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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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想买什么?”关月荷开门见山地问。
“嘻嘻。”林听的圆脑袋往她怀里拱,撒娇道:“妈妈,我想吃啃爷爷。”
她就知道!
大前门那儿开了家肯德基,刚开业的时候排成了长龙,他们没带过林听去,但谷满年带谷雨和林听去吃过好几次,次次都是大早上出门。
“改天你爸也星期天休息了,我们陪你去。”等林听欢呼够了,关月荷才和她道:“这个星期天,我们去和你爸爸的战友、还有他们的家属吃饭,所以这个星期天不做数。”
“嗯嗯!拉钩!”
星期天早上,关月荷一家三口同骑一辆摩托车出发。
说不带礼品,但在去的路上,他们还是买了两只烤鸭加菜。
吃饭的地点是和林忆苦做搭档的团政委家里,在军区大院里头。
她和林忆苦的工作互相沾不上边儿,平时也不会想着非要让彼此认识自己工作上的同事,但她对这边大院也不算陌生,好歹也和他来过几趟,都是来喝他战友喜酒的。
林听来的就多了,都是上小学前跟林忆苦来的,一说起来军区大院的叔叔家里,林听就老说这里住了个会抢小孩鸡腿的坏蛋。
其实是林听小时候跟着来玩儿,被个大一点的小孩抢鸡腿,她记到了现在。
完全忘了她把人家的脸啃出了两道牙印,一提就生气,非说自己不可能咬人。
他们刚在大门做了登记,老远就听到有人喊:“老林!”
林听扯了扯林忆苦的衣角,“老林,那几个叔叔喊你。”
林忆苦边和战友打招呼,边把自己闺女的嘴给捂上。
糟心闺女,老学别人喊他,在家还经常学月荷喊他“林忆苦同志”。
关月荷跟着回头看,几个解放军同志朝这儿走来,男同志和女同志差不多一样的人数,个个昂首挺胸,脚步坚定。
“关同志,走啊,进屋坐去。”
“好,来了。”
关月荷听到林忆苦的战友们稀罕道:“老林,你闺女看着,以后是个高个子啊。”
“多正常,我和我媳妇儿个儿高啊。我媳妇儿会好几门外语,我闺女也学着呢……”
关月荷听不下去了,拉着林听快走了几步,“走快点,待会儿小心你爸逮你去表演说外语。”
林听立刻扒住妈妈的手臂,小声道:“如果爸爸让我表演跳舞,我乐意的。”
关月荷乐笑了,啥跳舞啊?分明就是翻跟头!
到了政委家里,正好听到有个男同志提到了卓越服装厂。
“给了二十个名额,我这要是过去了,就是进保卫科当副科长。你们帮我分析分析,是去这个服装厂好,还是回老家县里的粮站好?”
一帮人给出的答案都不一样。
“当然是粮站好,国营厂工资是更高些,但这几年倒闭的也不少。要是厂子倒了,那不就下岗待业了?”
“是啊!看看前年退伍的老马,进去才一年半,厂子就没了,半年都没发工资,说理都没处说去。”
“但话说回来了,这个服装厂还是可以的,效益不错,咱们也有军属在厂里上班,工资福利是国营厂里很不错的那一档了。”
“我看你就留在京市算了,嫂子不也说想留下来?两个孩子都上高中了,你也得为他们想想,高考就这两三年的事儿。”
关月荷没过去插话,她自己是觉得卓越服装厂千好万好,但每个人考量不同,她还是不去说些影响判断的话了。
但她看了看跟着大人来吃饭的大孩子们,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林忆苦和他战友们差不了几岁,只有两三个比他年纪大的,但别人家孩子有的都开始谈婚论嫁了。
林听在一群大孩子里尤其突出。
林听倒是开心,她就喜欢跟着大孩子玩儿。
“别管他们那群猴儿,三天两头的上梁揭瓦……哎哟,别把老林家的闺女给带坏了。”
这话说的,关月荷和林忆苦听着都心虚。
在银杏胡同被喊皮猴的林听,在这里反倒成了乖娃娃。
“哈哈,你们真是瞎操心!”政委笑道:“林听上次过来,把斜对面三团团长家的小儿子都给揍得嗷嗷哭。”
“虎父无犬女啊老林。”
林忆苦点头应了,心里却想着:这可真说不好是随我,还是随月荷。
“我和林团长敬大家一杯,甭管是留在京市,还是回老家了,以后常联系。虽然不留在部队了,但是啊,无论是在哪个岗位,都要尽职尽责,保持优良作风……”
关月荷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抿住笑,难怪林忆苦在家经常笑称她是“关政委”,他这位政委的大道理也是一套接一套的。
“我就不多说了,大家以后常联系!”
