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天遥不可及by陈年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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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知遥的动作?微微停顿,手中的炸鸡没再继续咬下去,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周越,心底却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周越察觉到?她的沉默,轻轻笑了笑,似乎有些调皮地补充道:“你以后?可?别?跟我说什么,你这个?那个?我接受不?了哦。”
说完,他突然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声音温柔而带着几分顽皮,“这就盖章了,不?能反悔了。”
夏知遥终于搬进了周越家,她将自己的衣服和其他东西一样一样整理放进次卧,仿佛是在无声地强调着“只是暂住”,那份不?想过多交织与亲密的情感在她的动作?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越站在门口,靠着门框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眼底带着一丝不?耐,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他早已?看惯了她的冷静和理智,但今天,这样的距离让他内心的某个?角落开始泛起不?安。尽管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过渡,知道夏知遥需要时间来?适应,但这段感情总归是需要拿到?台面上来?的,一直这样好像地下情,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们曾商量过,如果周越的母亲过来?,他会?解释说夏知遥只是暂时借住,但这种?隐瞒终究是挡不?住的。
他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靠在门框上,语气渐渐沉了下来?,“你不?能一直这样,知遥。”他说得很?慢,像是权衡每个?字的分量,“迟早要跟他们说清楚,我们是在谈恋爱。”
夏知遥的动作?顿了一下,只是轻声说道:“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这样回避着某些话?题是她唯一能够控制的方式,仿佛这种?“暂住”的安排能够为她带来?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至少不?必面对那份突然间的亲密和未知的挑战。
周越站在那里,盯着她背影,他知道她的心防,也明白她的顾虑,但此刻,他实在无法再压抑那种?想要坦诚相?待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知遥,我真的很?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女朋友……”
夏知遥手里的衣架再次停了下来?,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低声回应:“现在说,只会?更麻烦。”
周越看着她的背影,走近了一步,语气依旧压低,却带着一丝执着,“难道你要一直把我藏起来?吗?”
她终于转过头来?,眼中有些愣神,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目光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衡量这话?语的分量。
周越的眼神深深地锁住她,站得近了,他能感受到?她那一瞬间的心跳,那种?微妙的紧张与无措,他也很?清楚,她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心底某些东西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
而他,也只是想尽力让她明白,面对彼此的感情,藏不?住的。
夏知遥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等到?合适的时候。”
她没有再说更多的话?,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仿佛是在对自己下定决心,也是在给两人未来?的一些空间。
周越静默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等你。”
夏知遥正举着两片小小的色卡, 与设计师陷入一场甜蜜的烦恼。
不远处,周越的身影被一道斜射的光束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微微低着头,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专注的侧脸, 正与工头核对着清单上的数字。
尽管他没看?她,夏知遥却能感觉到, 自?己的每一寸情绪,似乎都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
“客厅的墙, 我想换成珍珠白,”她合上手中的设计图纸,目光却在那片温柔的蔷薇色上流连忘返, 下意识地朝周越的方向偏了偏头,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但?是……蔷薇色也很好看?。怎么办?”
仿佛等待已久, 那边的男人立刻就有了动静,周越收起手机,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他的目光没有先看?色卡,而是在她苦恼的眉眼间停留了一瞬,才垂眸落在她手上。
“珍珠白刷客厅, 蔷薇色留给卧室。”
夏知遥歪着头看?他:“哦?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周大设计师?”
周越的视线从色卡上缓缓抬起, 他淡淡开口:“客厅是门?面, 要敞亮、干净。”
话音微顿, 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倏然变了味道,他的嗓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带上了一丝蛊惑的微哑:“卧室嘛……总归要旖旎一点。”
轻轻拂过她的耳廓, 瞬间点燃了一片滚烫,夏知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漏了一拍,她强行压下窜上脸颊的热意,扭过头,用一道伪装出来的、不以为意的轻哼掩饰着自?己的心慌意乱:“说得……好像是你要睡一样。”
“呵。”周越向前又?欺近了半步,他慢条斯理地反问,每一个字都像在她的心尖上撩拨:“不给我睡,给谁睡?”
