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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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个,江桂英就想笑。
“你爹去厂理发店跟着爱国学的,爱国让他拜师。被你爹揍了一顿。”
关月荷:“……是该揍。”
方大妈记好了账,眼看着屋里也没啥要忙的了,就赶他们回家凉快去。
门面本来就小,都往这儿挤,闷得慌。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关月荷的额头直冒汗。
“今年天气热得慌。”关月荷也没打算多待,准备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就回家了。
“有吗?我没觉着热啊。”江桂英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是肯定地道:“你和忆苦就是两个火炉子,也就你觉得热了。”
冬天还好,能暖被窝,夏天就遭罪了。
谷满年也打算回家去,结果一转头,发现谷雨跑去了隔壁看烫发。只能也跟着过去。
防疫站附近开了个私人小饭馆,大厨是原来汽车厂的大师傅。
这个消息在五星汽车厂工人及工人家属们的扩散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市。
关月荷这天中午在单位吃饭时,就听到坐在周围的同事商量着哪天休息去下馆子。
坐她对面的李雪莲也说这星期天要带爱人孩子去试试。
“哦对,月荷你家里人也是汽车厂的,你去吃过这个大厨的饭菜吗?味道怎么样?”
“呕,yue!”关月荷的反应很是强烈。
李雪莲懵了,“不好吃啊?”
关月荷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捧起铝饭盒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
“今天的鱼闻着有点腥。”这闻两下的功夫,她又想呕了, 赶紧把饭盒挪开了些。
“有吗?平时也都这样啊。”李雪莲跟着闻了下,还挑了块鱼肉吃, 没咂摸出腥味来。
李雪莲旁边的朱华彩也摇头,说没尝出腥味来。
自己没错,同事也没错,关月荷瞬间就低头看了眼依然平坦的肚子。
这些日子的细微反常都有了合理解释,比如饭量比平时稍微大了一点点,比如她老觉得热但同为小火炉的林忆苦却没喊热, 比如她刚刚就觉得鱼肉有股腥味闻着想吐……
自小在胡同里长大, 她没少见邻居们怀孕时种种反应。虽然还没吃过猪肉, 但见过猪跑啊!
还有最关键的, 她这个月的例假没有准时来!
现在的月经票不像十年前那么难搞到手了。她读完工农兵大学回到卓越服装厂上班,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份月经票, 没再需要找人帮忙换。
最近事儿多,一向准时的例假迟了一星期她都没发现。
这些细微反常都指向了一个答案——应该是她和林忆苦这两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关月荷忍不住笑了声,今天回家她要吓林忆苦一跳!
李雪莲他们不太懂,这有啥好笑的?
趁还没开始动筷, 关月荷把自己饭盒里的鱼肉分给了李雪莲和朱华彩。
顺便帮明大爷做宣传:“那家小饭馆是我爹老朋友开的, 明大爷厨艺那没得说,五星汽车厂招待贵客, 都是找明大爷掌勺。菜馆里的菜也不贵, 就是人太多了,光汽车厂的工人,就够排到外头的大街上了, 你们要去啊,一定要早点出门。”
“听你说的,我今晚就想去吃了。”
“今晚不成,今晚要开会。”关月荷提醒她。
国内要从德国引进一条罐装生产线,设备进出口归李雪莲所在的办公室负责,关月荷懂德语,是被抽调过去帮忙做合同谈判的。
李雪莲摊手,“那就只能再多等两天,星期天再去了。”
“对了,我们司长开会时说了,号召大家像关月荷同志学习,自学一门语言,以后工作能用得上。”李雪莲在纠结,“你说我学英语好,还是学日语好?我们办公室新来的小于说,日语好学,和咱们的汉语似的,也有拼音。”
“真的?”关月荷来了兴趣,“你帮我问问小于同志,有没有推荐的书籍,我也学学看。”
李雪莲震惊,“你也要学?”
“先学看看,太难就算了。”
关月荷并非一时心血来潮,她现在工作上手了,德语学习也不像前几年还在入门边缘,工作后,晚上的学习时间腾了一半给工作,吃透各种政策文件和外贸知识。工作一年下来,理论学习和实践同时进行,她早上手了。
这段时间,为了要孩子,砍了半小时的学习时间。这不,孩子应该是有了,她也得把那半小时给填上点内容。
一听李雪莲说日语好学,反正她没想到要用那半小时学点啥,干脆试着多学一门新语言。
见关月荷不是开玩笑,李雪莲佩服道:“你这精力够充沛啊!”
