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之恶揍敌客by随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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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厅里幽蓝的灯光笼罩着他。
这一刻,他的一切就像一座装满了清水的大鱼缸,任由蛛网般粼粼的光亮渗进自己剔透的外表之下。
对此,娑由不禁也呆呆地吐出一句话来:“糟了,要赔钱了……”
理所当然的,在方向盘断了后,五条悟的跑跑卡丁车没跑远,于是,后边的八辆车陆陆续续超过了他。
他不但从第二名掉到了最后一名,事后还得赔游戏厅钱。
于是他伤心得当众呜呜哇哇了一通,也不嫌丢人,惹得其余八个玩家都同情地送来安慰。
有个小哥说:“别伤心啊,你很厉害的,你看,你的女朋友是第一名。”
闻言,五条悟呜哇哇哇的,看上去更伤心了。
这些年五条悟外在的性格变得很无理头,少年时期他太过张扬直白,所有表露出来的负面情绪都带着独属于他的傲倨与淡漠,某种意义上是很好明白的。
但现在他在和她的生活中愈发像个小孩子了,时常充满了无理取闹和任性撒娇,很多时候娑由都会怀疑他的年龄逆生长了。
现在也是如此,见他还是这样的小哥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怎么了?女朋友是第一名你还不满足?你有个这么漂亮又会玩游戏的女朋友还哭个屁!你可是现充!我二十多年了母胎solo都没有女朋友!”
说到最后,换他在那呜呜哇哇了。
俗话说,要用魔法打败魔法,果不其然,他这样后五条悟不嚷嚷了。
五条悟安静地看着这个破防的年轻人。
半晌后,他不禁拍了拍对方的肩,觉得自己作为教书育人的Great teacher Gojo,有必要说点什么了。
于是,与生俱来的技能开启,白发的青年咧开嘴角,笑道:“哇哦,好可怜哦。”
“……”
在赔了钱后他们又玩了几局。
因为今天游戏厅爆满的缘故,在那台操作器被五条悟弄坏后,也没有多余的机器供他玩了,他便站在娑由身后看她操作。
这个被晾在一边的家伙压根不是安分的主。
在娑由准备放道具偷袭别的玩家时,她不甘寂寞的丈夫就在身后弯身抱住她,一边扯着嗓子嚷嚷道:“放那个啦!那个可以延缓他们的速度!!是群攻!!”
于是,娑由得一边应付五条悟故意捣乱的搂搂抱抱,一边还要踩油门握方向盘回答他:“可是我更喜欢看第二名在离我一步时却被我炸到天上的画面。”
正被她炸了的玩家:“……”
“哇哦!你好恶劣!”
五条悟如此大惊小怪地评价她,然后又夸张地笑道:“我也喜欢诶嘿嘿嘿!”
坐在她身边的玩家:“……”
与此同时,在游戏厅的另一个方向,咒术高专的一年级生虎杖悠仁扯着同伴的袖子惊呼道:“诶?伏黑伏黑!那个那个!不是五条老师吗?”
被他拉扯的少年在望向他所指的方向后,也惊讶了一瞬,随即平静地点了点头:“……是他没错。”
伏黑惠,15岁。
在今年就读了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后,大好的周末,他没能睡到懒觉,而是一大早就和自己的同伴虎杖悠仁出门,被同级的女生钉崎野蔷薇叫出来逛街拎包。
在等待女生购物的过程中,他又被精力充沛的虎杖悠仁同学拉进了游戏厅里,两人脑子一热,竟花了一千日元玩格斗游戏。
在彼此后悔为什么要给垃圾游戏充钱时,虎杖悠仁就率先注意到了他们的老师五条悟也出现在这个游戏厅里。
作为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虎杖悠仁无疑是个好奇宝宝:“他抱着的人是谁呀?”
伏黑惠不用看就回答了他:“是他的妻子。”
“诶?!”少年晃着粉色的粉色发出了这样惊讶的声音。
伏黑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干嘛这么惊讶?”
虎杖悠仁瞪圆了眼,道:“五条老师已经有妻子了吗?”
