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成婚后by叶信言/月明珠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2
姜念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她想起余雪菡圆嘟嘟的肚子,又想到小婴孩玉雪可爱的模样,心底软软的,于是唇角不自觉微微弯起。
凝视着裴铎的星眸,她认真点头道:“好,裴大人,我会努力的!”
裴铎:“???”
“这事应该是我努力才对,”他下意识摩挲着对方白嫩的掌心,随口道,“看来是我之前还不够卖力……”
翌日倒是个晴朗的天气, 天高云淡,温和无风。
裴府的车队顺顺当当离开京都,转而驶入北去的官道。
姜念汐放下车帘, 轻捶几下酸软的腰身,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到燕州?”
裴铎舒展长腿,温热的掌心在她的纤腰上流连摩挲, 闲闲勾起唇角, 道:“如果顺利的话, 半个月吧。”
听上去时间挺久的。
那只大手虽然在不轻不重地摩挲, 但姜念汐总感觉下一秒他就会再次作乱。
她一把抓住裴铎的手掌,轻咬下唇,微恼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把手拿开?”
裴铎愣了下, 默默收回了手, 还一脸委屈道:“我不是要占你便宜……这不是在给你按摩消解疲劳吗?”
想起昨晚他的孟浪举动,姜念汐不由脸颊一烫,转首过去,轻声埋怨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玉白的侧脸微微泛红, 像软玉雕刻的水蜜桃似的,裴铎忍不住俯身过去, 啪叽亲了一口。
姜念汐迅速捂住脸颊,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又要干嘛?”
舌尖在唇边轻拭过, 裴铎回味了一下, 点头道:“甜的, 和昨晚……一样, 都是甜的。”
姜念汐脸颊腾一下红了个彻底。
眼看对方还有要继续点评的念头, 纤白的手指迅速捂住他的唇, 她脸红耳热道:“你能不能别说了?”
“做都做了, ”裴铎挑了挑眉头,因为被她捂着嘴,只能话语含糊道,“鱼/水/之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姜念汐挑起秀眉,用拳头在他胸前擂了一下,威胁道:“不许你再说!”
眼看对方真得要恼了,裴铎眸底都是笑意,俯身在她耳旁闷笑低声道:“好,我不说,以后只用行动表达……”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风驰电掣般向这个方向行来。
不知为什么,姜念汐一愣,脑子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紧张地攥住裴铎的衣襟,不安道:“该不会是裕王或者玉姝郡主要派人刺杀我们吧……”
裴铎:“……”
他不由道:“萧暮言派人刺杀还尚在情理之中,郡主为何要刺杀我们?”
姜念汐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比如有没有可能,她对你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之类的……”
裴铎:“……”
他眉眼弯起,笑得抖着肩膀,“不得不说,姜大小姐,你的脑洞有时候真挺大的。”
姜念汐:“???”
她正襟危坐,严肃道:“你不要掉以轻心,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裴铎止住笑意,随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怎么可能呢?赵玉姝不过骄纵,没这个胆量。至于萧暮言,他现在还自顾不暇呢。话说,即便要刺杀,也绝不能选择这个时候,至少我们行至偏僻路段时再下手比较好。”
他说的听上去似乎有道理,姜念汐不由放松了些许。
“那到底是什么人?”
她推开一点窗牖的缝隙,好奇地张望过去。
对方一行十多人,骑着高头大马,个个身材高大健壮,都穿着玄色束袖武服,脸上遮着挡风的面罩,看不清面容。
寒风倏然从缝隙处灌入,有点冷。
“等会给你介绍认识,”裴铎把她揽过来,顺手阖上窗牖,沉声道,“是武骧卫的人。”
姜念汐:“???”
“卫拓与冷枫?”她微微睁大眸子,“其余的人也是武骧卫的?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指挥使了……”
裴铎闲适地理了理袖口,叹气道:“还不是被我的个人魅力打动了,誓死要追随我……”
姜念汐:“……”
裴铎说完,吩咐石虎把车停下,留下一句“等我”便轻踩车辕,跃下马车。
外面的十多人已经下了马,扯下脸罩,看到裴铎,齐齐拱手行礼。
裴铎捏了捏眉心,无奈道:“不说了不让你们跟着吗?”
