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成婚后by叶信言/月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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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铎拧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睨了他一眼,纠正道:“殿下,箭法厉害还倒是其次,这箭头必定还淬了致人必死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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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头有毒,只要渗入血肉,必死无疑。”
月色下,沈瑾负手而立,夜风拂过的袍袖猎猎作响,他温和的眉眼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舒展。
南都地动,受灾的百姓不少,武骧卫安置灾民的时候,沈瑾与裴铎打过照面。
他要到南都进药,遇此情形,就自然在南都多呆了些时日,一边帮灾民看诊施药,略尽绵薄之力,一边留意恒王的去向。
回程的路上,暗影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下手机会,或者说,因怕牵累到裴指挥使护卫不力,暗影对是否下手一直迟疑不决。
直到今晚的天赐良机。
“公子,射中裴指挥使那一箭没有淬毒,他虽然坠崖,但应当性命无忧,我们的人已经安全返回这里,”暗处的人拱了拱手,沉声道,“公子,仇怨已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沈瑾淡淡“嗯”了一声。
收回视线,他下意识望向京都的方向,顿了顿,他温声道:“先回京都,离开之前,我还要回药堂呆上几日。”
他转眸看向身后数位身着夜行衣的暗影成员,暗影的人数虽然不少,但他瞧了过去,却赫然发现少了一个他收留在身边的少年。
沈瑾眉头突地凝起,“不对,阿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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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萧暮言的亲卫也疾步返回了他所在的营帐。
虽然不是裕王府的府兵亲自杀了萧绍玹,但听到恒王与裴铎坠崖的消息,萧暮言晦暗眸子里的喜色依然难以掩饰。
手上的玉扳指被悄然褪下,萧暮言放在掌心中摩挲把玩片刻,缓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带人去崖下搜寻尸体,务必把尸体寻回。”
亲卫低低应了是,迟疑几瞬后,亲卫道:“殿下,府兵身上中的箭,既不像是土匪所射,也不会是武骧卫的兵卫,箭头像是有毒,府兵中箭后立刻身死,连尸身面目也很快腐败到难以辨认的地步……”
萧暮言闻言蓦然一愣。
这倒是提醒了他,当初恒王在京都遇刺时,刺杀的刺客服毒自尽,也是这种效果。
“这么说,这些刺客是友非敌,”萧暮言指尖屈起,下意识在座椅扶手上轻敲几下,他派出的府兵,已经是裕王府中身手功夫最了得的兵卫,没想到在刺客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本王倒是好奇,要是能收归我用……”
亲卫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个油纸包来,双手恭敬地呈上:“殿下,属下在与土匪对峙时,听到不远处树顶无端掉下个人来。那人掉到地上已经被摔晕了,但属下看到从他怀里掉出了个东西,不过,武骧卫的卫镇抚赶了过来,属下怕被认出,没敢停留……”
萧暮言展开油纸包看了一眼。
里头包着一个吃了大半的肉饼,饼皮上留着几个深深的大牙印,看样子对方胃口不错。
萧暮言的眸光落在油纸上。
上面有几个细小的字迹——无名药堂。
他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将油纸叠好,吩咐人收了起来。
“这事先放下不提,当务之急,是先确认本王的皇弟与裴铎是不是真的坠崖身亡……”
姜念汐在睡梦中被猛然惊醒。
她坐起身来,一张小脸煞白不已,直缓了半天的劲儿,才堪堪从噩梦中醒过来。
她方才梦到裴铎回都的途中,不小心坠入崖底……
听到房里的动静,秋月赶忙推门进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秋月看到她家小姐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心惊道,“可是做梦魇着了?”
听到秋月的声音,姜念汐才彻底清醒过来。
对,方才是梦魇,不是真的,应当是日夜挂念,才生出这样的梦境来。
姜念汐用力揉了揉眉心,温声道:“无事,姑爷差人送信回来了吗?”