“你还不知道吗?”伏黑惠很平静地说:“已经好几年了,他手上有戒指的……啊,不过好像在暑假前摘了挂脖子上了,说出任务怕弄坏。”
对此,虎杖悠仁仍是惊讶地感慨道:“没想到五条老师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有什么问题吗?”伏黑惠困惑地问。
虎杖悠仁说:“不是,不觉得对方看上去超级文静乖巧的吗?”
“然后呢?”
对方手舞足蹈地比划,同他描述:“一看就是读书时那种乖巧的好学生类型,就像古代大家族出来的大和抚子啊!”
闻言,伏黑惠顺着他的话回想了一下他口中的“大和抚子”,片刻后,他以一种平静的口吻说:“就算是那也没什么吧,五条老师本来就是咒术界御三家那种家族里出来的,就算喜欢大家族的大和抚子类型也不奇怪不是吗?”
“不不不!”虎杖悠仁却摆出了认真思考的作态,说:“五条老师感觉是那种会喜欢更奇怪的女孩子的类型。”
“比方说,会笑着杀人的冷酷无情的杀手。”平日里酷爱看各种电影的虎杖悠仁拿指尖放在太阳穴的位置上绕啊绕,随即开始模仿他口中的人设:“又比方说,看起来柔弱但高傲又目中无人的极道大小姐,还有,还有!我觉得他可能还会喜欢那种阴森森的暗黑系诶!!”
……直觉真准。
心下如此想,伏黑惠却只是耷拉着眼睛,看上去并不感兴趣:“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虎杖悠仁却还不死心,依旧坚持他的认知:“可是真的很像啊!”
言毕,他又看向自家老师的方向,道:“啊,他们移动了!”
眼见虎杖悠仁像电影里的特工似的躲了起来,伏黑惠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不等他问,虎杖悠仁便说:“他们接下来会去哪里?”
闻言,伏黑惠下意识道:“他们可能会去ktv。”
虎杖悠仁好奇地看向他:“五条老师会唱歌吗?”
伏黑惠点了点头。
伏黑惠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他向来不是很喜欢谈论八卦的人,但顶着对方求知欲爆棚的目光,他有些没辙,挣扎了半天后还是只能说出来了:“他对音乐还挺在行的,因为娑由小姐……他妻子喜欢弹钢琴,他们家里也有一台钢琴,所以有时候他会在一旁拉小提琴伴奏或合奏,他学什么都挺快的……啊,除了画画。”
此言叫虎杖悠仁有些意想不到:“诶——明明是感觉会在YouTobe上随便听音乐的人。”
言毕,好奇宝宝虎杖悠仁同学又开始提问了:“那么像五条老师这样厉害又身份特殊的人当初选择恋人时有没有遭到反对啊?”
“听说是有的。”
伏黑惠说。
毕竟是没有术式的人。
伏黑惠想。
也不是咒术师。
眼看同伴已经开始脑补一堆狗血的豪门恩怨了,伏黑惠才叹了口气解释道:“但听说有一次去禅院家时把对方的少爷打进医院后就开始接受她了。”
作为半路因为意外才来咒术高专的插班生,虎杖悠仁其实对咒术界和御三家的认知并不深刻,但这并不妨碍他由衷地感慨道:“哇哦,真不愧是五条老师。”
……不,揍人的是你口中那个乖巧文静的大和抚子。
伏黑惠不忍心说出真相。
他刚这样想,就听对方又说:“说起来伏黑你好像很了解他们两个的样子。”
闻言,黑发的少年一愣。
他眼珠微动,不禁微微抬起眼睫望向前方,道:“也不算,只是从十年前就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娑由:“我家未成年的惠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bushi
惠:“……”
这章番外的背景是咒回官方小说,虎杖和惠在秋叶原的游戏厅遇见五条老师的故事哈哈哈超级有趣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卡卡跑丁车,真的很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你
第80章 番外·二 真可爱
“第一日,我遇到了两个奇怪的人,其中的女人好像是我那个老爸的旧情人。”
“第二日,奇怪的女人又来找我了,她问我能不能进我家,我拒绝了。”
“第三日,津美纪回来了,奇怪的女人竟然对她下手了,送了她一个学校门口的可乐饼……我才不想吃。”
“第四日,奇怪的女人和奇怪的男人一起来了,奇怪的男人走进了我家,用头撞坏了我家的门框,他的头可真硬。”
“第五日,奇怪的女人没有来。”
“第六日,奇怪的女人依旧没有来,奇怪的男人也没有。”
“第七日,奇怪的女人和奇怪的男人终于又来了,还说从今以后,他们就是我和津美纪的监护人……”