他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喷在她的颈侧,嗓音压得更?低,尾音却恶劣地轻轻勾起,“嗯?你还想……让谁睡?”这连环的追问,霸道又?无赖。
夏知遥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带着点挑逗的意味:“就、给、你、睡!”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周越的眼神骤然转暗,随即,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深邃而纵容。
他没再追问,只是抬手,用指腹若有似无地蹭过她发烫的耳垂,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身走?向工头,还带着一抹没有来得及收住的、属于胜利者的笑意。
到了选家具的环节,夏知遥临时被公司叫走?电话会议,只能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讲话。
周越就一个人蹲在样品旁,跟售货小姐认真讨论材质,甚至连床垫软硬都亲自?试了一遍,等她挂掉电话过来,就看?见周越正压着床垫。
售货小姐见她走?来,笑盈盈地开口:“其实两位可以一起躺上去试试哦,一般情况下,男性和女?性的体重不一样,长时间睡的话,床垫会受力不均,一个人试可能感觉不出来。一起躺上去更?接近真实体验。”
夏知遥一愣,耳尖微微发热,还没来得及拒绝,售货小姐又?笑着补了一句:“看?样子你们是新?婚夫妇吧?买新?房子正好添置家具,这张床垫就很适合小两口。”
夏知遥心口一紧,刚要开口解释,周越却神色不改,点了点头,嗓音低沉:“嗯,是啊。她这好不容易才答应跟我住一起,我们俩睡眠都不太好,就想挑个舒服点的。”
夏知遥愣住,脸上烧得更?厉害,下意识想否认,可周越已经偏过头来,眼神里?带着似笑非笑的挑衅,像是在等她接招。
“要不……就试试吧。”售货小姐笑意温和,完全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流。
夏知遥哑口无言。明明他们早就在一起,甚至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过无数次,可在这种光天化?日?、旁边还有人看?着的情况下,她还是莫名?生出一种被“公开关系”的慌乱。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别?扭地在另一边躺下去。床垫微微陷下去的一瞬,她立刻感觉到身侧周越的重量,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口一紧。
她忽然觉得好笑,同?一张床他们不知共享过多少次,可在这里?,她竟然紧张得像个初次谈恋爱的姑娘,心跳乱得没理由。
周越倒是自?在,仰躺着,偏过头看?她:“感觉怎么样?”
夏知遥顿时觉得更?窘,几乎立刻坐起来,推着周越:“行了,决定就这张吧,下单!”
周越慢条斯理地起身,低笑了一声,没再多说,唇角却还残留着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大包小包堆在客厅,夏知遥换了鞋,长长舒了口气:“先不管这些了,饿死了。”
周越把袋子放下,解开袖口,走?到厨房门?口看?了看?:“我来做牛排吧。”
夏知遥瞥了他一眼,笑了笑:“行,那我熬个汤,再拌个沙拉。”
不一会儿,厨房里热气与香味交织,夏知遥熟虾剥壳,切成小块,拌进牛油果泥里?,又?加上西红柿丁和少许柠檬汁,颜色鲜亮,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开。
夏知遥尝了尝奶油蘑菇汤的味道,顺手把碗递到周越面前:“味道如何?”
周越一手翻着牛排,一手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点点头:“刚好。”说着,他侧过眼去看?她,唇角微微一勾:“你做的,就是好吃。”
铁锅里?油花噼啪作响,他又?随口解释:“牛排不能老翻,要等一面锁住汁水,再轻轻翻到另一边。火候太大容易老,太小又?没香气。”
夏知遥在旁边切菜,刀口和砧板碰撞的声音清脆。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她忍不住笑出声:“你什么时候成了牛排专家?”