“还没有,小姐不要太忧心,”秋月扶着小姐下了榻,道,“最近小姐神思一直不安,我去熬些安神的汤药,睡前服下,能保证小姐好好睡一晚……”
“好……”
上午,姜念汐强打着精神看过余雪菡送到裴府的信。
信中称元青青为凌府伸冤的事袁砚此前曾向上首呈报并亲自彻查了这事,现在已经有了眉目,想来不日之后,凌二公子便会无罪释放。
姜念汐早把元青青送到了府外,看到信笺后,便让人去给她传了句话,让她安心。
她照常处理完裴府的琐事,又看了几本外头铺子送来的账册。
因为思绪纷乱,什么都看不进去,再加之晚间吹了些冷风,此时身子也感觉酸软无力,像是染上了风寒。
她索性把册子放到一旁,让秋月倒了一盏热茶,默默坐到书房的半月窗边出神。
没过多久,吴管事从府外回来。
他满脸凝重地叩门,浓眉拧成了铁疙瘩,禀报道:“少夫人,少爷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匪寇,听说一行人受伤了不少,少爷和恒王殿下下落不明……”
姜念汐手里的杯盏啪嗒一声落地,顿时摔的四分五裂。
她霍然起身,焦急道:“谁送来的信?下落不明是什么意思……”
吴管事强忍着悲痛道:“有人从匪寇中逃脱,返回京都来报信,少爷与恒王殿下为了躲避匪寇,不小心坠崖,不过,现在武骧卫已经派人去崖底搜寻他们的踪迹……”
姜念汐蓦然想起自己模糊不清的梦境。
她声音有些不稳道:“搜寻踪迹……你是说,裴铎有性命之忧?”
没等吴管事回答,姜念汐突感气血一阵上涌。
她恍然后退了几步,感觉心头酸涩疼痛难忍,头脑也一片空白茫然。
她下意识转首唤道:“秋月……”
话未说完,人便柔弱无力地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间。
姜念汐微微睁开眼眸,还没有转眸看向旁边,先听到了熟悉的温润声调。
“身子本就染了风寒,又听闻意外,情绪波动,以致气血上涌,昏迷只是暂时的现象,我开了安神养血的方子,煎好药后,让汐汐务必喝下,养几日便好了……”
姜念汐转首过去,看到了凝着眉头的沈瑾。
他才从南都返回药堂,听到秋月说她家小姐晕倒的消息,便一刻不停地赶了过来。
温和的眉眼掩不去奔波的辛苦和对她的担忧。
一看到沈瑾,姜念汐便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心中的难过不安通通涌了出来。
她瞳眸中蓄满泪水,哽咽道:“阿兄,裴铎他……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沈瑾怔了一下,深沉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片刻后,他将看诊的枕包收起,眉眼温和地看着她,温声安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裴大人只是坠崖,他身手功夫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出意外?不要胡思乱想了……”
姜念汐挣扎着坐起身来。
阿兄这样说,分明是为了稳住她的情绪而已。
她用力眨了眨眸子,用绣帕擦去脸上的泪珠,不相信道:“你只是在安慰我……”
沈瑾默默看了她一会儿。
他下意识抬起手,想将她腮边的一滴泪珠拭去,只是在堪堪伸出去的瞬间,又察觉不妥,只得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他垂下眸子,道:“裴大人坠崖的地方距离京都并不远,他的卫所已经派人去寻找,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你安心养好身子,不必胡思乱想,相信我,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念汐摇头,她轻咬着唇,满脸都是怀疑。
沈瑾一时无奈,只好又温言劝道:“我第一次见你那会儿,你还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我每次去姜府,你最喜欢跟着我玩耍,试想,有哪一次,我是说话不算话的?”
