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1-29
但现在房子没到手,还是先瞒着家里吧。
没一会儿,林玉凤就把话题转到了关月华身上。
“月华,今天怎么不叫对象也来家里吃饭?难得今天家里人齐。”
关月华呛声道:“昨晚都说了处处看再带回来吃饭,大嫂你着什么急啊?催着我赶紧嫁出去给家里腾房间呐?”
林玉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关建国呵斥道:“给你大嫂认错!哥嫂关心你谈对象还有错了?”
“大嫂到底是关心我谈对象还是想我早点嫁出去,她自己心里清楚。我都没说你呢!你不也是盼着我赶紧嫁出去?话都让大嫂冲前头说了,就你是好大哥呗。”关月华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说这话你有良心不?我们什么时候催过你?是给你介绍人了还是赶你了?”关建国来了气,被林玉凤扯了扯衣角,“你别扒拉我,今天我得和她掰扯出个明白来!”
江桂英发话,“行了!也不怕别人家笑话!”
不偏不倚地一同数落兄妹俩。“月华,你这暴脾气真得改改,动不动就急眼,也就是家里人能包容你,以后嫁去别人家你也这样?”
“家里房子住得开,没人逼你赶紧嫁出去。别说你大哥大嫂关心你谈对象,我都想问你那对象什么情况了。你要敢给我学许小妹谈个下乡的还上赶着寄钱寄东西试试……”
关月华犟嘴:“人许小妹早谈新对象了,你说的都老黄历了。”
江桂英的大巴掌落她后背,邦邦两下,“这是重点吗?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说完大闺女,又转头数落关建国,“月华昨晚都说了处一段时间再带回来,你也多余整天问!”
眼睛只盯着关建国,半点余光没给林玉凤。“家里就这三间房,是厂里分给你爹和我的,我们还没老呢,没到你们惦记遗产的时候。”
关建国和林玉凤眼睛一颤,这话可太重了,他们真没这么想。
江桂英可管不住他们怎么想。
孩子大了,冒出什么想法都不稀奇,不然三年前怎么会有“小家”各出各的伙食费这事?
说好听点是他们做父母的开明,实际上,还不是孩子大了,小心思多,心没法往一处使了?!
房子怎么分,他们老两口早商量过了,现在还远不到分的时候。真想分房子,就学学月荷,自己争气,自己就能分到一套房!
咦……月荷去哪儿了?卫国也不在?
屋里各人心思各异,关沧海的呼噜声更大了。
江桂英嫌吵,也给老伴儿邦邦两巴掌,好给自己解解气。
早在关月华开口呛声第一句,关月荷就拉着二哥悄悄溜了。
“二哥你先和我去厂里。上个月有一批瑕疵鞋,我抢到了一双男鞋,你应该能穿上。我还想着你过两个月才来呢……哎呀,别皱眉了,大哥大姐就那样,烦得很。反正你不用和他们住一块儿,别想了。”
关卫国同情道:“委屈你了。”
“嗐!”关月荷摆摆手,不在意道:“我都搬出来住了,委屈不到我。以后我也不和他们住一个屋子里。”
当初她搬到厂里宿舍去住,一开始是因为她那时是车间女工,赶上厂里生产任务重加班多,住厂里更方便。后来彻底在厂里宿舍住下也有烦家里吵的原因。
伟伟打出生起就特别能闹腾,大嗓门嚎得隔壁两个大院都有意见,她晚上睡不好,第二天上工精神差,好几次差点被缝纫机扎手指。
她姐也烦。睡觉时手脚不老实,她没少被踹下床,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姐是故意的。事实证明,她姐就是睡觉不老实,因为她被踹下床后,也踹她姐了,没踹醒。
她姐和大嫂凑一起更烦!跟做了十辈子冤家似的,不知道哪句话就能把火给点起来了。
大嫂看不惯大姐花钱大手大脚,觉得大姐跟婆婆告状,是恶毒小姑。大姐觉得大嫂表面贤惠私底下阴阳她还在外头说她小话,也是恶毒大嫂。恨屋及乌,大姐觉得大哥和大嫂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大哥也是恶毒大哥。
关键是,他们吵就算了,还会找她拉阵营,她两头都不想站,自然觉得他们都烦。
和舍友有矛盾还能撕破脸皮吵,和家里人怎么吵?上午吵完下午还一块儿吃饭,晚上还得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量事儿。
想想就憋屈得慌,吵架都吵不痛快。
兄妹俩走得飞快,半点不给胡同里大爷大妈拉住她问话的机会。
走到外头,关月荷才给二哥说自己换房的打算。
一路上光顾着讨论房子怎么布置了,家里的事都给抛到了脑后。
到了厂门口,她自己跑回宿舍去拿鞋,让二哥在厂门口等着。
宿舍里住八个人,正式工和临时工都有。此时只有高小芳在。
见着她回来,又一副赶着出去的样子。高小芳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月荷,我问你件事儿。”
“小芳姐你说。”高小芳是她姐的高中同学,去年转正的,和她关系算是在宿舍里还可以的。
高小芳扭捏了一会儿,见关月荷有些不耐烦,咬咬牙开了口:“我听说,何霜霜也分到房了。”
“何霜霜跟我是同一批转正的,她满三年了啊。”分到房很正常,这有什么问题?
