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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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听钟也没让他们过来。
言似卿眼帘微垂,先问了刚刚尖叫的情况。
“已派人去查了,距离言大人这里近,先来确定安危。”
按理说首要的就是皇族成员的安慰,从王爷世子公主这些往下才是臣子。
这是魏听钟跟简无良这些司部首领该做的。
但,特殊时期。
玉兰节第一,白日还有言似卿跟蒋晦开头的“要案”,动不动造反,动不动边疆战事。
回旋镖回归,倒显得魏听钟这边言行顺理成章了。
都是老狐狸。
言似卿不动声色,“魏大人用心了,请进。”
她主动邀请。
魏听钟目光扫过对方身上披在睡裙外的款款袍子。
腰身系带也是颇有来头的楼兰玉扣。
里面暖白,外面竹青,纹路显暗,但低调雅致,颇有古韵。
料子顶级,人也顶级。
以他作为太监阅览皇宫内外所有权贵上流人物,他必须承认有权有势有钱是一回事,皮囊气质品味是另一回事。
言大人,才像是帝国盛大宏伟气象才能养出的好人儿。
魏听钟的眼神也太明显了。
满是欣赏。
言似卿与之一样是个异常细腻之人,察觉到对方眼神内涵,心里微妙,暗道这位大都督也是个内外兼修的人。
精致,无暇。
但也危险。
“魏大人是担心我这潜藏刺客吗?”
魏听钟闻言看向她,“是蛰伏,不是潜藏。”
“总不能是言大人你包庇其藏匿吧。”
言似卿:“有可能。”
两人谈笑风生,但魏听钟的目光已经从床榻衣柜这些地方一一扫过,他先走向衣柜。
....
边上书房的蜡烛有光,能瞧见桌子上的迹象,也能看到洗墨台上有水。
滴答滴答落地。
很细微的声响跟痕迹。
他转移了步子。
走向书房那边,“深夜点烛,言大人是睡不着,还是有必须提笔之事?”
“睡得着,但确实有事。”
言似卿走在后面,步伐轻缓,很从容。
魏听钟到桌边,看着上面的笔墨纸砚。
手指勾了镇纸压着的纸张。
“上面有印痕,字体密密麻麻,显然已经写完了,莫非言大人已经把纸张给了要交托的对象?”
“这深更半夜的,一定是言大人十分信任的人,才能让其入屋。”
言似卿:“明日一早的事,才得今夜写。”
她这么说,魏听钟才留意到边上匣子,打开,看到里面有几张纸。
笔墨很新。
墨香淡淡。
显然是要给人的,还没给。
而且能让如今已经暴露巨富且渠道人脉非凡的言似卿连夜写的信息,一定事关边疆物资,为相助世子的。
那,如果人已经来了,一定已经给了。
他抬眸看向言似卿。
后者不置可否,只靠着书房的隔断门框。
衣柜内,蒋晦的手指摸着钻进来前,言似卿要他拿出的纸张,心里赞叹:太缜密了。
魏听钟没有孟浪到去打开人家的信纸查看,对方也不是犯人。
所以他走出书房,垂眸,瞧着地面跟桌子.....药箱这些都摆放齐整。
一个衣柜柜门下面夹着了些许布料。
魏听钟顿足些许。
是会考虑到刚刚的交谈,宽容一二?
还是.....他走过去了。
言似卿一点都不意外。
对方这样的高官跟经历,怎么可能因为三言两语乱了自身职责。
一如她自己也从不为别人的言行也改变自己的目的。
衣柜内,隔着柜门,蒋晦面无表情。
言似卿没什么反应,就那么冷眼看着。
咯吱,柜门打开了。
里面只有衣物。
没有人。
小云就在门口,见到魏听钟如此搜查,有些不满,正要开口,言似卿抬手示意,她就不说话了,但愤愤。
魏听钟瞧着里面叠好的内衣物,微微蹙眉,关上了,目光往边上那个衣柜看去。
一共两个衣柜。
一个没锁,一个有锁。
“这个是?”
