容棠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侧,这才向着太后请安:“见过母后。”
励阳太妃和丹阳长公主慌忙起身见礼。萧凛淡淡扫了一眼,面上虽带着笑,但声音却透着寒意:“朕先前说过,母后年迈,又终日礼佛,何必还为宫中琐事处处烦忧?至于太妃的一片关切之心,朕明白。只不过,此乃朕的家事,实在不必累得长辈们牵挂。否则旁人还以为,朕是个无知稚童,竟还需要旁人来操心日常之事。”
他说得滴水不漏,太后和励阳太妃的面色却双双有些难看。励阳太妃慌忙屈膝道:“陛下恕罪,原是臣妇多言了,只想着关心陛下,却错了皇家规矩。”
萧凛扶起她,声音趋于温和:“王婶言重了。朕自然体察您的一片慈爱之心,只不过不愿让这些事情扰了王婶的心绪。您合该颐养天年才是。”
励阳太妃讷讷不敢多言,太后却犹嫌不足,冷了冷神色道:“皇帝,哀家也是为祖宗基业着想。你登基将近三年,膝下却无子嗣,这如何使得?哀家知道你和贵妃还年轻,但江山社稷乃是大事,你切不可掉以轻心。皇家最要紧的是多子多福。”
萧凛面色不变,淡笑着道:“那依母后的意思,父皇只得朕一子,便是福薄了?”
太后没想到他会直言不讳,面色遽变:“皇帝,你——”
萧凛道:“因而,母后不必再用此等话来劝朕了。子嗣之事,朕自有打算。母后不是不知道,前些日子朕身体有恙,奉御几乎寸步不离,又为朕寻了滋补之药,才勉强好转。”
他眼波一扫,将看似低头垂眸实则凝神细听的太妃和丹阳长公主尽收眼底,唇角慢慢挑起,不紧不慢地道:“母后和太妃都是疼爱朕的长辈,在你们面前,朕也不欲隐瞒——如今前朝事多,朕身心俱疲,实在无心分神在其他事情上。”
太后勉强平复下来,寒声道:“哀家知道皇帝一心扑在政事上,只是也该为江山后继考虑。”
萧凛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姿态闲适地坐下,漫不经心地道:“母后何必担忧。即便朕真的无福,没有子嗣,便从皇室宗亲中寻一个子侄,立嗣承祧便是。”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皇嗣之事,怎能由着你这样任性!”
容棠也震惊地看向萧凛。难道他前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后来才便宜了萧磐吗?
她心头急跳,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萧凛面上虽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凉,透着若有所思,不由得愈发疑惑。
励阳王妃眼底闪过一丝微弱星芒,转瞬即逝,随即温声劝道:“太后,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您不必担心。”
太后只觉头痛,闭了闭眼,挥挥手道:“哀家乏了,皇帝和贵妃都退下吧。”
容棠尚有些怔忡,便已被萧凛握住手,向太后行礼告退。
直到回到长乐宫,萧凛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容棠:“母后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朕也不会再让母后用这种话质问你。”
容棠沉默片刻,轻声问道:“方才陛下说身体有恙,实在无心在其他事上。陛下自打上回病愈后,依旧觉得不适吗?”
