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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错—— by垂拱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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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免姜姮继续把蕊珠推给他,姜行没再多留,主动告辞离去。
“你听到了。”姜姮看向帷帐后站着的蕊珠。
蕊珠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不敢抬眼去看姜姮,只觉得没脸见人。
“以后对我大哥,你最好不要再抱什么心思。”
不然,恐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到底是亲兄妹,姜姮对蕊珠也只能言尽于此。
说罢这些,姜姮也有些累了,但身上黏腻腻的无法入睡,遂又传了沐浴。
永州的天气实在又湿又热,且不似神都酷暑时好歹用冰方便,这里没有冰,纳凉只能靠打扇,明明是刚刚沐浴过,不过绞干头发的一小会儿功夫,身上就又起了一层汗。
忍着上榻,连铺在身下的褥子都像被打湿了一般。
姜姮忽然有些讨厌这个地方了。
卧榻虽是为夫妻二人准备的,但颇为简陋,四围没甚遮挡,也不如之前的敞阔,姜姮躺在空荡荡的榻上,轻轻打着扇子,望着窗子洒进来的月光。
一切都好陌生,连那月色都是陌生的。
她自认做足了准备。
她知道这里炎热非常,没有四季,也不种粟麦,吃的是水产海货,听闻还有蛇鼠蛙虫之类,总之,刁钻得很。
她以为自己能受得了,可是真正到了这里,不过才见识了一个天气,她就有些讨厌了。
不过,这些厌恶消极的想法很快就被她驱散了。
她只是还不习惯而已,阿兄能在这里生活,她应当也能。
姜姮打着扇子,扇了许久,将将有了些睡意,骤然听见外头有人惊惧大喊。
“有蛇!有蛇!榻上有蛇!”
姜姮下意识也从自己榻上弹了起来,穿好衣裳出门。
院中婢仆早已乱作一团,一众人追着一条蛇,最后竟愣是没有抓到,不知被它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回事?”顾峪亦听到动静,自书房过来了。
成平遂禀了事情原委,原是有个婢子本已睡下,总觉得褥子下有东西在蠕动,掀开一看,竟盘着一条长蛇。那蛇受惊跑了出去,一众婢仆都有些畏手畏脚,不敢真的去抓,遂叫那蛇不知跑去了何处。
夜半抓蛇的动静惊动了永州县令,他忙赶过来请罪,言是这处宅子久不住人,这回打扫时只着重打扫了主房,一些下人房间没有仔细清理。
那县令命几个当地土人在院内翻找一遍,仍是没有找到蛇,遂在各处撒了些驱赶蛇虫的药草。
“大将军,有了这些药草,就不怕蛇虫跑进房内了,您只管放心睡吧。”
折腾了好一会儿,夜色更深了,顾峪屏退人,命院内众人各自回去安歇,单独叫成平去了书房。
“明日,去雇一些土人到这里当差。”
永州县令倒是提前安排了一些既通官话又通越语的婢仆,但这种婢仆已然受过训练,不易观察掌控,顾峪宁愿新雇一批,既可以慢慢向他们学越语,也能交他们处理蛇虫一事。
永州湿热,蛇虫甚多,以后如今夜这般的事恐怕不会少。
成平应下,出了书房,见主房还亮着烛火。
房内很亮,应当不止燃了一盏油灯,按说是深夜,该睡觉的时辰……
想了想,成平又折回顾峪书房。
“主君,夫人房里还亮着灯,约是,在等您去歇。”
顾峪目光一滞,下意识也看向主房的方向。
但他知道,她不是在等他。
她亲眼看着成平把他的全部东西收拾出来的,她没有说一句阻拦的话。
她也是愿意和他分房而居的,又怎么会等着他?