——选自《伏黑惠为期一周的课外日记》
2007年。
在老爸和继母抛弃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后,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在法律上的监护人换成了另外两个名字。
“娑よし……”
这般清亮的声音属于还不到十岁的津美纪。
周末的午后,她趴在出租屋的矮桌前,一字一顿念着纸上的那个名字,试图从中找到能令她安心的成分:“织田娑由……”
“是哦。”回应她的是身边人的笑声。
那样能称得上柔软的声线既不属于她的弟弟伏黑惠,也不属于她生命中最亲密的女性,而是一位才见过几次面的大姐姐:“你就把这个名字填进那个空格里就行啦。”
伴随着她的声音,津美纪圆溜溜的眼睛从桌上摆着的一张白纸表格上转了一圈,见声音的主人伸出葱白的指尖来,点了点纸上的其中一个位置。
经过对方一顿通俗易懂的解释后,津美纪知道,这个名字填进这里之后,她将来的人生就会与身边的这个人挂钩——小到升学就业,大到婚丧嫁娶,甚至生老病死。
这对于津美纪和伏黑惠来说其实并非难以接受或理解的事,毕竟他俩是由单亲家庭重组而成的姐弟。
在他们各自的爸爸妈妈决定组成一个家庭时,作为没有自主权的小孩子,他们曾经也在一张纸上空缺的家属位置填过一个相对自己来说十分陌生的名字。
对此,坐在津美纪对面的伏黑惠低着头,先是在没用的纸上练习了两遍五条悟的名字,确保不会写错后才将笔尖转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但他没有立马下笔,而是用一种与安静的空间相融的沉默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对面的津美纪提前下笔,写下了「织田娑由」这个名字。
期间,名字的主人就端坐在矮桌边,也不催促,而是安静地看着两侧的孩子。
对娑由来说,等待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状态。
所以她能耐心地等待他们一小时才签署完这两份本只需几秒钟就解决的文件。
在确认他们都签对了后,娑由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可是津美纪还是有些担忧地问她:“娑由姐姐,我和惠不会分开的对吧?”
娑由眨了眨眼,随即歪头,注视着这个小女孩,柔声哄道:“这是当然的,不用担心哦,津美纪。”
津美纪会有这个顾虑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目前在监护人的填表上,津美纪填的是娑由,而伏黑惠填的是五条悟。
不同的名字让这个心系弟弟的姐姐感到些许不安,她担心自己会和伏黑惠分开,跟着不同的监护人,天各一方,就像孤儿院里被独自领养的小孩一样。
但是娑由却在须臾间“哈哈哈”地欢快笑出声来:“已经和你说过了哦,你依旧可以和惠住在一起,一起上学,一起吃饭,现在这样填只是因为我和五条悟还没结婚,我们在法律上还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两个人无法一起成为你们的监护人,但等过段时间我们领证后就可以了呀。”
关于津美纪和伏黑惠的情况,之前娑由就和五条悟讨论过了。
本来她是想将津美纪和伏黑惠的监护权都拿在自己手里的,但因为伏黑甚尔本来是御三家禅院的人,对于将来可能觉醒和继承术式的伏黑惠来说,那边不可能轻易放手。
最关键的是,伏黑甚尔生前好像以什么价格将伏黑惠卖给了禅院家。
在这种情况下,能和御三家之一的大家族拍案叫板的只有五条悟。
娑由不是咒术界的人,为了避免今后的麻烦,伏黑惠的监护人只能是五条悟。
可是,津美纪也与咒术界无关,所以监护权暂时交到了娑由手里。
当然,讨论的结果是和另外两个当事人说过的。
特别是伏黑惠。
毕竟五条悟让那个警惕的孩子乖乖接受了他们的理由就是要让津美纪获得幸福。
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只要津美纪能不再受冻挨饿,不再终日为金钱担心,能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过上幸福的日子,那他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那个年仅一年级的小鬼头的原话。