说到这儿,关月荷忍不住抱怨几句:“我们那一片的供电,以前还能到十点多,现在九点断电的都有!”
早早断电,在家没别的事干,可不得找点事儿打发时间?
旁边的高知远乐了,插嘴道:“咱部委家属院的供电挺稳定的。”
关月荷和李雪莲对视一眼,默默叹气。她俩这情况,肯定没法分单位的房了,只能祈祷长湖街道那一片区域晚上的供电稳定些。
李雪莲觉得关月荷今天有点奇怪,居然没急吼吼地催她骑快点?!
她正以为关月荷是在琢磨晚上开会的内容时,却又听到关月荷在轻哼着《八十年代新一辈》,显然,关月荷现在的心情特别好。
不过,她也习惯了,关月荷同志没有一天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
“雪莲,明天见!”
关月荷带着好心情回到银杏胡同,胡同口这个点正热闹,打乒乓球的、看电视的、乘凉唠嗑的。
“大喜事啊!月荷!”
关月荷惊讶,白大妈搞了几年迷信真领悟出本事、能掐会算了?
不然白大妈怎么知道她有大喜事?
白大妈不知道她想到别的去,从口袋里给她抓了把炒瓜子,笑呵呵地道:“下下个星期天轮到我家摆喜酒,就在二号院办,你和忆苦都过来吃饭啊。”
这几年光给别人家送礼,尤其最近两年,办喜事的就没断过,总算让白大妈逮到了收礼的机会!
关月荷轻呼了一口气,原来是白大妈家也有大喜事了啊。
“是跃进要结婚了吧?”上星期天,媒婆带着个女同志去了白大妈家,居然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哎哟,可不就是他?!”白大妈乐了一整天了,现在一说起来还是笑哈哈的。
关月荷还记得,十年前,白跃进没考过汽车厂的招工,白大妈决定让他下乡,工作留给小一岁的白向红。那会儿,白跃进跑外头哭了半天,整个胡同的人为了找他快把半个京市给翻个遍了。
哦,她还在原来公厕后面听到了白大妈和白向红说悄悄话。
关月荷真诚地道喜:“恭喜白大妈!”
“同喜同喜。”白大妈乐得见牙不见眼,倒是把关月荷也乐笑了。
她真的怀疑白大妈现在能掐会算!
还想在胡同口和大妈们再唠唠,二大妈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一号院大门口,调侃道:“哎哟,忆苦都在那儿站好一会儿了。”
结婚好几年了,这两口子还是一有机会就黏糊到一块儿。真不嫌腻。
不过,一想到他们现在还没孩子,又不觉得奇怪了。
关月荷立刻就不想留下唠嗑了,推着车几个大步向前,兴冲冲地招呼林忆苦回家。
他们家也有大喜事!
林忆苦极少有愣到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这会儿看看关月荷的笑脸,再看看她没变化的肚子。
刚刚她一说他们这两个月的努力出结果了,林忆苦下意识地问“什么成果”,然后她回“小皮猴”,林忆苦蹭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就说,肯定能让他吓一跳!
“我问过单位的人了,去哪个医院都能报销,就不瞎折腾了,汽车厂工人医院最近最方便,就去那儿。”
下班前,她专门去问了单位指定医疗点是哪个医院。
这才知道机关单位和国营企业不太一样,没有限定合作医疗点,去哪儿都可以报销。
每个国营厂的合作医疗点不一样。
比如卓越服装厂,工人及家属在厂医务室开药打针不收费,去厂合作医院——五星汽车厂工人医院看病,则需要先自己垫钱,再拿单子回来报销。去其他医院治病,得看劳保医疗制度,有些能全报销,有些只能报销一半。
“对了,先别和爸妈他们说,等确定了再说。”
林忆苦无奈,“你刚刚那语气,我还以为你在单位的医务室检查确定了。”
“我们单位的医务室只能开些感冒发烧药,做检查得去医院。”和卓越服装厂的医务室差不多,要检查是不是已经怀孩子了,靠的就是医生把脉水平,但医务室的医生,水平参差不齐,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最靠谱。
“我请个假,星期天和你一块儿去医院做个检查。”
“行!”