“去办你的事。”顾峪冷声对成平说道。
成平恭声应是,小步退至门口,微忖片刻,终是大着胆子说道:“主君,夫人概是害怕,不敢去睡。”
那条蛇终究没有抓住,虽然撒了驱赶蛇虫的药草,但药效如何,是否管用?没人知道。就算抓住了蛇,人心里还会惊悸上好一阵子,生怕再一掀哪里就又冒出一条蛇来,别说而今没有抓住。一众婢仆虽然慑于顾峪威严各自回房去歇了,怕是根本没有睡意。
婢仆还好些,都不是独门独室,还能互相做个伴。
主房里却只有姜姮一个。
“主君,夫人房里很亮,不似只燃了一盏灯。”
顾峪默了会儿,淡淡“嗯”了声,屏退成平。
周武看看时辰,将近子时,说道:“主君,属下帮你换药。”
顾峪摆手制止,忖度片刻,管周武要过药,去了主房。
房门关的严实,但并没有闩上,顾峪本作叩门的,不料一下就推开了。
而后便看见,女郎没有去内寝的榻上安歇,而是蹲在桌案旁的矮凳上。
不是坐,是蹲,她蜷缩着蹲在矮凳上,两只脚都不沾地,矮凳四周,从内向外还摆着数盏油灯,一是照明,更有一端,当是为了防着蛇虫靠近。
在他开门的刹那,她身子轻轻颤了下,蜷缩得更紧,警觉地望过来,看到他时,蜷缩的身子终于微微松了些。
她自然是害怕的。
自神都至永州千余里,背井离乡,跋山涉河,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宅中的每一根柱子,每一块石板,每一条缝隙,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终究是他带她过来的,却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顾峪没有说话,兀自进门,把金创药放在桌案上,这才撤了矮凳四周的油灯,对她道:“帮我换药。”
姜姮心中稍稍安定,方从矮凳上下来,拿过金创药开始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她动作很慢,每一处伤口,不管大小,都要用上很长时间。
顾峪也不催促,耐心地安静地坐着。
终于,所有伤口都换过了药,姜姮把金创药放去桌案上顾峪的手边,示意他仍旧拿回去。
顾峪却没有再管那药,站起身,伸手抓住她手腕,牵着她往内寝走去。
“书房太过闷热,我以后,还回来睡。”
姜姮抬眼看向他,眸光映着仅剩下的一盏微弱烛火,轻轻跃动了下。

房内本来就闷, 窗户还被关的死死的,顾峪要去开窗,姜姮阻道:“别打开。”
怕有蛇虫跑进来。
可若不开窗, 房内简直就是一个蒸笼, 这般睡一晚,能不能睡着且不说,只怕第二日就闷出毛病了。
但最后,顾峪还是没有开窗,只拿了把折扇摇着。
卧榻虽不算敞阔,也足够两个人并排仰面而卧。
姜姮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会翻到最里侧挨着墙睡,而是躺在中间位置,不贴墙,也不碰着躺在外面的男人。
顾峪知道她还是在害怕。
“后悔跟我来么?”他的语声倒是有些清凉。
姜姮沉默。
顾峪明明知道, 她不是为他来的,若不是为了阿兄, 她不会来这种地方。
后悔么?
她只是还不习惯这地方罢了,习惯了就好了。
“他知道, 你是为了他来的么?”
男人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 好像就是热的睡不着,随口问了句。
姜姮依旧不说话。
“或许他以为, 你是不忍与我分离,追随我至此的。”
“不会。”姜姮立即否了这句话。
阿兄一定会明白她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一定清楚她是为了谁来的。
身旁的男人静默许久,手中的折扇吱吱呀呀。
“我后悔了。”他忽然说了句。
“后悔什么?”姜姮诧异地看向他,“你不是又想反悔吧?”
“姜姮,”男人的语气竟有些无奈, “如果燕回不肯放弃镇南王,不肯和你一起离开,你来这种地方,有意义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姜姮不喜欢这个地方。
顾峪已经后悔,不该带她过来,这里湿热多瘴,蚊虫肆虐,连个管用的消暑法子都没有,她又那般害怕蛇虫,来这里形同流放的刑徒。
她在神都,至少吃的好,住的好,睡的好,不用遭这份罪。
“明日,我差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姜姮腾地坐起来,“我觉得这里挺好,暖和得很。”
顾峪气笑,暖和?也亏她说的出来。
“既如此,你怎么不早些睡觉?”
一向凉薄的语气带着些阴阳怪气。
姜姮抿唇,复又赌气地躺下,“我现在就睡。”
她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做出已经睡着的模样。
顾峪摇着折扇朝她靠近了些,也安静下来。
房内只剩下吱呀吱呀的声音。
过了很久,听女郎呼吸平稳,想是应当睡着了,顾峪打算去打开窗户。
刚刚垂足坐起,身后的女郎警觉地醒了过来,亦随着他坐起,“你去做什么?”
