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日常by山尽

屋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元香打住了话，朝东梢间喊了一声：“来了。”
冬枝也进去帮着她服侍老太太出来用饭。
因为得病的缘故，赵芙莹往她这儿派了不少下人，她们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每天都往老太太跟前献殷勤，一众人挤得屋子里密不透风，老太太看着心烦，便赶走了大半，现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少了，就冷清了许多，但老太太也没那么烦躁了。
像这种贴身伺候的活，老太太还是情愿交给元香去做，其他人不得近身。
而其他人也觉得这是殊荣，越发讨好元香，期望她能在老太太面前说几句自己的好话。
冬枝打帘，老太太扶着元香的手慢慢走出来。
绣娘赶做的衣服尽心尽力，挑不出一点毛病，上头的花样也是吉祥的五蝠捧寿。
虽比不上京城绣娘的技艺，但也是上上乘。
她一出来，在明间候着的丫鬟都开始动起来。
拉凳子的拉凳子，放坐垫的放坐垫，摆筷的摆筷，端水盆的端水盆，盛汤的盛汤......在老太太面前，没有一个懒人。
老太太在鎏金铜盆里洗了洗手，接过丫鬟递来的布擦去手上的水。
元香站在一旁便要给她夹菜。
“不用你在这伺候了，你和冬枝也去用膳吧，让她来吧。”老太太随手指了个丫鬟。
那丫鬟欣喜若狂，硬生生压住脸上的喜悦。
在元香犹豫的时候，她缓步上前，接过元香手里的公筷，轻声道：“元香姐姐，交给我吧。”
老太太不记得她，元香却记得她，她就是刚才端水盆的那个。老太太用饭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候着的，看了这么久，想必不会出事。
元香犹豫片刻，“是。”她和冬枝跨出门口，去隔壁东耳房用饭，还未走出廊下，元香又快步折返回去。
她站在墙后，没再往前踏，看不到老太太，却刚好能看到正在布菜的小丫鬟。
光是看她夹了哪些菜，元香就能放心了。
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丫鬟。
冬枝无声的说了句：“可以去吃饭了吧。”
元香这才笑着和她去了东耳房。
“你叫什么名字？”老太太问道。
“奴婢小莲。”
老太太并非随口一问，而是小莲做的满意，才问了她的名字。
“这名字不好，我看，不如你叫思敏好了，以后就交给你布菜。”
小莲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到地上激动道：“奴婢谢太太赐名。”
这名字倒是其次，让她高兴的是后半句话。
她原本是老宅的三等丫鬟，落英院缺人，就被赵芙莹指派了过来。虽说进了屋里伺候，可还是领着三等丫鬟的例，可要是能跟着老太太回京城，她也算是得到了一个机会。
不然她以后也就是继续当三等丫鬟，一直到放出府的年纪。
老太太给她改名思敏，并非只是名字好听，是因为她有眼力劲儿，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用说话，眼睛一瞥，就知道她是想吃菜还是喝汤。
其他丫鬟纷纷露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眼神。
思敏通通都当没看见。
这些天，元香给老太太布菜的时候，她在一边候着，却没有发呆，而是认真的观察。
她记住老太太喜欢吃甜，记住老太太吃软糯的食物，记住老太太很少吃肉，多用素食，豆类的食物也少吃。这盅枸杞乳鸽汤，第一碗能盛一些肉，第二碗则要多多的汤，喝粥的时候，也只喝上面的汤水。
“行了，快起来吧。”
思敏起身，洗了手之后，才继续给老太太布菜。
桌上放着这么多道菜，老太太能吃一半便不错了，剩下的，她便都赏给了下人。
“这些菜，等会儿你们拿去分了吧。”老太太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屋里的丫鬟又都行动了起来，尤其是见到思敏的鲤鱼跃龙门，众人办事更加认真殷勤。
