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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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关月荷再听到郑厂长的消息,被吓了一大跳,郑厂长读完研究生出来,自己开了个装修公司。
这行业跨得,关月荷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要不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呢。
就他们郑厂长这个干劲儿,还能再工作三十年。
也是这一年,国家停止住房分配,实行住房商品化。
攒了几年的工资,关月荷全给拿了出来,买了郊区的经济适用房,一平差不多两千块。
她说要买楼房的时候,江桂英和林大妈一听到价格就倒吸冷气,听到她还找银行贷款了,更是吓得厉害。
“要不,咱们还是攒攒再买?”
“不成。”关月荷坚持,“我觉得咱郑厂长说得很有道理,以后都不分房了,大家不就只能自己买房?那房子就这么多,以后肯定越来越贵。”
反正钱放在银行里的利息比不上前几年,前几年还有高达10%以上的存款利率,现在差多了。
即使是贷款,她和林忆苦的住房公积金可以覆盖每月的还款。林听也刚上高中,家里没花大钱的地方。
江桂英她们知道劝不动她这头犟驴,只能捂上耳朵当听不到。
林听周末回家,习惯先往银杏胡同跑,正好听到姥姥和奶奶说她妈妈。
“以前觉得她手紧,比她姐会过日子,你看看她,房子一套一套地买,就三口人,买那么多房子也住不下,唉……”
林听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妈妈去郊区买楼房了。
买这套房,她也出钱了,这么多年的压岁钱成了房子首付的一部分。但爸爸妈妈说了,这套房子是只给她一个人的,以后她就算是考不上大学、在家开小卖部,也不用愁,他们已经给她买了房子做保障,她开一辈子小卖部都可以。
很快,姥姥姥爷不说买房不好的事儿了。
市里的胡同开始腾退,银杏胡同的大爷大妈每天一碰头,聊的就是银杏胡同会不会腾退的事儿。
腾退还没影呢,大爷大妈们已经商量好拿钱去郊区买楼房,大家以后还一块儿做邻居。
第219章 腾退消息
关月荷也被江桂英叮嘱道:“到时候咱们把房子都选一块儿。我打听过了, 有些地方腾退,一间十平的房能换一套房,照咱们家这样的, 能换三套……”
“等真轮到咱们腾退了再说吧。”关月荷暂时懒得多想,长湖街道这一片都没动静, 什么时候到银杏胡同,那都不好说。
说是一套房,其实就是个三十平左右的一室一厅。十平换三十平,听起来很划算,但换到的楼房在郊区,像关月荷这样的, 以后上班就远多了。
让关月荷选, 她是不乐意搬离她那小院的。
但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乐意啊, 尤其是江桂英他们这一辈的, 住了大半辈子平房,临老了, 就想住进楼房里。
还有的,则是一大家子两、三代人挤在一两间屋里,就想着赶紧轮到他们这一片腾退,好搬进更宽敞的房子住。
要是兄弟几个还挤一块儿住的, 就更想早点搬走了, 正好一间房给换一套房,可以趁这个机会分家过了……
甭管什么时候, 房子都是过日子的重中之重。从以前的单位分房, 到后来的花钱把公房买下变私房,再到现在趁着腾退把平房变楼房。
关月荷在三号院都能听到二号院邻居们的讨论声。
正在说哪个胡同一年前就说搞腾退,但因为胡同里各家房子产权混乱, 现在都没动静。
赵大妈嗓门最大,“咱们胡同省心啊,不是个人的,就是汽车厂的,我看就该早点来咱们这儿搞腾退!”
