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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 by垂拱元年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16

顾峪手中的毛笔在名册上洇出一个浓浓的墨点子。
又听女郎继续说道:“听成平说,你早就吩咐她抓猫,在你入狱之前就吩咐了。”
她终究还是戳穿了他的借口。
“卫国公,你到底因何迁就我呀?”她今夜有些咄咄逼人。
顾峪默了片刻,忽地合上名册,专心注目地朝她望来,“你觉得是为何?”
姜姮没想到他会把问题抛回来,愣怔之际,顾峪又说:“你希望是什么缘由,我倒可以顺你的意。”
他就这般化被动为主动,避开了女郎别有用心的试探和诱导。
此话一出,他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可以认为是被女郎牵引诱导,不是出自他本心。
姜姮望他半晌,忽而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卫国公不想说就罢了,说什么顺我的意,好像对我多用心似的。”
“你要我,如何用心?”
男人的模样看上去已经认真起来。
姜姮心中亦有了判断,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知这场谈话不能再继续了。
“我累了。”
她倏尔站起,合上账册往桌案上一撂,对顾峪道:“你出去,我要歇了。”
顾峪一愣。
这场谈话戛然而止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她敢用这种态度赶他走。
从前,她至多说一句“累了”,然后转身离去,断然不会如此放肆,颐指气使地直接赶他走。
“没听见么,我让你出去。”
她比方才更强硬张狂了,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顾峪拧眉,却什么话都没说,拿上自己的东西,走了。
姜姮命人闩上门,这才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太能确定顾峪是否真的对她动了心思,但是,她很确定,顾峪的这份心思,她不需要,他最好能及时收回去,别再给她什么牵绊。
······
出发的日子近在眼前,顾峪几乎每日都在衙署和皇城奔忙,很晚才回,姜姮也把这几日当作是在神都最后的日子,去了香行安排生意,又支取了三百两银锭送去国子监,以供燕荣这些年在京城求学的花销。
“怎么一下送来这么多?”唐岳道:“他们在监中读书,花销并不大,你上回送来的一百两,足够他们用上三年了。”
姜姮说了南行之事,“我怕以后没有机会再来看他了,往后他读书,求官,官场上行走,我恐怕都不能帮他了,一切请伯父多费心。”
唐岳微微点头,感慨道:“你待他如此用心,可惜啊,他比他的兄长真是差远了,他的兄长温文尔雅,读书时从未与人起过争执,他却急躁易怒,三天两头就要与人吵一回。”
姜姮皱眉,气得微微叹了一声,“伯父,我去看看他。”
不曾想,她见到人时,燕荣又在与人争执。
“你写的文章就是狗屁不通,怎么,还不让人说了?”燕荣梗着脖子,不畏强权地嚷道。
与他争执的士子锦袍富贵,出自当朝的柱国世家,对燕荣嗤道:“你写得好,那老师怎么不拿你的文章做表率?偏要拿我的来做,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我。”
燕回讥笑道:“老师为何拿你文章做表率,你是真的不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的文章能做表率,不是因为你写的好,而是因为你生得好。”
那锦袍士子一巴掌拍在燕荣头上,说道:“我就是生得好怎样,你有本事也去投个好胎,再来这里笑我文章做得差!”