顾峪:……
她竟然还没有睡着。
这般熬下去不是办法。
“等我片刻。”
顾峪仍旧起身下榻,不曾想,姜姮亦跟着他下了榻。
顾峪回头看她,本欲再说叫她等着,想到她如此紧张必定是因为怕蛇,止了话,牵着她手腕一起出了房门。
顾峪叫人在院中敞阔处搭了一座高床,以竹木搭出框架,留有供人上下的竹梯,四围和顶部罩上一层薄薄的轻纱,遮得住人,挡不住风。周遭再放些驱赶蛇虫的药草。
“今晚暂且这样睡,明日,我叫他们做得更结实稳固些。”
床搭建的比顾峪还要高,下面撒了一层驱赶蛇虫的药草,女郎应当不必再忧心蛇会爬上床榻了。
高床上躺下,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底下的熏炉里燃着安神香。头顶便是星辰。
顶上的纱帐是为了阻挡蚊虫,是以比四围更轻更薄,满天的星辰便就这样落了进来。
顾峪依旧摇着折扇,送来阵阵凉风。
姜姮不得不承认,此刻是舒坦的,舒坦,惬意,安心,让人情不自禁地想睡觉。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亦闭着眼睛,素来有些冷峻的面庞在此刻温润了许多,他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但折扇还在手中不知疲倦地摇着。
风拂帐,星如雨。
姜姮很快有了睡意。
顾峪睁开眼睛,轻轻拨了拨她鼻尖,没有反应。
看来她这回是真的睡着了。
不管将来她作何决定,是他把她带到这里的,在她和燕回离开之前,他会尽己所能,让她安稳一些。
······
顾峪养伤期间,镇南王率军攻了一次城。顾峪虽然亲临坐镇,却并不发号施令,一切仍交由之前镇将指挥。
交战三日,镇南王兵退,姜行提议趁胜追击,顾峪没允。姜行不甘心,又追到居处来劝,还献上一策。
“我和杨将军已经探得韶城粮仓的位置,只要我们潜进去,先烧了他们的粮仓,他们必定人心慌乱,我们在此时趁胜追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一定能把韶城收回。”
顾峪听罢,淡声道句“不妥”,并不解释具体因由。
姜行又劝了好一阵子,顾峪始终执卷看书,不予置评,全然将他当作无用的耳旁风。
姜行只能无功而返,却仍是不肯放弃,又去寻姜姮,打算让她劝劝顾峪。
姜姮听了,懒声道:“大哥,军谋大事,你不嫌我多手多脚了?”
姜行重重一叹:“也不知卫国公是怎么了,而今行事如此缩手缩脚、瞻前顾后,他该不是怕打败仗,索性就不敢出兵吧?”
“阿姮,你不知道,镇南王的人在城下骂得很难听,说卫国公是个缩头乌龟,你说他怎么忍得下?”
凭他说什么,姜姮和顾峪一样,不发一言。
“这样下去,这场仗得打到什么时候,阿姮,你愿意在这里待着?”
姜姮这才点了点头,“我觉得这里挺好。”
“挺好?”姜行阴阳怪气哼了声,心知劝说无果,也止了话,拂袖而去。
谁知没两日,就传来了姜行和杨之鸿被镇南王俘了的消息。
原是他们始终觉得计谋可行,奈何顾峪不允,他们遂先斩后奏,悄悄潜去了韶城。
一个是亲兄长,一个是闺中好友的丈夫,姜姮没有办法冷眼旁观,还是忍不住向顾峪打听了一句。
“镇南王会杀了他们么?”
顾峪摇头,“不会那么快。”
依姜行和杨之鸿的身份,镇南王一定会先劝降,不能收为己用才会动杀心。
他不担心镇南王杀他们,他担心的是,他们会降。
他们一旦做了降将,他二人倒是得了安逸,但远在京城的姜家和杨家就要遭殃了。
姜姮看看顾峪,想问他是否会去救他们,细想又觉不妥,遂什么话都没再说。
顾峪却似看出她的心思,对她直言:“大局着想,我不可能为了两个擅自行动的副将兴师动众去讨伐镇南王,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姜姮微微点头。
顾峪瞧出女郎心不在焉,起身来至她身旁,握住她手腕,声音亦是温和,“不必担心,他们求生的本事,比他们打仗的本事,大得多。”
······
抓住姜行和杨之鸿的不是旁人,正是燕回。
姜行看到审讯自己的主将竟是燕回后,心神一松,不觉笑了一声。
“你们出去吧,这两位将军我认识,我们叙叙旧。”
燕回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亲自给姜行和杨之鸿松绑,邀他二人落坐,又亲自为二人斟满茗汁,要他们喝下。
“两位将军觉得,这茗汁如何?”