思敏端着山药枸杞炖乳鸽去东耳房，碰上回来的元香冬枝。
下人吃饭有规定的时辰，这么快用完饭也不稀奇。
思敏笑道：“元香姐姐，冬枝姐姐，这是太太赏的炖乳鸽，你们喝点吧。”
元香道：“你们喝了吧，太太身边没人，我要过去伺候。”
思敏又看向冬枝，她也摇了摇头。
思敏不觉得奇怪，她们两个一个在太太身边，一个在夫人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盅炖乳鸽罢了，自然不会像她们几个一样想吃的流口水。
元香和冬枝进了屋，老太太正坐在明间的椅子上漱口。
“太太，要睡一会儿吗？”
老太太颔首点头。
元香和冬枝便服侍老太太回床上休息。
给老太太盖上薄被，元香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放个炭盆在屋里。”
老太太笑着道：“不用了，刚喝了足足三碗枸杞乳鸽汤，身体一点都不冷，还有些热呢。”

第122章 怀疑 老太太午睡的功夫，身边……
老太太午睡的功夫， 身边也不能少了人，元香没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而是自己亲自看着， 在一旁的椅子上支着脑袋打盹。
老太太约莫申时才醒的， 她一醒，元香就跟着清醒过来，喊了守在外面的丫鬟进来，她过去服侍老太太起床。
思敏等人则端水进来服侍老太太洗脸。
“我睡了多久。”铜盆里的水是温热的， 但也让老太太清醒过来。
元香答道：“太太睡了一个时辰。”
老了之后觉就变得多， 不过也睡的浅， 不能有一点声音打扰， 不然就很容易醒过来。
丫鬟在门口道：“二公子和五公子来了。”
老太太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吩咐道：“快去厨房拿点点心过来。”
思敏应道：“是。”
屋里的丫鬟都忙活起来， 给兄弟俩端茶倒水。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他们，问道：“怎么今日没有去念书？”
她还是了解翰哥儿的用功的， 没有去念书， 一定是有原因的。
李博翰道：“先生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我们休息几天。”
“严重吗？”老太太关切道，“元香， 你等会儿请大夫过去看看翰哥儿的先生。”
李博翰笑道：“那孙儿替先生谢过祖母了。”
他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并不觉得老太太的做法有问题。虽说丹州的这位先生只教导他几个月，可依然不能少了礼数。
老太太又拉着他关切的问候了几句，让他多休息， 不要太刻苦，别累着自己的身体。
李博翰和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都一样稀少，便是疼爱孙儿的老太太也很无奈， 不过好在还有李博睿在这儿，气氛不会僵下去。
李博睿手中拿着一块藕粉桂花糕，嘴巴里还塞得满满的，眼珠子盯着盘子里的玫瑰酥饼。
难怪刚才他一直这么安静。
老太太哈哈大笑，叫来秋荣问道：“睿哥儿中午没吃饭？”
秋荣可没被老太太的笑容给唬的忘记身份，讨好道：“吃了，公子吃了三碗米呢，还用了一盘栗子卷呢。”
老太太拿来帕子给李博睿擦了擦嘴，瞧他这么好的食欲，也不禁胃口大开，拿了一块藕粉桂花糕放进嘴里。
点心是思敏去厨房拿的，她也不负老太太给她取这个名字，笑吟吟的说：“这点心是用藕粉做的，里头加了桂花蜜，上锅蒸了半个时辰，吃起来软糯有嚼劲，再配上这壶用山泉水泡的龙井，快活似神仙。”
众人被她逗得脸上带了分笑意。
这个时辰，各院都会要一盘点心，厨房一般早早就开始做了。
思敏去的时候，这点心才做好没多久。
让丫鬟装盘的时候，她就向厨娘打听了这道点心的大概做法。
能去府邸当厨娘的，都有几个自己的看家本领，不过厨娘也知道，思敏根本没有想和她抢厨娘之位的想法，只是想在老太太面前讨个好，就和她说了说。
软糯的东西适合老人吃，是小厨房特意做的。
老太太尝了一口，抿了口茶，“做的不错，元香，赏。”
