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纯白的茉莉花by快乐如初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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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简单的逻辑都想不通,笨死你算了。”她拉过犹自不服气的蠢弟弟往外走,“说了人家在睡觉,你偏要进来,这下把人吵醒了吧?”
“他都睡了一下午了,这是到点该醒了,关我什么事?”
两人一边走一边拌嘴,吵吵闹闹的,从顾家齐回来到现在,就没一刻消停。
顾茉莉却觉得这样的热闹非常有烟火气,好像这才是正常的家庭,兄弟姐妹,爷奶父母,每个人或笑或怒或斗嘴,一切都是那么鲜活。
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走出去,而后看向从床上坐起的蔚长恒,“还想再睡会吗?”
“不了。”蔚长恒瞧了眼外面,已然没有了太阳,“几点了?”
“六点多。”顾茉莉观察着他的脸色,之前的红晕褪去,恢复了初见时的白皙,眼神明亮,没有了之前隐隐约约的困倦。
似乎精神好了很多。
她笑容愈发明媚,“要不出来洗漱下,准备吃晚饭?”
“……”
蔚长恒罕见的露出几分赧然,到别人家做客,居然从午饭吃到晚饭,更别提直接在人家屋里睡了整整一下午。
“抱歉……”他起身,揉了揉睡得有些乱的头发,声音诚恳,满含歉意,“我失礼了。”
“什么礼不礼的。”门外传来赵凤兰的喊声,敞亮、利落。
“起了就出来洗把脸,晚上吃手擀面!”
“妈,给我加俩荷包蛋。”顾家齐忙提要求。
在国家队所有饮食都有严格的标准,这个能吃、那个不能吃,尤其在有比赛的前一周,过得跟个苦行僧也差不多。
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家,不说大吃特吃,好歹解解馋吧?
“就加个荷包蛋吗,家里有很多海鲜,你要不要?”顾桂英掰着指头数,“黄花鱼、加吉鱼、刺鳅、海参、海米……”
顾家齐“咕噜”咽了口口水,忙不迭点头,“要要要!”
顾桂英呵呵一笑,这才接上最后一句话——
“可惜都吃完了。”
“……”
“妈!!”顾家齐暴走,怒喊赵凤兰,正忙活着擀面的赵凤兰吓了一跳,面团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气得她拿起擀面杖就往外冲。
“喊什么喊,一回来就给我添乱,好长时间没揍你皮痒了是吧?”
“明明是二姐!”顾家齐一边躲着他妈的攻击一边喊冤,分明是顾桂英故意惹他,怎么又成了他的错?
赵凤兰回头,顾桂英早机智的躲了,身后只有小女儿乖乖的站在那,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有点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她重重锤了下小儿子,拎着擀面杖又回了厨房。
“谁再闹,今晚不许吃饭!”
顾家齐捂着被锤痛的头,委委屈屈的坐好,只觉自己像那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
“小哥。”顾茉莉走过来,悄悄塞给他一个东西,“你别生气,二姐逗你的,妈已经把你那份收拾出来了,还给你的教练准备了一份,等你归队的时候就会给你带上。”
“真的?”顾家齐摊开手心,是一颗圆滚滚的奶糖。他瞬间感动得泪眼弯弯,“呜呜还是小妹对我最好……”
“你恶心不,一个大男人比小姑娘还爱哭。”顾桂英见赵凤兰不在,这才从房间t里走出来。
一出来便见他抱着顾茉莉的胳膊“撒娇”,顿时又嫌弃又无语,“我看咱妈是把你生错了性别,你就该是个女的!”
“那你就是男的。”顾家齐毫不示弱,但还记得将音量压低,唯恐赵凤兰听见再出来镇压。
“男人婆,看以后谁敢娶你……”
“你说什么?”顾桂英挥了挥拳头,满眼威胁,“有胆再说一遍?”
“……”顾家齐不敢,他从小也是被这个姐姐揍着长大的,即使他早就长得比她高、比她壮,骨子里依然对姐姐这种生物有着天然的畏惧。
只是嘴上仍不肯认输,“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个小女子计较。”
见顾桂英真要过来,他忙转头拿出带回来的包转移话题,“小妹,我给你带礼物了!”