说完,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略带责备地看向卫柘与冷枫。
卫柘肃然站直身体,用手一指冷枫,飞快地撇清干系:“少爷,我是不同意来着,但兄弟们都找枫哥说情,枫哥实在拒绝不了,这不就……”
冷枫嘴角抽了抽。
他是不如卫柘嘴皮子利索,所以这几人找他说情,他心一软,就把人带过来了。
憋了半天,冷枫挤出几个字:“少爷,带着吧,不过多几份口粮!”
裴铎:“……”
他双手抱臂,若有所思地看向其余十位粗壮高大的汉子。
沉默片刻后,裴铎开始劝导:“我离开京都,不是要去地方上做官,而是要带着媳妇儿回老家,诸位明白吗?”
几人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粗声道:“属下知道。”
裴铎:“……”
“知道你们还跟着?”裴铎抬手虚虚点了几人一下,苦口婆心道,“你们几个继续留在武骧卫,月俸不低,地位也高,以后娶妻生子,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好吗?”
几人听完,面面相觑了一阵儿。
片刻后,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雷千户站了出来,大声道:“大人,我等当初受人蒙蔽做了匪寇,多亏大人不曾嫌弃,不仅及时点醒了我们,还带我们了京都过上了好日子。如今大人离开京都,我们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如果大人不愿带着我等,那我们只有一个去处……”
说完,雷四拔出腰间的刀,往地上重重一杵,狠声道:“返回陵州,重操旧业!”
裴铎:“……”
卫柘:“???”
冷枫:“!!!”
卫柘反应快,立刻大步走了过去,好声好气劝道:“雷兄弟,这话怎么说的?你还要返回陵州重新做土匪吗?”
雷四梗着脖子,虎目圆睁,直直看着裴铎:“那有什么?大不了皇上再派裴大人重新平一次匪乱,平定了我们,裴大人还回京都做指挥使!”
裴铎:“……”
他捏了捏眉心,无语地走过去,十分艰难地拍了拍雷四的肩,垂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雷兄弟,做不做指挥使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现在也没什么抱负,只想……”
说着,他转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唇角不自觉勾起,压低声音道:“带着娇妻回燕州,过上幸福悠闲的生活……”
“大人要过好日子,我们没什么反对的,”雷四遥遥朝马车的方向拱了拱手,坚持道,“这一路返回燕州,我等誓必要悉心护送,待到了燕州,大人若嫌我们碍眼多余,我们就在附近寻个营生养活自己,默默守护着大人和夫人,绝不会让大人为难!”
听到这儿,裴铎微微动容。
他敛去一贯轻松自若的神色,沉声道:“你们可想清楚了,一定要跟我回燕州?”
几人齐齐单膝跪地,拱手道:“追随大人,绝不反悔!”
不久后,车队继续缓缓前进。
因为一行多了不少人,气氛竟然变得欢乐许多。
石虎默默打量了雷四一会儿,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冲他咧了咧嘴:“喂,比一比谁跑得快?”
雷四听到他的挑衅,嘿嘿笑了一声,双腿夹紧马腹,虚挥一鞭,马儿嘶鸣一声,转眼间便飞奔出十几丈远。
石虎一下子傻了眼。
车内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石虎,若是不想驾车,就去跟卫柘换马骑!惊扰了少夫人,我饶不了你!”
石虎挠了挠脑袋,心虚道:“少爷,我知道了。”
姜念汐:“……”
“别吓唬他,”她轻声道,“石虎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裴铎长指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我没见过能举起上百斤重的石墩,一顿饭至少八个馒头的孩子……他的脑子还没有点好转的迹象吗?”
姜念汐叹了口气:“半点也没有,不过……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记得他当初做阿鹘时候的事,就做个平常的普通人。”
裴铎收回落在窗牖外的视线,闷笑一声,慢悠悠道:“姜大小姐,你看我们这一队人中,究其来历,有几个是普通人?”
姜念汐不由眉头一挑。
“那几位武骧卫的兵卫,是你原来平定匪乱时候擒获的匪徒?”