“那你知道她结婚了吗?”
“啊?”关月荷摇摇头,“不知道,我跟她不熟。”
虽然是同一批转正,但她是当了半年临时工才转正,何霜霜来了就是正式工,只是刚好赶在同一时间办转正而已。
何霜霜从进厂就是宣传科的,后来被选去做了广播员,厂里搞节目都是她当报幕员,是公认的厂花之一。
她跟何霜霜没什么工作的交集,在厂里都没说过几句话。
只是,高小芳突然问她这事是什么意思?
第7章 心眼
“等会儿等会儿!”关月荷耳朵里钻进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在高小芳劈里啪啦倒豆子的话堆里,艰难地把关系网给搭了起来。
“何霜霜和宣传科的许前进谈对象我知道,现在何霜霜结婚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房管科莫科长的儿子?”
高小芳点头。
“给工作满三年的职工分房,是莫科长提出来的?”
高小芳再次点头。
关月荷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厂里分房政策出来,她是受益人之一。难道她能问是不是莫科长有私心,就为了他儿子儿媳妇都能分到房?
高小芳却跺了跺脚,气道:“何霜霜跟莫知南早谈上了,她非说是我和许前进搞暧昧才和许前进掰了。现在倒好,她是又搭上莫科长家又分到了房,黑锅全让我背了!”
说得着急,高小芳眼眶都红了。
关月荷:“……”
她万万没想到,高小芳是要和她说这事!
“呃……要不你找何霜霜问问,兴许有误会呢?”
她不了解具体情况,可不敢掺和进去。以前不懂事,就被别人当了枪使,她自己还以为自己做好人好事呢。
“我找了,根本说不明白。我就不怕这事不说清楚,我以后还怎么在厂里待啊?”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关月荷头疼,高小芳人长着一副精明样,眼眶却浅得很,平时在宿舍被占小便宜了,她占着理还能说着说着就抹眼泪。
“怕啥?她都结婚了,总不至于揪着前对象的事不放,她又不傻。”
“我,我怕影响我以后分房。”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没做错事,工龄够,谁能卡着你分房的资格?你看董大锤,没理都敢去找领导拍桌子。你也硬气点,咱们可是厂里的工人!”
这是国营厂,可不是某个领导家的私人厂,工人闹起来,厂长都得冒冷汗。
“那,要是何霜霜跟别人乱说,以后宿舍的人不更……我没你进厂早,不然我也能分房搬出去了。”又是一串眼泪掉了下来。
关月荷脑袋里的警惕弦瞬间拉紧,盯着高小芳的眼睛,道:“就那两个人,你凶一点,她们就收敛了。要是你不敢,那就没办法了,别人总不能次次都帮你。”
没给高小芳继续开口的机会,关月荷拿上鞋子,把床底下的柜子锁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噔噔噔下楼梯时,她就在琢磨高小芳的真正用意。
到底是想让她帮忙澄清谣言……这个“谣言”尚不知真假 。还是真的担心以后分房资格被卡,心里担忧?更或者,盯上了她的房子想搬离宿舍?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她是一个人一套房,说不定在高小芳眼里,她还是宿舍里最好说话的那个呢。
想到这,自己都忍不住哂笑了下。
吃亏多了,心眼子也攒了一堆。
等关月荷小跑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舍友找我有点事耽搁了。”关月荷把包起来的鞋子塞他包里,想着家里的“战火”应该被平息了,才又慢慢往回踱。
“二哥,下次你来厂里找我,我们厂建了个大食堂,新来的大厨做红烧肉一绝。”
“下次来。”关卫国道:“下次给你带我妈做的炸麻花。”
“哇!伯母做的炸麻花最香了!”
