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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和怨夫破镜重圆了by糖罐本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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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承言怒目切齿,“天师大人好大的威风,何时都能替公主做主了?”
喻长风淡然处之,“何时?自然是公主累至昏昏欲睡时。”
恕己陪着祁冉冉等在房中,隔着一扇半阖的小窗闷头听热闹,后者抱着许久不见的小狸花尤自猛吸,少顷,一脸困惑地询问前者道:
“恕己,你抖什么呢?喻长风是在外头向褚承言示威施压,又不是站在你面前冲你发脾气。”
恕己抻着被小狸花抓出流苏的衣袖抹抹额角,“公主,我方才在我们公子喉头掐的那一下是不是太大力了?公子回来不会扒了我的皮吧?”
祁冉冉顿时哑然失笑,待瞧清楚他袖摆上那一圈稀稀烂烂的爪工穗子之后,汹涌的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
“不会的。”
她一边温声安慰着恕己,一边不轻不重地弹了一把小狸花湿漉漉的鼻头,
“娘亲的小乖乖,不可以这么欺负哥哥的呀。”
小狸花在面对恕己时惯喜欢扬爪哈气,到了祁冉冉怀中却乖得要命,此刻被弹了鼻头也不跑开,反而夹起嗓子‘喵’了一声,叫得奶声奶气的,着实惹人疼爱。
祁冉冉遂又立刻变脸,‘哎哟哎哟’着吸了它两口,末了抬头望向恕己,很是体贴道:
“回京之后带你去做几身新衣裳,将奉一也叫上,一并走我的账。”
恕己被祁冉冉又是‘娘亲’又是‘哥哥’的称谓搞得思绪芜杂,恍惚觉得他们这辈分貌似有点乱了,但这点子乱却完全不影响他此刻蓬勃生起的感奋之情。
“呜呜公主,你对我真好!我……”
正说着,耳边‘吱呀’一道推门声,喻长风提步进来,不冷不热地扫了恕己一眼,“东西呢?”
恕己在喻长风推门而入的瞬间便已飞速恢复成了正襟危站的端肃姿态,此刻听见他发问,又忙不迭自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恭敬递上,
“回公子的话,上京城中最近半年与褚承言有过交易的粮铺名号都在这里。”
喻长风伸手接过,粗粗涉览一遍后提笔圈出几家店名,
“这些,让奉一优先去查,必要时可将店铺掌柜接至外门客舍,防止对方杀人灭口。”
恕己颔首应下,一旁的祈冉冉放下小狸花,也顶着满眼的好奇凑过来瞧。
她攀住喻长风的左侧肩膀,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一股脑儿压到他小臂上,探头抻颈的同时蹙眉凝眸,然整个人却在看清信笺内容时蓦地僵直凝滞——
泛黄信纸上有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贩粮商铺,兴隆米行。
而数月之前,那批她费力采买、本打算供给予玄羽军、但却在交货前一日被天师府仗势抢走的百石粮米,正是购置于这家兴隆米行。
兴隆米行没有按期将米交给她。
褚承言紧随其后由此介入,以‘提供糙米’为交换代价,要求她与喻长风改册和离。
米行的掌柜与褚承言早有来往。
而前世之时,她也的确如这诡计最初预设那般,就此与喻长风彻底分道扬镳。
祈冉冉眨眨眼睛,真相来得措不及防,以致于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地红了眼眶。

“怎么了?”
他探臂过去,温温柔柔地将祈冉冉捞进怀中,也不管恕己离没离开, 径自抱起人就往里间的贵妃榻走。
“怎么突然委屈了?不舒服?”