裴铎笑了笑,解释道:“当初陵州匪寇为患,当地官府迟迟不除,是因为匪寇的头子与官府的人私下勾结。不过再之后,就是养虎为患,匪寇势力日益壮大,官府没能力与之抗衡,每次平匪都铩羽而归。后来,当地的匪帮占据陵州,甚至有自立的趋势,朝廷才重视起来,派赵将军去平定匪乱。我爹当时收到命令,要驰援陵州,之后才有了我率队去平匪。”
这是第一次听裴铎说他当初平匪的事,姜念汐微抿着唇,长睫轻眨,听得很专注。
“匪帮一开始打着义匪的名号,劫富济贫,除暴安民,雷四还是匪帮的第四把手,手下也有一帮跟随他的兄弟。不过后来匪帮变了味,开始劫掠商户、欺男霸女,恶行累积,百姓对其痛恨不已,雷四就动了离开匪帮的心思,”裴铎星眸微眯,沉声回忆,“还没等他离开,匪帮的头子先打算除掉他,恰好我去平匪,反而救了他一命。”
“所以他感念你的救命之恩?”
姜念汐轻声道。
“是,而且平匪的时候,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立了大功,功过足以相抵。他又是个性情豪爽耿直的人,功夫也不错,我爱惜人才,便带他一起返回京都,”裴铎微微勾起唇角,随口道,“你现在明白我那句‘个人魅力’很足吗?这叫‘不拘一格用人才’。”
还没来得及夸他,他已经自吹自擂,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姜念汐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裴铎用大掌箍住她的纤腰,不依不饶问:“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姜念汐微微颔首,轻笑道:“嗯,你说得对极了!”
裴铎眯起眼睛打量着她的神色,意味深长道:“我的个人魅力可不止于此……”
姜念汐:“……”
她恍然片刻,眨了眨葳蕤的长睫,似有所梧,掰着指头数他的优点:“对,你聪明,英俊,潇洒,有趣,善良,体贴……”
裴铎愣了下,随即笑的眼眸发亮:“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完美……”
姜念汐认真点点头,“我当初也没想到你这么靠谱。”
裴铎勾了勾唇角,高大挺拔的身躯俯过来,埋在女子新雪似的颈侧,嘀咕道:“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你忘记了……”
姜念汐:“???”
她想了会儿,没想起来,抿唇道:“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裴铎在她的肩窝蹭了蹭,闷声大大方方道:“强壮,持久……”
姜念汐:“……!!!”
他真不要脸!
~~~~
裴府的车队晓行夜宿,为免颠簸,速度不快不慢,以舒适为主。
因为中间有段官道修缮,车队没有直取京都东北方向的燕州,而是绕道境州南端,再打算一路东行至燕州。
七日后,车队行到了靠近境州南部的渠县。
渠县虽说属于境州管辖,但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又交通不便,几乎属于一处被遗忘的地方。
但是风光倒是十分不错,黛木婆娑,远山连绵不绝,山顶云雾缭绕,覆有一层薄雪。
因为阻隔了来自西北的寒风,这里反而比其他地方要温暖一些,不觉寒凉。
姜念汐透过窗牖欣赏良久,直到裴铎长指动了动,才回过神来。
骨节分明白皙若玉的长指上系着几根五颜六色的丝线。
那是为了打发旅途时间,姜念汐借用裴铎的手指打丝络用的。
不过现下显然乱了套。
几缕丝线缠绕成一团,怎么也分不开首尾在哪里。
倒是裴铎趁她方才出神时,无聊地用红绳打了个结系在两人的手指上。
细细一根红绳相连,像月老郑重允诺的姻缘,斩不开,烧不断。
裴铎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会儿,眸底带着笑意,把红结又紧了紧。
姜念汐的视线亦落在两人的手指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道:“我不相信我打络子的水平这么差,再来!”
说着,就要动手扯下线结。
裴铎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手,随口道:“姜大小姐,别为难自己了,做人要学会扬长避短……”
姜念汐:“……”
听听,有这样安慰人的吗?
“我做的荷包不是还过得去吗?”
