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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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晦这才看向言似卿,“下面火把熄灭是因为.....”
言似卿眉眼淡淡:“石头表面无青苔,棱角都锋锐,是被精心挑选过、也是最近才搬运扔到下面井底的,而且挨着井底的那一面都是淤泥,往上对着井口的一面却毫无脏污。”
“这是专门挪过来的杀人石头。”
“可人即便掉下去了,也未必会立即就死,万一还吊着一口气,哭喊求救,附近万一又有人呢,一般杀人者会在井口盖上石头,可这就没法解释她是自杀的了,于是井口不能盖住,它又没法彻底封绝求救声音,于是,密谋者又加了一层设计——下面的泥。”
“这些淤泥不是一般的常年累月沉着的干土湿泥,而是最近才被人从鱼塘下弄来的沼泥,我记得这个村子是有鱼塘的....所以气味尤为浓烈荤腥,沼泥所释毒气沉淀一段时日,困在井底,会让火焰熄灭,也能让人眩晕,若是一般人还好,可能坚持一会,也只觉得下面井底昏暗不舒服,但陈月乃女子,又重伤失血,本就脆弱,不稍多久就会眩晕昏厥。”
“挪石头以及放置沼泥的人,要么会算天机,知道陈月最近会掉井底,要么,他不用算,自己运作。”
“这是杀人者的心机。”
“其中证据也有——比如这里本来荒无人烟,除了老前辈您一年到头难得来几次,旁人根本不愿意来,连柴火都没人拾掇,但您说过,您作为第一案发现场发现者,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杂草被踩踏过,还以为是村里其他人来了。但如果是其他老人来过,他们不会不会错失这里的柴火,所以来的人,别有目的,反反复复搬运石头跟沼泥而已,偶尔还落下几块,差点让人摔倒。”
“那返回来去推断——陈月到底会不会自杀?”
“首先,陈月如果真是自杀,她实在犯不着这么辛苦。”
“跳河都比这轻快。”
“再且说,她近些时日还在劳作,如果是遭遇重大打击,临时求死,从她家中走到这里要走大半个时辰,实不必要,她家后院就有挨着的河段,若说是早早就有轻生之意,是怕遇见人被人阻止的,而且她会穿戴整齐,收拾干净——这也是陈絮的说法,她的姐姐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干活归干活,但也很爱洁净,并不埋汰,偶尔还会采买一些干净明亮的衣物装扮自己。”
“她不会选择这么不体面的方式寻死。”
陈絮点点头,都不顾上手语,眼里有泪,她姐姐就是这样的人。
永远充满乐观,不会轻易寻死的,何况也没到那份上.....
她欲言又止,几乎要把一件事脱口而出,但又忍住了。
言似卿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但没逼问,只看向那位昏迷的男子。
“所以,很大可能就是了解她的人,也是本村人,精心设计的一场谋杀,最有嫌疑的就是你了——刘广志。”
“你,你就在鱼塘做事,可对?”
对的,来的时候,他们就从陈絮那得知了,村里人也说过。
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
所以....
刘广志,他就是凶手.....
刘广志此刻已经被用药掐人中,睁开眼,对上众人怀疑的目光。
他表情一僵。
————————
刘广志呆愣一会后, 才清醒过来,依旧大喊大叫,面红耳赤,青筋凸起地比肿胀的尸体还厉害似的。
他直接喊:“不是我做的, 我何必害她!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何况我也没那时间, 你们是冤枉我, 你们是一伙的.....”
他叫喊之下,可惜无人理会。
此刻,仿佛有一根箭在时间缝隙中穿梭而入,又从另一个缝隙中破空而出,正中他眉心。
——从他们于人群冲出,气势汹汹当着李鱼他们的面,在大理寺鸣冤鼓门前就骂骂咧咧拉扯陈絮, 有一种偏见跟恶感就形成了。
李鱼他们一开始就对此人不满, 并未有多余耐心,何况真有什么冤屈, 凭着眼前嫌疑也足够用拿他回大理寺再细细查了。
这里就显出了——没事不要随便得罪办案人员, 是人都有三分火气跟偏见,你怎么能确保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公正不阿的包青天呢?