姜念汐茫然的大脑搜索了一阵,不得不认同他说的话。
“没有,阿兄从来都是言出必行、有诺必践,对我一直都很好。”
沈瑾唇角弯起一点弧度,道:“所以,这次你也要相信我的话。”
姜念汐一听,又悲从心来,抽抽搭搭地哭着说:“可是,阿兄,这又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相信有什么用?你别安慰我了,裴铎只要一日不回来,我是不会放心的,明天我要亲自去他坠崖的地方寻他……”
基于信赖,她在沈瑾面前,从来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
沈瑾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对她的夫君,用情至深,他们夫妻恩爱,裴铎,应当是最适合照顾她的那一个。
沈瑾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只得温声道:“你先喝了药,好好休息一晚,我敢保证,最迟明天,裴大人一定会有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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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汐喝过药,不多久又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间,只觉得身旁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起初以为是外面落了雨,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但转眼间,衣料摩挲的声响又近在耳旁,让她一时觉得情形有些不对劲。
因为安神的药效果太好,她醒转过来也没那么容易。
她尽力睁开眸子,迎着室内朦胧的烛火,迷糊间,逐渐看清了卧榻旁站着的高大身形。
裴铎正在解自己的玄色外袍,看她一脸迷茫地望过来,手里的动作一顿,勾唇笑道:“姜大小姐,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男主视角写了这么多在外面的打戏,希望小天使们喜欢~~~
第53章 为什么等胳膊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
姜念汐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 又用力地闭上眸子。
裴铎:“???”
他俯身过来,垂眸看着她的脸,低声道:“怎么又闭上眼睛了?睡着了吗?”
姜念汐再次默默睁开瞳眸,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愣怔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地伸出手小心翼翼捏了一下。
裴铎:“???”
他有些好笑道:“你是还在梦中吗?”
姜念汐长睫微微颤动, 终于明白过来, 她不是在做梦。
她赶忙坐起身来, 乌黑如瀑的头发随意垂在身前, 瞳眸中霎时蓄满了泪水,声音有些不稳道:“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裴铎揉了揉她的发顶,轻笑道:“是, 你怎么睡得这么沉?我敲了半天门, 没人应声,只好自己翻窗过来了,还有,为了不惊动旁人, 我是翻墙进的裴府……”
姜念汐:“???”
她慌忙起身,披上外衣下了榻, 走到他身旁, 眸子里满是急切担忧:“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管事说你坠崖了, 我还在担心……”
裴铎没回答, 却用力抽了抽鼻子, 视线环视房内一周, 他皱眉道:“怎么有一股汤药的味道?你病了?”
姜念汐没有心情解释她自己晕倒的事。
她敷衍道:“身子有些不适, 没什么大碍……你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铎勾唇笑了笑, 把外袍解下随手挂在衣架上, 道:“这事说来也简单,不着急,等会我慢慢给你解释……”
姜念汐的视线落在他的右臂上。
方才裴铎一直侧身对着他,有意把胳膊背在身后,现下他脱下外袍,她才注意到他的右臂有鲜血浸染的痕迹。
姜念汐低呼了一声:“你受伤了?”
裴铎抬了抬胳膊,毫不在意道:“一点皮外伤而已,土匪的刀差点砍到萧绍玹,替他挡了一下,不用在意……两天没洗澡了,我先去沐浴,很快回来……”
说完,他大步走向浴房,还悠然撂下句话:“你困了的话,继续睡……”
姜念汐哪里还有一点睡意。
她又忐忑又好奇又担心,在卧房里焦急又不安地等他。
不过,先前身体的那点不适早就随着裴铎回来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喜悦占据了心头。
她原本以为裴铎坠崖或许会有性命危险,但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她简直不能再开心了。
这点不可抑制的喜悦在等他沐浴回来的时候,又不断放大,姜念汐在卧房里来回踱了几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激动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她定了定神,去抽屉里找出可以用来治伤的药物和纱布,一股脑摆放在桌子上,又吩咐秋月去煮一碗热汤面回来。
裴铎很快去而复返。
他大步走进室内,墨发还带着湿气,用发带随意束起,右臂的衣袖高高卷起,露出线条如刻精装有力的臂膀。
姜念汐眼尖地看到了他右臂上那道伤口。
血迹早已经清洗干净,但伤口看上去依然有些狰狞,因为没有用药及时处理,边缘的皮肉隐约有发白溃烂的迹象。
她秀眉霎时拧起,担忧道:“伤口看上去很严重,我去让人请大夫来……”
裴铎大喇喇往桌旁一坐,淡定道:“一点小伤而已,没必要,今晚我的行踪还得保密,不要惊动别人,再说……”
他指了指桌上的瓶瓶罐罐,道:“这不都准备好了吗?你帮我上药。”
既然他说他的行踪暂时保密,姜念汐只得听他的安排。
她取出伤药,小心地倒在他的伤口上,一个劲地问:“疼不疼?你要是疼,就喊出来,我怕我下手没轻重……”
裴铎轻啧了一声,他摩挲着下巴,好笑道:“姜大小姐,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姜念汐:“……”
她嗔怪似地睨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依然十分轻柔,仔细凃药粉后,又开始往他的胳膊上缠纱布。
裴铎看她垂着眼睫,异常专注小心地帮他处理伤口,轻笑一声,故意卖了个关子:“想不想知道我坠崖的事?”