她微抿着唇,有几分不服气道。
裴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怀中掏出那枚视若珍宝的荷包,叹气道:“迄今为止,你才给我做了一只勉强拿得出手的荷包,我看你不妨精益求精,把心思放在荷包上,打络子的事先放一旁……”
说完,他深深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无奈嘴角抽了抽:“从昨日到现在,你拢共打了五次络子,没有一次成功的,再这样下去,我的手指都要被勒断了……”
姜念汐:“……”
她默默收回了几条丝线,郁闷道:“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
“那怎么会呢?”裴铎随手拿过身旁小案上的书册,以手支颌,星眸凝视着她,低笑道,“这一路上你给我讲了不少疏通水利、修缮高殿、绘制舆图,甚至桌椅书案怎么修理都讲得清清楚楚……话说,你还有什么没有倾囊相授的?”
他夸得真情实意,姜念汐唇角不自觉翘起,瞳眸溢出一抹笑意。
“陵地选取,地宫打桩,陵穴如何保持干燥,防水防虫等,”姜念汐兴致勃勃地看着裴铎,提起这个简直如数家珍,“当初修建皇陵由我爹主持,所以我也略通一二,你要不要听?”
裴铎:“???”
他挑了挑剑眉,忍不住叹道:“媳妇儿,你这个技能还真是特殊……不过还是先不必了,咱们暂时还用不着,等年迈的时候再考虑这事不迟。”
姜念汐:“……”
“话说回来,裴府的伙食应该还不错吧,这一路上来虽然有些辛苦,但饮食也没有亏减,”裴铎捏了一把她纤细的腰身,发愁道,“是我养得不够好吗?怎么成亲这么久,身子还这般瘦弱?”
说完,裴铎默默在她胸前扫了一眼,还好,该丰盈的地方倒是半点没有缩水。
听起来他的话题可真够有跳跃性的,姜念汐忍不住笑道:“裴少爷,我已经吃得够多了,不怪裴府的伙食,是胃口只有这般大……”
裴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姜念汐一脸迷茫:“???”
“现在闲了下来,回去之后我要教你骑马射箭,锻炼身体才好,”裴铎沉声道,“这样即便瘦弱,但筋骨强健,便可以活得长长久久,我们一起白头偕老,同穴而眠。”
难不成他担心她身体羸弱,活不了太久?
姜念汐忍不住低笑了一阵,颔首道:“好,我把自己练得壮壮的,飞檐走壁肯定是没指望了,但最好能挥动几十斤重的铁锤,这样万一你欺负我,我还可以揍回去。”
裴铎脑中莫名闪现出身姿纤细窈窕的女子,双手挥舞着两只硕大的铁锤,在身后凶巴巴追自己的模样。
他笑得胸腔震动,将姜念汐揽在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对方白皙的额角,闷声道:“我是不是把你带坏了,你以往可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动不动就红眼睛掉眼泪……”
姜念汐扯了一把他的耳朵,熟门熟路得在他喉结上不轻不重啃了一下,薄嗔道:“我哪有娇滴滴?爱红眼睛的那是兔子……”
裴铎勾起唇角,身体却僵了一下。
他气息微乱,喉结快速滑动几下,将头埋在女子的颈边,嗓音低哑道:“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不要轻易咬你夫君这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出发去北境了,介绍一下,北境有六州,分别为燕、陵、境、余、苑等州,燕州在北境东部,是裴家所在地,陵州是裴大人以往平匪的地方,也是女主爹现在任知府的地方,境州在北境西部,北边与北齐接壤,西侧与西番的有落部相邻。
傍晚, 车队在驿站留宿。
这驿站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大门上的油漆斑驳脱落, 匾额上的驿站两个字饱经风霜,早已褪色,不仔细辨认险些看不出来。
驿站的房屋倒有数间, 不过没怎么修缮过, 里头的桌椅板凳都朽了, 散发着一股陈年未见阳光的霉味。
裴铎环视一圈, 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
他大步走到窗边,抬手推开咯吱响的窗棂——因为力气稍大,窗棂险些散架, 一股经年累积的灰尘迎风兜头向室内吹来。
裴铎:“……”
幸亏他反应迅速, 身形一闪堪堪避过,才免遭陈灰迷住眼睛。
周边几十里路没有客栈,马匹需要饮水吃料,一行人也得好好休整一番, 毕竟是寒冬腊月的天气,晚间得找个能够遮风避霜的地方休息才行。
不过这地方可真够破旧的。
姜念汐轻提岑摆, 缓步走了进来。
“裴少爷, 这驿站有点奇怪, ”她抬首看了眼室内破败的样子, 唇角弯了弯, 无奈道, “朝廷拨银的驿站, 即便地处偏僻, 也不该如此寒酸, 竟像是无人打理一般,难道这些驿站的官卒们只拿俸银不干活吗?”