元香从香木柜子上的珐琅彩圆盆里抓了把银豆子，交给了思敏，让她和厨娘分了去。
思敏千恩万谢，心里自是知道老太太绝非厨娘做的合她心意，而是五公子吃的满意。
老太太说要带她回京城，也不是口头说说，已经让元香去给赵芙莹递了话。不过一个丫鬟，赵芙莹自然不会阻止，立刻就把思敏的契书给送了过来。
思敏当然得为自己以后考虑，首要的，就是先理清京城李家的关系。
思敏两手捧着银子，正要去厨房，迎面看见端着碗进来的康姨娘。
她也要和自己一样回京城去，思敏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感，侧身屈膝，朝她行了礼。
康姨娘微微一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从她面前过去，碗中飘出来的气味令思敏为之侧目。
康姨娘给老太太做药膳的事情，下人都是知道的，不过这次却明显不是药。
思敏没有多想，东梢间还有元香在，轮不到她管那么多，拿着银子去了小厨房。
康姨娘给屋里的人行了礼。
老太太笑着让她坐下，看见碗里的汤药，她皱了皱眉。
这些天她喝得药不少，喝得舌头都是苦兮兮的，要不然也不会用膳的时候多吃几块点心，就想着把苦味给压下去。
康姨娘轻声道：“是治痹症的汤药，妾身见太太这几日总是揉腿，想必因为天冷的缘故，太太这几日的腿又疼起来了，这才又熬了汤药送来。”
李博睿正要把最后两块吃了，李博翰突然伸手将盘子端了起来，“你今天吃的够多了，晚上还吃不吃饭了？”
李博翰木着张脸，一副教训的口吻，他将盘子递给元香，后者却迟迟没有接过。
还是一旁的秋荣瞧见这一幕，颇有眼色的上前接过。
元香这才反应过来，眼神中夹杂着惊惧。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惊慌失措。
元香在看到那碗汤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在老太太吐血的前几天，也下过几天的雨，老太太就是那时候觉得腿疼，后来康姨娘端来一副汤药，说这药治痹症很管用，老太太服下之后，腿确实不疼了，元香就没想那么多。
可是刚才突然想到，如果毒并未下到饭食和药膳中，而是在这碗汤药里，那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查不出来饭食和药膳中的毒。
药根本没有下在这两样东西里，而是被堂而皇之的送了过来！
她是老太太最亲近的丫鬟，这件事情除了老太太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元香心跳如擂鼓，连五公子朝她说话也听不见了。
此刻她紧张的呼吸急促，心中天人交战，眼睛紧随着桌上的那碗汤药，想出言阻止老太太喝药，又怕这只是她的胡思乱想。
老太太始终怀疑下毒之人是和她有仇怨的李青黛，根本没有怀疑过康姨娘，拿起勺子就要喝的时候，元香不敢再犹豫的张嘴喊道：“太太......”
这一声正巧和守门丫鬟的声音重合起来，“蔺小姐来了。”
老太太放下了勺子，笑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都来找我这个老婆子了。”
元香松了口气，片刻的功夫，她就惊出了一声冷汗。
不管怎样，蔺小姐的到来暂时拖住了老太太，这期间，她得想想办法支开康姨娘，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老太太。

蔺晴萱和乳娘走了进来， 朝着老太太行了礼。
“见过叔祖母，叔祖母的身体好些了吗？”蔺晴萱的礼才行了一半儿，老太太就指着思敏扶她起来。
元香不动声色的将那碗汤药端到一边， 放到有半人高的香木立柜上。
蔺晴萱生性活泼， 朝老太太行了礼，又给李博翰、李博睿、康姨娘等人问了声好。
康姨娘淡淡的微笑回应。
李博翰神情冷淡，表情不似刚才丰富。
蔺晴萱浑不在意。
李博睿则很高兴见到了朋友，跳下椅子到她跟前， 一脸可惜道：“你来的真不是时候， 刚刚最后两块藕粉桂花糕， 全被我哥哥吃了， 而且他是故意吃的，就是不想让我吃......”他语气里含着一点委屈。
