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by宓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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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这些,疯狂地在上海城的角角落落寻找他。直到孕有五月,虚弱不堪才停下来。
她躺在贫民窟的铁丝床上,抱着他给她买的大哥大,等电话。两个月后,她因为出现早产现象要住院,不得已将它卖了。
从此她与他再无联系。
1993年夏,台风袭击上海。厉文桂生下一个女儿——她在这世间能够相依为命的唯一的人。
她没什么文化,翻了一个星期字典,最终给她起名“郁郁”,她希望她能茁壮成长,不求人生精彩,只求平安健康。
郁郁的出生让厉文桂的人生有了大转变,她一瞬间变得成熟起来,抱着女儿四处找工作,最多的一次一天内要辗转五个地方打工,忙得像陀螺。
这些工作里,最苦的是给人当钟点工,不是工作上的苦,而是心理上的苦。
同样年纪的孩子,东家的女儿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玩着洋娃娃吃着进口巧克力,而郁郁却只能搬了小凳子坐在自己身边帮着自己洗袜子。
她看着日渐长大的郁郁,抹一把眼泪,心中发誓要努力赚钱,给郁郁一个不输给别的孩子的童年。
1997年,香港回归。郁郁已经四岁了,不能再住小平房了。好在她已有了一点积蓄,咬咬牙买了一间属于她们母女的蜗居。
9月14号,她接了郁郁回家,郁郁开心地对她说小兔子老师说,下周要秋游,去东方明珠玩,每个人要交两块钱。
厉文桂二话不说就给了,还给她买了一个米老鼠包包,用来装秋游的零食,买了一条漂亮的连衣裙和一双亮闪闪的鞋子。
9月23号,她送郁郁上了幼儿园大巴车。
那天,是她最后一次跟她挥手。
最后一次。
郁郁在东方明珠失踪,集合上车的时候老师没有清点人数,所以到了家长来接的时候才发现郁郁不见了。
厉文桂看着空空的校园有些傻,追着急着下班的老师问,郁郁是不是去上厕所了,郁郁是不是跟其他家长走了。
老师不胜其烦,含含糊糊地说:“以为被你接走了,你们家长怎么不跟小孩说好?平时,不教育,关键时候掉链子。”
她又去报警,但因为郁郁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所以不予立案。
到了能够立案的时候,厉文桂已经几近崩溃。
警方最终在黄浦江岸边发现了属于郁郁的米老鼠书包,于是判断郁郁是一个人跑离队伍,失足落水身亡。不管厉文桂怎么哀求,警方都不再进行搜寻。
郁郁死了?
厉文桂坐在客厅里,一遍遍地回想与她挥手告别的那一幕。
她每日靠饮酒入睡,醉醺醺地,却又睡不踏实。无数次她梦见郁郁,穿着那件新买的连衣裙,锁在一辆大卡车上,惊恐地看着她。
“妈妈救我!我在吴家村……”
然后漆黑向她聚拢,将郁郁连同那辆大卡车一起吞噬。
郁郁没死!她没死!
“她在吴家村,她在吴家村!”她冲进警察局喊道。
“哪有这个地方,这位女士,你的心情我们很了解,但希望你不要妨碍公务。否则我们会以妨碍公务罪逮捕你。”
“请相信我!”
“快走快走!再不走我抓你!”
十二年前,网络还没那么发达,为了找到吴家村,厉文桂这个没有上过一天学的文盲,硬是看书学字学会了电脑网络。
吴家村很不好找,因为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因为村里人大部分都姓吴,所有才随口起了这个名字。
离上海最近的吴家村在徐州沛县,厉文桂一开始没拿定主意到底去不去,她不确定女儿是不是在这个吴家村。如果空跑一场,只会让女儿的处境更艰难。
但是她某一日去菜场买菜,遇见一个姓吴的肉摊贩子,无意间聊到她就是吴家村的,去年过年的时候确实看见了一个漂漂亮亮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
得知这个消息,厉文桂几乎是连夜地就出发了。临走前,她带上了家里所有现金,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家门钥匙,她当时想,如果对方不肯放人,她就把钥匙给他,房子不要了,只要女儿。
她坐上了去往徐州的火车,在徐州站下车后有开往沛县的大巴。她问司机:“吴家村嫩到吗?”