包里叮铃哐啷,好像装了不少东西。顾家齐在里面翻找着,好一会才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居然是块小巧却很漂亮的女士手表。
棕色的皮带、银色的表盘,中间是几个英文字母“Titoni”。
“梅花表?”
刚从外面打完电话回来的贺权东面露惊讶,这一块表可不便宜,最低也要一百二,而且还得要有票。
“啥,一块表一百二?”耳尖的赵凤兰听见了,立马急眉赤眼,左右瞧了瞧,将手里的擀面杖放下,换成了菜刀。
“妈?妈!冷静冷静!”顾家齐吓得魂都快飞了,赶紧从沙发上起身躲到顾茉莉身后。
妈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动小妹一根指头,有事朝她躲准没错,这是他十几年和老妈斗智斗勇总结出来的最重要经验。
顾桂英这时候也顾不上和弟弟斗气了,一边拦着赵凤兰,一边问顾家齐,“你哪来这么多钱?”
她买件幸子衫都要肉疼半天,他倒好,直接一下子花掉了她三四个月工资。
“我一直都很有钱好吧……”顾家齐嘟囔。
国家队包吃包住,额外还会每月发放一些津贴,他给赵凤兰,她没要,私心里还是觉得他练体育太辛苦,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到底心疼这个儿子,因此钱一直让他自己攒着。
他平时又没多余开销,穿衣打扮上也不讲究,队里有队服,一年四季都发,根本不用买,更没有抽烟喝酒等需要花钱的爱好,这么一攒,数量很可观。
尤其这几年国内田径重新与国际接轨,他大大小小也参加了一些比赛,有的差强人意,有的却获得了不错的名次。
只要拿了奖牌,就会有相应奖金,于是小金库愈发丰厚。
一百多块钱虽说不便宜,但对他而言也算不上伤筋动骨。
“这不是小妹考上京大,我总得表示表示嘛……”他说着说着,又理直气壮起来,“大哥寄海货,二姐买衣服,我买块表怎么了?”
“就是。”顾大壮也跟着帮腔,“他有钱他就多花,以后没钱娶媳妇也是他自己的事,你管他呢。”
而且钱又没乱花,给囡囡的花多少都值得!
他走过去,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表,乐滋滋的对闺女道:“爸给你戴上,咱瞧瞧好不好看。”
顾茉莉看向赵凤兰,她一撇嘴,收了刀,“得,你们是亲爹、亲哥哥,我是后妈。”
之前她在厨房忙,离客厅不远,但也有点距离,又隔着门,并没有听清兄妹俩说的话。可厨房就在大门旁边,所以贺权东一进来说的那句“一块表要一百二十块钱”,她听见了,这不就误会了吗?
还以为顾家齐跟别人学了些坏毛病,也讲究起来了,自己给自己买了块一百多的手表。
如果早知道是给囡囡买的,她才不会这么大反应。
赵凤兰哼了一声,转身回厨房了,白白浪费她时间。
旁观的雷正明懵逼的看看贺权东,就这么结束了?
刚还要打要杀的……
“要不然呢?”贺权东含笑看了眼正低头试表的女孩,这顾家谁地位最高一目了然。
他往里走,问刚从屋里出来的蔚长恒,“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蔚长恒脸上还有些许水渍,显然才洗完脸。
“睡得怎么样?”
“挺好。”前所未有的好。
贺权东在他脸上打量,精神饱满,唇角带笑,状态明显与早晨不太一样。
看来真的睡得很好。
他高兴的同时不由又有点疑惑,算上车上那次,他今天已经睡了两回了,对他这个长年饱受睡眠困扰的人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
“低度的酒精本身对人的神经系统就有一定的镇静作用。”蔚长恒语气平静,“酒里应当还加了一些药材,也会进一步加强这种作用。”
从而达到了催眠的效果。
至于车里,车相当于一个狭小的密闭环境,再加上微微的颠簸感,与婴孩在子宫内时的情况相似,人的本能会产生一种熟悉感,更容易感到舒适。
所以,瞧着不可思议,但细想似乎就是这样的道理。
贺权东点点头,认可他的说法,但是——
“你总不能天天开着车睡,或者喝醉吧?”那成什么了?