红木门板开了又阖, 祈冉冉遥遥望一眼恕己端着猫匆忙奔逃的背影,抬手搂住喻长风的脖颈,埋头进他颈窝, 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
“没有。”
她歪歪脑袋,像个食人精魄的鬼魅一般, 略有些病态地去嗅喻长风身上如山巅净雪的冷冽气息,嗅着嗅着尤觉不够, 索性便张口去咬, 啃咬之余仍不满足, 干脆手脚并用地扒住他腰背, 以一种极为缠.人的姿势囫囵挂到了他肩膀上。
“喻长风,要不就今晚吧。”
喻长风对她破天荒的主动‘邀约’视而不见, 大手顺着祁冉冉凸起的脊骨慢缓轻抚,
“到底怎么了?说话,不说话按你麻筋了。”
“还能怎么?”
祈冉冉瓮声瓮气,因着口鼻尚还埋在天师大人的脖颈间,声音含混不清, 带着股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黏糊劲儿,
“我馋你了不行吗?”
……她偶尔说起话来是真不顾人死活, 坦直蛮横又荤素不忌,偏偏喻长风还极吃她这套,换做平时被她如此一勾, 两人早就倒在榻上没羞没臊地啃作一团了。
但她当下的状态又实在有点不正常,于是他也只得按捺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荒唐回忆,轻怜重惜地将人抱到腿上,用无声的触碰安抚代替那些因为生疏而讲不出来的甜言蜜语。
“祁冉冉。”
听见她仍在不依不饶提及‘今晚’,手也不老实地欲要解他腰带,喻长风无奈垂眸,收着力气在她眉心处戳了一下,
“不是说不喜欢在外面?等回了京。”
祁冉冉被他单手牢牢攥住一双腕子,挣了两下没挣开,遂便蔫蔫耷拉了眉眼,神情明显不高兴,
“回京我就入宫了呀,我那好母后此番被我摆了一道,保不齐早就在岁星殿内摩拳擦掌,预备好了带着锁的大金笼,只要我走进去,今后便再出不来了。”
她嘟嘟囔囔的,话中惶惧浮夸造作,所述之言却并非为虚。毕竟如今的公主殿下身上多承了一道‘下降祈福’的重担美名,但凡归京,无论如何都要先回宫复命。
喻长风偏头吻她唇角,“我已经安排了恕己与你一同进宫,届时我也会去接你。”
他顿了一顿,“放心,只要我想,无人拦得住我。”
天师大人倒是难得如此狂妄倨傲地举言宣明,然与此同时,他落在她唇边的亲吻却如蝴蝶振翅般又轻又软。
祁冉冉的心头莫名被他这不经意间表现出的反差狠狠戳中了,她又笑起来,周身气力散漫卸尽,终于懒洋洋呼出一口长气。
“那我们说好了。”
“等回京。”
又过一日,车队入京,郑皇后特地遣人来迎,祈冉冉推开车窗,发现接她的人正是之前试图于鹤鸣山脚下将她抓回宫中的宗正卿。
宗正卿郑大人显然也记得数月前的那一遭,此刻冷不防与祈冉冉撞上视线,当即便佯装若无其事地偏移开了目光。
祈冉冉却不愿就此放过他,向来明着坏的公主殿下叩叩窗框,在郑寺卿不得不抬头与她对视时又示意把式将马车往前挪了挪,
“哟,郑大人,好久不见。今日是郑大人送我回宫?大人近来勤加锻炼了吗?我手腕上的红痣可还没消呢,保不齐一会儿过了丹凤门又要发疯,大人可得灵活躲着些。”
郑寺卿忙不迭赔出个笑脸,
“什么发疯不发疯的,公主惯爱言笑。”
他边说边恭恭敬敬向前走了一步,见着车窗阖起,便颇有眼色地抬起手臂,打算亲自扶祈冉冉下车,
“入宫的轿辇已然备好,臣恭请韶阳公……”
靛蓝的车帘子蓦地被风吹了开,下一刻,灿烂日光迎头洒落,纤悉无遗地照亮了车内种种。
那不管何种场合都始终居于上首的天师大人单膝跪地,一手执着珍珠鞋,一手捧着纹锦袜,冷戾眉目平和认真,意图亦一见了然,明显就是个欲要为祈冉冉穿鞋着袜的亲近架势。