裴铎掸了掸衣袖,皱着眉头道:“姜大小姐说得对,何止这一处奇怪,从我们进到驿站开始,就只有一个年老耳聋的驿卒,费劲比划了半天才进到驿站来,还一问三不知,连驿丞都不知道去何处了。不过,待驿丞回来,我着人去问清楚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姜念汐便以袖遮面,重重打了个喷嚏。
裴铎心中一惊,大步走到她身旁,用掌心覆在她的额头上,紧张道:“是不是受了风寒?”
在这个地方,若是受寒烧热,恐怕没个像样的大夫。
裴铎一瞬间开始懊恼当初离京太急,没有找个大夫随行了。
看他着急的模样,姜念汐揉了揉鼻尖,眸底像汪了潭秋水,轻笑道:“不是,是这里的铁锈味太重,闻不习惯……”
铁锈味?
裴铎下意识在室内扫视了一圈。
虽然这房子破旧发霉,其实已经算是整个驿站内最好的房屋了。
屋内轩敞,石砖铺地,那张雕花木床看上去还算结实,甚至还挂着半新的青纱帐子,从用龄上来看,应该比这屋内的其他家具都要新些。
不过倒没有什么铁制的东西。
没多久,裴铎吩咐人在室内洒了石灰、又生了炭火,终于去除了霉味。
秋月把床榻收拾干净,又换上自带的被褥软枕,房内总算布置停当。
驿站没有厨子也不提供饭食,要用饭只能自己带了干粮去做。
秋月自告奋勇要去伙房烧饭。
姜念汐带了石虎去清点马车上带的干粮,稍顷后,姜少筠把自己住的屋子收拾妥当,便挽着袖子到伙房给几人打下手。
雷四则带着几人清扫院子,打干草喂马,又一次次劈了干柴抱进厨房。
因为一行人的到来,清冷的驿站竟然充满了烟火气。
连耳背的驿卒拖着步子四处巡视一番后,满是褶皱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待驿卒看到裴府装满行李的马车,眉头霎时紧皱了起来,他悄悄摇了摇头,慢慢拖着步子离开。
驿卒离开驿站,缓缓走进旁边不远处的一间茅舍中,闭门熄灯,再没有出来,像是已经自顾自休息去了。
裴铎双手抱臂,眉头锁起,若有所思地站在驿站的房顶处,俯瞰四周。
北风拂过,他的袍摆猎猎作响,耳聋驿卒的一切行为尽收眼底。
四周乃是荒山野地,十几里外的地方有零星几点灯火,像是山中住户所在。
没多久,落后车队二十里的卫柘与冷枫骑马追了过来。
裴铎从高处一跃而下,几步走至大门处,迎面与两人相遇。
卫柘翻身下马,抹了抹冻得发红的脸膛,摘下皮手套,拱手道:“少爷,自我们离京后不久,吏部官员崔大人授命追来,不过,现在已经被我们远远甩在了身后,想必往另一条道上去了。”
裴铎略点了点头:“你们跟这位大人打交道了吗?”
卫柘:“假装偶遇了一次,崔大人不认识我们,我俩旁敲侧击一番,打听出来了他的意思……”
裴铎微抬了抬眉毛,示意他说下去。
“说是皇上听闻少爷离京,不知怎么,又想起少爷以往的功绩,心中追悔不已,特意命人传你进京,再授官职……”
裴铎略带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也不知到底是皇上的授意还是萧暮言的手笔。
冷枫牵着缰绳,言简意赅道:“他追不上我们,知难而退,不久就会回京复命去了。”
裴铎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如此甚好,办得不错。”
卫柘搓了搓手,笑道:“那是自然,少爷,有酒吗?今晚我要喝一坛……”
裴铎按住他的肩膀,悠悠道:“找少夫人去要,不过不能多饮,只能喝两碗……”
卫柘嘶了一声,略有不满,“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不讲道理了?”