所以对于娑由和五条悟的安排,他没什么怨言和疑虑。
至于津美纪呢,她是个天真单纯的孩子,相比伏黑惠来说好哄好说话一些,也更容易相信他们。
所以这些天下来,关于他们两人的事都进展得相对顺利。
这会,在听到娑由的回答后,津美纪脸上的忧虑如她所想散去几分,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既然监护权的事解决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住所去处的问题了。
娑由刚这样想,就听大门的位置哐哐当当地响。
一看,五条悟手提一袋饮料,过高的身子微微屈在门外,正手撑在门框边猫着身进来。
娑由能透过大敞的门隙看见外边狭窄阴暗的楼梯间,寂寥的色彩像一块凝固在那的锈迹,恍惚间,好像能听到某种啮齿类动物窸窸窣窣的声响。
但五条悟的存在打破了那种感觉。
他亮眼的白发几乎与楼道的色彩格格不入,颇有种割裂的诡谲感。
少年的手臂上挂着自己脱下来的制服外套,雪色的衬衫被他折出几道褶皱来,他一边咬着棒棒糖,一边小声嘟囔说:“每次进来都觉得这门也太小了。”
说完后,他带上门脱了鞋,随手将外套放在门边的鞋柜上,看见娑由正在收那两张纸,便随口问道:“已经填完了吗?”
“嗯!五条先生!”津美纪笑着点了点头,微卷的发梢都在晃动。
五条悟在娑由对面大大咧咧地落座,但因为是矮桌的关系,他最终像猫猫一样蹲在那,将袋子里的饮料放上桌子,将汽水分别递给了他们三人。
若是只有娑由的话,他或许不会这样做,大概会直接放到桌上让她自己拿。
但兴许是考虑到津美纪和伏黑惠作为小孩子可能会有的腼腆,五条悟才会以这般温和的作态让他们能自然地接受他的给予。
“既然填好了,但我们也该准备去吃饭了,今晚出去吃吧,我请客!津美纪想吃什么?尽管说!”五条悟咧嘴笑了起来,像完成了什么隆重的大事一样,大有要好好放松庆祝一番的热情。
“真的吗?”津美纪小口小口地喝着汽水,在看到五条悟期待的目光后,才小声地吐出来:“那,寿司?”
言毕,她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当、当然!如果惠和娑由姐姐想吃其他的就吃其他的,我都行的,我都听你们的!”
“那就吃寿司吧,有异议吗?惠君。”
娑由转头问另一个人。
“没有。”伏黑惠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还是一如既往话少,看上去兴致不高,也不热衷。
但娑由不在意。
敲定了晚饭的事后,娑由又道:“惠君,津美纪,今后你们别住这里了哦,住我那里吧。”
她买下了一整幢阁楼,有的是房间让他们住,而且离学校也不远。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放着他们两个小孩子自己住在这里。
若是作之助或奇犽在这个年纪独自在外,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但是在娑由看来,他们就和阿路加是一个程度柔弱的普通人,她和五条悟的工作特殊,仇人也不少。
津美纪和惠没多犹豫就点了点头。
但娑由还是不动声色转了转眼珠子,似乎在想一个能让他们表现得更加高兴的理由。
期间,五条悟像是在这里蹲累了一样,站起身来,离开了这块狭小的地方,走向阳台呼吸。
那里因楼房的建造遗留问题而常年晒不到太阳,娑由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是白衣黑裤的色彩,宛若雨天里被迫栖息在灰翳中的白鸟,因晒不到太阳而陷入沉默。
娑由不禁笑了起来。
仿佛通过他而想到了什么好事一样,她浑身洋溢出一种蓬勃的生机。
她近乎雀跃,对两个孩子说:“我要带你们,去一个能看到天空和夕阳的地方住!”
说起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今后的监护权,就不得不提及娑由和五条悟之间的问题。
例如说,结婚。
例如,五条家。
在五条悟要到伏黑惠的监护权之前,娑由就去拜访过五条家了。
此前,「五条悟有恋人了」这件事就已经在咒术界传递开来。
五条悟没有要瞒的意思,同一时间,咒术界也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是谁。
毕竟有恋人就等于今后可能会结婚生子,生下的孩子是否会继承五条家的术式和六眼,又是个更重要的问题。
作为传统的御三家,除开那些攀亲带故的外戚,五条家比任何人都更重视这件事情。
“少爷,对方是什么人?”