贺权东想象着他每天醉醺醺的模样,或者让人开着车在京市满城溜达,忍不住又摇摇头。
都不是长久之计。
“再看吧。”蔚长恒对睡不好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早上起来疲惫得犹如没睡,他也依然没耽搁白日的生活,该学习学习,甚至比别人成绩更加优异,进了大学也同样如此。
他神色平淡,对于睡眠能不能得到彻底改善似乎并不在意。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贺权东面露不赞同。
以前也就算了,各种办法试了都不起效果,可如今眼看着好像有两条还算有点可行性的办法,虽然不能长久下去,但哪怕短时间内有所改善呢,不也比一直像以前那样强?
他想了想,提议:“我们可以先问问顾叔那个酒是怎么泡的,加了哪些药材,每晚不多喝,只在睡前浅酌两杯试试,看看有没有效果。”
车一时半会搞不来,酒总可以吧?
“别麻烦了……”蔚长恒要拒绝,也在一旁听着没说话的雷正明却已率先喊出了声:
“顾叔!”
“哎。”顾大壮刚把表给闺女戴好,就听有人喊他,回头一瞧。
嘿,被他“喝醉”的小伙子醒了。
“你小子酒量可不行啊,我才热了身,你就倒了。”他调侃,透着丝难掩的得意。
酒量有时候也会成为男人能力强弱的一种表现,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都喝不过他,可不证明他身体还很棒吗?
“那是,我们怎么能和您比,您就是这个。”雷正明竖起大拇指,既是奉承,也是真心。
顾家人都很好,是那种即使彼此生活条件、工作岗位不同,互相之间却没有隔阂,能放心交往的人家,所以他开起口来也非常自然。
“顾叔,您的酒怎么酿的啊,能教教我们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听见他们喜欢他的酒,顾大壮更加喜笑颜开,“小伙子年轻但很识货,我那酒里的东西可不是随便加的,是从老中医那得来的古方子,不仅不伤身,还滋补。”
雷正明和贺权东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亮光,难不成真是那酒的作用?
“您等等,我们找纸笔记一下!”
“不用,我那还有几坛,先给你们一人一坛,回头喝完了再来家里拿便是。”
“……会不会太麻烦您?”
“这有什么麻烦的。”顾大壮不以为意,“你们小年轻没经验,自己弄不一定能弄出那个效果,反而白白糟蹋了酒和药材。”
“不了叔……”蔚长恒正要拒绝,贺权东、雷正明一左一右拉住他,异口同声:“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蔚长恒被夹在中间,满脸无奈。
顾桂英瞅了瞅三人,一撇嘴,小声嘟囔:“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什么?”顾茉莉没听清,“二姐你刚说什么?”
蔚长恒似有所觉,朝这边望过来,清冷的眸子在瞧见顾茉莉时微微柔和。顾桂英心神一动,有点明白了对方这么迂回的原因。
她看看妹妹白嫩的小脸,伸手捏了捏。
细滑的触感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轻轻一捏就有道浅浅的印子,她揉了揉,痕迹不见消失,反倒愈加红艳,仿若新鲜的荔枝,让人不由想咬一口。
蔚长恒愣了愣,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顾桂英轻哼,越发肯定了他的心思。
“二姐?”顾茉莉却不明所以,疑惑又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顾桂英胡乱搓了搓她的头,将她按到沙发上坐下,背对着那几个“不速之客”。
“外面狼很多,我们家的小白兔注意了,千万别随便跟别人走,t小心被嗷呜一口吃掉!”