俩人一个坐沙发上仰头,一个站沙发前低头,对视了几秒,一块儿笑了起来。
气氛正好时,关月荷忽然开口:“咱们这个效率,算是高的了吧?”
林忆苦:“……”
“真神奇。”关月荷又低头下去看肚子,上手摸了摸,没觉得有啥不同。
林忆苦终于从惊喜中完全回过神,脑子也清醒了,才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没去检查,你怎么知道有孩子了的?”
关月荷就把最近的反常都给列了出来,顺便指了指厨房,“橱柜里还有两瓶鱼罐头,你带去单位加餐吧。要不就给爸妈他们送过去。”
那鱼罐头,她从羊城带回来的不多,现在橱柜里剩的,是在外面的百货商店买的。
没错,这个鱼罐头已经从羊城卖到京市来了,以后她再也不用惦记着去羊城买鱼罐头了。
“哎,等等。”关月荷又反悔了,“你去开一罐我闻闻看,说不定我能吃得下。”
林忆苦听她的开了一罐,见她夹了小小一块吃下去,砸吧了下,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筷子又夹出了一大块。
“好吃!”
林忆苦继续观察了两天,难怪他们平时一点没觉得不对劲,她除了吃不下单位食堂的鱼肉,别的都和平时一样,吃嘛嘛香。
江桂英在家做了一大盆酸菜鱼,她在单位吃过了,回家还能再吃两碗饭,压根没觉得鱼肉有腥味。
吃好睡好,半点没有因为小皮猴的到来受影响。只有他,晚上都不敢压住她的手脚,挨了好几道攻击。
“上班慢点骑车。”林忆苦早上出门前叮嘱道。
炕上的人应了声,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估计都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应一声。
但出门上班时,没忘记自己极大可能多了个娃,不像平时那样一阵风似地就冲出去,慢悠悠地蹬着车子。
出门收废品的伍家旺跟在她后面几分钟了,盯着她后脑勺纳闷:月荷姐今天怪反常的。
他要不要超过去?
但是,超过去的话要不要打招呼?
“哟!难得见到你们两口子一块儿出门。”
也就逢年过节会见到, 平时这俩人几乎没同时休息过。
“啊对对对。早上好啊白大妈。”关月荷压根没认真听白大妈说的啥,坐上了后座就拍了下林忆苦的后背,“快走!”
林忆苦蹬车前, 也没忘记回头打个招呼:“白大妈早上好!”
白大妈一脸的莫名其妙,没多想, 继续往供销社那边走。
关月荷和林忆苦到汽车厂工人医院时,也才早上八点出头。
昨晚俩人都是又兴奋又紧张,睡觉前嘀咕了一个多小时,说累了才睡着。早上才六点半就醒了,为了早点确认消息好安心,俩人也不拖沓, 快速起来洗漱收拾东西出门。
不知道待会儿检查要不要空着肚子, 连早饭也没吃。
林思甜刚刚走了过去, 忽然发现不对劲, 又倒退了几步,和正在排队挂号的林忆苦对上了视线。
“哥?你咋了?”
问完, 林思甜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她哥要是有事肯定去部队医院,于是立刻改了个问题:“月荷咋了?怀上了?”