司机撇了一眼她,说:“不能,取吴家村的车子三天后才会有,我这个在沛县县车站就停。”
“我赶时间,大哥您告诉我个法子吧!”她哀求,并给了一张五元的票子。
司机收下,指了指停在火车站对面的一辆红色卡车说:“那是运猪的,卸了猪也能坐人,你可以去问问。”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
“姑娘,我多一句嘴。你去吴家村做什么?”
“我去找人,我去找我女儿。”
“哦。”司机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姑娘,我劝你别去,去了也找不到,弄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厉文桂心里一咯噔,但是想到梦里的郁郁,她才不可能回头。
“把自己搭进去我也要找她!大哥谢谢了!”
她坐上了那辆红色卡车。
真的是运猪用的,车厢上到处都是猪屎和涡水,臭不可闻。她很久没接触过这么脏的环境了。
跟她一起坐车的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年纪都比她小,打扮得却十足风情。两个人挨在一起看明星杂志,有说有笑。偶然间抬头看一眼她,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你也是吴家村的人?我们怎么从没见过你?你是哪家媳妇?”
“我是上海来的,我来找人。”她如实说,然后从皮包里掏出郁郁的照片,举到她们面前,“这是我女儿,来这里的时候四岁,你们有没有见过她?”她满是期待地看着她们。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摇了摇头,一个女孩说:“没见过,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要不少钱吧!”
“什么钱?”
“没什么没什么,”另一个女孩拍了一下同伴,对厉文桂甜甜一笑,“她胡说八道的,想钱想疯了,你别理她。”
狗三至今还记得, 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觉得挂历上的美人活了。
他那时还不是跛子,还年轻潇洒, 穿着从县城的小商场里买回来的廉价皮夹克,和老美流行的喇叭牛仔裤,在街上吹着口号闲逛。
卡车驶进村子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狗三穿得美美的准备去集市上耍妹子, 蓦地看见倚靠在车厢上的厉文桂, 立刻改变了行走的方向。
还耍什么妹子,这眼前的妹子比他耍过的所有妹子都美!
卡车停在村口,两个当地的妹子从车上下来, 看见狗三, 热情地叙旧。
“三哥,好久不见,你妈身体还健康不?”
“健康健康……你们从徐州回来啦?她也是跟你们一起的?”他眼睛看着厉文桂。
一个女孩看出他的心思,笑他:“三哥, 你可别打她的主意,人家是上海人。”
狗三不管, 看见厉文桂下车很困难, 忙着上前去帮她。但是厉文桂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人生地不熟, 她不敢随便相信人。
“姐姐从哪里来?”狗三死皮赖脸跟着她。
“我不是说了吗, 她从上海来。”同村女孩说。
“我没问你!”狗三呛她, 又追问心事重重的厉文桂, “姐姐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我女儿。”厉文桂把女儿的照片从口袋里掏出来, “这位先生, 你见过她吗?”