蔺晴萱就去看一脸正经的李博翰。
被弟弟拆台子的李博翰到底还是个孩子， 脸上的表情没绷住，一抹绯红飘上脸颊。
可要他解释这个， 他也做不出来， 只能瞧着别的地方，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蔺晴萱的眼神真挚，就那么一直盯着， 把李博翰看的就僵硬在那里。
说起来李博睿比蔺晴萱还小了几岁，两人却能说到一块儿去。
“等你下次来，我带你去吃如意卷，那东西像小枕头似的， 炸的外酥里嫩，里面的蜜还能流出来！”李博睿说着，就要流口水出来。
蔺晴萱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笑着道：“我知道！是百芳楼卖的吧！我早就吃过了， 你别忘了，我可是一直在丹州住！”
李博睿哼唧了两声，“这么好吃的糕点，你居然不带我去吃，还是我自己发现的！”
“下次带你去吃。”
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叫来思敏，“去那个百芳楼，买点什么，如意卷回来。”
元香不知道如意卷要多少钱，索性多拿了点银子给她。
思敏拿了满满一荷包的银子，笑的合不拢嘴，这是老太太第二次交给她去做事了，还是要出府，若是让她的姐妹知道，不知道该有多羡慕。
李博睿欢呼道：“祖母真好。”
蔺晴萱也甜甜的笑道：“谢谢叔祖母。”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你来看我，我当然要咱们萱姐儿玩儿的高兴。”
蔺晴萱和李念薇是朋友，不过每次来都会先来见老太太，这也是礼数。
老太太心疼蔺晴萱从小没了亲生母亲，关切的问她的日常起居。
蔺晴萱一一作答，王夫人虽是继母，也不怎么与蔺晴萱多接触，可在吃穿用度上面，从不曾短了她的，这一点不用担心。可再多的，像是请妈妈教导规矩，教习女红这些，就不上心了。
老太太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偏心到了极点，话里话外尽是对王夫人的不满，以及蔺晴萱的不容易。
一旁的乳娘听得浑身战栗，把头低垂着，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好在老太太也只是口头上说几句，做不出去插手别人府邸事宜，教育子女的事情。
蔺晴萱能感受到老太太对她释放的绵绵慈爱之意，愈发的腻在老太太的腿边。
老太太轻轻揉了揉膝盖。
康姨娘起身将治痹症的汤药端到老太太面前，轻声说：“太太，快服药吧，这药快凉了。”
元香一直盯着那碗汤药，一颗跃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该不该说呢？
这毕竟只是她的怀疑罢了。
“姨娘，这药放了这么久，许是已经凉了，还是重新热一热再喝吧。”元香说道。
康姨娘温声道：“元香姑娘，这药不凉，我端过来时摸了碗壁，刚刚好是温热的。”
元香有些焦躁。
蔺晴萱好奇的看向康姨娘，她来这里也见过康姨娘几次，不过没说过几句话。
老太太刚才突然感觉膝盖有些疼，像拿针刺进去一般，自从天凉之后，就时不时的这样，没有一点规律可言。想着先前就是服了康姨娘端来的汤药才缓解了疼痛，便拿起勺子准备服药。
汤药端来时热气腾腾，逸散着白气，这会儿因为温下去的缘故，气味也渐渐消散。
蔺晴萱离老太太近，那股汤药的气味还是慢慢飘了过来。
那种熟悉的气味令她回忆起前几天的事情。
她大叫道：“不能喝！”
众人俱是一愣，乳娘忙讪笑着上前，“我们小姐说错话了，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
她扯了扯蔺晴萱的袖口，想把她拉走。
蔺晴萱却认真道：“真的不能喝，喝了会吐血的。”
乳娘此刻只想捂住蔺晴萱的嘴巴，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不是咒老太太吗？
她觑了眼老太太的脸色，颤颤巍巍的说：“我们小姐是在胡说，太太，您别放在心上。”
说着，乳娘就要拉蔺晴萱走。
蔺晴萱挣扎着要摆脱她的手，“我没有胡说......”