燕荣哪里会白白挨打,一拳抡过去打了锦袍士子一个青眼窝。两人便扭打在一起,一旁的士子一边看热闹,一边劝架似的火上浇油。
姜姮正要过去劝架,一个男子已喝止了两人。
姜姮认出,那人是刑部都官司郎中杜仲。国子监偶尔会请一些科举出身、颇有才学的京官到监中与诸士子座谈讲学,想必杜仲就是受邀来此。
他斥责过打架的两人,又训诫了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旁观者,遣散众人后,单独留下燕荣说话。
“你和沧河郡燕家八郎,燕回,是什么关系?”杜仲看得出燕荣眉目和燕回有几分相像,这样问了句。
“那是我兄长。”燕荣也知杜仲不似其他沽名钓誉之辈,是有真才实学的,故而对他也很敬重,恭声回答。
杜仲又打量他一番,拍拍他肩膀道:“那你的性子可是远不如他。”
燕荣不说话。
杜仲接着说:“我与你兄长做过三年的同窗,我们一起受教于唐先生门下,那时,监中风气不比现在好多少,但是,你兄长从未看低过任何人做的文章,老师引以为表率,让我们传阅的文章,你兄长都会认真地读,并且从中发现过人之处。就像方才那个,他文章具体如何,我未看过,不做评判,但是,他一定有些见识是我们这等出身之人没有接触过的,他的文章里或许能看出一二。”
“说起来,当初我能进入监中读书,期间衣食无忧,也是沾了你兄长的光。”
杜仲也是近来才知晓,原来当初予他钱财让他安心读书的并不是国子祭酒,而是一位女郎,那女郎因为他和燕回合得来,所以连他还有其他几个和燕回交好的士子都一起资助了。
“我是入监读书第四年中的进士科,彼时若你兄长也在,应当也会在那一年中举,他才学比我要好,我不敢说他会是那年的状元,但是唐先生也说过,他有状元之才,便是不做状元,他的才学摆在那里,真材实料,以后总有机会出人头地。”
杜仲见燕荣望他不语,又拍拍他肩膀,继续说道:“这世道确有不公之处,但是你我生在这世道,一味抱怨不公,不过是把自己的时间精力耗费在无用的愤慨之中,还给自己处处树敌,你果真有真才实学,不会永远被埋没在这不公里。再者,你兄长也曾师从唐先生,唐先生对你兄长青眼有加,你应当也不希望,唐先生暗暗慨叹你不如你兄长。”
一番话说罢,燕荣对他恭敬拜了拜,躬身退开,回去读书了。
姜姮没有叫住燕荣,等他离去,才出声唤句“杜大人”,款步朝杜仲走去。
“姜夫人。”杜仲对她拱手见礼。
姜姮微颔回礼,“方才,多谢杜大人出言劝他。”
“姜夫人客气,我只是尽些薄力罢了。”杜仲在国子监读书时见过姜姮来找燕回,知他二人情谊深厚,只是后来不知何故女郎另嫁,燕回失踪……
但想来,燕荣而今能在国子监读书,当也是女郎从中助力。
“六年前,多谢姜夫人慷慨相助,我早已备下银钱,想偿还夫人,只是,怕有些唐突,所以一直没有登门,今日既见了,姜夫人看,是送去卫国公府,还是送去您的香行?”
姜姮想是唐伯父与他说了实情,含笑道:“杜大人不必如此,若执意偿还,便还给唐伯父吧,让他继续做个伯乐,选出如杜大人这般有真才实学的好官。”
女郎笑意明媚,言语和煦,杜仲望她片刻,自觉失礼,忙低眸收回目光,说道:“姜夫人仁善,既如此,杜某便照做了。”
“我还有一事,想请杜大人帮忙。”姜姮说道。
“姜夫人但说无妨,杜某一定尽心竭力。”
姜姮道:“燕荣如我亲弟弟一般,但我即将离京,不知何时回来,便就是在京城,我能助益他的,唯有钱财罢了,不似杜大人,求学为官都能做他的良师益友,是以我想,请杜大人日后多多开解引导他,他若有不服管教之处,该打该骂,也请杜大人不必手软。”
杜仲爽快应允,“姜夫人既信得过我,将此事托付于我,杜某必定尽心尽力。”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相伴而行,出了国子监。
姜姮登车离去,杜仲却愣愣站在原地,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欲要骑马回程时,竟瞥见顾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他一身紫袍官服,当是从衙署直接过来的,就是不知何时来的,又为何方才没有出声和姜姮一起离开。
“卫国公。”杜仲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地对他行礼。
顾峪沉目,冷眸盯他片刻,不紧不慢地启唇:“你与我夫人早就相识?”