家里客厅就伟伟和静静在,一人一块桃酥小口小口地啃着。
听到动静,江桂英拎了一网兜从房间出来,关月荷今天买的糕点也放了一份进去。
“两块布是给你爸妈带的,能做两条裤子。你妹年年给你拿衣服,我就不给你攒了。”
当初她是不舍得把老二过继出去的,但当时情况不一样。公婆走得早,关沧海就剩他大哥和小妹俩亲戚。大哥大嫂人好,大哥还是大队长,她和关沧海没被招工进城前,没少帮衬他们小家。
月荷出生的那年,关沧海靠剪头发的手艺进了五星汽车厂,她才带孩子进了城,后来才寻摸着机会也进了汽车厂当工人。
再后来,因为户口问题,他们想给老二在城里找份工作也找不着。心里头有亏欠,只能多贴补一些。
关卫国接过网兜,笑道:“谢谢二叔二婶,等月荷搬新房了,我和爹娘过来帮忙。”
“得来!到时我让人给你们捎信。”
“二婶,月荷,不用送了,我认得路。”
其实也就送到了院子门口,看着他身影拐出胡同口,母女俩才转身。
“李大爷。”一转头就正好见住在门房的李大爷开门,黑色帽子把李大爷的上半张脸遮住,缠脖子的灰色围巾又挡住了下半张脸。
就因为这副装扮,李大爷极少出银杏胡同,就怕被人怀疑是鬼鬼祟祟的敌特份子。
李大爷以前打鬼子,脸被烧伤了大半,露出来看着吓人,好些小孩猛地看见了会被吓得哇哇哭,李大爷就把脸给遮挡了起来。
声带也被伤了,说话嘶哑还有点结巴,所以李大爷能不说话就不开口,这时也只朝她点点头。
“哎哟!李大哥,今儿个休息,要不就跟我去和人见个面?”一个脸笑成花的大妈朝他们三号院走来。
李大爷一个劲地摆手,低声道:“不,不不去!”
平时看着凶巴巴的一个人,现在慌得想往家里躲。
“见个面聊一聊,你一大老爷们还能亏了……哎呀,月荷今天也在家呢!桂英妹子,改天一起挖野菜去哇!”
“再说吧。”江桂英赶忙拉着关月荷回家去。
“下次见着刘婆子,甭管她话说多好听,都甭信!这人嘴里没句实话,谁听了她的去跟人相亲,一去一个坑。你还小,不着急。找对象不能光看脸,买猪还看圈呢,要遇上人模人样黑心肝的,你那房子就等着被人家吃吧……”
关月荷时不时地应个声表示自己在听。
整个银杏胡同,有两个男同志是最招媒婆上门说项的。
一个是林思甜的大哥林忆苦,在部队里都当上营长了,前途无量,父母妹妹都是工人,家庭和睦。
另一个就是李大爷了。
李大爷四十多岁,在汽车厂的保卫科当副科长,没娶媳妇儿,也没儿没女,平常只有他兄弟的侄子过年过节来探望。
汽车厂的厂长还是带过李大爷的班长,有人脉有工作有房,没孩子算什么?想带着孩子嫁过来的可不少。
她常听林思甜和许成才念叨,这个月又有几个媒婆进三号院大门。
刚想笑,忽然发现自己现在也是媒婆眼里的香饽饽……
不止呢!
卓越服装厂的分房政策一出,服装厂的工人肯定会更抢手。现在没分到房有什么?早晚能满三年分上房!
估计许成才也要被媒婆找上门了。
但一想到有人打着把她和许成才凑一对的主意……噫!
“怪笑啥呢?我说的听进去没?”
“听着呢。您放心吧,我是年纪小又不是傻。”
“谁知道你哪天又犯倔?一倔驴脾气!”