白大妈不赞同:“你们家丽丽都在外头买楼房了,腾退不腾退的,也不耽误你住楼房。我觉得住胡同里挺好,去哪儿都方便,都近。”
“方便是方便,但它隐患大啊。六号院那谁家的房子不就塌了?还有胡同那些电线,上次差点就烧起来了,我还是觉得楼房好。”这回反驳的人成了蔡英。
“房子塌了也怪厂里,以前咱们的房子都定期有人来修缮,现在厂里都不管了。外头乱拉电线的事儿,和街道办反映了也没个着落。唉,还是以前的街道办更好啊,你家宋公安也好……”
这边的关月荷没忍住笑,外人觉得以前有宋公安在就是定海神针,什么大事小事都能找他,但人家宋公安够糟心的,家里都成派出所分所了。
听吧,说到宋公安,蔡英姐都不吱声了。
二号院里没了讨论声,江桂英才继续手里的动作,让关月荷帮她穿针。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现在成了老花眼,离得近看东西都要眯着眼睛,让她戴老花眼镜,她还不乐意。
穿好了针,江桂英就开始在棉布上绣小花,一边绣一边唠叨:“还是尿布好用,那些什么外来的纸尿裤贵得很,这孩子起码得用半年,光买纸尿裤就够浪费钱了,现在孩子还要吃奶粉,得吃好……”
关月荷安静听着,也不打断她。
大概是自己也将年过半百,岁月沉淀,关月荷有了更多的耐心听这些唠叨话。
从93年到98年的五年里,伟伟和静静陆续结婚成家有了小孩。
此时江桂英就是在给静静还没出世的小孩做尿布。
去年,冬天过到一半,关月荷的姥姥姥爷前后脚离开,江桂英看起来一切如常,在外头还常说,能活到这么大年纪算喜丧。
但方大妈私底下和关月荷说,这老太太心里难受着呢,坐着坐着就叹气。
江桂英的唠叨还在继续,“也不知道娟娟在外头过得咋样。唉,我早说了,咱们国家那么大,还不够她闯的?还非要跑国外去留学,那外头的东西学回来了,能适合咱们国家?”
关月荷不接话,反正不管大家怎么解释,江桂英就是认定了,国外的东西都是不好的。
可好不好的,总归是只有出国留学的娟娟才心里有数。
去年读完大学,娟娟就拿着公派留学名额出国去了,偶尔给家里来电话,但逢年过节是不回来的。
下次回来,就是娟娟学有所成、拿到毕业证的时候了。
近十年里,出国已经成时髦了。有人说国外的路镶着金子,出去了都能挣上大钱。多的是人前仆后继往外走。
关月荷这几年也时常出国公干,她是没看出国外的路镶着金子,倒是看到自己国家正在奋力狂追,她觉得,曾经印在五星汽车厂装配车间的“超英赶美”,早晚能成真。
就比如曾经住在隔壁耳房的婷婷,这小姑娘读完大学就出国留学去了。
因为这事儿,当时谢振华还没少被厂里的工人在私底下蛐蛐,说他崇洋媚外。
得亏他们一家早搬去了新家属院的小洋房里,不然,谢大妈肯定要和胡同里一些碎嘴子打起来。
但婷婷出国六年,再回来就进了研究所,学是的计算机。婷婷刚回国那年,谢大妈常回银杏胡同,给老邻居们说学这计算机的人有多厉害。
大家也听不懂啊,个个都只知道婷婷这娃能耐,有出息。
这些年轻一辈这么有出息,超英赶美是早晚的事儿。
而江桂英前一秒还在担心娟娟,下一秒又提起了谷雨、林听和瑶瑶。
“我怕看不到她们都结婚生孩子喽。”
这话说的,让关月荷忽然有些心酸。
但她一张嘴,就让江桂英无话可说。
只听关月荷笑道:“说不定她们以后不想结婚生小孩呢,你活两百岁也看不到。”
江桂英:“……”
很快,江桂英笑骂道:“活两百岁那不成老妖精了?咱们可不兴搞这些封建迷信。”
这回是关月荷哈哈大笑起来,家里所有人,论封建迷信,谁能比得过她啊?
每逢大事就要回老家拜拜她爷爷奶奶,尤其是家里孩子要大考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爷爷奶奶落在了文曲星的地盘上呢。
刚说完,林听就咚咚咚地率先跑进屋,瑶瑶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
林听过来找关月荷拿了家里的钥匙,又咚咚咚地跑出去。
瑶瑶着急道:“姐你等等我!”
“我都说你要多锻炼了,你再跑不快,我不等你了嗷!”