这世道本就是不公平的。
他们对陈絮怀有高高在上的偏见时, 何尝没想过有朝一日一旦自己坠入不利的境地,那大理寺门人们也是可以在手中权力范围内, 把刻薄发挥极致, 让他体会到什么叫投告无门。
尤其是李鱼,作为办案人员,年纪轻轻担任司直官衔,还是女子之身,定然比一般男子还要优秀才可打破世俗偏见跟官场桎梏, 自有侦查之能。
她已经数次体会到了这些刘家子面对自己时的散漫跟轻视,完全不像其他男子门人那样让他们忌惮一些,这很微妙,有时又很明显,她察觉到了。
本也没什么。
但他一旦犯在她手里,那就得有点什么了。
“关起来。”
“回去好好查。”
李鱼淡淡说着,其他门人就把刘广志一把拽起。
官场上的,向上客气,服从强者,向下,要让他们多和蔼可亲,那是绝无可能的,毕竟他们这些复杂查凶案的,太慈和根本压不住场子。
当她没脾气?
这次,连脑子暴烈的刘广志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恶感跟权威,因为其他门人摁压他的时候,力气有点大,还怒斥消停点。
反过来,他被欺压了。
言似卿连看都没看,低头整理了下袖子,眉眼似芍药明丽,有带着三分药性。
只要是药,对凡人就是有作用的。
她也跟李鱼一样,有自己能欺压的对象。
“别碰我,别,我不是....这个女人她明明是自杀的!”
她不干净,她染了脏病,这个贱人...她自己无颜苟活才自杀,她....
“呜呜呜....”
上面的怒吼都没能开腔,因为言似卿抬眸了,食指一横,比对在唇上时,小云秒懂,直接上前一把塞了一团布,把人嘴堵住了。
免了此人大吼大叫,声音传到外面埋坑地边上那些村民耳朵里。
言似卿这才看向气得燥红脸、呜呜呀呀怒骂刘广志、手头比手势都来不及的陈絮。
她这辈子倔强,但残疾就是残疾,在最需要为她姐姐辩证清白的时候,她没办法开口,她想要用手语解释,但别人却大多看不懂,也没耐心去懂。
还嫌弃她麻烦。
这时候,她有巨大的孤独跟无助。
远比年少残疾后人生断崖遭遇的痛苦更甚。
就好像她姐姐的尸体一样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古井里。
可她,泪流满面,看着言似卿。
她还是看到了光,因为眼睛是好的。
世人也有好的。
刘广志也说不出话了,跟她一样了。
陈絮看着言似卿,想说话,也改了手语。
谢谢,不是,我姐姐不是....
言似卿没让她太辛苦,只温柔道:“我知道。”
“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既有线索能证明你姐姐绝对没必要自杀,因此敢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又为何数次都没有直接跟我们坦白实情。”
这也是李鱼几人心里狐疑的,甚至怀疑陈絮糊弄他们。
不过李鱼看言似卿不问,她也就不问了。
“当时我想,应该是你本以为是审讯时可以隐蔽交谈,比如跟这位李司直告知内情,可你没想到大理寺直接出案刘家村,现场人多口杂,你就不敢说了。”
“因为有辱你姐姐清誉,人已死,你要的是真相,雪她冤屈,报仇雪恨,而不是给你姐姐雪上加霜——你知道人言可畏。”
只有爱亡故者,真在乎她的,哪怕名节是虚无的东西,也要细细斟酌,举步维艰。
就好像言似卿自己,为了徐君容跟昭昭,她也得常年谋划,步步谨慎。
陈絮在忍,但还是流泪,只是没有出声,连连点头,嘴巴都抿得直直的。
蒋晦此刻明白了,看向那条厚裤子。
是....染病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总觉得不对。
但他毕竟是男儿身,不好意思往那方面想,只觉得陈月此人古怪。
现在才知道陈月需要穿这么厚的裤子遮掩,是身体有疾,怕被人发现,怕被世人侮辱。
那刚刚刘广志要辱骂的话一定非常难听,涉及女子清白。
甚至指责陈月红杏出墙染了脏病芸芸,要么就是说她染病后绝望痛苦,所以才自杀。
这些都是他的辩驳之词。
但言似卿不想听,也不愿意让别人听,然后在谈及案情时候,不论死者亡故真相,于此也会肆意侮辱。
这就是人心。
所以她夺走了他的辩驳权力。
他不需要说,她知道如何让他不必再说。
“这世上病症千千万万种,人人都有,大病小病的,稀松平常而已。有些病,是携带而不发,触及才加剧,有些病,是有些人自己染着,传给别人。”
“真正爱去逛青楼,也在那边赌博玩乐的人是你,染了病的人也是你。”
“你该不会以为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天生长得丑吧?”