她故意做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作势要扑上来吃她。
顾茉莉失笑着推开,动作间碰到顾家齐的包,又是一阵哗啦作响。
“你这里面装什么了?”顾桂英嫌弃的提起包,随意往下一倒,顿时好几个电子表掉了出来。
“你买这么多表做什么?”她拿起一个细瞧。
不同于顾茉莉手里精致得宛若一件饰品的腕表,这些电子表表盘很大,不仅能显示时间,还能看日期、星期等。
虽然在见过刚才那个百元表后,再瞧这种有些不够看,但胜在款式很新颖,应该会很讨年轻人喜欢。
“这些不是我的。”顾家齐连忙否认,后怕的睨了眼厨房方向,见赵凤兰没再出来才松了口气。
给小妹的表,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可如果不是给她,他还买了这么多“无用”的东西,他妈真会揍他。
“都是我队友的。”他解释,“这次我们去比赛,从羊城那边坐飞机,回来后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我们几个就约着去逛了逛,小妹的手表就在百货商店买的。其他人见我买了,他们也想给家里人带点东西,但是手表太贵,他们舍不得……”
可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家里人几乎人人都有工资,而且还都不低。
现在大部分人家可能只有一份或两份收入,却要养活七八口人,更有甚者还要时不时接济下在乡下的其他亲人。
他们同队里就有好几个人都是这样,家里弟弟妹妹好几个,负担很重,每月的补贴全送回了家里,只有偶尔获得的奖金可以自己留下来。
然而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却很光鲜——很多人可能都没见过飞机长什么样,他们却能坐着飞机出国比赛,说出去多羡煞旁人。
既然都出去一趟了,怎么着也得带点东西回去吧?国外的买不起,也没时间去买,国内的总要带点。
吃的没办法保鲜,又不够特别,其它用品不是太重不方便携带,便是太贵。看来看去,他们看中了这款电子表。
新东西,以前没见过,拿的出手有面子,还不贵,一举两得。
“不贵是多少钱?”顾桂英来回翻转着看,又在手上比划着。
别说,戴着还不丑,手表该有的功能它也有。
她想了想百货商店柜台里的表,猜测:“十几块?”
“哪有那么多。”顾家齐伸出两根手指,“两块。”
本来要两块五,他们磨了半天,硬是将价格从两块五砍成了两块。
不过中午的饭是他请客的。
家庭条件客观存在没办法改变,他也不想为了迎合他们的消费水平,给小妹也买个两块的表,未免其他队友心里泛酸,影响团队和气,有些地方该让步的就得让步。
虽然顾家齐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一副傻乎乎、没心机的样子,在顾家也处于食物链最低端,不是被赵凤兰熊,就是被顾二姐欺压,但在外面他也有他的生存之道。
只是不在亲人面前展现罢了。
顾茉莉望着他,眼眸微微波动。集体生活哪有那么容易,国家队也从不是一片祥和的地方。
比赛看的是实力,可实力之外还有人际。与局里领导的、与教练的、与队友的,方方面面,不单单是有成绩就行。
即便能力再强,天赋再高,不给你安排比赛也是白搭。何况还有平时训练,教练尽不尽心、重不重视,能不能完全按照运动员自身条件安排专门的训练计划,都是关乎成绩强弱的重要因素。
而这些,不仅顾家,连顾玉绪都帮不上忙。她能帮他打通关系,却不能替他处理人际交往。
尤其因着这层关系,他在有些人眼里还成了“关系户”,只怕是没少吃亏。
可他却从未在家里提过,每次回来都是乐呵呵的,说队里食堂做饭阿姨手艺好,再简单的食材都能做得很好吃;说教练器重他,私下给他开小灶,累得他一回宿舍只想躺着。
为此赵凤兰还训过他。
她又不禁想起远在海岛的大哥,每次寄回的信中不是夹着钱,就是带着海鲜。信中也只提海岛的生活安逸,环境又优美,天天面朝大海,人都疏朗了。
却丝毫不提岛上的艰辛。
远离陆地的岛上会面临怎样的困境,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物资匮乏,不便购买生活用品不说,一有台风或其它恶劣天气,那边连安全都不能保障。
不仅两位兄长,便是顾大壮和赵凤兰又哪里轻松了?他们如今可都还在纺织厂一线车间里。
顾桂英倒是在库房,不用下车间,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平时闲得只能坐着喝茶、听别人闲话。
可在库房的,除了她一个年轻人,其他都是年纪大的大爷大妈,大部分不但要顾着家里,还要替儿子儿媳看孩子。
今天这个有事,明天那个要忙脱不开身,让顶班的只有顾桂英。
看她这次忙得都没时间去医院看受伤的妹妹就知道了,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是一次两次。
她进纺织厂本来就走了“后门”,周围同事全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阿姨伯伯奶奶,她连一句硬气话都不能说,因为她爸妈也在厂里,他们也需要人情交际。
她不能帮不上忙,还影响他们的口碑。
顾茉莉忍不住想起在现代流传很广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顾家几乎在以全家之力,保障她这具身体的主人生活无忧。
她眼睑颤了颤,垂下头。
蔚长恒敏锐的察觉出她的不对,视线在其他人身上转了转,不着痕迹的靠近她,低声问:“怎么了?”