江桂英看得发愁,“你说她那一身的劲儿都用在学习上那多好。”
关月荷抬头瞥了她一眼,道:“这总不能说又是遗传我吧?我学习的劲头足着呢。”
“我懒得说你。”倔驴一头,非要花大钱买楼房,要是再等等多好,说不定腾退很快就轮到银杏胡同了。
“对了。”江桂英提醒她道:“有人让你打听腾退的事儿,你甭搭理。”
刚说完,江桂英又自言自语道:“算了,当我没说。想来也没人敢问到你头上。”
说到这儿,江桂英又觉得一身牛劲也挺好,看银杏胡同里的男女老少,多少年了,就没人敢犯到月荷面前来。
关月荷哼了声,猜到她肯定没好话。
墙上的挂钟响了下,关月荷抬头扫了眼,就要起身出门买菜。
“我也去。”江桂英麻溜地起身,拎起菜篮走到一号院了就喊:“老方,去买菜不?”
“去啊!我刚要去找你呢。”
关月荷落在她们身后,看她们两个老太太挽着手,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说今天做点什么菜,还说肉菜还是现买的新鲜,放冰箱里总觉得不够新鲜。
路上遇到了邻居,还要停下来聊几句。
物资丰富、供应跟上后,个个都不用跑着去排队买东西了。
那些一听到“供销社来好东西了”撒腿就往外冲的日子,回想起来,已经是很遥远以前的事情了。
与许多老朋友们的相遇更是遥远得让她已经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
倒是春梅和胜华、成霜仍一直有联系,隔个几年,就给对方寄去一张生活近照,成了她们默认的规矩。
说是怕下次见面的时候互相认不出来。
家里装了电话,但她们还是写信联系最多。以前是嫌弃电话信号不够好,后来则是懒得改了。
她又新学了门外语,年纪上来了,脸皮薄了点,总觉得电话里显摆有点不好意思,不如写信时含蓄地显摆更有意思。
“没有啊。”林听哪怕即将上高中,也还是动不动就喜欢趴她后背,甚至还想让她背她走。
“妈妈,你才没有脸皮薄!我特别喜欢和妈妈去市场买衣服,妈妈你砍价很厉害!”
妈妈一张嘴就是对半砍,林听常被谷雨捏脸说脸皮厚,但林听觉得她还得跟妈妈再练练。
关月荷没好气地伸手拍了下她屁股,还以为她能说出什么好听话呢。
林听依然嘻嘻笑着像牛皮糖一样贴着妈妈,探脑袋去看书桌上的书。
她妈妈和她大姨,真是她见过最爱学习、最自觉的人了。
怎么会有人动不动就想着学门新外语呢?
想到读小学时,她写作文写最佩服的人,写了她妈妈。老师觉得她写得好,让她在课堂上读出来。
那一溜串的外语一列出来,她在班里就有了个“ 吹牛大王”的称号。
当然,后面笑话她的人被她揍服了。
“妈妈,你真厉害。”
关月荷头也不抬地就回:“你也很厉害。”
林听来劲儿了,“比如说?”
“你投胎厉害啊,知道选我和林忆苦同志当你爸妈。”关月荷没说完就笑出了声,一转头,果然看到了自己闺女气得脸颊鼓鼓的样子。
院子里正在晾晒衣服的林忆苦也弯起了嘴角。
很快,屋里就响起林听不满的哼哼声,“下个月我要代表学校参加市里的长跑比赛,我也是很厉害的!”
这时林忆苦插嘴道:“你妈妈跑步在单位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几年单位的活动多了,有一次联合其他单位办了次运动会。
关月荷同志把跑步的项目能报的全报了,抱回来几块金牌和奖状。
“那我也要拿金牌回来。”林听又开始笑嘻嘻的,“妈妈身上有股香皂味。”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关月荷和林忆苦一个坐在屋里,一个站在院子里,隔着敞开的窗户,相视一笑。
毫不知情的林听又说到在学校里见到退休了的章奶奶,“章奶奶去给小学部的小孩讲厂史。”
章新碧和郭旭升同年进的五星汽车厂,又在今年年初一起正式退休。
其实他们早到退休年纪了,只不过厂里有需要,又返聘了几年,直到现在有了更先进的人才、技术,他们也贡献了最后一份力,这才开始享受退休生活。
七月份的时候,关月荷带着林听去看望了两位老师。
两位老师哪怕退休在家了也没闲着,正在整理自己这些年的手稿资料,偶尔也会去汽车厂技术科溜达,说要活到老学到老,继续学习。
这不,关月荷才又跟着老师们的脚步,开始了新外语的学习。
她比他们年纪小多了,学习的脚步不能停下来。
第220章 改造
关月荷参与了加入世贸的谈判工作小组, 每天忙得团团转,学习新外语的速度被迫放慢下来。
不过,她对新外语的学习不着急, 现在工作太忙没学会,大不了以后退休了再继续学。
她这一忙起来, 就减少了往银杏胡同转悠的次数。林忆苦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而家里最爱听八卦的林听平时都得住校,周末才能回家,于是,他们一家错过了不少胡同里的新消息。
还是江桂英过来给送炸肉丸子的时候提了,她才知道最近的大事儿。
“咱们这一片都要改造了?”关月荷惊讶。
市里搞改造都搞很多年了, 胡同里的邻居们年年盼, 刚有了腾退的消息, 大家才商量好以后还住一块儿, 居然又有了改造的消息?!