言似卿给了李鱼一个眼神,李鱼打了机灵,立即让其他同僚注意防护,也连忙吃了大理寺配置的药丸保体,别染了东西过来,再看那刘广志,那眼神就更不对了。
他有病?!
刘广志听到了,他愤怒,但口不能言,呜呜呜大吼。
无人在意他。
李鱼忽然想到了什么,“啊,言姑娘,您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有病,不对劲,可能导致陈鱼之死,所以才参与此案的吗?”
言似卿:“差不多。”
言似卿不是医师,但她的水平比太医院的都高,早在第一眼瞧见刘广志。
望闻问切。
她望了对方气色,也闻到了藏在邋遢汗味之下的气味。
“他不爱干净,衣服长期不换,指甲盖藏有赌博污垢,肩头处却有脂粉沾染,想是女子倚靠其上,搭着肩头才沾染上的。”
“赌博时,身边女子亲密倚靠助兴,助人忘乎所以,钱财尽失,这一般是青楼赌坊的手段。”
综合这些,她既知道这人很可能不仅是个赌徒,还是流连忘返青楼、不修干净染有脏病的废人。
但看其他刘家子与之接近的样子,似乎不知,不然人人忌讳,怎么可能亲近。
固然这种脏病,也是男女情事时最容易染上。
但...也难说。
男子之间若有口液等亲密,一起吃食,亦有可能。
言似卿当时就隐约觉得此案不妥,又担心这人肆无忌惮传染给了别人,扩大病患数目,也是极不好的,这才决议参与此案。
中间也有别的观察。
后来数次,她发现此人脾气爆裂,动不动躁动,每次情绪昂扬,朝大理寺门人都敢随意发脾气,嘴上不干净。
他身边其他刘家人偶尔还忌惮,拉扯他几下,他都甩开了,一味发泄,又忍不住抬手挠身上。
动手动脚的。
这是身上刺痒难耐的缘故。
他肯定是有病的,就是不知道多严重,但还没蔓延到表面皮肤,说明还好,但假以时日也会祸害他人。
尤其是女眷。
“她与你夫妻,难免被你染上,而且女子身体与男子身体不同,男子不检点,女子反而遭殃,你连累了她,她却无法对外宣扬,甚至因为对此事无知无解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也许有时候也会有自杀倾向.....”
陈絮刚想解释,言似卿却补充,“但她后来又改主意了,对吗?”
陈絮点点头,又比了手势。
这次李鱼看懂了,“啊,她找到医师医治了,而且有成效?”
陈絮点点头,露出苦涩的笑容。
——姐姐她与我说过,我陪着她去的,已经好了很多,都可以干活了,我们约定好,她来我店里帮忙。以前,她是怕刘广志缠上我的店,贪我的钱,但这一次,她想和离,把钱都给他,她也要和离.....
凡俗女子,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又有可靠的妹妹可以陪伴,可以依赖,确实没必要自杀。
言似卿:“你的店,应被收购了,很快能获得一大笔钱,扩大经营,也有背景可以依赖,以后就是老板,不会随便被人欺负,能给她撑腰,哪怕将来她和离,你们俩姐妹靠着经营自家手艺技术的连锁酒家亦可和美过日子。”
陈絮震惊,她没想过言似卿连这事都知道。
她是神仙吗?
“所以,陈月固然因为身上还留有一些病症而不得不穿着厚裤子,却好了许多,能下地处置农活,甚至,她也把裤子上的破洞缝补好了。”
裤子上确实有补丁,但补得很细密,用的布颜色也相近,没有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她得是多好的一位姑娘?