周越没抬头,语气淡淡:“煎牛排能有什么技术含量?算好时间,控制火候,最后自?然能做出不错的味道。”
说完,他用夹子轻轻按了按牛排,确认受热均匀,又?慢悠悠补充:“盐要最后撒,锁住肉汁,口感才嫩。”
夏知遥随口接话:“你知道吗,你煎牛排的时候,都像在做数据分析。”话是调侃,心口却微微一动。
他讲得一本?正经,像是在对待什么大事,可在她听来,那份认真里?带着一种细碎的温柔,像是他早已习惯把照顾她当成理所当然。
锅里?肉香越来越浓,蒸汽里?带着油脂的气息。夏知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低声感叹:“闻起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周越这才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轻轻一勾:“一会儿你尝了再说。”
等饭菜都端上桌,两份牛排切开,肉汁渗出,香气扑鼻,夏知遥尝了一口,不得不挑眉点头:“确实好吃。”
周越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只要你觉得好,就算只会这一道也值了。”
夏知遥忽然“啊”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周越愣了一下:“怎么了?”
夏知遥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没有红酒怎么行?吃牛排不配红酒,那还叫什么仪式感。”
周越低笑了一声,解开围裙:“行,我去拿。”说完,他转身去了酒柜,很快抱出一瓶珍藏的红酒,顺手把开瓶器也拿来。
酒液缓缓倒入高脚杯,深红色在灯光下闪着微光,两人对坐,牛排和沙拉摆在桌上,牛油果的清爽衬着肉香的浓郁,红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才像样。”夏知遥抿了一口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周越一手切牛排,一手举杯,动作优雅得不像在家里?,倒像在什么高级餐厅。
他淡声道:“你要是以后都这么讲究,我得先囤几箱酒放着。”
夏知遥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那我可要喝好酒。”
周越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他凝视着杯中残留的酒液。
“二?十年前,咱俩估计谁也想不到,生活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掘出来的,带着岁月沉淀后特有的沙哑质感。
夏知遥恍惚间想起儿时的夏夜,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半晌,她才扬起唇角,那笑容里?交织着苦涩与甘甜,如同?口中这杯红酒的余味,“是啊,谁能想到呢?”
灯光穿过酒液,恰似两人眼底此刻的光影变幻,那笑意里?有释然的轻松,也有积压多年、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像是沉在湖底的往事,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搅动,重新?浮上心头。
夏知遥更?深地垂下头:“二?十年前,我只想着要走?得远一点,越远越好。总觉得只有离开那个家,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
周越看?着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温和渐渐变得深邃,固执而专注。
“可是二?十年前的我,每天都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后。”他的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温柔,每一个字都饱含着珍藏多年的情感,“你带我踢球,带我练字,陪我在咱们那个院子里?疯跑,那时候我就隐隐约约地知道,你对我来说绝不仅仅是那个住在隔壁的漂亮姐姐。”
他停顿片刻,语气却认真得让人心口瞬间收紧:“你是我这辈子最想追上的那个人,是我一直想要和她并肩走?下去,一起看?遍世间风景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夏知遥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明明他们早已在一起这么久,明明这样的话他也说过无数遍,可当他用这种正经、一字一句的方式重新?说出来时,她的心还是像被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攫住,泛起说不清是酸涩还是甜蜜的复杂情绪,那种感觉从心脏一直蔓延到指尖,让她几乎要握不稳手中的酒杯。
她慢慢抬起眼,透过朦胧的水雾望向他:“你这个人啊,总爱说这种话。”
周越轻轻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覆盖在她纤细的手背上:“因为我怕你忘记,忘记对我来说,从十二?岁那年夏天开始,你就是我心里?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二?十年如一日?,从未改变。”
夏知遥在那一瞬间完全怔住了,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像是星光,像是泪光,更?像是被这份炽热情感点燃的光芒。
她努力眨了眨眼,想要压下那股涌上来的热潮,终究没能忍住,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有感动,有无奈,更?有一种被深爱着的幸福:“你个大傻子,二?十年都没忘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现?在就忘了呢?”