周末抽空回了趟本家的五条悟被长辈追问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
虽然很烦,但考虑到毕竟无法敷衍一辈子,五条悟难得有耐心,决定正式坐下来,陪他们唠嗑一会。
许是心情不错,他还换了一身端庄的和服。
18岁的五条悟坐在榻榻米上,以手支颐,姿态随意,晃着轻盈的笑,看日光在和室外的坪院中蹁跹。
耳边,族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言语被他选择性倾听,他时不时应和两句,见挂画泛黄,壁龛上插着一朵漂亮的白山茶。
与其日式风格匹配的花朵,他早上顺手摘来的,正垂着枝,在秋日的清风中伫然不动,像雕刻在上的、栩栩如生的死物。
但是五条悟并不觉得讨厌,相反,他望着它,然后在某一刻,发出了轻飘飘的笑声:“嗯,你们猜猜嘛~我可以给个提示呀,黑色的长头发,黑色的大眼睛。”
他都在这陪他们说那么久了,还不知道未来的主母是谁,也太过分了。
“难不成是羽叠家的孩子?”有个五条家的人说:“不行的,少爷,那位大小姐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身体不算多好,连普通人的水平都达不到,术式也普通,作为咒术师怕是连二级的咒灵都除不了。”
“再猜嘛~”可是五条悟只是弯着眼睛这么说。
那人一顿,见他笑容满面,颇有戏耍人的意思,不由有些恼怒。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五条悟睁开眼,直直望着他。
仿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少年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索然的无趣,好像只是维持在其上的一个表情。
但他的眼睛却是活的。
就像蛮不讲理摄取一切的万花筒,万物都在里边分崩离析,映照出他所注视的一切。
那个人在五条悟透析一切的目光中噤了声。
反倒是坐在五条悟侧边的一位女性长辈被他的态度惹得不耐烦了,不禁冷冷道:“谁这么眼瞎,会看上您呢?”
谁知五条悟突然站起身来,抖了抖羽织,笑得眉眼耷拉:“啊,来了来了……”
“……什么?”众人一愣。
五条悟在他们的注视中走出和室,当穿过走廊的风扬起他的额发时,他细密的眼睫眨了眨。
在意识到头发又长了点的时候,他抬起掌心,将额前的发丝随手撩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来,就此,他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利落而凌厉,颇有一家之主的气势。
但是他在笑,柔软的发丝没维持多久又一点一点耷拉下来,五条悟迎着日光,从宽敞的走廊望进室内,将所有人身屈于内的身影尽览其中。
他以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说:“我去门口接一下她,先给她泡杯茶吧。”
“其实你们已经见过她了。”
眼见他们一一露出惊悚的表情,五条悟不禁哼起了歌。
真好笑呢,这群人。
还有点可爱。
这一刻,五条悟的心里仿佛有了个与以往都不一样的自己,还发出了这般诡异的笑声。
明明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但就是不愿相信堂堂御三家的五条家的未来主母是个没有任何术式的普通人。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五条悟想。
反正他们又阻止不了他。
所以,真可爱呢~
这个想法一出,五条悟在前往大门的路上突然一顿。
他现在竟然觉得这群人可爱啊。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明明他们迂腐、顽固、陈词滥调,墨守成规,是他从小到大都讨厌的那一类人才对。
现在他竟然会觉得他们变得如此可爱?
这感觉可真惊悚。
为什么呢?
是他不正常了吗?