关月荷都因这气氛感慨了起来,突然就想起了她那帮穿着绿军装的同学。
这两三年里,春梅她们也陆续走上更重要的工作岗位,更忙碌了,来往的信件也就慢了下来。
她还只是感慨,桌上有些人说着说着就突然背过身抹眼泪去了。
林忆苦被敬了不少酒,脸都红透了,回家时,被夹在中间的林听被身后的酒气熏得直喊:“妈妈,我醉了!”
何止是林听醉了,关月荷这个坐最前面开车的人都熏入味了。
等林忆苦洗完澡去屋里睡觉了,关月荷带上林听,去澡堂搓澡了。
“为什么不让爸爸也来搓澡?”
“怕他醉倒在半路,妈妈背不动他。”
“妈妈你骗人!你都能把爸爸抱起来,怎么会背不动?!”
关月荷真是服了她这张嘴,恨不得拿胶布给封住,小声商量,“你以后别在外头说爸爸妈妈的事儿,爸爸妈妈请你吃啃爷爷。”
林听反常地没答应,抿着小嘴偷笑,时不时地回头瞅她一眼。
关月荷一下子警铃大作,发现她手紧紧按住口袋。
进澡堂脱了衣服还非要自己抱着,说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哎哟!这谁的红包掉了?”一个大姐惊呼。
“啊!是我的,阿姨,是我的!”林听这下藏不住了,只能老实交代:“是那些叔叔阿姨塞给我的。”
关月荷拍了下脑袋。
吃饭结束,即将要各回各家时,政委家里乱了一阵儿。
全是一群大人逮着孩子要塞红包、大人又“不要不要”地非要塞回去的情形。
她力气大还眼疾手快,很快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都给塞给 了各家的孩子,然后一手夹起林听,一手揽着林忆苦开溜,坐上摩托车就把一群人给甩到了身后。
大意了,当时没顾上按住林听的口袋。
而溜得最快的关月荷不知道,她那一连串麻利的动作也是震惊了其他人。
这一顿饭后,许多人各奔东西,后来也没了联系,后来没人提起来,她也就一直不知道。
“关月荷在家吗?有信件。”
方大妈停住手头的针线活,正要细听,林听带着小鱼和瑶瑶已经往门外跑了。
“叔叔,关月荷是我妈妈,我可以签。”
送信员朝门内看了眼,还和方大妈挥手打了个招呼。
他负责长湖街道这一片的送信工作,干了二十多年的工作,每家每户都是谁,他心里都有数。
“你开学上二年级了是吧?你会写你妈的名字了没有?不会写可不能签。”
林听一副“你可别小瞧人”的表情,“我会写全家人的名字!”
然后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关月荷”的大名。
送信员看了眼,给她竖大拇指,“这字写得不错。”
送信员刚走,林听的左右两边都凑过来一个脑袋,“姐姐,我也要写!”
“你们还没学到,等你们上小学了才会写。”林听得意洋洋地抬高信封,“我给你们念信!”
“这是你妈的信,你可不能给拆了。”方大妈慢了几步追出来,提醒道。
“我知道,爸爸说,妈妈的信要妈妈才能拆。我看看是谁给妈妈写信。”林听把信封给翻到正面,一个个字地念过去:“西北……大学,成雨!”
“啥成雨啊?”关月荷又好气又好笑,她一下班回来就被林听抱住,说有个叫“成雨”的人给她写信,她听得晕乎乎的,甚至把自己初高中同学都给想了一遍,都没想起来有个认识的人叫“成雨”。
“人家叫成霜!”
“成霜是谁呀?”