曾经帮姜姮递过呈请到秦王那里的,就是这个杜仲,彼时他未曾多想,以为这个杜仲只是职责所在,且看在姜姮是他夫人的面子上,才无视秦王一律不准探看的禁令帮忙的。
今日看来,没那么简单。
杜仲也不相瞒,说了自己早年读书曾得姜姮相助的事,只从始至终未提及燕回。
“只是如此?”顾峪像刑讯犯人一样。
杜仲道:“仅此而已,我对姜夫人唯有敬重。”
顾峪没再多问,语声沉了些,警告道:“你记住,有些人,便是个背影,也不是你能看的。”
说罢,放人离去,转身进了国子监去寻唐岳。
衙署的事忙得差不多了,他今日好不容易回来的早些,听闻她来了国子监,本是来接她的,远远就看见她和杜仲相伴而行,有说有笑,根本没有看见他的马就在国子监大门不远处的柳树下拴着,更不曾留意他就在旁边的柳树林中。
杜仲说姜姮曾经予他钱财助他求学,他要去问问唐岳,她还相助了哪些人,而今都在何方。
······
燕荣的事情办妥,姜姮陡然觉得神思清爽,她在神都所记挂的,也唯有两桩事,一个是燕荣,一个是樊季容。不管怎样,杨之鸿要随顾峪南下,一时半会儿不能为难阿容。而燕荣这厢,杜仲是个可靠之人,与燕回又曾是旧交,也算有了着落。
她可以放心南行了。
刚刚踏进凝和院门,春锦迎了出来,朝房内努努嘴,小声与她禀道:“大姑娘在房里呢,看上去心情很差,要不,您等姑爷回来了再进去?”
春锦怕顾青月在气头上,又来和自家姑娘吵架,特意跑出来拦人。
姜姮心情正好,也不想和顾青月闹脾气,觉得春锦此议可行,正打算避到别处去,顾青月跟出来了。
“嫂嫂。”她哭丧着脸,没精打采的。
姜姮只能上前安慰她:“阿月,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顾青月更委屈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也不管是否还在院子里,是否当着许多奴婢的面,对姜姮哭道:“我去找秦王了,他承认了。”
“咱们进去说。”姜姮忙拉着人进到房内,叫其他收拾的婢子都出去,只留了春锦在旁。
“嫂嫂,秦王承认了,他说他就是看上了归义夫人,还说将来时机成熟,一定会给她该她得的东西。”
顾青月一边抽泣一边说话。她是鼓起勇气才去找秦王的,她本以为秦王总要解释几句,说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是秦王没有,他就那么坦坦荡荡地告诉她,他就是看上了归义夫人,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他对她还是那么温和有礼,像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她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归义夫人做出那种事。
他告诉她,若她依旧愿意嫁他,他会娶,给她做为王妃的体面,不会叫任何婢妾欺负她,僭越她,但是,也希望她有容人之量,不要苛待婢妾。
若她不愿嫁他,这桩婚事也就作罢,他不会强迫她,也不会因为这些儿女情长去为难她的兄长。
顾青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她一直认定自己要嫁秦王的,对他也很满意,各方面都满意。虽然早就知道他有通房婢妾,但王公贵族富贵人家哪个没有,而且她也清楚,秦王做亲王时不会只有她一个,将来果真君临天下,更不可能只有她一个。
虽曾这么想过,可真正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受不了。
“嫂嫂,我不想在这里了,我想和你们一起去南边。”顾青月几乎泣不成声。
姜姮心软,想着反正是要拖家带口,多阿月一个应当也无妨,正要答应,听门外一个声音冷道:“不行。”
顾峪推门而入,对顾青月道:“你就留在这里,面对秦王,好好想清楚自己要什么,免得离开了又想念,做了决定又后悔。”
“你为什么这么无情!”顾青月此时听不进去什么道理,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伤心地。
“我是你妹妹,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劝劝秦王不要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顾青月自然也是有些怪顾峪的。
“我而今劝他,他或许看在我的面子上会收敛一些,但是,他不可能一辈子听我的劝,待你嫁给他,才知他是何等人,彼时,更无退路。现在,你看得很清楚了,他有优点,也有莫大的缺点,你该庆幸,顾家不需要你嫁给秦王去攀附权势,你还有得选。”
话虽在理,但是字字无情,顾青月责怪地看着他又哭了一阵子,跑走了。
顾峪在桌案旁坐下,看了姜姮一眼,说道:“此次南行,圣上只允我带上你,你不要胡乱承诺。”
姜姮随意点了点头。
“听闻你这几年,相助了很多学子。”他看看姜姮,接着说道:“我去过国子监了。”
顾峪并没从唐岳那里得到很多消息,除了杜仲和燕荣是他已经知晓的,其他还有哪些学子,是否已经中举,而今身在何方,是否知晓姜姮就是幕后相助之人,他统统没有问出来。
他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个杜仲,受过她的恩惠,在悄无声息地仰慕着她。
“你去国子监了?”姜姮自也听出他话中深意,想他概是撞见了她和杜仲说话,问出了一些事情。
想了想,姜姮不遮不掩,几乎是对他和盘托出,说了当年相助杜仲的始末。
“当时,他和阿兄很聊得来,但是家无余财,我听阿兄说起他,很是可惜,就多支取了一些钱财,让他安心读书。”
姜姮看顾峪面色无波,好像对她所言之事早就知晓,想他已经问过杜仲了,思量片刻,接着说道:“当时和阿兄一起的还有几个士子,我都帮助过。”
“那些人,你可还有联系?”顾峪几乎是咬着牙问的这句话。
姜姮看着他,状作在思量怎么避重就轻回答他的话,最后模棱两可地说道:“倒是许久不联系了。”
叫人听来,好像他们之前一直有联系。
“他们,都是谁?”顾峪的目光已经开始冒火。
姜姮却摇摇头,拼死相护一般地认真,“这我不能告诉你,他们而今也有在朝为官的,有头有脸,不想人知道他们曾经怎样穷困。”
顾峪重重出了口气,冷冷笑了下,“燕回知道你帮这些人,竟然,不生气?”
