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by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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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依旧是他。
他说:“对的对的,十三日那天我们三人跟着山长一起见了廖先生等雅客,纵论古今,琴棋书画,国策政议,上下千年,无一不涉猎,言大人,我们也提到了经济之事,说起这沿海商务.....”
他看着言似卿,说得很起劲儿,还拉了椅子往前挪了挪,试图凑近点....又被面无表情的刘无征揪着后衣领拉回去了。
言似卿:“.....”
温怀之尴尬打断他,“也没这么博学,阿跃你别乱说。”
天杀的,怎么觉得这学生越夸越容易败坏自家名声?
许眙跟刘无征满脸无奈,也都跟着否认了。
赵跃:“不会,我们明明提到了言.....”
好了,她要开始夸言似卿了。
言似卿扶额,难得打断别人。
说:“赵公子,温山长不耐茶性,喝多了容易失眠,他是长者,又是师尊,你们不管谈多久,都不可能在贤者茶馆待太久,所以你不必细说那段时间你们喝茶时聊了什么,说后面你们分开后,各自去做了什么。”
她依旧温和。
但并非只针对某些人,她对谁都一样,在没有确定凶手身份前,没有特别的严苛。
许眙:“我去书店买书了,书店名三条柳,关中城的第一书店,有人可为我作证,我在里面看了两个时辰的书,午时按约定与两位同窗吃饭,后午后回客栈休憩,客栈有人可为我作证,后面我再没出去过。”
刘无征迟疑了,没有犯白马寺一样的错误,因为那次撒谎,虽是不想得罪怀渲公主害了自家师长,但确实给调查一方带来麻烦。
他这次解释了句:“从茶馆分开后,我去了观月街附近逛街。”
赵跃:“啊,那不是听雨楼附近?我差不多也在那边,在那逛乐器铺子,你小子,既然同路,怎么不跟我一起。”
刘无征别开眼,不语。
言似卿看着刘无征,神色无波无澜,“有人作证吗?”
刘无征:“.....”
“有,我去了关中城的雀观楼。”
简无良:“......”
听藏提及自己跟了尘当时在别馆整理当年雪人沟亡者英灵的超度经书,也都没出门。
这么一看,依旧是有人证的。
剩下的,也只有两位王爷跟三位官员了。
蔡康信有所顾忌,拉扯了下衣领,道:“本官在官僚驿所处理公务,回归时有门卫见证,后面也没出去,这也算是作证了吧?”
柳断刀冷哼,“本官去了关中城巡察兵务,当地官员作陪,你们去询问就是了。”
现在,只剩下三位了。
冽王,泠王跟沈藏玉。
简无良也在想——都这么久了,还没想出对策来应对言似卿的询问,所以,两位王爷到底哪一位是这位新任殿前红人真正的主子。
不过,言似卿突然打破了沉寂。
“碍于两位王爷身份的特殊性。”
“此番调查不做公开。”
“可以私下,单独 。”
什么意思?!
所有人一愣。
泠王觉得这人就是针对他们,冷笑:“什么意思?你要单独审讯我们?”
言似卿:“不是你们。”
“是一人,对一人。”
“我,对王爷您。”
沈藏玉用力摩挲了下手指,脸色有片刻变化,嘴巴张开,又闭上了。
眼神隐晦扫过两位王爷,
想起了在农家小院里,自己攀附的主子说的话。
笑纳了。
她这样的人。
沈藏玉忽然很焦躁。
言似卿认真,严肃,毫无男女之别,只剩下了刑案主事,或者她做任何事时以绝对核心目的为第一,其他退让。
这次也一样,她的目的是一对一审讯,但没人知道她为何如此。
魏听钟跟简无良自然不同意,正要反驳。
蒋晦突然拦住他们。
“我守门。”
什么?!
两人错愕。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里最不该赞同的人,竟然同意了?