两人都曾听闻燕回出使神都时,宫宴之上茗汁与酪粥之争,知他此话不单问的茗汁,却都故作糊涂,一饮而尽,说道:“渴极了,还说什么好喝难喝,再来一碗我也喝得下。”
燕回笑了笑。
杨之鸿道:“你别费心了,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要杀要剐快点的!”
“杨将军这般有骨气,好啊,随你。”
燕回淡然说罢,命人重将杨之鸿押了下去,只留下姜行一个人。
“子渊,别来无恙。”姜行果真拿出一副叙旧的样子。
燕回却没了方才的客气,冷声说道:“若非你是阿久的兄长,你以为我会留着你活到现在?”
姜行就依凭着这层身份,施施然笑道:“我若不是阿姮的兄长,当初,又怎会与你结仇?说到底,我也是护妹心切,想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归宿罢了,事实证明,我的选择不错,卫国公确实能给她荣华富贵。”
话到此处,姜行忽而重重一叹,“可惜啊,阿姮不懂我的苦心,就是不肯和卫国公好好过日子,她这次跟着卫国公来这里,旁人都以为是他们夫妻情浓,但我知道,她不是因为卫国公才来的。”
姜行抬眼看着燕回,“她是为了你,她还是忘不了你,她追到这里来,就是想找机会见你。”
燕回沉默许久,好似真被姜行一番话说的动容。
再开口时,竟问起了姜姮的近况,“她在这里可习惯?”
姜行连连摇头,“怎会习惯?吃不好,住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儿,我们劝她回去,她倔强得很,就是不肯回去。”
见燕回面露愧色,姜行趁机说道:“子渊,回去吧,带着韶城归顺,你不会比卫国公功劳小,你和阿姮就还有可能。”
燕回又默了会儿,淡淡问了句:“她心里,果真还有我么?”
话音方落,忽而咣当一声,房门被踹开,一个同样将军装扮的男人持刀闯进,指着燕回道:“好啊!我说你怎么非要生擒二人,不许伤他们性命,原来你和他们不只是旧相识,这人还差点儿做了你大舅兄!我看你不是想招降他们,你是想和他们里应外合、密谋夺城吧!”
“萧易寒,你不要血口喷人!”燕回亦按住长刀。
“等我先杀了这厮,再拿你去见王爷!”
萧易寒挥刀朝姜行砍去,不防身后燕回亦拔刀直接朝他背部刺来。
也不知为何,萧易寒竟没有躲开,姜行亲眼瞧着燕回的长刀刺进萧易寒右肩又迅速拔出去。
“你竟……真的敢杀我!”萧易寒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也顾不上杀姜行了,转身踉踉跄跄地朝外跑去,一面高声喊道:“萧子渊谋反!”
燕回追着他出了房门,两刀补下去,人伏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姜行愣愣瘫坐在房内的矮榻上,只看见燕回的刀尖在滴血。
他是想策反燕回的,但是怎么都没想到事情变换如此之快。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追出去对燕回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快跟我们走吧!”
······
连顾峪都没有想到,姜行被俘的第二日,他和杨之鸿还有燕回竟一同骑马出现在永州城下,一面驱马奔逃,一面高声喊着“开城门”,而他们身后,一队人马追得很紧。
“大将军,可要开城门?”
三人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近,只要打开城门就能救下他们,但就怕其中有诈。
“放箭,开城门。”顾峪果决下了命令。
飞流如雨的箭矢截停了追兵的脚步,姜行三人成功获救。
姜行下马,劫后余生地哈哈大笑,拍着燕回肩膀,却是对顾峪道:“卫国公,看我把谁带来了!”