江桂英摊手,“说是要重新改造下水道, 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电线都要整改,以后都集体供暖,街道办那边传的消息,说是等开春了就动工。”
江桂英叹气, “要是都改造了, 那咱们这儿还腾退不腾退?我和你爹都打算好以后住楼房了,看这事整的……”
大家为啥都盼着腾退搬去住楼房?还不是因为胡同里的平房又小又不方便?
每天早上都得跑去倒夜香不说, 要是遇上哪家素质极差的, 夜香往胡同水沟里一倒,味道,噫……
但要是重新改造了下水道, 各家可以弄个厕所,以后还集体供暖了,有些住房不紧张的人家,估计就不乐意搬了。
那腾退得整个院子的人都同意搬走才能成,要是有人打定主意不走,那就没办法了。
“那多好啊,你们不就是羡慕人家楼房能集体供暖?”关月荷道:“你们还说自己老胳膊老腿的,住楼房还得每天爬楼,多不方便。”
“哎哟,有道理!”江桂英拍了下大腿。
许多人腾退后换到的楼房都没电梯,要是抽到七八楼的,那真完蛋!
“照我说,还是咱们这儿方便。”
“爱国也这么说。”
关月荷心里有数,他那美发店在附近,搬走了,他每天大老远跑过来开店,多麻烦啊,搁谁都不乐意。
说到店铺,家里也因为店铺起了点别扭。
关沧海和江桂英没再忙活工作,理发店租给了关爱国,安排了以前的学徒工当店长,还有两个店员,关爱国自己在外面还开了间看起来更高端的美发店。
而原来的农副食品店则是租给了关卫国,现在改成了水果店。
两间店的租金都交给了老两口。
为这事儿,关建国两口子就有些不满,虽然他们没说出来,但关月荷猜得出来。
大哥大嫂肯定觉得家里的店都给了其他俩兄弟,他们什么都没捞着。
不过,关沧海和江桂英也发话了,说以后等他们都走了,再把店铺卖了,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平分,还找了关月华给立了凭据,省得以后又吵吵。
关月荷觉得这样挺好。
她现在不缺钱、不缺房子,她盼着这两个老的长命百岁,还老和他们开玩笑说:“你们也算是老古董了,见证咱们国家从无到有,从贫穷到富裕,以后你们也去子弟学校给娃娃们讲国家历史去。”
但是,爹妈说要给他们平分的,她也不会把自己那一份给让出去。
话说回来,平分店铺这事儿还远着呢,关沧海和江桂英歇了下来后,天天去公园打太极锻炼身体,上个月还帮忙公安同志抓小偷呢。
这不,过来唠嗑完,江桂英又叮嘱她趁热吃炸丸子,背着手又溜达回银杏胡同去了。
没多久,银杏胡同腾退的消息被抛到了脑后,家家都准备着过春节。
关月荷和林忆苦都是大忙人,现在都实行周末双休了,关月荷到了周末都不见得能正常休息。
家里置办年货的事情全交给了林听负责。
虽然林听是独生女,但关月荷和林忆苦没想过实行娇生惯养政策。
家里的大事小事没瞒着林听,空闲下来了也会教林听做饭,教她怎么置办家里的生活用品。
林听一看清单和手里的钱,心里就有了数。
清单和钱往大衣里侧的口袋一揣,一阵风似地跑出门。
“爷爷,咱们家置办年货了没有?”