这世上这般好的好姑娘也太多太多了。
好多人都不容易。
可她们却再没有把日子过好的机会了。
“这是想好好过日子,图将来,图美好前程才会做的事。”
“但,这完全违背了刘广志的利益。”
言似卿看向刘广志,“现在这个时节,正是好好养鱼好上市赚钱的时候,能搅动鱼塘淤泥,说明不必顾着下面的鱼。”
“要么已经全部卖光。要么,鱼塘已经快荒废了。”
“前者不可能,因为村里开的鱼塘不少,其他人的鱼塘都还有活鱼蹦跳,来时,我远远看了下,水面跳鱼光,瞧着还很鲜活,说明村里其他人家也还没卖完这些鱼,没道理你这种脾性的人还能做好生意,那大抵就是忙于去青楼赌博喝花酒,把鱼塘荒废了,那你自然没钱,甚至需要很多钱。”
“她要和离,这直接触怒了你,你这才设计杀了她。”
刘广志呆滞了,还在呜咽,却疲弱了很多。
他不知如何反驳了?
脸色难看得仿佛病情加剧了。
这种货色!
反正李鱼他们不管他的证词了,先一步戴上手套,男司直穿戴好衣物,面罩也戴上了,小心掀开这人的衣物下摆。
蒋晦刚刚一直在看着,没有耽误言似卿推理解说,以前也这样。
小云留意到自家殿下看夫人推理时,那双眼里直直的,满是光辉。
钦佩,爱戴,甚至算得上崇拜。
他不是走下高贵的王座去民间寻情爱。
而是在追逐太阳与月亮。
她对陈絮这些人而言是太阳,对他,日月兼备。
饶是如此,蒋晦也时刻惦记着安全,对刘广志万分嫌弃,也怕他那脏病染过来,于是在前面挡了一侧,既不耽误言似卿观察案子进展与相关之人,也能在危险时拦一下。
门人看了刘广志身体,又招呼仵作也看。
仵作表情有点复杂。
“确实是那种病,还不算严重,但对妻子极其他与之亲密的女子确实易染,看他这幅样子,也是不检点的,若不问医吃药克制行为,再过些时日,这病就厉害了,可能一起吃食的人都容易染上,进而扩大病源。”
“得捆起来先,用布罩住口鼻,免得害了别人。”
“带回去细查此案?再定论?”
仵作问李鱼。
李鱼对刘广志的厌恶已经达到极致,也觉得这人若不是真凶,谁是?
但她还是看向言似卿。
言似卿:“还是要谨慎一些,此前没有立案,不好随便查人房舍,现在有了这么多嫌疑,已经可以立案了,那自可以登堂入室。”
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可以凭着对刘广志的厌恶,在前面那些事上折磨他,让他痛苦,以回敬之前对她的冒犯。
但在大事骨干上,她依旧能留有原则。
案子,就得往铁了办。
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一切看证据。
——————
这边的变故动静不大。
走的时候,李鱼考虑到要不要先一步把人从小道押走,免得这些刘家村的人闹事。
她可没少见识过一些同姓大村为了维护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自私传统,合伙拦截他们办案,仗的也是法不责众。
可惜近期大理寺脾气大,戾气重,不吃这一套,只是她顾忌言似卿安危,不愿意连累她。
言似卿撩开路边的草木纸条,语气平和:“无妨,让人知道一些异常,自然会来问,问的时候,你们透露下那刘广志在青楼染病的事,客气一些,但也要严肃点,告诉他们这种病一起吃食也可能染上,让他们既觉得恐惧,又不对外宣扬,只能回家清理自己。”
“他们也不容易,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他们全村都不好。”
这不就是让全村人自查的同时,但凡有人身上染了点,只会把源头归咎他刘广志?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可大理寺这边先这边表态,他人肯定就不会再提陈月了,日后就算陈月如何如何,这些人也知道祸源在哪——在刘广志。
先入为主,难以改变偏见。
只有实际威胁自身利益,这些人才会失去偏见跟挑剔女子的闲心。
不论男女,一致怨憎。
后头的刘广志瞳孔放大。
但根本没法解释,他被堵住嘴了。
李鱼先是一愣,后明白过来,“知道知道,我这就去安排。”
陈絮眼里的光都快烧起来了,拼命忍着笑。
后头,蒋晦没忍住笑。
低低一声。
“原来姐姐讨厌一个人时,是这样的。”
他笑归笑,不似对别人养的阴阳怪气刁钻刻薄,小嘴涂了砒霜似的。
挨着一点适度的距离,对她低声说时,药味像是春夏世界的凉风薄荷淡淡飘到她跟前。
喊姐姐时,眉眼上扬,红唇薄挑,竟有几分飘逸肆散的风情。
言似卿下意识间瞟见,微顿,别开眼。
世子殿下常年不婚,帝王上心焦虑,可能也不只是关心长孙,更因为他让王亲贵胄中的表姐表妹们难以放手寻良缘。
“不是讨厌,只是觉得碍眼。”
是觉得对方没必要活在人间的那种碍眼。
“我没有真讨厌的人。”
竟没有吗?