姜念汐的专注力都在为他绑扎纱布上,没心思同他开玩笑,只言简意赅吐出几个字:“快点讲。”
裴铎耸了下肩,唇角勾起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道:“说起来挺有意思,恒王挺遭人恨啊,前有刺客,后有裕王,对了,还有一伙被当成靶子的土匪,总之,为了防止回京的路上再遇到意外,我让兵卫假扮成萧绍玹和我的模样,故意坠崖的……”
姜念汐把纱带缠好,又细心体贴得为他打了个结,抬起眸子看他:“所以,你坠崖的事是在迷惑对方吗?”
“并非那么简单,”裴铎扯了扯纱结,随口道,“你打结的本事比绣荷包要强……”
姜念汐:“……”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调侃她的绣工?
姜念汐无语地看了一眼他挂在衣架上的外袍,赫然发现她之前绣的那只奇丑无比的荷包就挂在腰带处。
姜念汐:“!!!”
她揉了揉眉心,难以置信地问:“你在南都这么长时间,一直把这只荷包带在身上吗?”
裴铎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了,人不跟在身旁,总得带着件东西吧……”
姜念汐:“……”
她难以直视地收回视线,忍无可忍道:“把它放在府里,我争取再为你绣个好点的……”
裴铎随口道:“你的意思是那荷包丑?我不早说了吗,还挺好看的,卫所的人都夸你的荷包别出心裁呢,后来我还特意放在怀里,省得被旁人看到……”
他竟然还拿荷包向人炫耀!还当宝贝似的贴身藏起来!
姜念汐一时感到丢脸又无语。
她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结,遂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你接着说你坠崖的事吧。”
裴铎气定神闲地继续道:“没了,我先带着萧绍玹回来了,卫柘与冷枫还得一日才能返回,得押着那些土匪,还活捉了一个刺客的人,对了,萧暮言和那些刺客,应该都以为恒王已经坠崖身亡了……”
姜念汐听他说得闲散随意,但当时的情况想必十分危险的,不然,他的胳膊怎么会受伤?
她不由紧张道:“所以,找到裕王要杀恒王的证据了吗?刺客不是有活口吗,能不能审出这些暗杀恒王的刺客到底是什么身份?”
“证据倒是没有,事情太过巧合,裕王的府兵死了……但是刺客的事八成会有点眉目,等人送到了京都,好好审审……”
姜念汐思忖道:“那你坠崖的消息要隐瞒多久?”
听到这儿,裴铎摩挲着下巴,突然叹了口气:“自然是多隐瞒一些时日比较好,但回来之前,我把恒王先送了回去,忽然发现这个计划有个很大的漏洞……”
姜念汐:“???”
她听得入神,不由道:“漏洞在哪里?”
裴铎轻啧了一声,自顾自摇了摇头:“漏洞自然是在萧绍玹身上……你想想,只要他回皇宫,坠崖的消息怎么还能隐瞒得住?可他偏生不听劝,非得回去,说受不了外面的苦,简直一天也呆不下去,想来这消息,也就最多能隐瞒到明日清晨吧……”
姜念汐:“……”
这位恒王殿下就不能多加小心一点吗?
姜念汐默默无语了一会儿。
秋月在外头敲了敲门,大声道:“小姐,热汤面做好了,快点趁热吃吧,你自从下午晕倒后,到现在都没吃一口东西,我还担心你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呢……”
姜念汐:“……”
她快步打开门扉,接过汤面来,温声几句打发秋月早点去睡觉。
裴铎看她把面放到桌案上,拧起眉头问:“你晕倒了?怎么回事?”