言似卿:“各地生意账本合同,以及这段时日的案卷副本。”
魏听钟:“副本?“
言似卿:“凡事留底,未免意外,我一贯如此。”
果然缜密。
“失礼了,言大人。”
“好在本官是太监。”
言似卿:“这有什么关联吗?”
魏听钟挑眉。
“言大人会安慰本官,本官在你眼里依旧是男人?”
言似卿:“是男人,也不是什么天大的荣耀,非要如此夸赞魏大人吗?”
“我觉得不必要。”
魏听钟笑了。
他瞟过屋内确实没找到的账本等物,知道言似卿确实有这种谨慎的习惯,于是没再动另一个衣柜,往门口走去。
“等下本官就去青凰院那边,言大人一起?”
“魏大人先去吧。”
她这样衣着,也不适宜。
魏听钟从容应下,走了。
他们一走,小云似乎有所察觉,去外面了。
言似卿没管小云,只开了上锁的衣柜。
衣柜内,蒋晦抱着一些账本,账本上面还叠了几件衣物,就在他下颚下面,也在他怀里。
账本这些本来就是藏在匣子里,匣子又在衣物下面。
只是为容纳他。
毕竟这么大一个活人。
言似卿本不太在意,但瞟了眼,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贴身衣物。
蒋晦表情尴尬,手指指着了下上面的吊钩。
“它自己掉下来的,不怪我.....”
委委屈屈的。
言似卿脑子都嗡嗡的,深吸一口气,让他出来了。
蒋晦出来。
言似卿:“把衣服放里面。”
蒋晦:“好的。”
言似卿走开两步,不看他,“你得走了,这人虚实不定,不好应付。”
蒋晦:“知道,估计在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各处确定所有人的动向了,不仅是我,是所有相关人。”
“一旦真出了事,死了什么人,我们这些人最有嫌疑。”
言似卿:“真出事,他也不会觉得是你我干的,这非你我手腕。他来,如此严苛,只是因为陛下不许。”
蒋晦一顿。
言似卿重新递过纸张,摊开说:“你我若苟且,这在对方看来,比死个把人重要。”
越直白,越难听。
她缜密,但也冷酷。
蒋晦默了下,离开前飘下几句。
“来之前,我让若钦装了我,他擅口技,能装我的声音。”
“还有,陛下不是怕你我苟且,而是不愿我们这些子孙脱离他的控制。”
“我父王,逐鹿时尚年少,陛下希望自己嫡长子的婚姻能做最有选,得强大助力,让他登顶。”
“非要谢氏。”
“逐鹿成功之后,他又忌惮长子功高强势,非要他自断臂膀。”
“他跟我母妃的婚姻就是这种不得已下的结果。”
“说是各取所需,其实是各自保命保前程。”
“帝王之心深似海,孤高在上,见不得我们逞心如意,如虎添翼。”
“我虽不知你背后到底有什么缘故,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你在他眼里必然非一般人。”
“也许,是我配不上你。”
他走了。
言似卿静默原地,过了一会才去换衣。
小云进来就瞧见她裸露的后背,雪白细腻,但后心处有一条很浅的红痕。
其实算是淡粉,在无瑕且曲线玲珑的脊背像是被人抚弄过的痕迹。
应该是很多年的痕迹了。
她愣了下,关切道:“夫人后背受过伤吗?”
言似卿背对着她,既没避讳,也不遮掩,只淡淡道:“家里遇袭时,受了点伤,但那会年少,恢复也快....怎么,还有疤痕吗?”
她微微蹙眉。
很小的时候就成孤女了,其他舅舅等亲人也不可能见到她后背。
母亲又不在身边。
她又不喜欢让侍女服侍洗浴。
所以后背痕迹,在多年中,她自己既不能时常看见,也没多少人瞧见。
可能以前有一人可以。
后来也没了。
言似卿眉宇微拧。
“一点点,不明显,可以用药祛除的。”
“不用去。”
言似卿转过身,已然披上了衣服,拉了带子,淡淡一笑。
“留着也好。”
————————
魏听钟根本没去公主那边,抄了近路赶到蒋晦那。
这会他的下属已经跟里面的若钦过了声音的试探,却不好硬闯。
他一来,直接强行进门。
门内,一身药味的蒋晦挑眉看着他。
魏听钟:“殿下,出事了,本官第一个忧心您的处境,您没事可真好,咱们一起去看看您的姑姑等人?”