姜姮点头,丝毫不遮掩,甚至可说是有意夸耀对燕回的钦慕,说道:“阿兄仁厚,当然不会生气。”
顾峪唇角冷勾,“也是,一个靠女郎养的男人,有什么资格生气?有什么底气去管你,到底养了几个男人。”
姜姮平静的神色刹时被这句话打破,颦眉站起,又像从前维护燕回一般,攥紧了拳头,好像要与诋毁燕回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瞋目望男人许久,姜姮渐渐松了拳头,复又在桌案旁坐下,扬了扬眉,说道:“我乐意养我阿兄。”
顾峪皱皱眉,心口的怒火终于再也压不住,沉目站了片刻,转身离去。
门是关着的,男人径直一脚踹过去,两扇门扉轰然塌落。
待人离去,春锦命几个婢子来抬踹坏的门扉,小声劝姜姮道:“姑娘,您说了什么,叫家主气成这样?”
姜姮不说话。
“姑娘,家主许久不曾这样生气了,婢子看来,家主好像有心和您好好过日子呢。”
姜姮轻轻吸了口气,连春锦都看出来了?
“他真有心和我好好过日子,会动不动就发这么大脾气?你可别想那么多。”
姜姮否了春锦猜测,越确定以后是不能给顾峪好脸色了。

临行前两日, 行装都已收拾好,唯有顾家的账目还在姜姮这里。
她此去极可能不再回来,那账目必定是要交出去的。
顾峪新挑的一众管事婢从很好用, 已将之前错综繁杂的账目重新梳理清楚, 新账目也记的井井有条。
若重新交给小骆氏,只要她维持现状,不自作主张提拔更换她所谓的能人,账目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繁乱,甚至错漏百出。
姜姮想不出顾家还有谁能来做这个当家主母。
“成平,叫人把账目都搬出来,再梳理一遍,一会儿随我去见大夫人。”
成平听出姜姮让权的意思,说道:“夫人, 您不在神都也不妨事的,一切有管事婢子各司其职, 您大可一年查一回账,不必交由其他人掌管。”
姜姮没有细说其中缘由, 仍道:“吩咐下去吧。”
成平只能依言照做。
这厢才说罢,颐方堂来人传话, 让姜姮过去一趟。
“你要随三郎去南边镇守,离得远, 又得照顾他起居,恐怕没有时间再管这厢的事, 叫我说呢,就还让你长嫂管着,你也好静下心,一心一意照顾三郎。”
骆氏把人叫过去, 说的也是让她交出账目一事。
姜姮早就有此打算,自然不会揽着不放,微微颔首道:“账目正在核查,等弄清楚了,我给嫂嫂送过去。”
小骆氏只当姜姮有意推脱,不满道:“有什么好核查的,前前后后核查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核查好?我还当你出身世家,能耐比我大呢,结果领了那么多人,大张旗鼓,又是重新记账、理账、核查的,现在也没个结果。”
放在往常,姜姮会沉默不语,由着她抱怨一顿,然后息事宁人。
而今……她不需要息事宁人,最好能闹得鸡犬不宁,让骆氏和小骆氏和她势不两立,再没有和她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回转余地。
“嫂嫂记的账目乱成什么样子,您自己不清楚么?”