一个乳娘敢这样对自家小姐，可见蔺晴萱在府中，过的也不好。
不过众人也没功夫想这个了。
元香心头一动，站出来道：“蔺小姐，你为什么说喝了会吐血？是不是你之前见过有人喝了这种药就吐血了。”
乳娘见她挡在面前，只好松开了抓蔺晴萱的手，随后暗自打量起老太太的神色，见到虽面无表情，却隐隐有一股冷意逼近，乳娘打了个寒颤，赶忙扭过头去。
李博睿不高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亏我祖母还对你这么好，还让丫鬟给你买如意卷吃！”
李博翰也冷冷的瞧着她。
蔺晴萱有些害怕。
元香赶忙挡住他们的眼神，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李博翰把弟弟拉去一边，让他闭嘴，他也想知道蔺晴萱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虽然和蔺晴萱接触的不算深，可也不算陌生，不太相信蔺晴萱会乱说话。
还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元香鼓励的望着蔺晴萱，后者在她的眼神中平复下情绪，带着委屈的口吻道：“嗯，是曦妹妹的父亲也喝了这种气味的药，然后吐血了，我没有胡说。”
元香循循善诱：“曦妹妹是？”
“是张家的妹妹，我前天和念薇姐姐一起去的张家。”蔺晴萱道，“睿哥儿也去了。”
李博睿叫道：“我不知道啊。”
蔺晴萱解释说：“是你们走之后发生的事。”
乳娘松了口气，那天她也在，可却不知道这两种汤药的气味一样，蔺晴萱还能想起来。
这事确实有发生，可药是不是一种就不好说了，不过李家若查出来这件事，想必也不会太过责怪蔺晴萱，毕竟她也算是担心老太太。
老太太沉吟片刻，“去把两位夫人请过来。”
这里不是京城，去查张家有没有发生这件事，还是让赵芙莹的人去做更方便。
机灵的丫鬟一溜儿烟的就去了。
李博翰则是将那碗药放在了一边，叫来丫鬟看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如果药真有问题，那这碗药就不能有事。
老太太看向一直没有在沉默当中的康姨娘，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一句话。
康姨娘察觉到众人向她投来的目光，不禁红了眼眶，“太太，这药是妾身在一个游方郎中那里买的，他说治痹症最是有效，太太先前不也喝了一服吗？有没有有效，太太最清楚不过。”
老太太想起她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即便被人怀疑，她此刻也不敢大声说话，放柔了语气道：“这件事查明之后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第124章 毒手 董玉婷离得近，没一会儿……
董玉婷离得近， 没一会儿就过来了。路上她听了冬枝说的来龙去脉，先是凝重的思索了一番，后又松了口气。
许多想不起来的事情， 只要引个头， 就能想起来。
现在就是如此。
冬枝的叙述，让董玉婷想起来下毒之人就是康姨娘，并且书中还提到，能把康姨娘找出来， 蔺晴萱功不可没。
董玉婷便也不担心了， 脚步轻快的进了东梢间。
望见屋中一脸严肃的众人， 董玉婷收敛了神情。
“冬枝， 去请大夫过来，查查这药有没有问题。”董玉婷也没有废话， 直指重点。
老太太嘴巴动了动，视线在低着头无声哭泣的康姨娘身上停留了一下， 便又收了回来。
她到底是给康姨娘面子的， 觉得这事得先去张家查过之后再让大夫来检查药，这样也算是给康姨娘面子。
儿媳妇上来就要检查药，也不管蔺晴萱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也不是怀疑蔺晴萱骗人， 就是觉得她还是个孩子，有时候理解的，或许和大人不同。
不过简单粗暴，也有简单粗暴的好处， 至少能节省一半时间。
老太太也就不说什么了。
若是药中无毒，她怎么也要让董玉婷和赵芙莹去查李青黛！
赵芙莹得了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和董玉婷是前后脚的关系。和董玉婷一样，来之前她就先问清楚了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来就对老太太道：“叔母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去张家打听。”
李家在丹州是地头蛇一样的世家，而原本和李家一向强盛的蔺家，这些年也要依靠李家，依附蔺家生存的张家，就不敢在李家面前撒谎。
大夫端了药去次间检查，董玉婷和赵芙莹过去看。
老太太等人在这儿等着消息。
在这之前，李博翰等人并不知道老太太曾吐血的事情，所以这会儿脸上都有些茫然。
李博翰蹙着眉想把这件事情捋清楚，李博睿察觉到屋中紧张的气氛，紧紧拽着哥哥的衣裳不放，蔺晴萱担忧的看着老太太，她觉得老太太一定是被人骗了。
老太太面无表情，气势迸发，屋里的小丫鬟个个都低垂着头，紧张的抠手指。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发起火来，在她面前说话都提心吊胆的。