魏听钟觉得其中有些隐意,思索片刻,“本官也在门外,简大人,你负责登记刚刚诸位提出的诸事细节,好日后细细审查。”
这是必然的,不可能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只是当前对方若是撒谎,日后查出,那就跟罪证没什么区别了。
简无良也无奈,看了看,应下了,把人都带了出去。
很快,原本满满当当的房间,只剩下了泠王。
泠王瞥了一眼门外高大人影,倒也没有什么造次下作的行为,只冷哼:“为何第一个是本王,不能是你的夫君?”
言似卿:“王爷,我没试过审讯亡者,那非我所长。”
这女子!
“我看沈藏玉抛弃你,是因为驾驭不住吧,你这女子,哪个男人不怕?”
泠王有心在口舌上占便宜,言似卿却一点都不生气,只问:“现在可以说王爷在十三日的踪迹了吗?”
不耽误时间。
泠王神色困顿,但因为这里没了别人,只有一个言似卿,真说了什么,也没有其他人见证。
倒是比之前好坦白一些。
他说:“本王去见了一女子,那女子身份特殊,本王不好坦白,怕连累她,但一整日都在她那,你若非要查证,可以私下派人去查,但别暴露给外人知道,弄得人云亦云,对她不好,本王记得在查案之中,若有此需求,也是可以做到的吧。”
言似卿:“不论王爷的身份贵重,还是关联证人的身份贵重,只有一方足够贵重,是可以做到,但这不在司法之内,也在人情之中,确实可以做到。”
呵,这人果然直白。
“那,本王能证明自己....”
言似卿:“恐怕不能,因为王爷刚刚说了,你与她是私密关系,这种单独的亲密关系,是有伪供可能的,如何信任,得看上面陛下信任,我们这边调查时,只负责记录。”
泠王顿时暴怒,“怎么,你以为本王跟你....”
言似卿:“你怎知他身份?”
她更直白了。
泠王皱眉:“怀疑本王跟他勾结?那还真不是本王。”
“我只是要拉拢他而已,他的上家是我三皇兄吧。”
“你去问他啊。”
他满嘴指证冽王。
——————
言似卿第二个见的确实是冽王。
冽王憨厚,大晚上的,已经有些困倦的疲色,论体态身姿,在蒋家最为不如人。
他对言似卿也最为客气,坐下时,端正,但有些拘谨,主动问言似卿要问什么。
但也有他的另一个一问。
“为何是先四弟,然后是本王,而不是齐将军呢?”
“按照官职,怎么着也应该先他啊,虽然这种小将军也不算什么。”
他对沈藏玉有些不以为然。
言似卿:“其实本来第一个就应该找王爷你的,不会找他们两个。”
冽王笑:“本王居长,应该的,在我们皇族,为兄为长,确实很
占便宜。”
言似卿:“是,若非如此,您未必弱于宴王跟祈王。”
冽王不笑了。
看着她。
“言大人,何意?”
言似卿:“沈藏玉是王爷你的人。”
“你们在十三日私下会见过。”
别的,自然也是他们所为。
她只说结果,不说推理过程了,因为已经很笃定了,也珍惜时间。
冽王在安静后,无奈说:“本王不理解,为何这般对本王怀有恶感,按理说,本王这样平庸无能的人若是有这般设计能力,岂会多年庸碌无为.....”
“言大人这般怀疑本王,是因为三皇弟指证本王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他.....”
言似卿:“在审讯诸位之前以及审讯时,你们所用的马车,其实都已经被搜查过了。”
“说是这位殿前红人得了陛下赏赐,用马车承载一些珍藏古籍要送给三位才子,但很好笑,他以前也算是读书人,竟不明白这些古籍若要护送,所用马车是要有避震套匣的,不然颠簸中容易损毁古籍,这还是帝王赏赐之物。”
“只能说明,他在离开皇宫时,是跟这一列马车分开走的,并未留意此事,一心去见自己的新主子。”
冽王:“......”
“那为何一定是本王,不能是泠王,难道在他跟本王之间,言大人更不满本王?”
“这不合适吧。”
明明是泠王一直刺挠她,不敬她。
两人对坐着,对视着,明明地位身份天差地别,却在烛光之下宛若平等。
甚至,被审讯者还在自证,也因为没有确切的自证,反过来指责对方为何怀疑自己。
但这么指责也有道理——就算是二选一,她似乎也很笃定,这没有原因吗?