祈冉冉则提裙踩在他膝头上,色泽艳丽的柔软裙摆如花一般堆叠簇拥着一小截粉津津的细致足踝。她的意图同样一见了然,明显就是个不愿让天师大人轻易为她穿好鞋袜的作怪姿态。
果然,扣在踝骨上两寸的冷白二指堪堪用力,被圈握着的纤巧脚掌便立刻游鱼一般后撤躲开,圆润趾肚似鱼尾摆荡,不仅玲珑活泛,还尤要故意戏弄人似的在温热手心里踢上一踢,惹得被戏弄的那位无奈抬头,频频反复三四次,硬生生将个积冰堆雪的寒霜苔原催成了冰消雪释的煦和春光。
“祈冉冉。”
惯来清冷的声音甚至都变缓了,浑然带着股甘之如饴的腻歪劲,
“再皮收拾你了。”
祈冉冉丝毫不以为意,眉眼弯弯笑得无辜,反手撑住身子朝后一靠,得寸进尺地蹬上了喻长风的肩头。
喻长风顺势握住她脚踝,指腹顺着雪色小腿一路.上.移,没.入裙摆后动作两下,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旋即便见公主殿下眉心忽蹙,含着满眼淋漓水色闷闷一哼,面上神情半嗔半怒,一瞬间娇到不行。
‘啪嗒’一声。
车帘很快重新落下,连带着将内里嬉笑一并锁回其中,郑寺卿被这稀奇场景惊得骇然瞠目,少顷,像是见鬼似的,倏然往后退了一步。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祈冉冉当初于鹤鸣山脚下约摸是真同他说了句实话——
传言只能听乐子,人家夫妻两个是真感情好。
又过片刻,车内闹声消歇,公主殿下终于换好了鞋,慢条斯理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已经进入十一月,城门两侧默然伫立着的繁茂冬青悄悄结出了殷红果实,冬青四季常绿,然此时此刻,那本该鳌头独占的招眼翠绿却隐隐有了要被潋滟红果夺走风头的颓败趋势。
祈冉冉伸手掐下一颗果子,而后便在众人各怀鬼胎的窥望视线里慢慢松开了喻长风的手,她没有迟疑,更没有回头,就这么一步一步,独自登上了高高的轿辇。
“走吧郑大人,回宫。”
少了公主殿下的车队继续前行,不消一个时辰便顺利抵达了天师府。
回房修整,沐浴,换衣,喻长风将祈冉冉送他的金簪子端端正正插入发间,听着奉一立于桌案前,将近几个月来天师府内外需要他知晓的事务一一汇报。
奉一不若恕己那般废话多,不论谈吐亦或办事都很有几分喻长风身上的精炼之态,只是今日的他却明显有些异常,汇报期间频频语噎,末了更是搔首踟蹰,浑然一副忐忑不定的游移样。
喻长风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一只青玉茶盏拨到中央,“有事就说。”
奉一吞吞吐吐,“公子,誉景峰的弟子今早,今早送信来了。”
鹤鸣山叠嶂层峦,主峰为天师府坐落之所,距离主峰不过数里的誉景峰便是喻氏宗老的修身之地。
“信上说,说宗老今日日落时分就,就会过来。”
日落时分便是酉时,返京的车队未时下四刻入天师府,如今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知道了。”
喻长风提壶注水的动作丝毫未停,似乎并不将这消息放在心上。
奉一有些担忧地扯了扯袖子,“公子,您与韶阳公主的风闻近来愈传愈烈,宗老今日八成也是为着这事来的,您要不要先……”
“无妨。”
茶水终于蓄满,喻长风放下瓷壶,转而执起小盏轻饮一口。
“总要见一面的。”
——只要他决意与祈冉冉鸾凤和鸣,那他与那人,便总要见上一面。