饭吃到最后,桌上的红酒瓶已经空了。夏知遥放下刀叉,起身收拾碗盘:“我来洗吧。”
周越没坐住,跟着进了厨房,把袖子一卷:“一起。”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碗盘在水里?叮叮当当,夏知遥洗一个递过去,他在旁边冲干净,默契得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分工。
他们并肩站着,肩膀时不时会轻轻碰到,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下,也足够让人心跳失了拍子。
夏知遥把最后一个碗递过去,正要开口说“好了”,手腕却被周越扣住。
她一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掺着酒意,却并不迷离,反而格外炽热,深得几乎要把她吞没,下一秒,他低头,唇压下来,带着淡淡的红酒味。
夏知遥呼吸一滞,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可在这种不经意的时刻,她仍旧会心慌,仍旧会觉得像初次被吻那样陌生又?悸动。
片刻的僵持后,她还是回应了这个吻,湿漉漉的手抬起,轻轻贴上他的脸,水滴顺着她的掌心滑落,带着凉意,却在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被他的热度吞没。
周越愣了一瞬,随后呼吸更?深,像是终于等到了她的回应,吻意加深,唇齿间残留着红酒的气息,交织成一种古怪却真实的亲密。
夏知遥心跳得厉害,仰起脸,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慌意,嗓音微微发颤:“……在厨房里?干什么,周越。”
周越额头抵着她,呼吸炽热,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们没在厨房里?做过吧?”他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挑得暧昧,酒意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将这小小的空间挤得发烫。
夏知遥怔了怔,他已经俯身再次吻上来,比刚才更?急切,带着酒意后的直白与笃定,背后水声哗啦啦地流着,她被他逼在水槽与怀抱之间,退无可退。
夏知遥被他吻得呼吸散乱,终于忍不住抬手抵住他的胸口,声音急急:“……厨房不合适。”
周越没停,额头轻轻抵着她,气息滚烫:“哪儿合适?嗯?”
她瞪了他一眼,耳尖却红透,嗓音发颤:“周越,你别?闹……”
可他反而笑了一声,手臂一收,将她轻轻抱起,放到台面上。瓷砖冰凉,她却被他的温度烫得浑身发麻。
夏知遥咬着唇,心口乱成一团,指尖下意识揪住了他衬衫的布料。她明明想要拒绝,可下一秒,还是闭上眼,迎上了他炽热的吻。
水声依旧流着,滴落的节奏混在心跳里?,像是在为他们的失控伴奏。
夏知遥躺在床上,还带着一丝困意,伸手去关台灯。周越侧身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嗓音压得很低:“知遥。”
她“嗯”了一声,迷迷糊糊转过头。
周越盯着天花板,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我可能,下个月初,就得彻底回总公司了。”
夏知遥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一瞬,随即轻轻笑了下,语气平淡:“挺好的啊,省得你总是两边跑,折腾自?己。”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不在意,可周越却听得心口更?沉,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回去。”
夏知遥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低声补了一句:“回去了……就不能每天跟你一起工作了。”
夏知遥的肩膀被他的额头抵着,感受到那份压抑的倦意和不舍,心口忽然一酸,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嗓音带着点笑意:“你这是在撒娇么?工作在哪儿都一样的。”
她顿了顿,低下头在他发顶轻轻蹭了一下,语气温柔又?笃定:“反正我们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张床上,不是吗?”