老太太没发觉自己的脸色有多可怕。瞧见两个孙子还在这儿，朝元香递了个眼色。
有董玉婷和赵芙莹坐镇，元香便放心了，收到老太太的示意，就李博翰和李博睿，连同蔺晴萱一块儿带去了东厢房。
万一有什么事还要询问蔺晴萱，便方便她们来找。
“公子，小姐，喝杯茶。”元香亲自给他们倒了茶，可三个孩子却都闷闷不乐的望着院落，元香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们提不起兴致，就这么一直看着外面，直到有两个小厮小跑着穿过院落，他们才打起了精神，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正屋看。
元香也想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先前她看似帮着康姨娘去问，实际上是她心里也在怀疑那药有问题，只不过由蔺晴萱挑出来问题，她顺势而为，不知道其他人看出来没有。
要是最后药没有问题，那岂不是冤枉了康姨娘。
她虽然没做什么，但心里不免有些心虚。
元香笑道：“公子，小姐，不如奴婢过去看看，问清这件事的结果，再回来告诉你们。”
她心里也好奇，痒的像蚂蚁咬似的。
李博翰还没说话，李博睿已经飞快的接话道：“快去快去，元香姐姐，你问清楚了，回来告诉我们。”
李博睿自小便和老太太身边的下人熟悉，人虽小，却惯会撒娇，一口一个姐姐，能把人给哄死。
李博翰没阻拦，元香心里便有数了，把这里交给秋荣，她则去了正屋。
两个小厮来的晚了，把话递给守在外头的丫鬟，由她进去传话。在赵芙莹耳边转述了小厮的话，赵芙莹点了点头，蔺晴萱没有骗人，张家老爷确实喝了药就吐了血。不过他们的话也不重要了，因为在他们回来之前，大夫已经检查完了药，里面含有一种名为斑螯的药材，据说是一种昆虫，具有毒性，老太太吐血便是因为服用了这个。
斑螯在许多药方中都有使用，不过因为含有毒性，用时通常都是少量，并且还要加入甘草等药材减毒。
大夫说完，就闭上了嘴，站到一旁，剩下的就不关他的事了。
赵芙莹使了个眼色，丫鬟将大夫请走，接下来的话可不能被外人听见。
老太太自听了大夫的话后就沉了脸，如同天边飘过来的乌云，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夫一走，康姨娘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太太明鉴，妾身真不知道这药是有毒的，妾身只是想帮太太治好痹症，绝无害太太的心思。”
屋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偷偷看向老太太，她半眯着眼睛，对康姨娘的话不置可否，众人都猜不出她的心思，又不敢多嘴，屋里的气氛一下冰冷下去。
见老太太不说话，康姨娘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一声一声的敲在旁人的心上，丫鬟愈发的胆怯，连喘气都不敢了。
“太太，都是那游方郎中，是他给的妾身药方，妾身只是按那游方郎中说的熬药，没再放其他东西，太太不相信的话，大可派人去查，那药方就在妾身的房中。”康姨娘跪在地上，因为刚才磕头的缘故，发髻散落开来，几缕碎发挡在脸边，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可没人敢在这时候为她说情。
老太太生出几分狐疑，看向了赵芙莹。
“去，把那药方拿来让大夫看看。”赵芙莹立马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说实话，她不希望是康姨娘做的，毕竟都是家里人，闹出来也不大好看。再者康姨娘回来的这些年，一直安安分分的，从不惹事，逢年过节，还知道往她这里送些绣的物件，就是再冷心的人，也得软和下来。可这不是小事，赵芙莹自然不能明面上帮忙求情，只能尽力去查清楚真相，若真的不是康姨娘，就还她一个清白。
于是她又对溪水道：“你去查查那个游方郎中，把他带回府里，别让旁人看出什么。”
溪水应道：“是。”
几个仆妇跟着听泉去了康姨娘的屋中。早些年康姨娘也受过两年的宠，但老太爷死的早，康姨娘就没攒下什么东西，屋里空荡的不像姨娘住的屋子，只一张床，一副桌椅，一个木柜，一个木架，架上放了几件素色的梅瓶，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那药也没藏起来，就摆在架子上，想必康姨娘真的是无辜的，这个想法在听泉脑子里过了一瞬，就很快被压了下去，是不是无辜，轮不到她来说。
拿到药，听泉就带着人赶了回去。
大夫拿了药去查，其他人在这儿等着溪水回来。
康姨娘还跪在地上，没在流泪，或许是眼泪已经流干了，两眼通红的吓人。
大夫查了那四包药，里面都加了斑螯，董玉婷远远的瞧了一眼，那虫子的尸体外形像毛毛虫，颜色却是一节黑一节黄，这样鲜明的对比色，明白多了几分可怕，让人看的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