言似卿:“樊香楼,是王爷你的产业。”
冽王一下子放松了,身体靠背,“那还真不是,你若能找到它为本王产业的证据,本王认下这罪证又如何。”
言似卿:“那确实证明不了。”
她能做到一些产业的明面关联拥有者并非是他,这位也能。
那,如何证明?
冽王微笑,依旧憨厚镇定。
“我看言大人还是专注去查我那三皇弟的好,他既然在前面被审讯,难道就已经完全自证清白了?”
言似卿在须臾后,说:“长安城跟关中城守门登记的表册,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到了我们的手里。”
长安城的,用飞鸽传信即可,不论魏听钟的神策军或者简无良的大理寺都有此能力。
“泠王殿下虽然十三日另有真心陪伴,但他也爱钱,始终图谋追求谢大小姐,于是十三日晚上连夜骑马赶到关中城,会见了谢家的一些老人,十四日一大早又前往鲤鱼斋蹲人,一天到晚不得闲,当时几次记录其十四日早上出入城的时间点,沈藏玉从长安城出,快马抵达关中城,中间不论他见过谁,那两个时辰,刚好泠王都有事干,有人见证。”
“那也只剩冽王你了。”
冽王:“.....”
他张嘴,“这也是只是猜测,算证据吗?本身所谓的二选一,也是你们的疑心——一心认为祈王兄的下场是我们这些王爷的设计,那为什么不怀疑我们的皇长兄,宴王呢?”
“难道不是因为言大人你也有私心?”
言似卿:“十四日,沈藏玉为了盯梢我与世子殿下,恐怕很难作证他的行踪,而且,他一直躲在温泉山山林中,过的都是小路,换掉的衣物上都留下了痕迹了吧。”
“王爷怎么才能让陛下认为,他不是背后凶手?”
冽王表情震惊万分,“你.....”
怎么知道?
他知道当时沈藏玉躲在外面偷窥她?
她竟知道!!!
言似卿面无表情。
“我比他了解我,更了解他而已。”
那橙橘果片,简直可笑。
也让她一眼洞穿这人内心的复杂跟卑陋。
不过是借着为主子办事,不甘心她跟蒋晦真的勾搭一起而已。
冽王在震惊之后,镇定下来。
“这依旧不是铁证,但你故意选择跟我单独私聊,目的是什么?要挟我?没有证据,你就.....”
言似卿:“足够泠王他们合力求告陛下严查他了吧。”
“他一落马,能保王爷你?”
“还是王爷对陛下,也不够了解?”
冽王微笑,“那就是谈判了,说你的本意。”
能谈判就行,他猜测这人也是因为处境尴尬,不敢太冒头,毕竟没有铁证,跟自己硬来,他没好下场,她只会更惨。
言似卿:“雪人沟,那个案子,可以继续查了吧。”
冽王还没反应过来。
言似卿重新端起那杯茶。
“我要知道那位叛徒的身份,以及几十万两饷银的踪迹。”
“找到人跟钱,这个案子的内情可以止步于“疑似”,也可以拉长调查的时间。”
“这就是我的目的。”
“一开始我就说了。”
“冽王殿下。”
什么?!
冽王猛然站起,整个人都是颤栗的。
她竟在这等着!
这件事发生后,多少人惊疑不定,打的多方人措手不及。
简无良跟魏听钟本来还觉得这是天大的祸患,谁知言似卿竟还有这般想法。
同样,冽王都没想过——她会借着不知道谁搞的分尸案,这么迅速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饷银,她只要追到这笔钱!
别的,在她看来依旧是小事,她也不顺着幕后之人乱七八糟的目的,先把她自己事办了再说。
包括这什么传染病。
它在饷银面前也没那么紧要。
冽王此刻觉得——她有病!
“是你疯了,还是本王疯了?这种通敌卖国的罪.....”
他还不如承认是他分尸呢!