神策军的下属等人低着头。
蒋晦:“.....”
这老狐狸,路数这么多,怎么不去帮那些大娘子们抓奸渣男的活儿?
——————
言似卿到了青凰院,在门匾上顿了下眸色,再往里面看,谢眷书等女眷已经在了。
女护卫们拦着王爷们的爪牙,没让进。
言似卿从门匾下面越了门槛,去了温泉池的大屋,女眷们看到她,纷纷让开,谢眷书松口气,怀渲也披上了外套,正安抚着自己的女儿。
而扑面而来的水汽让言似卿抚了下鼻子,再看向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以及....安置在桌子上的物件。
下面搁着布。
上面一颗珠子。
眼珠子。
言似卿上前,静默瞧了一眼,听了怀渲开口叙述前面的事端。
其实很稀松平常,没什么异常,这玩意就跟凭空冒出来一样。
就这么吓到了小郡主。
其实不管是谁,遇到了都得吓得失神。
包括言似卿自己。
她用镊子看了看眼珠上的血丝,回头:“能让小郡主下去吗?”
这时,小郡主反而硬气了,“我不,我不下去,我就是刚刚被吓到了,才不会软弱....有什么话,你说就是了。”
“我也不是什么怂货!”
言似卿:“这眼珠子是被活钩出来的,当时人还活着。”
然后,一群宫女叫喊——因为小郡主昏过去了。
怀渲:“....”
“挺好,本宫不用再哄了,她也能睡个好觉。”
“来人,带下去。”
也算是亲娘了。
还关切独女的睡眠。
谢眷书哭笑不得,但她还是忧心忡忡,靠近言似卿,低声问:“我们刚刚清点过女眷这边的人数,基本无碍,也没遇事,男院那边,得等魏蒋两位大人点出名单。”
“调查一事,我谢氏全权交托言大人,您说怎么查,就怎么查。”
那被钩了眼珠子的是谁?
而且若是活着被钩出的,那人呢?在这重兵把守的温泉院,还能有人无声无息被活活控制着钩出眼珠子?
谢眷书觉得恐怖,但不好做别的推想,倒也信赖言似卿,直接言明让权了。
怀渲打量了下她们,挑眉,“本宫也只能信赖言大人了。”
“......”言似卿挺想说自己还有一堆账本要看。
她走向温泉池,绕边看看,正好此时魏简等人先后来了。
蒋晦没进来。
他在外面。
隔着中庭空隙往里面看,能看到站在池子边上的言似卿。
她认真办事的时候,不会随便关注别人,只看着那温热散气的池子。
魏听钟:“人没出错,都在,连下人们都点过人数,无人有碍。”
“怪哉,这眼珠子是外人的?”
这里防卫厉害,外人出入极难,基本都是登记在册,有名有姓的。
谁没了眼珠子?
——————
很快,言似卿三人都看向池子的出水口。
谢眷书:“泉水从山上引下来的,源泉处有人看守,今日还有巡防,我谢家今日还特地加强了两班防护,若要说从上面下手,眼珠子落在泉流中引到这,那很难,但我也安排人上去重新查看。”
“要放水看下面口子吗?”
室内温泉池有些是以天然池围建建筑而成,有些是引流到人工建造的池子里,后天人工所造的池子,会有设计图,方便引水放水,也有单独的水道,十分方便且奢靡,耗费物资跟人工也是巨大。
但当年谢氏鼎盛,早就了温泉别院的美名,偌大的别院群,有这等温泉池设计的不在少数,倒是山上的池子更天然一些。
可前人也没想过会有眼珠子泡在水里。
三人都默认放水。
水放掉后,露出下面的口子,那口子大小也就蹴鞠球大小,但顺流入一颗眼珠子并不难。
魏听钟:“可能根据这眼珠子判断何时被摘取?”