“喏,你奶奶和你姥姥准备待会儿出门去市场买呢。”
巧了不是?林听立刻加入了银杏胡同大爷大妈们的置办年货小团,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在人群里穿梭。
“老方,你们家林听真懂事,月荷和忆苦没空,她还知道要来买年货。哟,还知道要砍价呢!”
方大妈笑眯眯地道:“随了月荷。”
老邻居们觉得也是,月荷以前还在服装厂上班的时候,工作清闲,那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胡同里许多大人都没她会过日子。
林听那抢着去排队的劲头,和月荷简直一模一样!
林听跟着奶奶、姥姥往外跑了三天,总算把清单上的年货都给买齐了,然后又一溜烟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哎……”江桂英没来得及喊住她,啧了声。
从外头跑回来的瑶瑶东看西看,没找着人,“奶奶,我姐呢?”
“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一天到晚都闲不住,难道板凳上长钉子了不成?
没逮到人的瑶瑶气得跺脚,“大骗子!林听大骗子!她说带我去溜冰的!”
大骗子林听压根没听到。
放了寒假的林听就像出了笼的猴,隔三差五就呼朋唤友往什刹海,好几次为了摆脱跟屁虫瑶瑶,承诺说会带瑶瑶去玩,结果瑶瑶次次都找不到人。
林大爷在小卖部窗口后面看报纸,听到大孙女跑出去的身影,赶忙喊道:“林听,你奶奶让你中午过来吃饭。”
“我去我大姨家吃饭!”
知道大孙女不是又跑去溜冰,而是去她大姨那儿,林大爷也就不管了,顺便回去提醒老伴儿少放米。
大孙女还在长个儿,现在都快和月荷一样高了,一顿饭吃得比他们老两口加起来的还多。老伴儿生怕她吃不饱,这顿吃光了,下顿就多放点米,而林听顿顿都把锅里的米饭刮干净,家里下锅的米也次次都往上增。
这娃的胃口,像个无底洞。
另一边,谷满年听谷雨说林听要过来吃饭,煮了平时两倍的米饭。翻了翻冰箱里的肉,最后决定出门再买点菜。
刚走到厂门口,就见着了小跑过来的林听。
“姨父,我姐在家还是在大礼堂啊?”
“在礼堂。”谷满年顺便问她中午想吃啥菜。
“都行,姨父做的菜好吃,姨父做饭辛苦了。”
谷满年好笑地摇摇头,别看林听爱闹腾,但这娃嘴甜啊。
月华就吃林听这套,次次都被林听哄得没法板脸。
林听熟门熟路地小跑到服装厂的大礼堂,一眼就看到了第一排中间的谷雨。
谷雨从小成绩就好,属于是家长们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高考考了状元,也进了京大,和妈妈成了校友,经常在家讨骂地直呼亲妈为:“关师姐”。
这娃学习成绩好,还有点艺术天赋,经常是学校里文艺汇演的主持人。
上大学后又自学了吉他,和几个朋友组了个乐队。
卓越服装厂今年春节有文艺汇演,工会主任找到谷满年,说让谷雨作为优秀的厂子弟代表,也出个节目。
于是,谷雨找了她的朋友们,打算在厂里文艺汇演时“亮一手”。
林听今天就是过来凑热闹的。
“你是谁啊?”台上的人看向闯进来的林听。
谷雨一回头,忙招呼林听上前,“我妹妹。”
其他人对谷雨的家庭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她是独生女。这突然冒出来的妹妹,肯定是亲戚家的。
“你俩看起来有点像。”同学仔细打量后道。
“她妈是我亲小姨,当然长得像了。”
林听悄悄地站直,努着嘴憋笑,她站在她姐旁边,足足高了半个头呢!
谷雨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伸手就想掐了她一把。
还是小时候的林听好啊,胖乎,好捏,还矮墩墩的。
林听一回家就猛地灌水喝,说自己今天忙表演节目去了,很累。
关月荷对自己闺女还是很了解的,运动细胞发达,带回来的奖状多是体育比赛拿到的奖状,各种校运会、市运会的金牌在墙上挂了一排。
但是,林听的艺术细胞相当于没有。
这么说也不对,林听的艺术细胞都集中在读育红班的那一年半时间里用完了。
“你姐排练节目,你能帮啥?你又要演树墩子?”
林听嘿嘿笑了几声,神秘地凑到她耳边道:“有个哥哥想追我姐,我要盯着他们。”
啊?追谷雨?