真是可笑。
言似卿:“当年案发,您还小,并无实力主导那件事,陛下也清楚,也就是白马寺那会,您已羽翼丰满,幕后之人的事,显然你通过沈藏玉或者别的路子知晓不少,把这人卖了,保你,这并无冲突,毕竟您确实没有卖国。”
是这个道理。
弃车保帅。
等等,那也不是他的车。
冽王依旧没答应,“早没有那几十万两了.....你以为对方会拿着钱不花?”
言似卿:“别的钱,也可以是饷银,不够,就凑齐。”
她话里有话。
冽王:“.....”
她果然有病。
他能答应?
连怀渲都不知道从哪听来消息, 来这了。
魏听钟瞥了眼身边的蒋晦——他知道是这人差了若钊这些人, 用了各种路子, 把人一一招来。
是要以势压人,不让里面堂堂王爷欺负她?
其实不必。
不管这两位王爷哪位是拉下祈王的大鳄,都不至于对言似卿出手。
她身上挂着朱雀使身份,又有帝王不明的关注,长安所有权贵都得小心一二。
冽王目光扫过,在正应对大理寺李鱼细查登记的沈藏玉身上扫过,心里冷笑, 但表面笑呵呵, 侧过身,朝着后面喊了话。
“君君, 今日聊得很开心, 本王从未见过你这般女子。”
“若非本王已经成婚,恐怕.....”
平庸而富态的人间王爷后面走出一副风月不败的皮囊, 她本在思索接下来的路子,忧心忡忡的愁绪摸样, 手里也整理着一叠纸张, 闻言抬眸。
喊她什么?
她看到了外面的人。
好多人。
细腻的内心像是蜂窝孔眼,她能容纳许多人的关心跟好意,但也能闻到门边靠着的某人身上经她亲自调配也亲自上药过的药香。
叠着纸张的手指摸索过质感纹理,轻微莎莎,对上冽王看似伪装的“欣赏”实则恶意的刺挠。
也许只有了然他邪恶行径的个别人才能品出他的攻击之意。
旁人听着, 还以为是王爷对一介商贾寡妇的深情厚意呢。
靠门的蒋晦站直了身体。
怀渲皱眉了,正要开口。
言似卿说:“我父亲跟您的长兄宴王殿下是结义兄弟,王爷。”
父辈了。
冽王:“.....”
他笑笑,“所以啊,生不逢时,可怜可恨。”
言似卿目光晦暗,盯了他须臾,却没有表露什么意思,冽王不明,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笑而不语。
气氛一时诡异。
“下一个,到我了吗?”
沈藏玉主动问。
言似卿:“不用。”
“你,已不必要查问。”
沈藏玉表情僵硬,他不理解。
她是全然知道了一切,所以不需要查自己?
还是单纯要跟自己避嫌?
若是前者,那冽王撂挑子了?把自己卖了?
——————
这话说的,在场不少人眉心跳动。
而言似卿伸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手中一叠纸交给了蒋晦。
她什么都没说,蒋晦面露疑惑,“这....”
“去吧。”
蒋晦眯起眼,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但还是拿着纸张转身就走。
而后言似卿喊走了魏听钟跟简无良。
他们也不知道商议什么,但连沈藏玉都不需要审问?
也就审问了两位王爷。
真凶,二选一
她到底从中确定了什么?
冽王跟泠王,一个憨厚从容,笑态可掬,一个冷笑但不安。
众人并不好判断。
只能看着言似卿以让人琢磨不透的路数处理此案。
被调查的猜不透她。
也许,连凶手现在都不确定她所想。
——————
简无良这次反而先开口,“是谈判?”
若非谈判,言似卿没必要单独会见。
只有单独了,那两位其中一位真正的“始作俑者”才会开口,不然等于认罪。
谈判的结果给了蒋晦。
言似卿没说是哪一位,只说:“是谈判,拿到了一个人的身份跟饷银的位置。”
“记录在纸上了,让世子殿下去拿人。”
“希望来得及。”
魏听钟本来还在观察她,闻言跟蒋晦一样直了身子。
他们神色是惊疑的,因为太震惊,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只是过了一会,魏听钟才说:“本官是真没想到,你的做事手段会如此刁钻,不走寻常路,估计现在凶手都没想到你会踩着他的布局去完成你的目的,直接一本万利。”
什么人的命,能跟几十万饷银跟当年雪人沟的罪魁祸首之一相媲美?