沈藏玉也不讨厌?
周厉以前对她不客气,简无良更如是。
她也都不讨厌?
似乎后来确实待他们都很客气,偶尔提及案子,也能从容谈笑。
蒋晦没问,他想到了沈藏玉,他厌恶此人,提都懒得提,也不愿意在言似卿前面提。
本来还想嘴碎,问她是不是讨厌自己。
她竟如此敏锐,直接堵死了。
那好吧。
蒋晦默默挪开一步,免得再刺挠到他,但挪开的时候,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嘀咕了一句。
“被讨厌也不坏啊,起码得愿意理会人才能骂吧。”
她不骂沈藏玉他们,是不在乎。
那很好了。
可她也不骂我了。
那很不好。
蒋晦再次郁卒憋闷,满眼耸拉的,又开始手欠去揪路边的野草野花。
言似卿:“.....”
大理寺的人日常审问犯人跟嫌疑人,可见过不知多少谎言做戏,于是三言两语在刘家村的人面前半真半假提起,又欲言又止。
有病,不好说,传染?这我没说,反正你们小心些,自查一下,去过青楼的.....与刘广志相熟吃饭的?那我也没说,反正你们诶,我没说,你们小心.....
本来看到刘广志被“抓”,刘家村的人是闹腾的,他们不愿意自家村的同姓人出杀人丑闻,这跟真相无关,只是觉得损害自家氏族跟同村利益,怕被其他村的人排挤,正打算围上去吵闹,逼迫大理寺承认偏袒陈絮,无中生有什么的,结果他们还未发力,得知病情之事,顿时顾不得别的了。
闹腾,急切,愤怒,怨恨.....心虚的更甚,急急忙忙回家了,或者私下拉扯大理寺门人悄悄询问得病的具体症状,.....
现在轮到他们求大理寺的人施以援手了。
大理寺门人暗笑,也装得厉害,再次各种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村里爱逛青楼的糟人们更急切,满嘴嘀咕。
“只是小病而已,大人您不用这么顾忌,能说说吗?”
“小病得治啊,我说的不是我.....您说啊,大人大人....”
“我这还有救吗?大人....”
熟能生巧而已。
在这些村里人顾不得阻拦时,言似卿他们已经到了村里,路过一些鱼塘,其中特意到了刘广志家的看了看。
确实荒废了。
水体浑浊,但已经开始沉淀些许,显然是这数日的事。
李鱼等人仔细勘察了周边脚印——若是挖沼泥去山上,恐怕鞋子很难干净,此地也会留下鞋印。
很奇怪。
查不到,未曾看到鞋印。
不过,也没看到任何痕迹——鱼塘边缘干干净净,显被清理过。
蒋晦跟李鱼其实是有点疑惑的。
刘广志。
他能这么谨慎?而且有这么多时间?
蒋晦目光从刘广志的衣物跟鞋子上瞥了撇。
此人鞋子破烂,估计连袜子都很长时间不换了,身上一股味儿很重,可鞋子还算干净。
这是因为他长期不干活,一味享受,出入青楼,那地方是穷极享乐之地,也不可能让泥垢污浊碍了贵人们的眼,所以他脏归脏,鞋子还好。
但也可能是他预谋之后清理换鞋。
蒋晦也只是猜疑,知道后续大理寺门人肯定会去青楼查问此人最近踪迹,是否符合谋杀条件,把陈月给扔进井底。
言似卿大抵也是有这样的顾虑,仔细观察周遭,还在鱼塘边上看了看,问了村里其他鱼塘主,得知他们白日看顾,没见过刘广志在这里倒弄沼泥。
“哪见得着人啊,十天半月都不管的,都是他家里人跟他妻子摆弄,他乐得自在,跟富贵人似的,以前天天吃得脑满肠肥,现在原是赌博了呢,手头穷了,才显得皮包骨头似的。”
“什么吃不好穷了,就是得病了....”