这吴家村, 都是粗鄙的乡下人,没人会这样文绉绉的说话,狗三一下子被吓到了,结结巴巴,脸红成猴屁股。
“我……我没见过,我……我帮你去问问。”
而后的几天,狗三真的在村子里找,挨家挨户地问,挨家挨户的进去搜。他其实并不是心疼那个不知所踪的小女孩,他只是想讨一个漂亮媳妇。
厉文桂是他看中的媳妇,漂亮,有文化,是城里人。
这种女人,价格是普通女人的三倍,他忙一辈子都不一定买得起。
为了实现这个他不仅帮她找女儿,还为她安排住处——自己家最好的一间瓦房,还每日给她做一日三餐,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人人都知道,一无是处的狗三找个了城里媳妇儿,人人都羡慕嫉妒他。
只有厉文桂自己不知道,每日拿着女儿的照片到处问人的时候,对上村里人意味深长的笑容,都以为这是他们表达友善的方式。
这个村子里,有很多疯女人,披头散发赤身裸体地在烂泥地里乱叫,小孩子会拿石头砸她们,大人会拿棍子打她们。她们只知道用手臂遮挡,却从不计较。
厉文桂刚来这里的时候救过一个女人,乱蓬蓬的头发下是一张秀气的脸,一只眼瞎着,所以看人的时候总是侧着脸。厉文桂出于同情为她洗脸洗头,用自己随身带的水晶发圈为她扎头发,尝试着与她说话,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她是吴小阳家媳妇儿,去年讨的,眼睛是被吴小阳拿竹竿捅瞎的。”狗三热心地介绍道,并且说,“我以后肯定不会拿竹竿捅你眼睛。”
厉文桂很怀疑这个女人是被拐来的,她当天下午去找了村警察,也就是老李说明了此事,老李很重视,走访询问,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那个女人也消失不见了。
她在村子里住满了一年,村子的角角落落都找过了,可是还是没有找到郁郁,她意识到根据一个梦就冒然来这里寻找,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就在她准备走的前几天,她准备最后一次在吴家村寻找郁郁。当她走到一个山崖边时,一只大手将她推了下去。
她被一株树拦住,跌在一块伸出的石台上,保住了一条命。
但是失去了一只腿。
是狗三冒着危险把她救了上来;是狗三对市医院的医生说她爱美不能没有腿,可以把我的给她;是狗三在她几度寻思的时候死死盯着她,笨拙地劝着她。
因为行动不便,她难以离开这里,躺在床上的日子,她把对郁郁的思念全都化作了戾气,她已经不再奢望能够找到郁郁了,她后来更想报仇。
“我那么爱她,把自己的腿都给了她,我都做到这种份上了,你们怎么还在怀疑我杀了她?”狗三坐在彭盖狱对面,捶胸顿足地说,“警察同志,她不见了我也很着急,你们现在不去找她,非要在我身上耽误时间,要是她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事,我绝不饶你们!”
魏以铭和裴娅琪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狗三。
这个人在撒谎,他说事的时候细节太多,其间必然有一些是假的。但是他应该没有杀厉文桂,因为时间不够。
狗三房子周围都已经被搜查过,没有发现厉文桂尸体。他一个少了条腿的人不可能能在短时间内去太远的地方抛尸。
彭盖狱没有应话,他翻看着手里的一份卷宗。这是一本已经泛黄的卷宗,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你有没有杀过人?”彭盖狱低着头问。
“我没……我……”狗三犹豫了一下,说,“我杀了我老娘。”
彭盖狱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吃惊地抬起头来。
“可那不能怪我,是她想死!”狗三叫道,“国家不给土葬,非要火葬。我们这里的说法是人烧成灰后就不能投胎了!我老娘她怕,就喝了农药。结果又没死透,我……我就……”
“你就杀了她?你可真是个孝子。”裴娅琪听不下去了,在旁边翻着白眼讽刺道。
“你们懂什么,你们城里来的什么都不知道。”狗三忽然有无限委屈,恨恨道,“我们农村人,这辈子就三件大事,讨媳妇,生胖小子,办个风光的葬礼。谁要是三件事都做到了,那可就是这!”他说着竖起大拇指。
魏以铭和裴娅琪都觉得狗三脑子不太好,答非所问,说的都不是人话,但是彭盖狱却边听边点头。
“先不说这个。”彭盖狱打断他的话,点了点桌子问,“我现在想知道7月22号,你有没有去过案发现场。”
狗三沉默了一会儿,说:“去过。可是我发誓,我没有杀那个女人!”
“你没有杀她,那为什么要去现场?你去干什么的?”
“我知道她死了,所以想把她的腿切下来。这么多年,文桂她一直不喜欢我给她的腿,她想要一条女人的腿。”
“所以你砍下了她的一条腿?”