林听知道妈妈的很多朋友, 虽然那些朋友有一半都是她没见过的,只见过他们的来信,唯独从未听过“成霜”这个名字。
关月荷顺手摸了摸她的圆脑袋, 一边拆信一边回:“是妈妈读研究生时认识的朋友。”
“你很小的时候,她还来看过你。”不过, 那时候林听还是个奶娃娃,连话都不会说,肯定是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阿姨来看过她了。
林听趴到妈妈的后背,从肩膀后面探出个脑袋也要一起看信,“阿姨怎么都不给妈妈写信呢?”
“她工作忙。她现在有空了,不就给妈妈来信了?”
关月荷心里也有许多疑问, 来信地址怎么就是西北的大学呢?难道成老师要留在西北当老师了?
还真是!
“月荷, 我现分配到西北工业大学就职, 今天才到新单位分配的宿舍, 正愁新家还要添置不少东西,不过, 这边宿舍倒是比在京大分到的宽敞,有间专门放书的屋子……等过些时日,给你寄些当地特产……对了,林听今年七岁半了吧?等有机会, 我回京市一定去银杏胡同找你。盼常来信。”
关月荷把信纸翻到后面, 没字了。
成霜只提了现在的情况,而过去七年好像是平白消失了一样, 无人知晓她过去都在忙些什么。
但想来应该有不错的收获。
她还以为成霜的任务结束了, 能调回京市来工作,没想到她又留在了西北。
可惜了几秒,又觉得庆幸, 分别的朋友能在几年后再次联系上,就是一大幸事。
想到这儿,关月荷又不觉得可惜了,她天南地北见不着面的朋友多了。只要大家都好好的,见不见面都不重要。
身后的林听忽然捏了捏她的耳朵,“妈妈,你要给成阿姨写信说,我们已经不住在银杏胡同了。给成阿姨留杂货铺的电话,让她给妈妈打电话。”
关月荷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哼!我可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
“你最厉害。”关月荷认真地敷衍,又拍了拍她的屁股,“你起来,妈妈要给成老师写回信了。”
“我也要写。”
“行啊,你写,你别把人家名字给写成成雨就行……”
林听恼羞成怒地捂住妈妈的嘴巴,认真地辩解:“是老师还没教到!妈妈,我可不是文盲!”
隔天,去爷爷奶奶家过暑假回来的谷雨皱着眉,找关月荷问道:“小姨,林听老问我为什么不是叫谷霜,为啥啊?”
关月荷:“……”
关月荷也不知道。小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就像谷雨六七岁的时候,也会执着地把李大爷家的小黄狗加上姓,叫“李小黄”。
答不上来的,关月荷就会转开话题,“小姨要去邮局,你去吗?”
谷雨二话不说就点头,然后转头跑去一号院喊林听。
喊来林听,身后又跟了两个更小的。
关月荷感觉自己像是个带鸭子出笼的,身后一溜串,话又多,又爱跑。怪不得她两个妈说,要是单独一个人带她们几个出门,得拿绳子给绑到一起。
才刚把给成霜的信寄了出去,她就已经盼着回信了。
但比回信更快的,是成霜的电话。
俩人隔着电话,极短的问候过后,一时间想不出要从何说起。还是林听最热情,挨着话筒就喊:“成霜阿姨,你吃饭了吗?”
“吃了,是林听吗?”
“是我!”
“林听你好啊,等下次去京市了,阿姨请你喝可乐汽水。”
“成霜阿姨,我等你!”林听说完就收,提醒妈妈:“妈妈,轮到你说话了。”
一开始的陌生一扫而空,对面的成霜哈哈笑道:“月荷,你闺女和你真像。”
光是听林听说话,她就觉得像月荷。
俩人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后面有人急着用电话,通话才不得不终止。
之后许多年,成霜的信件断断续续的,有时候一个月来两封,有时候大半年没消息。时间长了,关月荷也就习惯了。
但成霜说的“有机会回京市”却是遥遥无期,还是十一年后,林听考上了成霜任教的大学,林听才第一次见到成霜。
但那也是十一年后的事情了。
当下,林听才刚要上二年级。
娟娟也从丰收大队回到银杏胡同,今天是厂子弟学校开学的日子,甭管小学还是初中高中,都今天去报道。
关卫国开改装后的三轮车,把几个娃都给拉去了学校报道。
除了要上高中的娟娟,娟娟弟弟和谷雨去上初中,还有个上小学的林听。再过两年,小鱼和瑶瑶也要去上小学了。
大人把大孩子的行李给放好,再让他们一个个爬上车斗。
关月荷不合时宜地笑了下,有点像把家里的猪给送到养猪场。
江桂英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有你这么说自家娃的吗?”