“诶,别说....”
村人埋汰起来,对刘广志没什么好脸色。
言似卿瞥了眼边上木头房子拐角搭着的养育工具,还有铲子簸箕等物件。
上面有点脏,倒是没来得及清理。
但这有什么好清理的,有没有详细的指纹印记,也比对不了。
李鱼顺着言似卿的观察而观察,再往木屋里面瞧,微微皱眉。
炉子有灰烬,木柴半摞着,地上有两个破烂碗,装了水跟散碎的秽食,木板床上棉被已脏兮兮,屋子各处还有蜘蛛丝结网。
言似卿要进去看,被蒋晦拦了下。
还不知道刘广志这人在里面住过多久,又留了多少脏污,万一染上一些脏病,不好。
但也不至于让他进去,大理寺的人可不敢,很快穿戴齐全进去检查一二。
李鱼也没耽误,自己第一个进。
四处翻查,找出了筷笼等物,就一双碗筷。
两夫妻?
一双都发霉了,一双还算干净,以前常用。
“这人真的以为自己是富贵命呢,什么事都让陈月干。”
仵作上了年纪,因他这行当,娶媳妇极难,困苦半生,越看刘广志越嫌恶。
但看着这屋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看向陈絮。
“你姐忙活的不仅是农活,还有这鱼塘吗?”
陈絮不太了解,想了下,比划。
——以前经常干,什么都干,但近期不晓得,她那时候身体不好,难受,钱又都被刘广志拿去花掉了,她舍不得买药,是我很长时间没见她,她也不来找我,我就来到村子里....看到她不对劲,才去买的药,也找了大夫,她自己没钱了.....但那时候,她没来弄鱼塘的活。
言似卿帮她翻译,又问:“你多久前来的?”
——十天前。
言似卿没进去,目光在那被子跟屋内一些蜘蛛网上逗留些许,“灶台掀一下。”
里面的大理寺门人闻言争先恐后上去掀锅盖。
李鱼一个箭步,速度最快,一把掀开。
“好多蜘蛛丝,都结网了,下面锅底有脏水,都铁锈了....想来很久没人用这灶台了。”
“奇怪,筷子是有人用的。”
“这铁锈水还没干,应该也就这几日的事,不是十日前。”
她观察后,看向言似卿,“言姑娘,这若是李月在此照看鱼塘,不说她身体不适,光从这里来看,也不是女子会敷衍了事的。”
“是刘广志在此休憩?”
“夜里。”
“因为夜里回来,打包的外地餐食,用的一双筷子,也不用自己生火做饭,所以灶台无用,生了绣水,而这屋子里很多地方都结了蜘蛛网,被子却没有,显然是有人睡的。”
不可能是陈月,那还能是谁呢
他们转头看向刘广志,问他了,他却不认,说自己从未回来过。
“我都是在镇上那边樊花楼过夜的,哪里回来过,村里说那贱....说她死了,我才回来!真不是我杀的,你们别冤枉我....”
刘广志被取掉布块后急急否认,然后又被堵上了,小云看向李鱼跟言似卿等人。
所以是他吗?如果是他,他肯定也不认啊。
这种询问只是流程,没什么意义。
李鱼也没怎么在乎。
言似卿:“确实不是李月,她的习惯不至于此。”
但问了村长。
“刘广志的家人如何?”
村长提及刘广志母亲早年因为干针织活,日以继夜缝纫,又不辞辛劳下地干活,因而衰竭早亡,其父在县城戏园子里帮工,长久不回来的。
一家子供养。
蒋晦突嘀咕一句,“倒像是本朝太子了。”
他爹没当上的太子,让这脏人当上了呢。
众人:“......”
没人敢接这话。
世子殿下有时候又刻薄又毒,像竹叶青。
竹薄削,蛇有毒。
言似卿被逗乐, 但压了下嘴角,目光停顿了下那铲子跟扫帚等物体,上面握把位置会有手掌淤泥痕,她在淤泥痕上比对了下刘广志跟陈月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