酉时二刻,深灰顶棚的马车阒然停在山门殿前,偌大天师府如鱼笼罩顶般陡然陷入凝滞死寂,便连太阳都早早藏进山坳,徒留一片灰蒙蒙的黯淡混茫。
夜比以往来得更快,凉飕飕的穿堂风肆意呼啸着刮过回廊,立候两侧的天师府弟子个个躬身垂首,无一人敢纵意抬眼,最前方的奉一手持灯盏,额前细汗密布,临深履薄地恭顺引路。
幽长廊道里静得可怕,光线也暗,即便燃起密集烛火也依旧暗得异乎寻常。
奉一就在这片足以令人压抑至疯魔的空寂杳然里推开眼前房门,旋即转身退避,面向后方长者,声线自然平稳,五指却似霜灾凝冻僵硬冰凉,
“公子正在里面等您。”
老者颔首,宽大广袖沉静一拂,提步迈过门槛。
‘吱呀’一声。
厚重门板于夜色之中缓缓闭合,屋内,昏黄灯烛扑朔晃荡,囫囵照亮了来人面容。
那是一张极为漠然肃穆的脸,鼻梁高耸,唇线冷硬,侧脸轮廓清晰分明,年逾四十却无半分蔼然之态,从头到脚都透着股如有实形般能将人直接割伤的锐利威压。
他向喻长风颔首行礼,刀凿斧刻的眉眼徐徐一抬,恍惚间竟与喻长风有七分相似。
“许久未见了,天师大人。”
喻氏的宗老并非上任天师,他们是与历代‘天师大人’并驾齐驱的存在,职责更多偏重于监管督导而非执权决策。
换言之,‘宗老’是‘天师’的监察者。
当今的这位宗老名唤喻承,他也算是喻氏族亲中的传奇人物,历任的‘宗老’与‘天师’本该互不牵连,但喻承曾经却是在喻长风之前最为耀眼的天师继嗣。
他同样天赋异禀,同样容姿卓绝,同样肩负着喻氏所有族人的期望登上了‘天师继嗣’的尊荣之位。
只是后来,他却于继任前夕突然毫无缘由地放弃了天师身份,转而改投入惩戒堂,又在三年之后以凌厉手腕碾压一众已有的宗老承继者,自此成为了天师府中毫不逊于‘天师大人’的另一存在。
喻承看向喻长风,黑漆漆的眸子里含着及至苛刻的不近人情,话说出口也是单刀直入,
“天师大人,你忘记了身为天师合该遵从的本真准则。与韶阳公主的缔姻因果打从一开始便无需言明,可现如今,你却耽于情爱,溺于人.欲,罔顾天师府的百年基业,罔顾你居于天师之位应承的重托要责。天师大人,你可还记得天师理当如何应天受命?”
喻长风没回答,仅只沉默抬眼,隔着一张长方桌案与喻承对上视线。
喻长风有个自小便视他为洪水猛兽的身生母亲,加之天生性格不大活泼讨喜,以致于初有记忆之时,他恍惚记得,族中貌似无一人愿意养他。
——是喻承将他带大的。
他们当时的处境并不算好,即便喻承迥不犹人,声名威望犹然尚存,但他行事荒唐不经,先得天师之位,又弃天师之位,且弃掉天师尊位后还收养了他这个与‘弃儿’相差无几的古怪小孩。
起先,人人都对他们这对‘养父子’敬而远之,后来,他天赋显露,以空前未有的卓荦禀赋成为天师继嗣,众人之于他们的态势才陡然好转起来。
他那时以为自己或许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但喻承的态度较之从前却并无多大变化。甚至在他开始接受身为‘继嗣’理应接受的各种训练时,喻承立刻毫不犹豫地以一种近乎苛暴残忍的方式彻底摧毁了他堪堪得到的那一点点‘市侩温情’。
喻长风知道历任天师于承位前都要经受一番砥砺琢磨,但究寻过往,似乎没有哪一位天师继嗣需要做到他这种地步。
他也曾在濒临溃灭时质问过喻承,但喻承彼时只是意味不明地冷冷告诉他,
“长风,你身上有糜秽的血,注定要用最严酷的手段抑制拔除。”
身前的喻承见他久不做声,复又将话重复一遍,末了眉目一凝,含着隐晦的威胁沉沉开口,
“韶阳公主乃金枝玉叶,若非万不得已,断不该如过去那些小猫小狗一般,成为天师大人心性磨砺的试金石。”
喻长风因他这一句杀意四溢的恫吓骤然敛起眼眸,他站起来,迫近了些,半晌,忽地勾唇笑了。