姜姮并不吵嚷,文文静静地说:“我也是头回看见这么乱的账目,前前后后核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查清楚。我尚没有抱怨,您倒是委屈上了。”
骆氏并两个媳妇都睁大了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巴都忘了收回去,看着姜姮,先是满眼错愕,愤怒接踵而至。
“姜氏,那是你长嫂,你们姜家大族,就教你这样目无尊长吗?”骆氏厉声斥责。
姜姮没有像往常一般忍气吞声,温声辩道:“儿媳不过就事论事,何曾有不敬尊长的心思?母亲若是觉得嫂嫂冤枉,可以调出嫂嫂原来记的账目看看,不止记的不清不楚,诸多错漏,还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若非夫君说到此为止,不让去找嫂嫂对账,说不定,还得抓嫂嫂见官,查一查嫂嫂监守自盗的事。”
“监守自盗?”顾家二媳秦氏只抓住这一点,看着小骆氏嘟囔,显然已经在怀疑她了。
骆氏也怔怔看向长媳,“真有此事?”
“没有!”小骆氏当然不会承认。
但她这回的狡辩实在苍白,骆氏就算不信姜姮,也清楚自家儿子为人,如果空口无凭,这般污蔑人的话,姜姮决计没胆子说的,因为姜姮果真犯错理亏,不消他们处置人,顾峪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秦氏也不信这话,故意来劝道:“大嫂,你别怕,弟妹不是说三郎也知道这事么,咱们把三郎叫回来,弟妹果真诬陷你,叫三郎休了她!”
提及顾峪,小骆氏心虚了,面上却依旧不肯承认,扑跪在骆氏面前,哭道:“娘啊,我管了那么多年的账,兢兢业业,精打细算,生怕多花了一文不该花的钱,结果到头来,人家仗着夫君宠爱,一句话,就把我辛苦多年积攒的东西拿走了,还要来说我的不是!”
小骆氏泣涕俱下,什么体面都不要了,眼见骆氏还在怀疑她,而秦氏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色,竟果真吩咐家奴去请顾峪回来。
管账这些年,她怎可能一点私心都没留,自然也是私藏了些钱财,她以为天衣无缝,谁成想姜姮真有耐心把五六年的账目重新整理查核,果真把顾峪请了回来,她只会更加难堪而已。
“我这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去找大郎,省的叫人欺负我!”
小骆氏边说边哭,就抬起头来四处寻找能撞的地方,大有一头撞死的决心。
一众婆子丫鬟急忙都拦,骆氏也劝道:“就算姜氏说的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就要你寻死觅活了!”
秦氏闻言,暗自骂着老太婆一颗心偏在了·屁·股·上,竟连这事都不追究,却也知他们姑侄一心,自己斗不过,怕小骆氏真有个三长两短,婆母又来找自己的不是,遂赶忙过去抱着小骆氏,不叫人寻短见,也做苦口婆心劝道:“大嫂,我们都信你,你一定是被人冤枉了!”
转头来寻姜姮的不是,“弟妹,你到底要做什么?逼死大嫂你才甘心么?三郎都说了不追究了,你来这里闹是什么意思?”
姜姮没打算逼的小骆氏寻死,本是决定到此为止,什么话都不说了的,听秦氏指责自己,想了想,没有忍让,说道:“二嫂,不是我来闹的,是母亲传我来说话。至于监守自盗一事,我自始至终说的很清楚,夫君说了不追究、不见官,好像是你说,要递信夫君回来对峙,大嫂才被逼无奈,起了寻短见的心思。”
秦氏没想到从前逆来顺受、一句话不多说的姜姮竟然性情大变,针锋相对,一个字都不让人了。
更要命的是,还把她方才使的小心思明明白白说了出来,惹得婆母和大嫂都朝她看来,脸上已有恨恼之色。
“我叫三郎回来,是想还大嫂清白,哪里是说要三郎回来对峙,你不要血口喷人!”秦氏慌忙争辩。
说罢,抱住小骆氏哭道:“大嫂,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没了夫君,还要被人这样欺负!”