抱着这个宛若调查问卷般的疑惑,五条悟踩着木屐穿过泛金的树翳,被落叶淋了满头。
当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等待的人一身和服撑伞而来的身影时,心中突然就知道了答案。
啊啊……
真可爱啊……
这一刻,他只有这个感慨。
……确实是他不正常了。
这个想法直至娑由端坐在他对面了也没有改变。
“各位贵安,我是娑由·揍敌客。”
漆黑而细密的长发像蛛网一般,随着娑由弯身行礼的动作垂落,既而如潮水般铺展开来。
漫进室内的日光洋淌在地板上,却在某一瞬被她漆黑的色彩遮蔽。
少女一身端庄正式的振袖和服,柔和的肩颈线条被隐在叠得精丽的襦领之下,其仪态和礼数都像机器一样,精密得无可挑剔。
期间,五条悟就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什么也没说,任由她被五条家的所有人注视着。
在这之中,娑由垂着眼睫,像蝴蝶小憇一般,在花枝昂扬的那一刻振翅抬起,其黏着又平乏的目光像朦胧的黑雾,随着端坐而起的身姿,袭卷笼罩了在场所有人。
没有胆怯,没有忐忑,更没有紧张,甚至连笑意也没有,娑由瓷白的脸颊被日光托着,晕出一种略施粉黛的错觉。
她以一种平淡的语调说:“今日前来,是来向你们正式打声招呼的,我是五条……”
顿了一下,她尝试将其缓慢地拆分成一个略显亲昵的称呼:“悟的恋人。”
她的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让人怀疑音节正在她的舌头上跳舞:“我喜欢悟,他长得漂亮,有钱,而且也厉害。”
……好直白又肤浅的喜欢。
众人一阵静默。
赶在有人开口前,娑由便歪了歪头,笑了。
这可真是个漂亮的人。
要说具有侵略性,可她身上的和服是柔和的紫罗兰色系,其腰带上别着由大正罗曼风格的蕾丝纱花,而点缀其上的薄藤像无处不在的春日花蕊,在日光流动的衣料褶皱上纷纷扰扰地藏匿。
但要说她温婉柔和——屋外,落叶的飞影掠过她被日光衬得盈亮的脸,两侧的鬓发在她的脸颊上垂下阴影,其中,娑由端丽的身影像攀附在光中似的,漆黑的眼底晃起笑意,不加掩饰地注视着坐在人群之上的五条悟。
这一刻,五条悟也笑了起来。
而她在他的注视中,用那样从容无畏的、像纱雾一般缥缈又迷蒙的笑容说:“五条悟今后会入赘我家,所以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还请少些废话,将他送给我吧。”
“……”
入、入赘?!
五条家的人拿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傲慢又不自量力的女人在说什么?
是在开玩笑?在挑衅砸场子?还是在找死?
他们五条家的大少爷怎能受这种委屈?!!
虽然他是性格糟糕了点……好吧,不止一点!就没见过比他性格更糟的主了!!
但除开这个,他哪一项条件不是顶呱呱的,哪里至于沦落到入赘女方家的地步呀!!
这件事传出去怕是要被加茂和禅院笑死。
他们的面子不允许!!
而且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将这狗都嫌的小祖宗养这么大!哪能拱手嫁……呸!说入赘就入赘!!
他们被这家伙折腾了十几年的泪往哪流?!!
在这阵兵荒马乱中,五条悟坐在和室上位的主榻上,看着眼前的一幕。
……真可爱啊。
他以手支颐,一边朝娑由咧开嘴,张扬地笑,一边将另一只手搭在膝盖,像弹钢琴一样,点了点自己的裤袴衣料。
……今天为什么会觉得这群啰嗦又迂腐的家伙格外可爱呢?
他眨了眨眼,尝试以此方式隔着人群与距离和娑由交流。
为什么呢?
他无声地问她。
很快,他自己就笑了起来,作出了回答——
他站起身来,越过还在震惊生气的人群,朝她直直走了过去。
午后的茶香袅袅,娑由以端坐的姿态仰头望着笼罩下来的人影。
五条悟的羽织划过她的脸颊,少年站在她面前,什么也没说,而是在下一秒弯着背脊俯身下来,抚上她的脸,当着五条家所有人的面,于盈亮的日光中安静地亲吻她。
嘛,从小到大,他们总想主宰他呢。
五条悟想。
不管是力量、思想、决定、三观、还是道路、婚姻。
但是没办法呀,他现在这么强,他喜欢的人也那么强,就算他们不满意,也根本阻止不了他啊——
真好笑。
也真可爱啊。
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没办法,从喜欢上她开始,他就不正常了。
——已经不正常的他觉得眼前这群人变得可爱了,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毕竟,弱小得很可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