“没人说,那我给起个头。”关月荷哈哈笑着躲开亲妈的手掌,两步上前把站着叉腰的林听给按了下去,“老实坐着,再站起来,我就拿绳子把你捆起来。”
谷雨幸灾乐祸道:“小姨,你快把她捆住!”
刚笑了几秒,林听就朝谷雨扑过去,搂住她道:“我抱住你,你也要被捆!”
“你太重了,给我起来!”
“我不起,泰山压顶压扁你……嗷嗷嗷,妈妈,谷雨掐我!”
旁边的关月华看得恼火,还不忘瞪了眼给她们加油鼓劲的关月荷,最后两个都被拍了屁股。
江桂英边叹气边念叨:“真是狗和猫!”
好的时候特别好,掐起来的时候也能打得对方嗷嗷哭。
眼不见为净。
江桂英招呼老姐妹先走,两个老太太说几句就摇摇头、叹叹气,到底是说谷雨和林听,还是说关月华和关月荷,那就不知道了。
下半年的日子过得飞快,关月荷连续几次出差,每次都让家里人提心吊胆。生怕她在出差路上遇上车匪路霸,更怕她脑子一热就冲上去和人打起来。
现在的歹徒和以前她逮到的那些不一样。以前那些人好歹还知道要收敛,现在外头那些人,简直无法无天,不把人命当回事的。
所幸,关月荷每次都能平安归来。
墙上的黄历翻到1992年,日子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说实在的,这两年的变化都不小。
光说91年,就有的说了。苏联老大哥解体得突然,银杏胡同不少老工人颇为感慨。
想当初,五星汽车厂也得到过老大哥的帮助,谁能想到,那么大的一个国家,说没就没了?
同是在91年,国家号召“千方百计创外汇”,全民总动员搞外汇。但光靠国企,那力量哪够啊?于是,今年开始,各地放宽了个体户经营的限制。
关爱国撸起袖子就宣布:“我想开个分店。”
这回关沧海没再拿烟斗敲他脑袋,说他刚会走就想跑。
两年前,关爱国就办了停薪留职,在关沧海的理发店里做烫发。停薪留职两年的期限过去,厂里通知他回去办了离职手续。
现在,关家就只剩下万秀娟一个人还在五星汽车厂工作了。
这两年里,和关爱国一样主动办停薪留职的人不在少数,一半的人去了私人开的小厂工作,剩下一半的人,要么南下找工作,要么自己做个体户。
这些人在过去两年里,多多少少挣到了钱。
所以,京市一放宽个体户经营的限制,下海经商的人更多了。
关月荷又送走了两个办离职的同事,同时也收到了朱华彩的最新消息,她创办的外贸咨询服务公司现在办得风生水起。
胡同口的大爷大妈一说起下海经商,就会不自觉地提到:“还是八几年就下海的人聪明啊,这几年肯定赚得盆满钵满了。哎哟,当时我们家老二说要办停薪留职去南方,我没同意,可惜了!”
“是可惜了!当时政策多好啊,下海的人也少。”有人附和道。
这话说的,好像那时候下海经商就肯定能成似的。
虽说站在风口的猪都能飞起来,但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往风口跑,更不是飞起来就能一直飞着。
多少人机缘巧合发了财,以为是自己经商手段了得,又把钱给撒出去准备钓把大的,最后却是倾家荡产。
关月荷坐在自家小院的海棠树下感慨道:“我是真眼红那些狗大户啊!但有些钱就该人家挣,咱们就是没那做生意的脑子。”
林思甜笑道:“你好歹也曾经当过银杏胡同的狗大户,也可以了。”
关月荷哈哈笑了起来,她这个狗大户的水分有点多,主要是把林忆苦给拐进她家了,她手头的钱才哐哐往上涨。
敞开的院门有了动静,是丁学文和许成才他们几个到了。
刚说到狗大户,狗大户就到了。
上万一个的大砖头似的大哥大,就这么被许成才夹在胳膊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像不像外头的老板?”