关月荷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谷雨都22岁的大姑娘了,这年纪谈对象也正常。有人追就更正常了。
想当年,追她姐的男同志,那才叫多呢。
“这有啥好盯的?”关月荷习惯性地盘她的后脑勺,“别把你姐的对象给搅和了。”
“我姐肯定不喜欢他。”林听哼了声,“我姐说追她那些男的太幼稚,有的是奔着我大姨来的,没安好心。我姐让我去给她当保镖。”
怪不得。
想当初她还只是个小国营厂工人时,就因为分到了房子,不少人惦记着和她处对象。
谷雨这条件好太多了,妈妈现在是法院副院长,爸爸是卓越服装厂的副厂长,她自己还是京大的学生。难怪谷满年老和他们嘀咕,说怕谷雨看上个人品不好的。
要她说,谷雨的脑子又不傻,肯定不会看上差的。就是这拳头功夫差了点。
谷雨小时候看着胖乎乎的也有劲儿,还以为长大了拳头也能硬些。没想到,越长越像她姐,嘴巴挺利索,拳头不行,林听上六年级的时候,个头都追上谷雨了。
要是拳头功夫厉害,啥牛鬼蛇神来纠缠都不怕,只管出拳就行。
“明天还排练不?”
“明天没了,我明天要去溜冰。”
连着忙了半个月的关月荷总算能给自己放个假。
一大早就逮住了准备出门溜冰的林听,非要带她一块儿去买缺的年货。
刚出门,就遇上气冲冲往这儿跑的瑶瑶和小鱼,这俩没血缘关系,但从小就放一块儿养,从育红班到小学、初中,一直都在一个班,关系比亲姐妹还好。
这俩一见着关月荷就开始告状。
“姑姑/舅妈,林听是大骗子!”
听完前因后果,关月荷拍板决定,“先去买年货,下午让林听带你们去玩儿。”
按理说,瑶瑶和小鱼都是上初中的大孩子了,应该也有自己的一群小伙伴可以约着去玩,怎么就非得找林听呢?
小鱼:“我姐厉害。”
跟着出去玩,她们能狐假虎威,不用担心有二流子来打扰。
关月荷:“……”
自这天后, 小鱼和瑶瑶搬到了小院里的客房住,每天跟在林听屁股后面跑。
一直到99年的春节到来。
93年开始,市里开始严禁放烟花爆竹, 这几年的除夕夜都没烟花看。
倒是春晚年年有。
除夕的前一天,银杏胡同的老邻居们去了卓越服装厂大礼堂看春节演出。台上又当主持又出了个表演节目的谷雨成了银杏胡同老邻居们挂在嘴边的名字。
“长得真俊, 像月华年轻时候。”
“哎,桂英,谷雨谈对象了没有?我给她介绍一个?”
得到了江桂英呸的一声,上手就要扯头发,“你刘媒婆介绍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竟然敢打我家谷雨的主意!”
除夕当天一大早的, 又吵起来了。
旁观的老邻居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咔擦咔擦地嗑瓜子, “刘媒婆这破德性,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悔改,是该骂。”
“桂英这暴脾气也没改过啊。”
老邻居们哈哈一阵笑。
春节走亲戚时送的礼也有了大变化, 以前最好的就是拎上肉和糖,现在改成了拎汽水和零食大礼包。
送礼都是相互的,走完了亲朋好友,家里剩了不少大礼包。
上午串门, 下午躲家里看电视, 关月荷一家三口的嘴巴几乎停不下来。
不过,关月荷总觉得现在外头卖的炒瓜子味道一般般。远远比不上罗大姐自己炒的炒瓜子。
刚惦记完罗大姐家的炒瓜子, 没多久, 就有人来敲院门。
正是罗桂芳家的一大家子。
罗桂芳一家前几年就搬出了银杏胡同,而胡同里的那套房子,则是租了出去。
这几年里, 宝玉和宝安宝宁陆续结婚生孩子,母女四人的小家现在变成了一个十人大家庭。
大学毕业后就留在海市工作的宝宁在去年也拖家带口回了京市,听说又进了个外企,一进去就当领导,两口子工资加起来可能有上万。
也不知道胡同里那帮大爷大妈是怎么打听出人家私企工资的,但他们说得有头有尾,大部分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