“外头不都说我是抠门鬼吗?亲嫂子和亲小姑都占不到便宜,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多大本事吧?”
一说这个,江桂英就来气。
“张德胜老婆那张臭嘴!看我早晚撕了她!”
“差点把正事忘了!马老二他媳妇儿说了,最少最少一百九,再低就没得谈了。”
能省一块是一块,“行叭。”
中午吃得好,晚上就吃得敷衍。
但家里的日子其实也就这两三年才好起来,奢望不上隔三岔五**细粮,但粗粮混着细粮,全家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月荷今晚在家睡不?”
当然不了!她可不想今晚睡着睡着被她姐踹下床。
“不睡拉倒!我一个人睡一间房。”关月华莫名其妙地又生闷气。
关月荷不搭理她,跟着老爹出去遛弯,顺便让老爹送她到厂里。
去年,就在他们巷子,有个女同志差点被一男的给拖小道里,据说那男的是为了不想下乡,专门盯有工作、没结婚的女同志。
虽然街道办安排了人巡逻,但大家都警惕着,女同志夜里出门,没熟人作伴,都尽量减少出门。
路过二号院时,关沧海开口道:“二号院前院儿都是刺头,后院还清静些。”
这和三号院一样啊!前院总共住了五家,起码三家刺头,后院的另外两家,条件好,鸡毛蒜皮的事就少很多。
不过,三号院今天白天格外安静,她估计是大家跑郊外挖野菜去了。
“右耳房换人住了,刚从部队转业回来,男进了咱们这片儿的派出所当公安,女的安排到厂里食堂了。”
公安好啊!大院里有个公安坐镇,小偷都得绕着二号院走。
谁家打起来了,都用不着专门跑派出所了,院里就有个现成的公安,衣服一穿帽子一戴,一出门就是事发现场。
“老爹,您打听得够详细的。”今早还气呼呼地说等她房子换到手了再说呢!
关沧海哼了声,“就这还要打听?往胡同口一坐,哪个院的事都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闺女,要不你回去上班再考虑几天?楼房多好……”
人一溜烟就蹿进服装厂了,门卫差点以为后头有坏人追她,提着棍子就出来。
和关沧海照了个正面。
第8章 二号院
自从星期天单独聊过天,高小芳又恢复了往日和她相处的态度,仿佛那天她们没有聊过分房、何霜霜。
也不再有人专门盯着她要给她介绍对象了,毕竟分到房的不止她一个。而且,不知道谁放出消息来,说是房管科内部人员说的,现在厂里工人不算多,赶在下一批大规模招工前,早点结婚就能早点分到房。
于是,厂里未婚的、到婚育年龄的同志们就成了被关注的重点。
至于厂办的小关同志?私底下也不少人讨论。
“谁不知道小关同志有房了最稳妥?那你也不看看人家才几岁?”
“我问过了,实岁快满十九了,虚岁也二十出头了。十八就能领证,合适啊!”悄悄地看了下四周,挡着嘴巴小声道:“我去打听过了,小关同志家里开明,她工作后的工资都是自个儿攒着,你想想……”
捻了捻手指暗示:你想想,她正式工三年,这不得攒下好几百?
刚说话的人被人翻了个白眼,“就你最会算计?小关条件好,你能找个条件多好的?又指望别人的房子,又指望别人的钱,怕是连人家的门都踏不进去。”
虽说人都想往高处走,甭管娶媳妇儿还是嫁人,谁不想着找个条件好的?但梦想和妄想它们能是一回事儿?
人啊,还是得脚踏实地点,小心什么都落不着!
大妈的脑子清醒,觉得还是问问条件和自家差不多的女同志好。
关月荷像大肥肉似的被盯了几天,现在恢复了正常日子,就又一到饭点狂奔食堂。
带动不少工人在工作之余短跑锻炼身体。
谢冬雪今天却是一脸的无精打采,像是冬天蔫巴的大白菜。
“还是办联谊的事?”
谢冬雪同志是工会的干事,和她一样也是从生产车间调走的。但她和谢冬雪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厂里眼看着要更上一层楼了,各个科室缺人,领导决定先从厂里的工人选人,不够的再对外招。像她和谢冬雪这样有高中学历的,就被调了出来。
谢冬雪一心想去工会,也如愿了。倒是她一心想去做仓库登记员,没被选上,最后综合考虑被调去了厂办。
她从进卓越服装厂就一直梦想着当仓库登记员,诶!