“……还没检查。”
林思甜左看右看,没见着关月荷在哪儿, 自己又急着去忙工作, 就快速道:“哦哦,那你们先去检查, 我晚上回家吃饭。”
过了一会儿, 林忆苦带着单子去找关月荷,“刚刚看到思甜了。”
“哪呢?”关月荷立刻四处张望。
“忙工作去了,说晚上回家吃饭。”
关月荷这才放弃找人, 和他一块儿往妇产科那边走,还道:“我这星期都没见着她。”
晚上回去碰面了,那就有得聊了。
他们两个没当过爸妈的,拿着挂号单过去,人家医生说什么,他们就怎么做,问什么答什么让伸手把脉就伸手,让去做尿检就去做尿检。
关月荷和林忆苦眼巴巴地盯着医生手里的检查报告,板板正正地坐着、站着,像在认真听讲的学生。
医生这人也是,一会儿挑眉一会儿皱眉的,害他们本来就悬着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医生正要解释,忽然发现陪同进来的男同志快要把脑袋凑到报告前了,医生:“……”
林忆苦默默地挪开脑袋,在一旁老实站好。医生又看了眼桌子前笑得肩膀都在抖的女同志,更是无语。
这两口子,刚刚看着都挺严肃正经,这会儿终于暴露了本性,一个两个都不太靠谱的样子。
随后问了不少问题,医生才给了准确的答复:“怀了,大概一个半月。”
看了看面色红润的关月荷,医生又道:“平时正常饮食就行,不要剧烈运动。”
见他俩穿着不像是条件差的,又继续道:“最好隔一个月就来医院检查看看。”
屋里安静了十几秒,医生确认了他们没问题要问,他们也确认了医生没别的要叮嘱,医生忙着要喊下一个进来,他们也忙着道谢。
“给我看看检查报告和单子。”
关月荷拿过去细看,和林忆苦脑袋挨着脑袋,两个门外汉对那些专业的词语一窍不通,但单子上明确了已怀孕这些字眼,这就够了。
有了这个单子,他们才能拿去拿去计生部门办准生证。
没有准生证,之后上医院生产是大问题,孩子的户口更是大问题。
按现在的政策,孩子的户口得跟着母亲走,所以,小皮猴以后上她的户口本。
关月荷把单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肚子呼噜响了一声,才想起来她还没吃早饭!
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国营饭店,关月荷足足吃了六个包子。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食量太正常了,她这可是吃两个人的份!
“为了庆祝,我们中午去明大爷那儿下馆子?”
“走。”林忆苦立刻响应,为了中午能顺利下馆子,他们得早点回去排队。
从医院回去这段路,比来的时候好走,风也凉快。
听她这么感慨,林忆苦翘起了嘴角,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才会觉得路更好走,才会觉得这会儿的风更凉快。
回去路上,他们两个时不时地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无一不在表达心里的欢喜。
没回银杏胡同,而是直接去了店里。正好家里四个长辈都在,关月荷就宣布道:“中午我和林忆苦请客,大家都去隔壁下馆子。”
她正憋着笑等他们问,她好放出惊喜吓他们一跳。
没想到,江桂英和方大妈对视一眼,立刻肯定地问:“检查过了?怀上了?”
林大爷也微笑着看过来,等待她给个确定的答复。只有关沧海啥也不知道,惊喜地瞪大眼睛,“我又当外公了?”
“你们知道啊?”关月荷看了眼身后的林忆苦,“你说的?”
林忆苦摇头,她没让说,他也不是藏不住话的人,怎么可能提前泄密?
江桂英得意地哼笑了声,“就你们俩这几天那反常举动,我还能猜不到?”
虽然没直接说出来,但这俩人,一个比一个小心翼翼,好像身上揣了什么大宝贝似的。加上忆苦说请了假,今天要陪月荷出门。
她和老姐妹就猜着,八成是去厂里医院做检查去了。
加上他们刚过来时忍不住笑的表情,还说请客下馆子。八成猜测变成了十分的肯定。
被提前猜到、不能吓他们一跳,关月荷也没可惜,哈哈笑着夸道:“姜还是老的辣!”
她和林忆苦确定谈对象那会儿也想瞒家里,然后给个大惊喜呢,结果家里也是提前猜到了,大惊喜说没就没。
但是,大惊喜没有,小惊喜还是有的。
几个长辈催着他们赶紧把单子拿出来看一看,一个接一个地张嘴:
“医生怎么说?没说有啥问题吧?”
“多大了?”
“一个多月了啊,那……差不多就是明年二月生,要是早一点,可能还能赶在过年前生。”
“咱们厂工人医院的妇产科设备好,今年从国外引进了一台那什么超机,之后月份大了,去工人医院照一照更安心。”
“对了,得赶紧办准生证,我见咱们院的红梅是去街道办办的,晚点我去问问都要什么证件……”
关月荷光听他们说,也就记住了去街道办办准生证,别的都没认真听,给林忆苦使了个眼色,让他早点去排队。
今天是星期天,来下馆子的已经排到外面大街了。虽然他们和明大爷关系好,但这会儿要是插队,怕是要被外头排队的群众骂死。
关爱国默默地抽出了单子看,问出了自己一直很不理解的问题:“医院里的机器真能照出来孩子的性别啊?”