“太像了!”关月荷和林思甜十分配合。
抛开大哥大不提,就许成才现在那发福的身材,和外头的小部分老板挺像的。
年过四十,想再如二十岁左右那般身姿挺拔、青春靓丽,那不可能。身材走样,发福或是消瘦、长成皱纹都是正常的事情。
可话说回来,四十岁的他们都正处在各自事业的上升期,在老领导们和老师们的面前,她还是“小关同志”、“小关同学”呢。
关月荷起身去给他们搬凳子,“几位老板,坐坐坐,都别客气,今天的西瓜管够。”
西瓜是放在冰箱里冰过的,夏天就该吃冰镇西瓜。关月荷懊恼自己去年夏天才买冰箱,白白浪费了1990年那年夏天的西瓜。
许成才啃了一大口西瓜,满足道:“那几个小的不在这儿,清净多了。”
“这话轮不着你说。”林思甜羡慕道:“你家两个都用不着管了,我们三个的娃才是闹腾的年纪。”
关月荷立刻制止道:“好不容易能清净点,别提他们了。”
其他人纷纷赞同。可见,平时被娃气得手痒的不止她一个。
他们几个是清净了,但银杏胡同那儿,估计吵得整条胡同的人都能听得到。
“刚刚送逢春过去,看到红旗姐一家在搬家,他们也要搬走了?”
“他们家早在外面买房子了,就等元宝高考结束了,这不,高考一结束,立刻搬家。”关月荷道:“红旗姐本来能分小洋房,现在想分也没得分了。不过,他们把一号院的西厢房买下来了,金姐夫把自己的公司开那儿了。”
关月荷也是发现了,银杏胡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人搬走。
像二号院的伍家旺,现在结婚有了孩子,也搬到了外面更宽敞的房子住。
还有二号院的罗桂芳家,也在汽车厂附近买了房子,准备都搬过去,以后方便宝玉和宝安去厂里上班。
还有白大妈家,两个儿子分了家,白大妈跟着二儿子留在银杏胡同的房子,大儿子一家搬了出去。
搬家是为了更好过日子,关月荷已经习惯了,聚散是常事。
当然了,也有一直不散的情谊。
他们四个发小,各忙各的工作,半年能带着家属凑齐一次就不错了,不像丁学文还读大学那会儿,他们是逮着空就能凑一起吃饭,哪里有新开的个人饭馆都要去凑个热闹。
他们今天凑到一块儿就是为了庆祝林忆苦从林团长变成了林副师长。
虽然林忆苦没空参加这场庆祝,但问题不大,不耽误他们庆祝。
七个人里就数林思甜笑得最欢,“下次给月荷庆祝再把他喊上。”
关月荷差点以为她现在也能掐会算了。
倒是其他人当了真。
叶知秋惊讶道:“师姐,你工作有调动了?”
“什么时候的事?”丁学文跟着问。
“应该快了。”
确实很快,国庆刚过,关月荷任外贸部欧洲司司长。
她在家才得瑟两天,就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说林听鼓动同学逃课出去买零食,让家长必须抽空去学校一趟,并且强调不能让孩子的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代替,必须父母到场。
关月荷和林忆苦并肩站着,被老师批评得都不好意思抬头,只能连声认错。
同个办公室里,挨骂的还有关爱国和陈立中。因为,林听鼓动一起逃课的,正是刚上小学的小鱼和瑶瑶。
一回到家,院门一关,林听就被爸爸妈妈混合双打,一个负责逮娃,一个负责找鸡毛掸子。
“妈!妈!我错了!”
“你错了就老实挨打!”
“我不!哎,打不着我嘿嘿……嗷!姥姥救我!爷爷奶奶救我!姥爷!”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小院里一阵鸡飞狗跳。
关月荷转头一看, 门外站着的是何霜霜。
家里突然来了客,关月荷和林忆苦的混合双打不得不暂停。林听肉眼可见地大松一口气,并悄悄地冲爸爸做鬼脸, 欠兮兮的,十分讨打。
皮糙肉厚的, 挨打了最多嗷嗷两声,转头就忘了疼。也不管大人还生不生气,她自己消气了就黏糊糊地挨着人说话,一下子就从皮猴变成了小棉袄。
鬼脸做到一半,妈妈的眼神一扫过来,她又自觉地站好, 看着十分乖巧。
何霜霜进来了, 关月荷才发现身后还跟了个莫名其妙。
自从何霜霜调回了市里, 莫明奇年年都代表家里来关月荷家拜年, 但关月荷觉得他年年变化都不小。
看这新造型搞的,花里胡哨的, 太时髦了。
“小关阿姨,我今年都二十一了。”莫明奇提醒道,明年他就大学毕业了,用他亲妈的话说, 年轻时候不穿好看点, 难道要等年纪上来后穿?