顾峪脸上却没甚悦色,下意识又按住刀柄。
燕回却望着他,镇定自若,没有袒露敌意。
“萧使君,怎么不愿继续喝茗汁了?”顾峪问道。
姜行还沉浸在劝降燕回、大功一件的喜悦中,生怕顾峪刻意为难再把人逼得生了反骨,忙做和事佬道:“说来话长,咱们回去慢慢说。”
姜行把燕回杀人、放他二人逃离韶城的始末说给顾峪,最后说道:“萧将军已无退路,能来助益我们是何等的幸事,卫国公,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计较那些旧事了。”
顾峪忖了片刻,没有深问燕回出逃一事,看向姜行,“哪些旧事?”
“呃……”姜行讪讪一笑,哪里敢提。
顾峪复转目看向燕回,深沉的眼眸里倏尔起了丝复杂的笑意,“萧使来奔,实为幸事,不如,做我的参军?”
燕回亦是笑了笑,“你敢用我,我就敢做。”
······
燕回投诚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姜姮耳中,且听闻,顾峪很是礼待他。
夜中顾峪回来,姜姮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想去见见阿兄。”
才说罢,就见男人眉头深皱。
“姜姮,你的身份,你又忘了?”
他话中又带出许多冷厉严肃,瞧得姜姮都有些陌生了。
他许久不曾这般冷着脸提醒她注意身份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原本是个怎样凶巴巴的人。
他之前不是都打算分房睡了么?不是都打算完全放下了么?怎么又来提醒她注意身份?
但眼下,她不想和他争辩那么多,她只想快些见到阿兄。
“正因我知道自己身份,我才和你提,不若,我自可去见阿兄,何须同你说?”
顾峪眉心锁得更紧,偏偏这话听上去有些道理。
的确,她若不是他的夫人,又何须来得他的同意?
这般说来,她还是有几分顾念他的颜面了?
“一刻钟。”
他只能给她一刻钟的时间去见燕回。
“不够。”姜姮不满,“一个时辰。”
顾峪沉默,许久才道:“半个时辰,不若,就别见了。”
“好。”姜姮一言为定地答应下来。
顾峪皱眉抿唇,终是没有说出反悔的话,命人去请燕回。
“请阿兄来这里?”姜姮都已想好如何乔装去见燕回了,不成想顾峪是要把人请过来。
顾峪气极,却是哼笑出声:“你想去哪里?”
姜姮不说话,立即转身坐去妆台前,开始敷粉、画眉、点唇。
因为天气炎热,出汗频繁,总是弄花妆容,她已经好一阵子懒得画妆了。
顾峪深深吸了口气,拳头不自觉攥紧,一拳捶在门扉上,将门上的雕花都捶烂了,可惜女郎忙着梳妆,无暇看过来。
燕回来时,姜姮已梳妆妥当。
“阿兄。”姜姮像从前一样,用最温和的目光看着他。
燕回打量她片刻,亦是笑了笑,姜行说她瘦了,幸好,是假的,她没有比上回分别时瘦。
“阿久,我那次……”他知道自己欠姜姮一个解释。
“阿兄,别说了,我都知道,不怪你。”
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姜姮不想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往事上,她有很重要的话要劝燕回。
“阿兄,别做卫国公的参军,别留在这里了。”
燕回愣怔,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阿兄,卫国公没那么容易信你的,必定会多番试探,如果你是真的,少不得要去杀几个镇南王手下,你昔日的同袍,我不想你再亲手杀死自己曾经的同袍。”
“如果你是假的……”
姜姮没再说下去,只央求地看着燕回,央求他不要是假的。
她了解燕回,他怎么可能投诚呢?怎么可能背叛镇南王呢?
她能想到,顾峪必定也能想到,他现在留下阿兄,必然是想将计就计,要利用阿兄去对付镇南王。
阿兄宅心仁厚,怎么能去杀旧日同袍?
“阿兄,谁都不要帮了,好么?”
她目光恳切,燕回却淡淡地垂下眼眸,不能答应她。
“阿久,我没有退路了,我来这里,就是要帮助卫国公建功立业。”
“是么?”
有些话,姜姮不能问出口,到底是帮卫国公,还是帮镇南王?