声音关切,含着担忧。
顾茉莉抬起眼,摇了摇头,“没事。”
蔚长恒看着她,四目相对,她清澈的眼里有几许他看不透的情绪,似感动,似伤感。
眉心不自觉蹙起,他想让她一直开开心心的,像之前那样笑就好,不希望她有半点不顺心。
“有什么我可以分担的吗?”他认真的问,没有过多的言语表示他的忧心,但顾茉莉感受到了他话里隐藏的真挚。
她一怔,唇角如水般漾开,“谢谢。”她也很认真的道谢,“不过……”
她看向翻来覆去研究电子表的顾桂英,眼里愁绪散去,重新扬起了笑意。
“我想已经有办法了。”
蔚长恒随之望过去,顾桂英目光灼灼,仿佛有团火越烧越旺。
“你们觉得我去卖电子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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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见,双十一……快乐?[坏笑]
第83章 大院茉莉花十
在八十年代初还没有完全的网络数码信息化的覆盖,家家户户知道时间的途径就通过钟表。另一方面,随着改革开放的提出和发展,人们开始追求物质生活的提高,手表逐渐成为了时尚和地位的象征。
相较于传统的机械表,电子表作为新兴的产物,在使用与佩戴上更为先进和便捷,更重要的是——
它还没有在全国范围内铺陈开,也就意味着这个广阔的市场还没有人去占领。
换言之,在市场饱和前,它都是稀缺产品。而稀缺,某种意义上而言,等于“价高”。
“问到了!”贺权东再次打完电话回来,神色难掩激动,“有人前两天刚花了十二块钱买了块电子表!”
“十二?”顾家齐愕然,他们可是两块钱买的!
十二和两块,足足差了十块钱,这还只是一块表的价格,如果五十、一百,甚至几百上千呢?
他默默算起其中的利润,不由咂舌。
卖出一百块这样的表,就能赚到一千块钱,一千块表,就是……
“一万?!”
在当地出个万元户就能上报纸的年代,在大部分工人普通工资只有二三十块钱的现在,一万块什么概念?
“都可以再买两套咱家这个房子了……”顾大壮呢喃。
他们住的四居室,差不多一百平,内部员工按成本价买一百五一平,政府、单位和个人各自分摊三分之一,个人只需付五千即可。
可这五千对他们有五个工人的家庭来说都是个十分巨大的数额,还是用以前那两套小房子又加了点钱,才换到了如今的。
现在你说,只需要卖一千块表就能得到两套百平房子?
饶是顾大壮老实本分了一辈子,也不免有些心动。
怪不得前几年打击投机倒把那么厉害,还有人铤而走险做生意,这来钱是快啊,简直暴利!
“你知道啥?”赵凤兰端着面出来,对着顾大壮狠狠翻了个白眼。
“两块钱价格是在羊城、鹏城那边,你想带过来卖,是不t是需要路费、住宿费?这些先不说,你想挣一万块钱,先得有一千块表,每块两元,那就是两千块,成本从哪来,是你有……”
她又看向顾桂英,“还是你有?”
顾桂英对上她妈的视线,忍不住撇过了头。
她知道那年她偷偷跑去“串联”的事一直是她妈的心头疙瘩,总觉得她性子不安分,时常担心她哪天又突然跑了。
她受过打击,又因为回来后看到她爸妈求爷爷告奶奶将她塞进库房,又愧又难受,所以这么多年尽管干得很不开心,她也强忍着,没有提出换工作或者不干了。
为的就是安父母的心。
前两年开放的政策一提出来她就动过心思,可随后在赵凤兰日益严厉的看管下作罢了。这两年陆陆续续也听到了不少“谁谁下海挣了多少钱、买了家电买了自行车”的事情,说实话她不是不向往的。
以前她从不看报纸,现在却养成了每日读报的习惯,尤其在报纸上提到经济特区的情况时,她总是看得格外认真。
那些枯燥、公式化的文字在她眼里不单单只是文字,而像是一座座金山,等着她去挖掘。
她坚信,只要给她一个挖的机会,她就能挖出一条金矿!