谢冬雪扯了扯她的短马尾,“你先听我说完再叹你的气!”
“哦哦,你说你说。”关月荷为表示自己很认真,筷子戳住了馒头,愣是没往嘴里塞。
“本来呢,我们和五星汽车厂的工会都说好了,在我们厂食堂办活动。今天才给我们来话说不行,日化厂也和五星汽车厂办联谊,干脆就去汽车厂,他们的礼堂大,能容上千人。”
关月荷回想了下五星汽车厂的大礼堂,点点头,五星汽车厂的礼堂确实宽敞,她小时候常跟着家里人去大礼堂看表演、看电影、开会……
但谢冬雪在气头上,她识趣地没擦嘴打断。
“他们礼堂大了不起啊?!日化厂也来联谊这事不早说!他们早说,我们还能抢着当这个东道主?物资、人手都安排好了,这星期天就办活动,今天星期几?星期三!他们才来说!”
此时的谢冬雪已经从蔫巴的大白菜变成了着火的炮仗。
“这也就算了!他们工会的联络员还推卸责任,说早和我沟通了情况,没想到我理解错了意思!啊!等联谊会办完了,看我不找机会撕他嘴!”
怪不得谢冬雪这么生气,被不负责任的人坑了,估计还被上头的领导批评了。
换成是她可能更生气,说不定下班就回家去找帮手了。
“别气,等我回家找人帮你打听那个人的情况,你撕他嘴,我帮你套麻袋去。”
“噗嗤!”谢冬雪的气一下子就咻地漏完了,又气又笑地拍了下她的手臂,“就你还套麻袋?你只会跑!”
关月荷也笑,“打不过肯定要跑啊!呐,今天跑到的肉,分你一块儿。”
“小气!就扒拉出来一块最小的?再给我分一点……”
一顿饭结束,谢冬雪又劲头十足地要去干工作了。
“星期天你也来帮忙啊。”
“知道了!”她这个厂办闲散人员,目前的状态就是: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回办公室路过采购科时,她做贼似的一溜烟跑过去。
她又想找谷满年问家具的事,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她姐谈对象了。
主要是,她这个星期就没见着谷满年,不知道是不是又下乡去收购农产品了。
下乡去收购东西,不一定能当天来回。要是去远的地方收购,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也正常。
既然没见着,她还是再斟酌一下该怎么说吧。
下午被档案室的人借去帮忙整理资料,有事情做,时间就跑得快,不知不觉就到五点钟了。
“小关,明天还得麻烦你再来半天,今天就到这儿吧。”说话的大姐已经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起包催着她也赶紧下班。
小关同志这时候又改变了自己的进厂目标:当不成仓库登记员,在档案室工作也是很好的啊!
但也就只有想一想的份,她认识的工人里,几乎都是一个岗位干到老,频繁换部门工作那是领导要培养的接班人才有的待遇。
回宿舍拿上准备好的包裹,关月荷破天荒地在工作日期间回银杏胡同。
“月荷又给家里带什么了?不会是你们厂的瑕疵布吧?大妈跟你换几块做两身衣服成不?我那小孙子,都捡得大人衣服,馋别人新衣服馋得慌……”
关月荷不答反问:“胡大妈,您篮子里装的啥?不会是肉吧?我跟您换个半斤成不?我好久没吃肉了,我也馋得慌!”
胡大妈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护住手里的篮子,“想吃自个儿排队买去!”
这可是她排了半天才买到的大肥肉!换是不可能换的!
“想穿新衣服自己拿票买去!”关月荷说完,头也不回地往三号院走。
但被二号院此时的热闹给拦住了脚步。
要是平时,她是要置身事外不掺和的,但她不是打定主意和马家换房子了嘛,自然对二号院的事好奇。
多看看,也好对以后的邻居多点了解。
才看了一眼,关月荷就有点后悔答应换房子的事了。
她妈怕事情有变,昨天拉着马老二媳妇儿,也就是马二嫂过来和她立了字据,她还给了五十块的定金。
住东厢房的两家打起来了,男女老少齐上阵,甚至有人手里拿着砍柴刀!