“若无别的事,我回去了。”
几句话说完,燕回就要告辞。
她讨价还价,朝顾峪要来的半个时辰,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阿兄……”
燕回的脚步在她的呼唤声里顿了顿,却不曾回头,终是大步离开。
过了会儿,顾峪进来了,看着女郎脸上被泪水晕花的粉痕,已经猜知答案。
燕回竟然把她惹哭了。
这么好的机会,这么难得见面的机会,她从神都追过来,熬过了一路的舟车劳顿,熬过了多日的蛇虫惊扰、炎热难眠,终于盼到了今日。
结果,燕回三言两语,就结束了这次的见面。
顾峪心绪复杂,替女郎不值,却也……有些不厚道地舒心。
“不急,左右他已在这里,你可徐徐图之。”
姜姮一愣,怎么也料不到,这般善解人意的话会从顾峪嘴里说出来。
他方才不还警告她注意身份么,怎么现在好像很乐意让她见燕回似的?

有了顾峪“徐徐图之”的那句话, 姜姮更无所顾忌,这日便换了身寻常百姓的儿郎装扮独自去见燕回。
姜姮带着他去了赵青的坟墓。
那里是一处丛葬墓地,埋着数月以来死于兵事的一众他乡将士。
燕回望着那小小石碑上的“赵青”二字, 眉宇皱了下, 似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眼睛。
丛葬墓地的石碑没有太多信息,唯有一个姓名和卒葬年月日。
燕回看得出,这墓中的“赵青”死于他率人偷袭顾峪那日。
“阿兄,他是子兴,你认识的那个子兴。”
姜姮并没有责怪的语气,声音依旧温和,好像就是带着他来祭奠故友。
“他来的时候晕船,卫国公本来要遣返他的,是我说情留下了他, 还用你教的法子,助他解了晕船的难题, 可是,他还未进永州城……”
姜姮声音有些哽咽, 闭上眼睛憋回眼泪,默然不语平复突然涌上的心酸。
燕回轻轻按着女郎肩膀, 宽慰她道:“不是你的错,两军交战, 死亡再所难免。”
“他是为了救我。”姜姮还是决定告诉燕回真相。
“那日水下激战,别的将士下水来, 第一反应是去救卫国公,只有他一个人,朝我游过来,若非他单枪匹马, 大概也不会死得那么容易。”
燕回神思一震。
那日去救姜姮的,确实只有一个人,死在他的手中。
燕回再次看向那墓碑,缓缓蹲下来,扶着墓碑良久不语。
“阿兄,”姜姮也在他身旁蹲下,柔声开解:“我知道杀子兴非你本心,你一定也很难过,所以,不要管这些了,行么?”
燕回不语,只是缓缓站起,也放开了那块墓碑。
“阿久,我遇见镇南王时,全身的伤口已经溃烂,比最肮脏的乞丐都不如,是他把我带回府中,前前后后换了十几个大夫,治了足足两个多月。”
燕回只说了这些。
姜姮抿唇,许久不语,终是忍不下心疼,眼泪不听话地掉了出来。
“阿兄,是我对不起你。”她闭着眼睛,背身而立,自觉没有脸面面对燕回,“我知道你如今这般两难,都是因为我……”
“阿久,不要这样说,我没有怪过你。”
燕回顿了顿,还是问道:“但是上次,你为何不跟我走?”
姜姮也早就想和他解释这件事,“我若上次跟你走了,镇南王若拿我来要挟卫国公怎么办,我不能……”
“你对他很重要么?他能被要挟么?”燕回的声音忽而冷了。
姜姮怔住,完全没有想过燕回会问这话。
“你就如此在意,他会不会被要挟?”燕回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少见地冷漠。
姜姮摇头,下意识解释:“我不是在意,我是不想因为我坏他的事……”
“阿久,”燕回肃然,“你在帮他,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为何不远千里,带着你到这个地方遭罪?为何允许你一次一次来见我?他在利用你。”
姜姮怔忪,陌生地看着燕回。
“你劝我不要帮镇南王,说什么不要帮镇南王,也不要帮卫国公,你可知,我不帮镇南王,就是在帮卫国公?你看不明白这层,卫国公不可能看不明白,我不知道他承诺了你什么,但是,阿久,我不可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走了之,镇南王正值危难之际,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赴死。”
“卫国公让你一次一次地来劝我放弃,他存的什么心,你还不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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