姜念汐把筷著递给他,随口道:“你还没用饭吧?饿不饿?快点趁热吃……”
裴铎没接。
他起身大步走到姜念汐身旁,垂眸看着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不是说身体不适吗?怎么平白无故晕倒了?”
看他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姜念汐只好道:“这不是听说你坠崖了吗?我担心你会遇到危险,所以……”
她弯起唇角,灵动的瞳眸中尽是满足的笑意,在悠然的烛火下,像是有璀璨的星子在眸底闪烁。
她十分轻松愉快道:“裴少爷,看你回来,早就好了……快点吃面,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裴铎沉默了一瞬。
他伸出长指捏了捏姜念汐玉白的脸颊,一双星眸凝视着她,似笑非笑道:“你胆子是不是有点小?还得多锻炼锻炼才行,遇到这种事,得镇定些……”
“知道了,”姜念汐担心汤面变凉,不想听他扯闲篇,“我又没什么经验,现在想来,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点,以后会注意的。”
裴铎:“……”
他嘴角抽了抽,无语道:“你还想有下次?”
“是我言多有错,”她顺势拉着裴铎的衣袖,让他坐下,把筷著塞到他手里,以手支着下颌,专心地看着他,十二分真诚道,“我希望裴大人以后都平平安安的,永远不要遇到什么危险。”
她的声音温柔软糯,带着一点调皮的笑意,像无声吹过山涧的微风细雨,霎时滋润了干涸的秋田。
裴铎心头微微一动,唇角不自觉勾起:“我会好好的,尽量不让你担心,但……”
话未说完,姜念汐投出个催促的眼神。
裴铎笑了一声,闭嘴低头,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面。
姜念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碗够吗?还要吗?”
“够了,太晚了,不宜吃得太饱,我去洗漱,”裴铎站起身来,叮嘱道,“晚上寒凉,你穿得太少,别站太久,再感染了风寒。”
姜念汐下意识紧了紧披帛,嘀咕道:“……我其实还没那么娇弱。”
她将碗筷收拾好,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来。
待裴铎去而复返,姜念汐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她轻声道:“裴大人,你在外奔波劳碌那么辛苦,快点上榻休息……”
裴铎正要上榻。
他掀开床帐,眉头突地挑起,随口道:“又分被窝睡?”
姜念汐现下精神松弛下来,说话也不怎么经过深思熟虑,随便应道:“先前盖的薄被换了,新添的被子……你要是不想分开睡,就到我这里来……”
说完,她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被子。
裴铎丝毫没有犹豫,驾轻就熟一骨碌钻进了她的被窝,伸展长臂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刚沐浴完,身上还有清淡的皂角香气,微凉湿润的黑发零落在她的脸颊上,触感微凉。
姜念汐不由得往被窝里缩了缩。
裴铎侧眸看着她,道:“……怎么不枕我胳膊了?”
姜念汐:“???”
她以前有每天枕着他的胳膊睡吗?
“不行,你的胳膊还有伤口呢,”姜念汐异常迅速地从被窝里坐起身来,重新检查了一下他胳膊上的纱布,埋怨道,“你要小心些,别扯到伤口,不然不知何时才能愈合。”
裴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一点小伤而已,没必要……好,听你的。”
看到姜念汐不容拒绝的眼神,他只得把胳膊小心地放到一旁。
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姜念汐想了想,认真道:“我去外侧睡……”
裴铎只得由她去了。
姜念汐小心从他身上爬过,对方呼吸骤然一滞,待她安然躺在他旁边的时候,裴铎突然开口道:“……好像还有一件事没做。”
姜念汐:“???”
她迷迷糊糊问:“什么事?”
轻柔软糯的声音听起来有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裴铎支起左臂,侧身望着她,沉声道:“是我太大意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忘了……”
姜念汐:“???”
看他这么正经严肃,姜念汐脑中一个激灵,霎时清醒过来,有些紧张道:“什么事?”
裴铎的视线落在她精致柔软的嫣红唇瓣上,随口问了句:“你喝的药苦不苦?”