“您说的对,她断不该成为我的试金石,也断不会成为我的试金石。”
跃动的烛火就在这一刻慢缓拉长了二人相向而立的对峙身影,他们身量相仿,影像本该不分伯仲,然因着桌案后方地势稍高,竟是莫名将喻长风的影子托出了些许倾压之势。
“我身为天师,居至尊之位。”
“必会不遗余力,护好心爱之人。”

另一边, 祁冉冉入宫之后就直接带着恕己住进了岁星殿。
她此行虽是打着‘为圣人祈福毕成’的名头回返宫闱,但禛圣帝对她这个‘离家多时’的女儿显然没多上心,仅在她初初归来那日见了她一面, 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后便又回去继续守着炼丹炉。
反倒是郑皇后, 几乎比照着一日三餐遣人探候,频度之殷勤密集,仿佛她并非为人, 而是一只挥挥翅膀就可直接飞跃宫墙的自由鸟儿。
又是一日, 恕己自外归来,才翻进窗户就听见祁冉冉倚在桌边长吁短叹。
他迎上去, “怎么了公主?”
也不知喻长风是如何做到的,恕己此番随她入宫, 非但无需做任何伪装, 喻长风甚至还给了他一枚可随意出入宫门的通行腰牌。可与此同时, 那人又明显交代了恕己旁的任务, 故而每日的换防时分,恕己便总会如现下这般偷偷潜出去一时半刻。
祁冉冉对于喻长风的所想所为向来不做干涉, 她虽好奇心重,却是极懂分寸,对于这等不适合打听的话题从不多问一句,是以闻言也仅只懒洋洋地撑起脑袋,没什么精神地蔫声蔫气道:
“恕己, 你说我拿着这枚令牌能直接闯宫吗?通上彻下都阻拦不得,人挡杀人, 佛挡杀佛,撞见谁就扇谁一巴掌的那种闯。”
天师大人不仅给了恕己腰牌,那日下马车时也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块小小的金镶玉牌。与恕己的禁卫军令牌不同, 她的这块一看便知是出自天师府,且因着其上那工艺极为奇崛繁复、能伴着光线隐隐闪现特殊暗纹的戗金‘喻’字,这方玉牌的独绝程度简直显而易见。
“能。”
恕己的回答也随之佐证了这一点,“但约摸如此闯宫之后,圣人就要怀疑天师府……”
他及时噤了声,挤眉弄眼地冲祈冉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祈冉冉顿时笑起来,心里对这玉牌的分量大致有了揆度。她从瓷碟里拣出颗黑红泛紫的嘉应子扔给恕己,
“对了,你何时去尚衣局?”
承诺给恕己的新衣衫因为‘随行入宫’被迫后延,祈冉冉略一思忖,干脆召了尚衣局的宫人来,打算用自己今年新得的织物绸料先为恕己制几身衣裳。
她对这事很是上心,为此还特意空出半日功夫与恕己一起认真择选了纹样款式,准备做得充足齐全,不想临了却出了岔子。
能入后宫各院为主子们量.体的宫人都是女官,而恕己平日里在她面前惯像个小孩,对于不熟之人却是意外地恪守男女大防,负责量.体的女官来了四五次,次次都只能量到他肩膀,但凡再往下挪移一点,这死孩子一准儿瞬间蹿得没影。
祁冉冉无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嘱咐恕己亲自去一趟尚衣局,由那里搬布匹的小太监为他量尺寸。
恕己咬一口嘉应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要去了。”
他三两下将手里的嘉应子吃完,草草在前襟上抹了抹手便要往外去,一脚都迈出殿门了却又忽然回头,面颊兀突一皱,浑似心神不宁地压低了声音,“公主,你稍后还要出去吗?”