不然为啥老有人想找思甜姐,让她帮忙查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关月荷回想了下自己今天去做检查看到的那个大方块机器,摇头,“你改天问问思甜,反正我看不懂机器照出来的东西。”
不过,她和林忆苦也没想着问,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没急着起。
孩子生下来了也不是就得立刻上户口,等生了再慢慢琢磨。
关爱国挠挠头,有点想不出来他二姐和忆苦哥生出来的孩子会是啥样。
个高肯定有的,力气……可能也不小。
他只敢在心里想,而长辈们直接说了出来。
“哎哟,他俩这个子,以后孩子不可能矮!”
“就希望孩子性格别像忆苦,哎哟,小时候皮得……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和他爸真是恨不得一天一顿打收拾他……”
乐得关月荷哈哈笑。
外面排队的林忆苦挑了下眉,他光看她冲他乐呵的那模样,就知道他们又在说他的笑话了。
中午点了一桌菜,他们给明大爷腾地儿,直接打包回家吃。
“桂英,你们家有好事啊?”
“好事好事!”江桂英一个劲儿地点头。
她之前不催,但心里着急得很,这小两口打算要孩子又一直没要,她都怕他们是正在要又没要出来!
这下好了,月荷这个年纪生孩子也不算迟,刚好。
近几年提倡晚婚晚育,过了二十五岁才结婚都正常。结婚早了,办不下来准生证,也得等,三十岁前生孩子,太正常了。
林思甜下午下班直接回了银杏胡同,给关月荷带了几包奶粉过来。
其实她这儿不缺奶粉,林忆苦找了他老朋友钟声,让帮忙多捎带些回来。等生了孩子,还能凭借医生开的单子在医院买奶粉。
“陈立中不跟你回来?”
“他们厂不是从日本引进了彩电生产线吗,今年生产任务重,晚一小时下班,我赶着回来,等不了他了。”林思甜绕着她转,“医生怎么说?没啥问题吧?”
“没事,生龙活虎的。”
说实在的,除了忽然吃不完单位食堂的鱼肉,以及饭量增大了一点点,她没觉得怀孕了有啥大变化。
林思甜神秘笑了下,前后左右看了看, 见她哥在外面院子洗鞋子,才小声道:“你和我哥效率杠杠的!”
四月份把剩下的计生用品送了她,这才六月份,孩子已经一个多月了!那岂不是努力了半个月就……
“你俩都是干大事的人,干啥成啥……”
关月荷直接上手捂住了她的嘴。
有些事心里有数就行了,不用非得往外说。
两家没特意把关月荷怀孕的消息往外传,关月荷也没在单位里说。
小皮猴目前十分乖巧,丝毫不耽误她平时的工作。
只不过,她今早带着证件去了街道办办准生证,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里有两个是银杏胡同的邻居。不用她说,过不了几天,胡同里的邻居都会知道她和林忆苦有娃了。
虽然娃才有了点消息,但不少东西都得早点准备起来。
孩子的衣服尿布这些,用不着她和林忆苦操心。
谷雨一岁前的衣服和尿布都还留着,谷满年全给收拾了出来,在家洗晒了一遍才送过来。
不送不知道,谷雨以前居然这么多衣服!
看起来都还很新。
就算不做新衣服,这些也足够小皮猴穿的了。
谷满年道:“全是你姐有空的时候做的,喏,这件,谷雨最喜欢。家属院的邻居来要旧衣服,谷雨都没舍得给。”
听说小姨肚子里有宝宝了,谷雨倒是大方,把她柜子压箱底的衣服都给清空了。
关月荷啧啧好几声,怪不得谷雨现在也爱臭美,原来是她姐从小给培养的。
别说,她姐这审美也好,小孩子的衣服就是要花花绿绿的才好看。
关月荷捏了捏旁边邀功等夸奖的小胖脸,“小姨没白请你吃奶油冰棍。”
谷雨眼睛一亮,“小姨,现在就去买吧!”