言似卿的手段状似刁钻,其实也可以理解,只是没人具备这样的魄力而已。
毕竟.....传染病怎么办?
“世子殿下就这么出去了?也可以吗?”简无良倒不是怀疑他染上了,只是怕不够严谨,当然,这种不严谨在饷银之事上又可以额外冒险。
他只是以为.....言似卿是不舍得蒋晦如此冒险的。
他的眼里有隐晦的猜测。
就好像已经看出她没有完美自持的无情一般。
毕竟是大理寺少卿。
言似卿心里嘀咕:这人查案没那么能耐,别的倒是....有点机灵。
她没理会其中隐意。
但回复了。
“只要找到饷银,可以支援边疆。”
“那不只是钱财之事,而是一种气气势。”
“雪人沟至今还在北逾国手里,人死如灯灭,还冤杀了一批幸存兵将,从民间筹措的大量钱财也疑似沦落敌人手中,虽然前面案情披露是说饷银失踪,但老百姓恐怕都不太信——这对于朝廷的威望,对于陛下的名声都是极大的损坏,百姓是不信任的。”
“于国根基不稳。”
“那点苍部突然袭击,背后一定有北逾国,也一定有乌呼鹤云的手笔,这人我不了解,毕竟是前线帝国大将,但我经手的买卖中有过北逾国的客商,他们都认为此人枭首天将,凶猛但敏锐,绝非鲁莽之人,走一步,一定算好了十步。”
“他是看到了国内不稳的迹象,要推一把吧。”
“于他而言,边疆战事会损耗帝国元气,加剧内部之乱,内部越乱,他在边疆反而容易得手,很可能再打下一片要塞,那时,南北腹背受敌,那就难说了。”
“找到它,既证明饷银并未落入敌手,又增添自身实力,对于民间跟前线将士都是极大的士气。”
“在这件事前面,别的,都是小事。”
“哪怕我们可能都因为这种病症死在这里。”
言似卿眉宇沉定,甚至远比平常更优柔疲倦,毕竟一晚上了,她有点累,可偏偏是这样疲惫却依旧沉定自信的信念。
运筹帷幄的操控。
让魏听钟两人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怎么就没有一个更配得上她的出身呢?若是在天家,若是男儿身,若是能入朝为官做宰,甚至能为天下之事做权衡,那得多好。
简无良恍然想到她在大理寺美人靠上对她那无良亡夫的言行。
她的尊重,妥协,不是顾念旧情,也不是生性足够宽容。
而是她更在意大局,更在意家国之事。
她,何止可惜啊。
——————
天将明。
众人依旧被各自看管起来,也有被照看治疗的隐意。
最忙的反而是仆人们跟太医们。
厨房药房等也都在农药,意图镇压这种可能已经泛滥开来的病症。
冽王跟沈藏玉既因为这种隔离而见不了面,也因为就算不隔离,也不可能见面。
沈藏玉站在屋内,看着窗外雨声依旧,但现在这个时辰已尽天明了。
他记得分开时,冽王朝自己甩了一个眼神。
以及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言似卿若有若无的亲睐。
他看懂了。
农家小院吃涮锅那会,对方故意提及的“笑纳”,现在又故意提及。
若是为了刺挠言似卿,肯定没必要,冽王就不是意气用事的人。
沈藏玉思虑了一会,猛然脸色变了变。
言似卿是走着路子了?
跟冽王谈判要军饷?
成功了?
如果她掌握了他们的一些证据,恐怕....冽王是得让步。
但他们这哪里有军饷,都多少年了,就算那人真的吞没了军饷,也早就用掉了。
沈藏玉终究只是一个下属,他不可能完全掌握冽王的底子,也没有跟他聊开的机会,现在只能孤身在房间里揣测——冽王到底把人交代出去没有?