没有人敢上去拉架,生怕被不长眼的刀给伤到了。
“你们院儿的,快上去拉架啊!要砍到人就坏事儿了!”
“是啊!都是邻居,你们就干看着啊?赶紧去拉人啊!”
“你们说得好听,都是一个胡同的,你们怎么不来帮忙?怕砍到人你倒是上啊!”一个个的只会看热闹,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说了,快去街道办喊人!”
“喊什么街道办啊?街道办那几个能拉得住谁啊?去派出所报公安,说银杏胡同二号院有人持刀砍人!”
“报什么公安?他们院不是来了个公安?”
“宋公安还没下班,他爱人也没回来!快去派出所吧!”
关月荷本来只是站在边边看,这会儿到下班的点了,有些上班近的已经到家了,不上班的也不着急去做晚饭,都往二号院挤,她就从边边被人群一点点地给挤到了正中间的前面。
虽说这是看热闹的最佳视角,但这也是最危险的啊!
拿着砍柴刀的女同志眼睛充血,一副杀疯了的模样,身后护着的三个闺女,最大的那个看着才十二三岁,手里一根粗木棍高高举起。
而这一大三小的对面,则是两个老头老太太,还有一对看着老实憨厚的夫妻、一个脏兮兮不停吸鼻涕的七八岁男孩。
老头老太太瘦得像骷髅,嘴里的各种难听话就没断过,显得人尖酸刻薄。
听得关月荷眉头都要拧成麻花了。这老头老太太满嘴喷粪,真想把他们嘴给缝起来。
人群里也有人讲公道话的,“不用说,指定是孙家那几个缺德的,想把周家的房子给占了。”
“哼,想得美!那是厂里分给周工的,周工人没了,他媳妇儿可是接了班的,房子就是周家的,谁抢也没用!”
“抢不到就挑事呗。你以为人家就只想要房子?周工刚走那会儿,孙大山还想离婚,把周工媳妇儿给娶了,工作房子就都有了。”
“……还有这事儿?!哎哟,孙大山的脸皮是多厚哟!”
“反正糊城墙是足够了。”
站正中间的关月荷眼观四方、耳听八路,基本上把东厢房这两家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现在看来,拿砍柴刀的不可怕,对面的“老实人”才是需要防范的。
她一边努力的往后挤,一边想着,能不能自己单独开个小门进出,她真是怕了这些妖魔鬼怪。
“月荷这就走啊?不再看看?”
“不了,赶着回家。”
“也是,你以后住楼房,我听说住楼房的不想咱这儿,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关月荷:“……咱这儿也好啊。”
自己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谁。
关月荷好不容易从二号院挤出来,正好撞见放学回来的关爱国拼命地往里挤。
“二姐你怎么回来了?里头咋样了?我回来路上见大富大贵去找公安……不行!二姐你先回去嗷,我得进去瞧两眼!”
学习不见他上心,凑热闹最积极。
这次回来,三号院各家都有人在。
“呀!月荷回家吃饭啊?”张二嫂倚在院子大门旁,两只眼睛黏在了关月荷抱在身前的包裹上。
关月荷淡淡地嗯了一声,抬腿就往里走。
整个三号院,明面上嘴最碎的是丁大妈,第二碎是许大嫂。但日子过久了就知道了,张二嫂才是三号院嘴碎第一人。她背个身,传出去什么谣言都不稀奇,三号院里除了她爱人张德胜和儿子张全斌,其他人都被她传过小话,还是夸大的那种。
目前只有住在她家隔壁——西厢房第二间的周红旗能治她。
正想到周红旗,就见周红旗的爱人金俊伟坐门口择菜,身上穿的的确良白衬衫红色毛衣和黑色长裤,腰上系着条灰色围裙,比院里的两个老师——初中老师谢振华、小学老师张德胜更像知识分子。
谢振华是最后一批大学生,觉得自己是银杏胡同一等一的文化人,傲气得很,眼睛都朝天上看。
张德胜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自诩自己是和谢振华差不多的文化人,爱给人指点。
而金俊伟,只读完初小,但看起来就是比张德胜、谢振华更像文化人。
用大爷们的话说:不愁吃喝不愁养家,还有人给他买好吃的好穿的,狗也能养出文化人气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