简无良:“不能,只能确定是活时被抠的,充血了。”
往温泉山中调查的人马也回来了,众人在场,回禀谢眷书,也等于回禀了所有人。
“上面一直守着,并未有什么异常,泉眼无碍,看守人也正常,也是一直三班轮倒。”
谢眷书办事周到,并未有什么纰漏,让人算计温泉别院,那这眼珠子的来处,只能是半道上的事。
温泉山不小,下雨天,深夜,没什么人在各处泡温泉,那泉流过处,在巡防队伍没有察觉的地方,爆发了什么隐人恩怨,也未可知。
但这实在是无头案子,要彻查整座山,现在下雨,能有什么痕迹留下?
众人顿时苦闷。
言似卿神色却很沉重,一直看着那个入水口若有所思。
魏听钟顺势也看着,过了一会,他说:“出水量有问题?”
“没,是入水量有问题.....”
温泉池设计的口子前提是根据入水量跟出水量来计算,排水时候避免满溢,刚刚放水的时候,也没堵出水口。
言似卿隐约察觉它的入水量不太对。
简无良观察了下,“这水量也不小了啊,谢大小姐,是这样吗?”
谢眷书:“好像差不多。”
言似卿:“正常数量可能也就这么大,但今日下雨,水量应该增强不少,那,现在的水道应该被堵塞了。”
什么东西堵住了水道?
简无良头皮凉了一瞬,他干这一行的,实在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想。
他亲自下池子查看正在流水的池子,还让人拿细布罩子堵住出水口。
“如果有东西堵住,可能有些杂物会排送出来,不止是眼珠子。”
言似卿:“也不一定只在这个池子。”
魏听钟漠了下,让排查所有室内温泉口。
——————
小半个时辰后,一些棉布罩子带着截流筛出的杂物摆在了桌子上。
此刻泠王等人也到了。
一步进来,刚好看到这些布料,什么叶子,花瓣,稀碎杂物,不多,也不太明显。
但泠王一脚进来,就听到那几位的对话。
怀渲胆子其实很大,非要凑近,“有树叶这些也正常,这是虫子?”
“虫子也正常,那这个是?”
简无良正用夹子夹着一小块软塌塌但薄薄又发白脆嫩的东西。
看了一会,简无良表情苦闷。
没回答。
谢似卿皱眉,也没说话。
魏听钟:“回禀公主殿下,是人皮。”
人跟其他动物本来就有很大区别。
毛发少,皮肤更平整细滑,哪怕是男子粗糙,也远比一些动物来得细腻。
所以,他认得出这是人皮。
只要杀过人,见过一些尸体,都认得出这是人皮。
简无良就是一眼认出了,表情才那么难看。
怀渲身体抖了下,一步躲到言似卿身边,攥着她的手臂,“啊,好可怕哦,本宫被吓到了~~”
言似卿:“?”
蒋晦:“......”
——————
又是眼珠子,又是人皮。
很可能这个人已经被肢解了,组织部分还堵住了水道。
言似卿:“因是温泉水,皮肤泡发水肿的时间更短一些,但这些杂物里面还有一些虫蚁尸体,一般这样的小虫子是禁不起热气热水的,会远远避开,除非它们被浓烈的血腥吸引,攀附在尸块上,再被一并抛尸入了水道。”
本来只要死的不是他们登记在册的这些贵人们,发生什么命案都可以大事化小,单独拎出去查,不妨碍这些人跟明日的玉兰节就好。
虽然很冷酷无情,但世间也就这么回事儿。
可言似卿他们都觉得事情非同小可,因为——如果对方在杀人肢解的时候,能瞒着这么多护卫,避过耳目,那对方就一定不是一般人。
既然不是一般人。
要么杀的不是一般人,要么杀人的目的不一般。
不一般的人?
死的又不是这里的贵人,对比他们,还能有什么人不一般?
简无良:“那抛尸入水道既是目的?”