“……嗯?”
祈冉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恕己支支吾吾,稍一踌躇,竟是打算往回走,“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总归着还有衣服穿。”
“别呀,你担心什么呢?”祈冉冉忙站起来阻止他,“既是都约好时辰了就过去呗。我不出去,就算出去也先等你回来,行不行?”
恕己不好告诉祈冉冉他在担心什么,但后头的那句提议却是明显正中其怀,遂便点了点头,第三次迈开步伐,口中不忘絮絮叨叨地殷切叮嘱,
“公主,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祈冉冉笑盈盈地冲他颔首,一路目送着恕己离开正殿,待到视线范围内再瞧不见人后方才拥了张软毯重新倚回窗边。
她阖了眼,软绸的衣袖掀到手肘上,露出的半截雪白小臂悠悠忽忽垂搭窗栏,指节微微蜷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窗沿下方的鲜艳花簇。
今日是回宫的第五日,郑皇后的所施所为一如所料,假托太医监出具了一份不知所云的请诊脉案,以‘韶阳公主身体抱恙,需得原地静养’为由,彻底杜绝了她二次住进天师府的可能性。
祈冉冉对此倒是不甚在意,现如今,俞姨母已然安全抵达了蓬莱州,俞若青又在元秋白的掩护下早早藏进了合兴府,托朱源仲递送的东西当下也尚未送达,她能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而‘等待’这事,最是不挑地方。
更何况若真掂量起利弊来,‘等在皇宫内’反倒要比‘等在天师府’益处更多,毕竟人只有在可心如意时才会麻痹大意,就如郑皇后,见天的将她笼在眼皮子底下,昨日的‘探候关怀’较之以往都少了一次。
唯一令她不满的或许只有见不到喻长风这一点。
以及,褚承言那日说的‘大礼’,究竟会是……
指腹处忽地袭上来一道陌生体温,与此同时,头顶发丝被人款款抚过,似有若无的肌肤触感阴凉湿冷,莫名让她想到吐信的毒蛇。
祈冉冉猛地睁眼,旋即‘啧’了一声。
是褚承言。
四下已经无人了,本该寸步不离从旁伺候的宫女们通通消失不见,岁星殿正殿的大门还被一闪而过的乔嬷嬷颇为贴心地自外关了起来。
祈冉冉看着那两扇严丝合缝的厚实门板,再瞧瞧现下全须全尾站在她眼前、手捧中宫腰牌的褚承言,半晌,慢条斯理地坐直了身体。
“哟,褚大人。京兆府牢狱的膳食可还吃得习惯?”
褚承言对她的刻意嘲讽置若罔闻,仅只抬眸深深凝视她,
“冉冉,许久未见了。”
祈冉冉没接他的话,她向来知道自己殿内的宫人不靠谱,俞瑶虽是‘先皇后’,实际在这宫闱之中生活的时日却少之又少,故而褚承言今日能凭一方腰牌如入无人之境般堂而皇之地走进她这漏成筛子的岁星殿,她是当真一点都不惊讶。
但他能做的也就限于此了——
将她殿内的宫人全部清出去,佯装温文尔雅地同她打几句谜语,至多见缝插针地添上些情话,且因着恕己的此次陪同,他甚至都不一定能将准备好的所谓‘肺腑之言’全部讲完。
果然,下一瞬她就见褚承言徐徐抬了抬手,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微微开合,极为珍视地轻轻吻了吻指缝间缠绕着的她的头发,
“冉冉,我很想你。”
祈冉冉立刻决定日后必要找元秋白调理一下掉发的毛病。
褚承言自顾自唱着独角戏,“冉冉,你不好奇我是如何出来的吗?”