“你这么快就要大学毕业了?!”关月荷有些震惊,总觉得他刚考上大学没多久。
何霜霜好笑道:“看别人家的孩子, 是不是觉得长得飞快?”
关月荷点头, 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养,蹭蹭蹭地就即将大学毕业了。自家的还是个正调皮的年纪……可能和年纪的关系不太大,她记得莫明奇从小就挺乖的。
不过, 莫明奇上了大学后变化不小。话更多了,性子更开朗了,和关月荷、林忆苦打了招呼后就去拍了拍林听的脑袋:“不找我给你崩皮筋了?”
一到放假时候,林听总有一小段时间待在卓越服装厂家属院,她在那边也有一帮玩得好的小伙伴。林听和她的小伙伴谁都不想当崩皮筋的木头人,就去找闲在家的大孩子帮忙。
有几次遇上莫明奇在家,正好莫明奇家住一楼,离家属院活动区最近,林听不想多跑路,就专门去敲他家的门。
“我现在不爱玩皮筋了。”
林听刚想说点别的,眼睛一转,小狗腿似的,要拉他去给大人买汽水。
关月荷懒得拆穿她,只叮嘱莫明奇不要出钱,让林听请客。
莫明奇想拒绝,但林听手劲儿大,把他拖牛似的往外拖,院里的三个大人压根不理会他的求助,一扭头就进屋去了。
大家认识二十多年的朋友了,何霜霜也不拐弯抹角,刚坐下就道:“我过来你这儿躲躲清闲。”
关月荷猜到了一点,“是国企产权改革的事儿?”
自从今年提出要对国企的产权进行改革没多久,何霜霜同志就被委任主持京市国企产权改革工作。
何霜霜点头,无奈道:“卓越厂昨天开了工人大会说了产权改革,今早我家就有不少工人过来问情况。”
这也正常,毕竟大家在厂里工作多年,每次政策下达、国企改革,对工人来说都是重大事件,关乎他们一个小家的收入来源。要是工人们听说又要改革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奇怪呢。
关月荷好奇的是,“这么快就确定要进行改革了?我看五星汽车厂还没有动静。改革又是怎么个改革法?”
“我听莫知南说的,厂里领导班子商量出来两个方案,一个是股份合作制,一个承包经营。暂时没说定选哪种方式,让工人们回去也好好琢磨,月底开工人大会进行投票表决。”
何霜霜又道:“不管是股份合作,还是承包经营,其他地方都有了先例,效果也确实不错,就看厂里近四千名工人最后的投票表决的结果了。”
说到这儿,何霜霜无奈地笑了笑,“有些工人比较偏激,昨晚我家窗户都被砸了。今天一大早,我们就搬外面去了。”
“没砸到人吧?保卫科不管?”
“砸窗的人还算心里有点数,砸了客厅窗户,没砸房间。我们也报保卫科了。不过,”何霜霜也有别的安排,“我们正好趁这个时机搬出去住,我公公婆婆还住家属院的楼房,离得远也好。”
关月荷赞同,何霜霜要是把手头的这个改革工作给做好了,肯定还会再往上一步。到了这个时候,大后方得稳住。不说给帮助,起码不能拖后腿吧。
“你们那院子空了几年,早该住进去了。怎么样,独门独户住着清净吧?”
“太清净了。”何霜霜感慨道:“还好当初听你的,没选家属院附近,也没选机关大院附近。”
“那是!我这好多年攒下来的经验了,反正啊,工作得和过日子分开。”
“以后我就跟你的脚步走,下次你再买房,也提醒我一声。”
何霜霜也庆幸,当时看到月荷、许成才秦子兰都陆续买了外面的房子,还从单间平房买到了小院。咬咬牙,坚持把存款拿出来买了个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