不管如何,得先查哪里堵住了。
翻找出这些尸体残块。
泠王早就被这事吓到了。
“好恶心,本王不要再待在这了,马上就走,你们管自己查案。”
他转身就要连夜离开温泉别庄。
言似卿:“可能不行。”
泠王回头,眼神不善,其他见状也想一起离开的王爷皇子们也都盯着她。
“言似卿,你不会以为自己是朱雀使,就有权越过我们这些皇子,不让我们走吧。”
其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皇子脸色不好看,开口就有了敌意,但很快又怂了脖子。
因为蒋晦走到了他身后。
就那么挨着。
言似卿倒不生气,只说:“这人皮,四四方方的,是被剪切好的。”
“皮口也是撕得完整,不带肉。”
“并非腐烂冲刷,自然脱离,而是凶手有意为之——他在下雨天,抓了某个人,活钩掉了眼珠子,又有条有理剪切了人皮,随着尸体碎块跟眼珠子这些抛到水道中。”
“温泉水道不可能外露,它是有封口的,知道水道地点,还大意打开封口往下抛掷。”
“这也是有意为之。”
“那,今夜事端的爆发,以及爆发的后果,乃至于我们这些人此刻的查案,都在对方预判之中。”
“诸位的离开,也可能是对方的目的。”
小皇子被哽住,嘟囔:“什么畜生如此胆大妄为?莫非是要算计我们这些皇子?”
蒋晦不说话,皱眉思索。
泠王:“那我们被迫留在这,会不会也是对方目的,言大人能确定能负责吗?”
冽王哭了脸,摸了一把脸上的肥肉,“我们这种闲散王爷也值得算计,我怎么觉得是奔着个别人来的。”
不少人下意识看向蒋晦。
蒋晦挑眉,“看我做什么,莫说现在死的不知何人,就是死的是诸位王叔,为了边疆安定,为了陛下的旨意,我也得奔赴前线,等打完仗再回来奔丧。”
这臭嘴!
烦死他了!
不管如何,言似卿说得有道理,事情隐而未命,最忌早做决定。
魏听钟也觉得此事古怪,担心又涉及党争。
留不留这些人都有巨大的隐患。
泠王:“那言大人怎么说?要留我们?”
言似卿:“十二皇子殿下说得对,下官没有职权越阶管皇亲去向。”
小皇子:“我....四皇兄!”
冽王:“小孩子闪一边去,那大理寺....”
简无良:“一切全凭魏大人做主。”
魏听钟:“冽王贵为此地亲王宗长,怎么看?”
冽王:“本王无实权,刚从封地回来,都不知情况,本来就被白马寺的事吓到,要说主权担当,还得是赤麟啊,是吧。”
蒋晦:“都抓起来。”
众人:“......”
这人实在是有病,病得不轻啊。
蒋晦:“干嘛?抓起来,设下兵将保护好,一力破十法,如果人不够用,那就关一起,我就不信那凶手能怎么样?”
“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们不乐意?”
“那还问我?”
“下次别问了。”
一群叔叔姑姑都被梗得不行。
言似卿默了一会,暗想:这人说他已经忍得很好了,可能也是真的。
看看这一点都不受气,不忍耐的样子......
再看看他一群至亲被他气得原地暴躁的样子。
如果他从小就是这样的,那这些叔叔姑姑兄弟姐妹,是很辛苦了。
——————
“先妥善照顾且保护好诸位吧,我们这边先查尸体。”
言似卿看了简无良一眼,后者愣了下,跟上。
蒋晦摸了下耳朵,偏头吩咐了身边的若钦若钊。
魏听钟看得分明,眯起眼,“这里就劳烦世子殿下了。”
“劳烦您,把诸位王爷公主皇子们....保护起来。”
蒋晦真不愿意接这差事,要他说,言似卿都不用管,天下死者何其多,如果真涉及很大的麻烦,以她的聪明才智,避开足以,次次都掺和其中,归根究底还是内心良善跟责任使然。
不然管这些人死活?
不过,他看了看言似卿离去的背影,再看怀渲等人,还是揉了下鼻子,上前看管了这些人。
一口一个亲戚尊称,一口一个关起来。
怀渲:“......”
可她还是很配合,因为她手里有纸张。
刚刚言似卿身边的小女子给的。
回到自己房屋后,怀渲打开纸条,看了纸张后脸色微变。
——皮上有斑症,可能事关作案目的,你们注意些,晚点我让人给药,再看详情,不要声张。
小山那边已经得了言似卿吩咐,回去拿相关药物压着先。
小云若钦跟言似卿后面。
——————
到了外面隔间,言似卿转头问一同过来负责温泉别院处事的谢眷书:“有鸡禽等活体吗?”