祁冉冉仍旧不搭理,转头从瓷盘里挑挑拣拣,原本也想吃一颗嘉应子,但最大最红的那颗已经给了恕己,她纠结一番,干脆拿起个橙黄的蜜桔慢条斯理剥了起来。
褚承言那厢还在继续,约莫是确信米铺之事再无翻案的可能,他此刻倒是尤为诚实,将自己如何脱身,如何找人顶罪,如何从郑皇后手中拿到腰牌的全部过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末了话锋一转,突然呢喃着轻飘问了她一句,
“冉冉,你也不好奇我送给喻长风的大礼是什么吗?”
……祁冉冉剥桔子的动作倏地一停。
她的眸中终于浮现出了今日第一抹情绪催发之下的浓艳色彩,瞳孔瞬间收敛,含着连她自己都不曾觉察的寒冽严霜凛凛望向他。
褚承言看在眼里,忽地扯唇轻笑起来。
瞧啊,她就是会因为喻长风反复失态。
不管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不管上辈子亦或这辈子,不管是开心的,惶恐的,愤怒的,悲伤的,只要涉及到喻长风,她那些惯现于人前的完美演绎便总会露出破绽。
喻长风于她而言就是特别的,特别到因为没有类比对照,故而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他在她心里究竟有多特别。
所以她才会在前世和离之后长久沉默地怔怔出神,所以她才会于火.药爆炸之时痛苦委屈地本能呜咽。
她说,娘,我好疼。
她说,喻长风,我好疼。
褚承言自觉能完全占据她心神的时刻并不算多,两辈子浑加起来,约莫也就只有前世她被程守振捆住手脚,而他带着俞家人的头颅,甜蜜又肆意地抚过她的额发。
他清楚她恨他,但恨也能变成爱。
——只要时间足够长久,只要她足够孤立无援。
“冉冉,我从姑母那里查到了一些俞皇后受册封时的往事。”
俞瑶当年自王府出逃失败,第二次逃跑,便是在禛圣帝为她准备的那场隆盛奢靡的册封礼上。
“你与俞皇后在外隐居期间,当时风头正盛的天师继嗣也恰好闭门清修了整整两载。更为巧合的是,在你回宫之后,继嗣的闭门竟也几近同时结束了。”
前世他便好奇,为何祁冉冉对于喻长风这个明面上看起来毫无往来的驸马总会透着股似有若无的熟谙之感,仿佛他们此前已然共同生活过许多年,仿佛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彼此青睐。
“程少卿险些伤到你那次,喻长风曾在太极宫内给过我难堪。”
“而那时候,我瞧见了他手臂上的蹊跷疤痕。”
长久居于高位的傲慢贵人们,折磨人的手段大多不谋而合,祁冉冉认知里毫无概念的腌臜手段,他褚承言从前却全部都经历过。
初开蒙时因为文章写得好,主母担心他抢了自己儿子的风头,遂派来两个粗使婆子,日夜不停地辱骂阻止他写文章,边骂还要边在他小臂上划口子。
这道理就像训狗,主人的呵斥往往需要棍棒的加持,久而久之,狗便会将‘呵斥’与‘疼痛’划上等号,届时哪怕没有棍棒,单独的呵斥也会成为束缚凶犬的永久枷锁。
喻长风手臂的伤疤与他自己身上的大同小异,且前者的疤痕表面并未出现断裂变形的拉扯纹理,想来必定是在那人身量长成之后才落下的。
喻天师自傍有军功后便声名鹊起,无人再有资格凌辱他,无人再有机会凌辱他。
除非施予欺凌者名正言顺。
除非喻长风自己犯了错。
一向英明神武的喻天师能在何种时候犯何种错?
褚承言遂又想到了那句他很久之前意外听见的,驱使他后来无论如何都要逼祁冉冉与喻长风和离的,由喻氏宗老赍恨出口的觖望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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