周越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闷声应了句:“嗯。” 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是害怕她会在这一刻从自?己怀里?溜走?。
周越在天行的最后?一天, 恰好是个寻常的周五。
作为?投资总监,他的桌面上只剩下几份最终核对的材料,项目交接早已按流程推进, 时间表、数据表、风险评估一一对应, 仿佛在处理?一场例行的投后?复盘,而不是离开前的收尾。
偶尔有人推门进来, 带着惯常的笑意,说一句“以后?常联系”, 顺手留下小礼盒或卡片。他抬眼回应,声音沉稳克制,像会议中简短的确认答复, 不带情绪,却足够得体?。
他合上文件夹,将签字笔整齐扣在桌面边缘, 目光转向窗外,盛夏的阳光正烈,楼下绿树枝叶在热风中闪烁发亮。
那片明媚而鲜活的世界, 隔着这层透明却坚硬的玻璃,显得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像那只麻雀一样, 即将从这根熟悉的枝条上飞离。
算起来, 他在天行的日子还不到一年, 短短几百天, 却像走过了一整个轮回:从初来乍到时的疏离,到逐渐适应的日常,再到如今的告别。
时间快得近乎残忍, 让他几乎分不清,那些争执与笑声,到底是沉重的现实,还是一场未散尽的梦。
他低头继续收拾文件,手指将纸张一份份码整,边角对齐,动作沉稳而有序,像他无数次做过的项目归档,可在那份冷静的背后?,心绪却翻涌得厉害。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周越抬头,目光落在门口的夏知遥身上。
她比之前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瘦削,眉目依旧如画,神采却添了几分健康与饱满,多出来的一点圆润,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些。
“收拾得怎么样了?”夏知遥踱步进来,周越才注意到她今天居然穿了一身的西装套裙,。印象里,除了正式的宴会场合,她几乎很少穿裙子。
周越把手里那叠文件合上,顺手放进纸箱里,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夏知遥走进来,视线在那张几乎清空的办公桌上停了一瞬,夏知遥走到桌边,,随手抽了张纸巾替他拂去?桌面上的灰尘。
“挺快的嘛。”她抬眼瞥了他一眼,笑意若有若无,“我还以为?你得磨蹭一整天。”
周越看着她,唇角轻轻一弯:“要是磨蹭一整天,你是不是就能?多陪我一会儿??”
夏知遥抬眼,轻哼了一声:“你倒会找借口。”
她随手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两?秒,唇角微微一挑,“不过,说真的,会不会觉得有点舍不得?”
周越侧过脸看她,眼神沉静。片刻后?,他低声道:“公司倒还好,主要是,舍不得你。”
夏知遥说:“说得好像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一样。”
其实周越的东西并不多,两?个纸箱就都装完了,周越偶尔抬头,目光掠过她的侧影。
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她的肩头,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晕。那一瞬,她整个人像被镀上了柔和?的轮廓,安静而专注。
他盯着看了几秒,心口涌上一阵酸意,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却因这场离开显得格外疏远,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间办公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晚上下班,郑晓天带着一车人,说要给周越践行,一路上他故意卖关子,嘴角挂着坏笑,怎么问都只摇头:“别急,马上就知道了。”
车里热闹一片,大家起哄、追问,他却只是笑而不答,吊足了胃口。
直到车缓缓停下,熟悉的招牌在灯光下亮起,几个人才恍然大悟,竟然还是那家泰式融合餐厅,正是周越刚来天行的第一天,他们接风的地方。
“你真是省事。”夏知遥下车,看着那扇再熟悉不过的门面,忍不住吐槽。语气?轻描淡写,却藏着几分无奈。
郑晓天慢悠悠关上车门,满脸得意:“你懂什么,这叫有始有终。人第一次来咱们请这儿?,现在走了,还得送回这儿?,才算圆满。”
周越站在一旁,望着那扇亮着暖光的门,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像是时间倒回,一切又回到刚刚开始的地方。