只要去挖……
顾桂英眼里掠过一丝黯然,可偏偏的,她出不去。
因为她妈不希望她再折腾。
雀跃的气氛蓦地沉寂下来,蔚长恒几人不清楚顾家的往事,但看看母女二人的神色,大致也能明白其中估计有什么因由,才让赵凤兰如此抵触。
他们毕竟是外人,此时也不好多说,只能闭嘴不言。
雷正明本想说他能想办法筹钱,也被贺权东扯住袖子,示意暂时别吭声。
现在问题不在钱,两千块钱虽然多,但顾家积蓄不薄,又有顾玉绪,怎么也能凑到。
关键是赵凤兰不愿意。
顾家形势很明显,顾茉莉属于被众星捧月、一致呵护的中心,人人疼爱,恨不能给她最好的,而赵凤兰相当于大总管,家里家外一把抓。
她说话,不仅顾大壮不会反驳,就连顾爷爷顾奶奶也不会轻易提意见。
她不同意,即使筹到钱也没用。
顾桂英眼睫低垂,面上各种思绪闪过,最终只剩下落寞。
“算了,我开玩笑的……”
“姐。”顾茉莉从房里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大罐子,大红的罐身上印着两个双喜灯笼,像是之前装饼干的。
她抱着放到桌上,众人的注意力不由都落在上面。罐子打开,红的、黄的、绿的,以及各种一分、两分的硬币装得满满当当。
顾茉莉迎着顾桂英诧异的视线,轻轻一笑,“这些算我入股怎么样?”
“茉莉!”赵凤兰重重喊了一声,不是“囡囡”,而是名字。
“你凶什么!”顾大壮立马不干了,“二丫头的问题你找二丫头啊,囡囡只是想帮她姐,这也错了吗?”
顾桂英:“……”您老偏心是不是偏得太明显了?
好在她是个心大的,向来不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不然姐妹俩的矛盾都是您老促成的,知道不?
她瞅了瞅桌上的一罐子钱,心也软了下来。
其实爸没说错,都是她惹出来的事。
“你的心意姐领了,拿回去吧。”她将饼干盒推过去,内心的不甘稍稍退却了些。
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她高看自己了,她就不是发财的命。
“认真想想,就算有钱,南下进货再带回来,那么远的路肯定很辛苦,我还是待在我的库房吧。”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起码旱涝保收还轻松。”
“不是为了姐。”出乎意料的,顾茉莉这么否认了。
顾桂英瞪眼,不是为了我?
不全是。
顾茉莉走到赵凤兰面前,不顾她沉着的脸,拉起她的手。赵凤兰要抽走,不是真生小闺女的气,而是她的手很难看,而且粗糙,她担心她握着磨得疼。
顾茉莉没让她动,仔细的打量着。
那是双布满老茧的手。在车间长期接线头,磨多了就会破皮,破皮好了就生茧,一次次,一道道血口叠加,最后连茧子也变成厚厚一层。
除此之外,车间湿热高温不透气,还有一天到晚响个不停的机器轰鸣,以及飘舞出来的各种棉絮,噪音污染、空气污染……
顾茉莉没进去过那样的环境,但能想象得到其中的艰辛。
她缓缓握住那只手,严丝合缝。
“妈。”她轻声唤,“我想让你享享福。”哪怕不能大富大贵,起码再别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一句话说得赵凤兰几欲掉下泪。
双手蓦地颤了颤,她别过头,眼眶却止不住红了。
为人父母最期盼的不是孩子多有出息,而是他们永远健康平安,所以她拘着顾桂英不让她折腾,宁愿一辈子待在库房,守着不算高的工资,也好过漂泊在外让她提心吊胆。
可是如今她的女儿告诉她,其实做孩子的也是一样,他们都有着相同的心愿。
这一刻,大概是她为母亲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有时候父母期望的回报就是这么简单。
赵凤兰吸了吸鼻子,别扭又无奈,“随便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