“……”
这娃真是打蛇随棍上,她什么时候说现在去买冰棍了?
谷满年严肃道:“你今天、明天都没有冰棍吃!”
顺便让屋里的大人都别带她去供销社买冰棍。
“莫科长家里添了台冰箱,她去人家家里看电视,找莫明奇偷偷买冰棍,连着三天都去吃冰棍!得亏我昨晚提前去接她,不然还没发现。”
谷雨心虚地捏手指。
江桂英看着她这小样,觉得又气人又好笑,给她倒了杯温开水,“你今天只有水喝。”
关月荷躲开了谷雨投过来的求救眼神,孩子皮痒的时候,就是得收拾。
转头又去收拾谷满年带过来的衣服。
“对了,我姐也快放假了吧?”
“快了。”谷满年道:“放假了应该还有别的安排。”
关月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妈,张老师分配到哪儿了?怎么没听到消息啊?”
“呀!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江桂英又看向方大妈,方大妈同样摇头。
她俩现在开了个店有事情忙活,对胡同里最近的八卦都不太了解。
但照往常来看,就张二嫂那张碎嘴,张德胜要是分到了单位,她能不到处宣传?
要么是分配的单位不够好,要么是分配的单位太好,人家怕出意外,现在还藏着掖着不敢说。
墙外边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是接亲回来了吧?!”江桂英小跑出去看热闹,谷雨也拉上了谷满年一块儿往外走。
白大妈家今天在家办喜酒,二号院里的热闹从早上开始就没断过。
“月荷姐,过去吃饭了。”伍家旺被安排过来喊人。
“来了。”
关月荷锁好门带上红包出门,胡同口散了一片的鞭炮,一帮小孩从二号院跑出来,兜里鼓囊囊的,装的全是糖果饼干或是瓜子花生,正忙着捡鞭炮玩。
二号院里,白大妈一家忙着招呼客人落座,二号院的邻居们帮着端菜上桌,白跃进领着爱人去认人。
好日子真是一个接一个地来。
关月荷刚落座没一会儿, 就从邻居们嘴里听到了张德胜毕业分配的情况。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张德胜啊,分到了教育局工作。”
“我早说了, 张德胜肯定不想分回厂里,看吧?”
“能分去更好的单位, 谁乐意回原单位?”
“咱们厂还不好啊?他要是回来,说不定就是被安排去分管厂里的教育,这和去教育局上班有什么区别?都是搞教育。”
“和你说不明白,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他都被分到教育局去了,他单位以后也分房吧?他家还住这边?”
“我说你就别惦记了。张德胜两口子带着小的搬走了,那不还有张全斌在?这大小伙子, 再过两年也该谈对象结婚了, 自己单独住一间屋, 还有个在教育局工作的亲爹, 等着,他家的门槛, 早晚也要踏烂。”
关月荷竖起耳朵默默地听,随手摸了把桌上的花生哔啵哔啵地剥。
果然,就没有银杏胡同大爷大妈们打听不到的消息,除非大爷大妈们不想打听。
张德胜被分配去教育局, 似乎也在意料中。
思甜结婚那时候, 丁学文当时也提到了张德胜。
丁学文提前一学期毕业,早早确定了要去电视台工作。四月份的时候, 张德胜还没把工作定下来, 还找丁学文问了电视台的情况,顺便问了丁学文班上同学有没有被分配去教育局的。
估计张德胜早早就想着去教育局了吧。
冲着他能帮丁学文瞒三年,关月荷觉得这人不错, 她也盼着他能分去想去的单位工作。
“让一下啊,上菜了!”
随着饭菜全部上桌,大家的唠嗑声也断了下来。一开饭,大家率先去夹肉进碗。
关月荷有多年吃酒席的经验,趁大家没再次落筷,快速地给自己把每道菜都夹了一遍,然后才开始吃饭。
现在条件比以前好多了,大家也文明了许多,没再出现菜一上来就哄抢的情况。
过了两天,张德胜被分配到教育局的消息终于被张二嫂证实。
想来这事是彻底板上钉钉了,不然张二嫂不会坐在胡同口,甭管邻居有没有说话,她逢人就说:“哎对!我们家老张是被分配到市教育局去了!对对对,进去就是副科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