菜单上已经换了不少新菜式,餐厅也做了翻新,灯光更?柔和?,墙壁换了浅色木饰面,空气?里混着柠檬草和?椰奶的味道。
“你们看看,这叫推陈出新。”郑晓天招手让服务员上酒,带着几分炫耀意味,“连菜都换过了,不一样的体?验。”
一道道新菜接连端上来:香茅柚子沙拉清爽开胃,青柠罗勒烤扇贝摆盘精致,冬阴功小龙虾一上桌,引得众人纷纷举杯,随后是椰香芒果鸭胸和辣酱炒河粉卷,甜与辣、醇与烈在味蕾上交织,恰如这顿晚宴的氛围。
席间笑声此起彼伏,热闹得仿佛什么都不会改变。可周越举杯的手指却收紧了几分,心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明知道这是离别的时刻,却偏偏生出一丝悖逆的期待,期待下一段未知的征程,期待新的挑战与磨砺。
可当视线落在这间熟悉的餐厅,落在一张张陪伴过他的面孔上,那份期待又被不舍淹没。
毕竟,这是他回国后第一次真正肩负重任的地方,他记得自己初来乍到时的谨慎,记得每一次在会议桌上证明自我的心跳声,这里留下过他的焦虑与倔强,也见证过他一点点站稳脚跟的过程。
而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收获了两?个再也无法替代的存在,郑晓天,那副吊儿?郎当?的外壳下藏着的可靠与真心,还有夏知遥,他用了全部?力气?才再次追回,却始终舍不得放开的女?人。
夏知遥举着杯子,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比谁都冷静,她一向如此,在任何场合都能?保持得体?与分寸,笑声在耳边炸开,她却听不真切。
她想说点什么,却知道不该此刻开口,她怕自己忍不住把心底的波澜泄露出来,直到有同?事开玩笑,说下次再见不知要什么时候了,周越笑着举杯回应,她却在那一刻微微垂下眼。
对她而言,这不仅是同?事的送别,更?是某种命运的轮转,他要去?的地方会比这里更?广阔,而她却不确定,自己还能?否在那个更?辽阔的舞台上陪他并肩。
周越抿了一口酒,心底的思绪愈发混乱。对这家公司,他有割舍不下的记忆,对郑晓天,他有真心的感?激,可唯独对夏知遥,那份情感?沉重到无法安放。
他仍清楚记得,在那个最焦灼的雪夜里,他是如何几近绝望地把她追回来的。那场重逢仿佛给了他一丝救赎,如今却要在这离别的酒局中再次被命运试探。
“周总,你可是今晚的主角,怎么一直走神啊?”有人半带玩笑地打趣。
席间气?氛正浓,推杯换盏,话题在最新的项目和?闲谈笑闹之间来回切换,喧闹声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却在他耳中渐渐远去?,他只是机械地举杯、应和?,眼神却一次次不经意落在身侧的夏知遥身上。
她看似从容,唇边始终挂着浅笑,仿佛与他毫不相干。
可就在笑声与酒杯碰撞的间隙,她忽然侧过身,靠近他,呼吸里带着微醺的气?息,几乎贴到他耳边,声音轻得像怕被别人听见:“吃完饭,跟我走。”
他侧过脸,压低声音,语气?听似平淡,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不回家,又要干嘛去??”
夏知遥眼神依旧落在前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有直接看他,嗓音带着酒意的微醺,却有一种致命的诱惑:“待会你就知道了。”
周越盯着她的侧脸,心口的燥热一点点往上翻,指尖几乎要捏碎杯沿。偏偏这一幕全落在郑晓天眼里,他立刻挑眉坏笑:“哎哟,你俩又偷摸说什么呢?”
他这一嗓子,像是在油锅里丢了一勺水,瞬间炸开了。周围人纷纷抬头,眼神齐刷刷往他们这边扫来,带着醉意的起哄声接二连三。
郑晓天见势,干脆放开嗓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算了,反正周越也要走了,这事儿?你俩还用得着藏着掖着吗?”
“哎哟,那今晚是不是得喝交杯酒啊?”有人吹起口哨,声音尖利,带着几分酒局特有的调侃。
“对对对,来来来,周总和?夏总干一个!”
夏知遥被众人哄笑声推到风口浪尖,她却依旧不慌不忙,仿佛早已习惯这种场面,举起杯子,清清脆脆地碰了碰周越的杯沿:“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就喝一杯吧。”
周越和?她对视的那一瞬,也随着她笑了起来,灯光映在她的眼里,波澜不惊,却分明藏着某种只有他能?看懂的暗示,两?人仰头同?时饮尽,杯底朝天。
郑晓天笑得更?夸张,直接伸手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好嘞!这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