事情已经闹到不可收拾的一步,再闹下去,姜姮也怕真的出了人命,遂不再言语相争,打算悄悄退出去。
“你给我站住!”骆氏大声喝斥,“你才管家几日,就张狂成这样,是不是还要骑到我的头上去!”
“好好一个家,让你搅得鸡飞狗跳,你是何居心!”
姜姮依旧不急不躁,徐徐辩说:“母亲,是大嫂问起为何多日查核没有结果,我不过如实说来……”
“你住口!你给我去家庙跪着!”骆氏气得手指打颤。
姜姮站着不动,仍是温声道:“母亲,儿媳自觉无错,不能认这罚,儿媳告退。”
骆氏只顾着错愕,一时都忘了愤怒,反应过来时,姜姮已经离了颐方堂。
“反了她了,我的话都敢不听,去,去把她给我绑了,给我绑到家庙去!”
骆氏习惯了姜姮的恭敬柔顺,只觉得她今日言行大逆不道,是在挑衅她这个婆母的地位。
颐方堂的人很快就追来了凝和院,言是奉老夫人之命,要绑姜姮去家庙。
领头的婆子是陈富的母亲,早就因为陈富被打罚而恨上了姜姮,这回终于逮住了报仇的机会,也不畏惧姜姮而今的主母身份,领着一众婆子冲进凝和院就要去绑人。
“你们太无法无天了!哪家的主母能由着你们如此欺负!”
春锦命凝和院诸婢子拦人,高声说道。
但凝和院的婢子到底年纪轻,也忌惮这些婆子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怕打伤了人还要受罚,遂都是推搡劝阻,不敢下什么重手。
一众婆子却有恃无恐,无甚顾忌,对阻拦的婢子又打又骂。
“老夫人的话你们也敢不听,真忘了这个家是谁做主了!”
“打死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小贱人!”
姜姮命蕊珠去传几个壮硕的护院来内院,朗声道:“住手。”
声音落下,一众婆子都安静了一刹。
姜姮平常少有这般呵斥人的威严模样,一众婆子都是讶异胜于畏惧,很快定了神,领头的陈家妇一点也不怕她,扬声道:“三夫人,我们都是奉老夫人的命做事,您也不要为难我们,乖乖跟我们去家庙,别叫婆子们动手冲撞了您!”
“已经冲撞了。”姜姮看向缩在一旁的凝和院诸婢子。
方才她们或轻或重都受了伤,有的挨了巴掌,有的被揪了头发,此刻已有人忍不住委屈,在小声啜泣,坚强些的也憋红了眼忍着泪水。
“我还从未听说过,哪家的主母能叫婆子们追着喊打喊绑,你们受老夫人之命不假,但行事张狂,放肆无度,倚老卖老,恃强凌弱,如若不罚,你们怕是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做事了。”
姜姮语声不重,只神色肃静,说罢,就命几个护卫把婆子们押下,每人杖十。
护卫们不比小丫鬟好欺负,一众婆子只敢威胁推搡,并不敢下重手,口中大声嚷道:“老夫人救命啊,三夫人要杀人呐!”
不一会儿,凝和院一片哭天抢地。
动静如此之大,颐方堂怎么会听不见,骆氏气得又差了一拨人来传话,让姜姮放了她的人,最后仍是无果,去传话的人缩着脖子灰溜溜地回去了,对骆氏道:“三夫人来真的,真的在打人,婆子们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那顿打。”
骆氏闻言,一屁股瘫坐在榻上,拍案大嚷:“叫三郎回来!叫三郎回来!”
······
顾峪得到消息时,正在衙署会见诸副将,商讨南行事宜。
禀事的家奴神色慌张,言家中出了大事,要他快些回去。
顾峪也只得暂罢公务,纵马回了家中。
他到时,整座府邸已经安静下来,家奴家婢个个躬身低首,大气都不敢出。
顾峪本是要直接往凝和院去,被自家母亲派人候着截去了颐方堂。
“你那夫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大嫂二嫂叫她骂个遍,我让她跪家庙,她连我的人都敢打!你现在就给我休了她去!”
骆氏早已气得脸色发白,一看见顾峪,更压不住脾气,一面说一面捶案,恨不得手撕了姜姮一般。
顾峪缄默片刻,不安慰母亲也不指责姜姮,淡淡道:“她不会平白无故骂人,也不会平白无故打人,具体因由为何,待我查清楚,再来向母亲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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