她说着,紧张地看向萧凛,仔细打量着他的面色。
萧凛微怔,随即眉头舒展开,说道:“那不过是朕搪塞母后的话。放心,朕如今并无大碍。”
容棠默了默,有些别扭地开口道:“......陛下莫要忘了答应臣妾的话。”
萧凛很快反应过来,低低一笑,伸手捋
了捋她的鬓发,柔声道:“朕记着呢。”
-----------------------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写到重要剧情了,最近键盘都要敲出火星了[彩虹屁]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写,晋江后台都很少看了[求求你了]
圣寿宴很快到了。
白日里,太后先是接受了群臣和命妇的参拜,又于启祥宫内受了皇室子弟的贺寿,待傍晚时分,才动身前往设宴的昭阳殿。
宫中的宴会大多没什么新意,不过是众人热热闹闹说些吉祥话,再由教坊司的人献艺表演,看多了便觉得无甚趣味。况且今晚伶人们的歌舞还是当初容棠亲自遴选的,她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已失了兴致,便只心不在焉地小口抿着面前那据说不会醉人的果酒。
太后和萧凛端坐在殿上,而以容棠为首的内外命妇则陪侍在下首。她抬头瞥了一眼上首,却见太后正兴致盎然地欣赏着表演,显然很是喜欢这样的场合;而萧凛则端坐在原处,神色疏离,只在太后说话时扬起淡淡笑意,温声应和几句。
待宴席过半,容棠只觉得坐得浑身酸痛,且殿内酒气洋溢,惹得她有些头晕。她环顾四周,发觉无人留意,便悄悄起身,与身后的萧娆低声道:“我出去走走,透一透气。”
萧娆问道:“要不要我陪嫂嫂一起?”
“不必,”容棠笑了笑,“我很快便回来。”
烟雨陪着她出了昭阳殿,又远远地走出一段距离,这才寻了个清静之处坐了下来。
昭阳殿附近不远处便有一小片御花园,布置了些假山亭台的景。此刻万籁俱寂,一片昏暗,只遥遥听得见昭阳殿内的丝竹管弦之声。
烟雨道:“吵嚷了一整晚,总算是能安静片刻了。”
容棠示意她噤声,说道:“小声些,免得让人听见了。”
两人坐在亭子中,恰好被周围的树丛挡住。容棠靠在亭柱上,闭目静静坐了一会,正想回去,却忽然听见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她反应极快,立刻拿过烟雨手中提着的灯,噗的一声吹灭。
这点动静并未惊动那边的人。容棠屏住呼吸,听着那两人逐渐走近,在树丛那边停下。
一个女声低低开口:“老夫人这几日还是觉得身子不爽利吗?”正是丹阳长公主。她语气忧急,显然对这位“老夫人”极其关心。
容棠有些诧异。不知她所说的老夫人是何人,竟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丹阳长公主如此情真意切。
很快,另一个声音响起,回答了她:“祖母年纪大了,大夫说不可用猛药,只能慢慢调养。”
这声音似曾相识。容棠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只蹙了眉仔细回想。
丹阳长公主叹了口气道:“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体虚些。”
那个声音道:“正是。因此这些日子,兄长都在四处寻医问药,希望能调理好祖母的身子。”
丹阳长公主道:“我晓得,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不曾见到他了。”
她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老夫人体弱需要滋补,我倒知道有一味补药甚是好用,叫做‘七琼膏’。此药有补身奇效,且没有什么严苛的要求,几乎人人可用。从前先帝在时便靠着它养气补身的。母妃和兄长也曾得先帝赐药。只不过,这药的原材料极其珍贵,因此很难得。”
那个女声迟疑道:“当真有用?那我让兄长想办法寻到此药,再问一问大夫,是否契合祖母的身体才是。”
丹阳长公主说道:“何必费事?老夫人若是能用此药,我自有法子替她寻了来,还可以将方子写与你。侯府神通广大,想弄到那几味药材还不是轻而易举?这药方只有宫中御医有,民间流传的方子大多不甚可靠,不可轻易尝试。”
侯府......容棠豁然间心中雪亮。
那个与丹阳长公主说话的人,正是忠远侯府的顾琼珠。
而听她们的语气,这两人似乎颇为熟稔,否则也不会相约,一道在此散步闲话。而丹阳长公主万般关心的老夫人,应当就是顾琼珠的祖母了。容棠低头沉思,这两人的关系竟这样好?