后头的简无良听到,脸色变了变,魏听钟也猛然厉了眉眼。
谢眷书不在此道,还没反应过来,但也预感不太好,“嗯?有,厨房那边有一些。”
言似卿用夹子把那块尸皮放进了一个杯子里,倒了热水。
“找一只幼禽,泡发半个时辰,用水喂,但必须用笼子看顾好,跟其他禽类牲畜隔开。”
“再看半个时辰,若有厉害发病,观察之,不用等我们,立即烧杀,人不要接触。”
“隐蔽些,避开那些人。”
那些人,还能是哪些人。
一旦得知可能有感染的嫌疑,他们一定不顾别的后果,就想着脱逃出去。
这就是特权之人的底色。
刚刚言似卿跟蒋晦眼神交换过,后者才肯摁住那些人,不然他实不必掺和。
她也没必要管。
但她有了发现。
“为何觉得那尸体有问题?会染病?我看过那块皮,皮上并无什么显要特征,莫非是眼珠子?”
“还是因为那些虫蚁都死了,你觉得尸体带着毒?”
简无良都怀疑起自己的查案能力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言似卿摁着眉心,也很沉郁,低声说:“皮上是没什么问题。”
刚刚看着言似卿私下写纸条的小云若钦:“?”
不是,您骗公主的啊?
言似卿擦拭手指,语气微凉。
“那一块尸皮是很完整,没什么问题,虫蚁入温泉水后本来就活不了。”
“重点是剥皮的手艺。”
“你们知道要把人皮跟脂肪完整剥离,这需要多厉害的技艺么?对方必须对人体十分了解,庖丁解牛,而剩下的脂肪油肉也必然吸引许多生灵虫蚁,腥臭难隐,谢氏这么多人巡逻往来,也没发现,所以对方在温泉山或者关中城早有布置相关场地,甚至连我们今日聚在这里都在对方算计之内。”
“了解所有人的行踪,提前确定今日会下雨,能把这些人都困在别院,掌控谢氏的巡防路线,完成布置,而且看剥皮跟泡发的样子,可以判断都是今日完成的事,这都是一天的活,但准备了很久。”
“那往回推,诸位聚集在关中城,比以往来得都齐,是不是因为雪人沟的案子,以至于玉兰节要祈福祭祀?”
“那是不是连前面的案子,甚至我们的查案结果,陛下的指令,也都在对方预料之中。”
“这样的人,会只是为了杀一个不明身份存在,抛尸到温泉水道里来恶心恐吓诸位贵人?”
“可这种结果也是不可控的,比如刚刚魏大人就犹豫了,而我,也犹豫了。”
“这是对方也不能判断的结果。”
“不管是聚集的人散开,还是聚集的人都因此被困在这里,都符合对方的目的。”
“我能想到的也只有——利用这些尸体沾染的某些病症,传染开来。”
“祸及所有人。”
“散出去,连累整个宗室跟大臣宅院,不散出去,人困在这里,万一这感染厉害,一锅端。”
“都能让对方志得意满。”
言似卿声音浅淡,擦完手指,眉眼微垂,显得疲惫又无奈。
“不管这事成不成,但有一件事对方已经达成目的了。”
魏听钟木然一句。
“世子殿下无法去前线了。”
甚至最坏的结果。
大将难免阵前亡。
可能,真的是阵前亡——亡在温泉别庄的疾病感染上。
那,对方用的是瘟疫之法吗?
那尸体真的这么厉害,对方又真的掌握了这种病源,并且掐准玉兰节这一时机,把皇室宗亲跟朝廷大臣们一锅端?
谢眷书整个人都瘫了,腰肢也软靠在墙壁,她几乎可以想象谢家会在这件事中遭遇灭顶之灾——光是帝王的迁怒就足够抄家灭族了。
她笑了,眼底有点红。
“我即可就去办,一切凭诸位大人做主。”
“结果....结果不管如何,只要尽了应尽之力,我谢氏接着了。”
她嘴唇微微动,不知道要去求助谁,也知道求助谁,于对方都是负担,于是没有开口,挺着了,要转身下去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