“自家人,讲什么道理,”裴铎转首看向冷枫,低声问,“过来的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冷枫耳朵灵敏,一双鹰目,夜视能力极佳。
他压低声音回禀:“离此地十五里处的山头上灯火大盛,非寻常农户。”
裴铎抬眸望了眼远处的茫茫夜色,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晚上甭睡了,打起点精神,等少夫人画完驿站四周的舆图,再听我安排。”
因为人多,天气又冷,不能像在府内一样做好精致的菜肴用饭。
姜念汐看了会儿偌大的厨房仅有的几口铁锅和几棵大白菜,琢磨道:“秋月,要不我们……”
“火锅,”秋月兴冲冲道,“小姐,这种天气,吃火锅再合适不过了!”
姜念汐微笑着点了点头,吩咐石虎:“小虎,先支起铁锅。”
石虎憨憨笑了一声,袖子挽得老高,一手拎起几口铁锅放在中间的空灶上,道:“少夫人,看我的吧!”
几人忙活一阵,清洗了菜蔬,把带来的腊肉、面条、粉丝准备妥当,备好蘸料,支好桌椅板凳,在厨房围着铁锅灶炉,吃了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夜色渐深,刚用完饭,裴铎便牵起姜念汐的手回到了房内。
“这驿站所处位置特殊,方圆十几里没有人家,”裴铎斟酌着用语,生怕惊吓到姜念汐,尽量放松语气,“你按照我说的,绘制个舆图出来,万一歹人来犯,我们也好提前做出应对之策。”
姜念汐一听,心头蓦然有点紧张。
“你是说,这里有山匪贼人之类的?”她警惕地看向窗棂处,下意识后退一步,又撞进了裴铎怀里,“他们要打劫我们?”
看她紧张的样子,裴铎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并不一定,”他揽住她的肩头,让她坐在椅子上,又递来纸笔,温声道,“再说,即便有山匪,还说不准是谁打劫谁呢……”
姜念汐:“???”
不过一想到他们一行人数不少,且除了她和秋月外,都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紧张的心情便放松了些许。
裴铎坐在一旁,长指拈起墨条研墨,思忖道:“驿站地处凹处,向西一里处有官道,东、南方向皆有山石,北边三里处有溪流一条,西南十五里有居所几间,驿站距离北边的渠县五十里,距离西北方向的境州约八十里……”
姜念汐选了枝笔锋尖细的狼毫,提笔沾墨,按照裴铎所述,不多时便绘就了一副简单的舆图。
她盯着舆图十五里处的一点,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把这几间居所单独画出来?”
裴铎屈起指节,在舆图的空白处随意敲了敲,凝视着姜念汐的眼睛,轻笑道:“要不怎么说姜大小姐聪明呢?这个地方,我认为有匪贼聚集。”
姜念汐蹙着眉头看他,“我们的车队如此醒目……你怀疑我们一早被他们盯上了?”
“不仅被盯上了,这个驿站也大有问题,”裴铎用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驿丞消失不见,这地方看起来鲜有人住过,那驿卒又一问三不知,来得路上还有人鬼鬼祟祟跟踪……”
他本来还想说房内的铁锈味也有异常,不过看了看媳妇儿煞白的小脸,还是忍住了没说。
“不过夜间如果有什么动静,你只需要好好呆在房内,什么都不必担心,”裴铎想了想,叮嘱道,“我之前送你的匕首呢,还带着吗?”
姜念汐起身从包袱中拿过来那把匕首,攥在手心里,紧张道:“我一直带着。”
“夜间让秋月过来陪你,少筠和石虎在房门外守护,”裴铎轻松道,“我去外面办点事儿,安心等我回来。”
他说是要办点事,不过就是要预设埋伏,擒了那帮匪寇。
姜念汐明白这点,不过听到他说要离开,她的心还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真有匪寇在此,我们万一抵挡不住怎么办……”她轻咬着唇,抓住裴铎的衣袖,担心道,“还有你,要注意安全……”
裴铎闲闲勾起唇角笑了笑。
“你要相信你夫君的能力……”
姜念汐眸底映着他的倒影,郑重地打断他:“我相信。”
“万一打不过,我会迅速带着你们离开这里,”裴铎大手扶住她的腰身,低笑道,“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大不了行李银子都不要了,做人总得灵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