姜念汐睁大眸子,一脸莫名其妙道:“苦,我最烦喝苦药了,连喝了好几盏茶才去掉苦味……”
裴铎俯身过来,俊美的五官近在咫尺。
他唇角勾起,一本正经道:“夫妻之间应该同甘共苦,你喝了苦药,我觉得自己也得尝试一下才好……”
“可是,药已经没有了,”姜念汐秀眉微微蹙起,狐疑又困惑地盯着他深沉的星眸,“裴少爷,同甘共苦不是字面上的这个意思……再说了,即便是这个意思,也只是表面上的形式,我们也没必要这样做……”
裴铎俯身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扫了一下,随口道:“我说的是这样,你不会介意吧?”
嘴唇相贴片刻又遽然分开,姜念汐的脸颊腾地一下红起来了。
她无语地盯着他道:“你想亲就亲,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害她还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解释。
裴铎强词夺理,“我这是君子之风,尊重你的意见……”
姜念汐有些无语地揪住他的衣襟。
含羞带嗔的瞳眸气恼地望着他,她小声道:“你再废话就别亲了……”
裴铎:“……”
他挑了挑浓眉,迅速含住了她的嘴唇,含糊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小别应当胜新婚才对……你不能主动一点吗……”
“你胳膊受伤了,小心一点……”
对话掩在亲吻的间隙,几乎低不可闻。
许是分别太久,对方饱尝了相思之苦,在初始的唇舌勾缠之后,两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只余留室内清晰的水渍声。
这一吻简直称得上漫长。
姜念汐轻喘着气,一双潋滟的眸子霞光迷离。
她拢起散乱的衣襟,软着声调道:“裴大人,我已经想好了,等你胳膊好了,我们可以……”
裴铎闭着眸子,吻了吻她的乌发,声音沙哑道:“可以什么?”
姜念汐钻到他怀里,用纤细的指尖小心覆住他胳膊上的纱布,抿唇道:“你知道吗?听说你坠崖后,我还有一个非常担心的问题……”
裴铎垂下长睫凝视着她,骨节分明的大手捉住她的手指,握在自己掌心里,随口道:“担心我万一身亡,你是不是得守寡?”
姜念汐:“……”
她不由怒视了他一眼,轻咬着下唇,语气十分坚决道:“你在乱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快点连叩床板三下,才能去掉不吉利。”
裴铎好笑地看她一眼,“你这行为也未免太幼稚了……”
姜念汐用一种必须听话的眼神看着他。
裴铎无奈学着她的样子叩了床板三下,随口道:“三下够吗?要不我再多叩几次?”
姜念汐无语地看着他,“够了,我在跟你说正事,你能不能别打岔……”
裴铎笑了一声,随口道:“我说的不对吗?好,我闭嘴,你说……”
“你这么年轻,”姜念汐睁大眸子,用一种带着些许哀伤的语调真诚道,“万一真的……可是你连个后代都没有……”
裴铎:“……”
“其实这两者比起来,我觉得你守寡这件事会更严重一点,”裴铎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十分自然道,“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自己安全地回来,如果万一我死了,你大可不必学那些寡妇要一辈子为夫守节,想改嫁的话改嫁就成……”
他说得越平静,姜念汐听得越难过。
待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姜念汐头脑中已经有了一幅她身着孝服孤零零跪在灵堂中为裴铎守灵的画面……
想想这样的情景,她简直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下一刻,她立刻用纤细的手指捂住了裴铎的嘴,拧着眉头道:“你越说越离谱,还有完没完了?”
裴铎看她气恼不已,像只炸了毛的猫儿,唇角勾起,十分识趣地见好就收:“好好,不提这个,所以,你说的正经事是什么?”
姜念汐轻叹一口气,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极小声道:“……我得给你生个孩子。”
这声音又轻又低又软,像是触摸不到的轻风细露,刚一出口便被蒸发殆尽、消失不见了。
所以,裴铎压根没听清。
他垂下眸子,长指把玩着她的秀发,随口道:“什么东西?”
姜念汐在他怀里羞涩地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把脑袋探出来,软软揪着裴铎的衣襟,表情有一丝含羞带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