但他清楚一件事——言似卿这人,若无把握,是不会出手的。
她与冽王的谈判,外人不知内情,也难以揣测冽王是否稳住。
沈藏玉只能回想:从白马寺开始,他们露出过什么破绽吗?
就算有,也绝对无法指证冽王。
所以,无论如何,冽王都不至于走这损伤最大甚至功亏一篑的一步棋。
要知道那人也不是好拿捏的棋子。
沈藏玉忽然坐下了,喝了水。
他赌冽王稳住了,他们这边没有输。
但是,他不知道蒋晦打开了纸张,从里面找到了一张,上面确实有名单跟饷银去向。
“是他?”蒋晦神色沉下去。
————————
房间中,冽王表情冷漠,阴冷中透着几分狡诈。
交代个屁!
一个区区商贾以为自己多厉害。
他是给了一个身份,让她交给蒋晦去查。
但,那根本不是当年那人,而是私底下看似中立,实则对自己不满的某位大臣,对方虽然不亲近宴王,跟
蒋晦也不和,可对方是中正的嫡长派,私底下认为稳定是第一重要之事,只是这事恐怕连宴王都不知道。
他的大哥哥可是清高无比,压根不掺和拉拢朝臣。
啧,去查吧!
冽王冷笑,泰然喝茶。
他之所以敢这么糊弄言似卿,就是在赌——赌这凶手弄的病症很快会爆发出来。
事闹大了,她反而无法像现在一样掌握大权。
而且他也不怕她前面提出的那些罪证嫌疑,因为.....
狭城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
她的孩子。
唯一的女儿。
还不能让她退让?恐怕都能让她跪下当狗了。
冽王冷笑连连,并不慌张。
而外面也即将黎明破晓,只是潮湿中带着隐晦的草木腥气。
温泉别庄,后山。
一个人影正在悄然迷晕看守的守卫,从后窗出,飞快从屋檐小道翻墙,冲向山林。
即将进入温泉山小路的时候。
对面,小路。
一个人从树后走出。
一步,站在泥土味浓郁的台阶上。
居高临下瞧着他。
“还穿了夜行衣。”
“是刺客啊。”
“那就可以打了。”
是蒋晦。
这人瞳孔震动。
来不及反应....
剑已出鞘。
——————
庄子出了大动静。
这一晚上不消停,都快要天亮了,又怎么了?!
疲惫不堪的贵人们不得不再次爬起来。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染病。
但他们都觉得自己要病了。
太累了。
谢眷书也累得不行,揉了下眉心,正要差遣下人去问情况,消息反而来了。
是世子在抓人。
疑似刺客。
但抓到后,不是。
去掉蒙面黑布.....竟是.....
——————
魏听钟跟简无良等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封锁该人逃亡的路线。
封死了,走投无路。
他眼底闪烁,想要用暗器自杀,但蒋晦已经出手。
几个回合,人被摁下了。
毫无招架之力。
他绝望挣扎中,听见脚步声,也看到了摇晃的灯盏光。
他一惊,拱了脖子往上看,看到了。
走廊那一头。
一个人在护卫仆人们的庇护下缓缓走出拐角。
眉眼半遮半掩在橘色灯盏光辉中。
后头还有被请过来的两位王爷。
冽王跟泠王表情各异,但在当时都稳住了。
滴水不漏。
他突然明白过来,又看看蒋晦。
第一,她假意让他以为冽王把自己交代了,那自己只能临时逃亡,毕竟逃去北逾国也还是大好的前途。
第二,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被弄到那院子,其实就是蒋晦有意为之,不是为了怕冽王胡作非为,而是顺势让自己看到冽王可能已经出卖自己的迹象。
这两人,完全打得一手好配合!
“你们,故意的。”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蔡康信难以置信尖叫着。
言似卿确定了他的身份,也没多说,抬手划了下唇瓣,“捂住,别死了。”
她后退了,转身离开,跟神态自若的冽王擦肩而过。
现在有了。
五十万饷银,不凑也得凑。
血都得你们出,毕竟这些年搜查的民脂民膏也足够了。
——————
冽王当时只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但回头再跟言似卿单对单对峙的时候,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