她忽然想起方才丹阳长公主提起顾琼珠兄长时的语气,那样的温柔,显然是饱含了真情的,顿时恍然大悟。
那边,丹阳长公主道:“放心,七琼膏很是有效。这药,连陛下也在服用。前几日,他还在太后和兄长面前说起过。”
容棠闻言,顿时警觉起来。
顾琼珠似乎松了口气,说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长公主不必劳烦,若只有方子也无妨,我会让兄长设法配得此药。”
丹阳长公主嗯了一声,却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道:“这药还是我亲自拿给你吧,若是外头的大夫掌握不好分量,那便麻烦了。听我兄长说过,这其中一味药材若是过量,便会适得其反,对身体有所毒害。”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带了几分骄矜和自得:“自然了,从王府送出去的药,不会有任何问题。那药方都是我兄长亲自试过的。”
丹阳长公主大约是想在顾琼珠面前炫耀一番王府的本事,亦或是想借此让她的心上人也就是顾琼珠的兄长心存感激。顾琼珠规规矩矩道了谢,两人又说笑几句,便离开了。
容棠猛地站起身,伸手扶住廊柱,只觉得头有些晕。她本能地觉得,方才丹阳长公主所说的那句话似乎昭示着什么秘密。
萧凛所服用的七琼膏是极其危险之物,若是里面的成分有误,便会让服药者深受中毒之害。而丹阳长公主那意味深长的语气,那样自得地说王府的药绝对没有问题,难道言外之意是宫中的药有问题?
她头脑嗡嗡作响,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而心中却止不住回想起前世种种。励阳王府,萧磐......前世萧凛的死,究竟是不是人为,究竟与萧磐有没有关系?又或者说,他知不知道其中的隐情?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烟雨道。
容棠勉强定了定神,心想不能惊动丹阳长公主和顾琼珠,便寻了条小路,赶在她二人之前快步回到了昭阳殿。
她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却明显有些心神不宁。这副神色落在上首的萧凛眼中,引得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片刻后,丹阳长公主独自回到了殿内,面色如常地坐下。容棠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抬头看向萧凛,却见他正饮着杯盏中的酒,神色随意,并未察觉到自己那充满忧色的眼神。
容棠平复了一下呼吸,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待寿宴结束,众人一起恭送太后离开。容棠正欲随萧凛离开,却见他抬了抬手道:“来人,先送贵妃回宫。”
她一怔:“陛下不回去吗?”
萧凛道:“朕还有些要紧的事情要与励阳王商议。”
容棠迟疑着站在原地。她原本想问一问他关于那七琼膏的事情,可没想到萧凛却又有政事要处理。思来想去,她忍不住道:“臣妾也有事情想同陛下说,陛下忙完后,可以来长乐宫吗?”
萧凛看着她蹙眉沉思的模样,微微点头:“好。”
容棠放下心来,这才行礼告退。待她离开,萧凛收回目光,淡声吩咐:“传励阳王见驾。”
“是。”
容棠在寝殿内坐立不安,只盼着萧凛能早些到来。
烛火被她走动时衣摆扬起的风拂过,剧烈晃动着,容棠觉得自己的心便也如这摇曳的光亮一般飘忽不定。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殿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宫人们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容棠霍然站起身,急匆匆迎了出去,险些与迈步进来的萧凛撞个满怀。
他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凉意,手指触碰到她的面颊,如泠泠玉石。
“怎么了?这样慌
慌张张的?”萧凛的眉头舒展开来,问道。
容棠抓住了他的手臂,微抬头看着他,口唇动了动,好似一时间没有想好该如何措辞。
“你说有事情要同朕说,是什么事?”萧凛问道。
“陛下,”容棠深吸一口气,“陛下先前说,自上回病后一直觉得身子不适,便命御医备了滋补之药。”
“臣妾想问陛下,是不是服用过一种名叫七琼膏的补药?”
萧凛眉心猝然一跳,眸中掠过惊异,但很快被他掩饰住。他语气如常,道:“你怎么知道此药的?是,朕确实一直在服用此药。”
“这药......是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吗?是否适合陛下的身体?”容棠急切问道。
萧凛道:“父皇在时便曾服用过此药,确实能够养生补气。朕幼时体弱,便也服用此药来强身健体。御医也详细研究过方子,对朕并无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