“是的,我当时砍下来之后本来想直接带回家,但是突然开来了辆小轿车,直直撞向那个女人。我吓了一跳,就赶紧把腿藏到旁边草丛里了,准备事后再去捡回来。但后来再去就找不到了。”
彭盖狱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魏以铭赶紧问他:“老师,你发现了什么?”
“我想通一件事,之后我会证实一下。小魏,天亮之后你带着武海在村子里找找,如果我没猜错,于珍丢失的那条腿应该在某个水沟或者垃圾堆里。”
魏以铭点点头表示知道,但裴娅琪却不以为然,说:“这人明显没几句真话,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说的句句是真!”狗三赶紧辩解道。
这话一说裴娅琪就更气了,一拍桌子道:“你当初留厉文桂下来就是居心不良!还口口声声说是为她好,就冲这一点,我就不信你说的话!”
小裴作为女人,心思缜密,听狗三说到与厉文桂相见开始,就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想讨个媳妇。
狗三似乎被说中了心思,脸腾的一红,气呼呼地说:“我们村子里本来就没几个女人,要想讨媳妇只能花钱买!我没钱怎么买?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说得理直气壮,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听得裴娅琪一肚子气,握紧拳头就想上去揍他。
魏以铭赶紧拦住她,小声劝道:“小裴,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裴娅琪看了一眼魏以铭,努力压住火,退到一边。
彭盖狱又在翻看陈年卷宗,然后说:“狗三,我最后问你一件事。”
“警察你说。”
“你老实说,当初把厉文桂推下山崖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狗三大吼道,“你污蔑我!你不配当警察!”他急着要起身,但被魏以铭一把按下。
彭盖狱捧起卷宗,一字一句读道:“案发时间:1999年12月7日:事件经过:受害人厉文桂行至求子崖边,被人推下山崖,导致左腿截肢:嫌疑人:吴狗三;目击证人:吴小花(七岁,案发后第三天意外身亡);有利证据:无。”
狗三的脸色变得苍白,但听见目击证人身亡并且没有证据,忽然大笑道:“编故事谁都会,凭什么说是我!”
魏以铭冷冷道:“现在是2010年了,只要我们想,别说十一年前的案子,就算是二十年前的,我们都能破。”
狗三听罢,像大雪后萎蔫掉的青菜,瘫坐在椅子上,小声地不停地说:“我也没办法,我太穷了,买不了媳妇……”
彭盖狱看着卷宗最后的签名,陷入了沉思。
办案人:李成贵。
是那个死去的老李警察。
三个人决定就在村警察局里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天一亮就去找厉文桂。
之所以不立刻找,还是魏以铭说的,重案组成员的安全第一, 这里连个灯都没有,路又不好走,太危险了。
魏以铭靠在沙发上, 问身旁的彭盖狱:“老师, 你刚刚说想通一件事, 是什么事?”
彭盖狱含含糊糊道:“关于那三个孩子的, 我大概猜到他们在空白时间里做了什么。”
“哪三个孩子?报案人吗?”小魏追问道。
但是彭盖狱没有回答他。他已经睡着了,呼噜都打起来了。
魏以铭又看向对面的裴娅琪,小裴好像心情不好, 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他知道她是因为狗三说的事儿而生气, 只是没想到会气这么久。
小魏轻咳了一声,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她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天花板。小魏无奈, 又咳了一声。
“有什么话就说吧,彭老师睡着了, 他一个老人家经不起折腾, 你可别把他吵醒了。”裴娅琪轻声说。
“哎, 我是想问问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好点没?”
小裴有些奇怪道:“我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好吗?”小魏哑口无言, 也是, 大晚上的安安静静才应该是常态吧。
“我是在想案子, 想赶紧破案赶紧走, 我带的卫生巾只够用三天。”小裴说着, 揉了揉肚子。
小魏这才想起来她还在生理期,顿时心疼起来,关切道:“你要是不舒服,明天就别出来了,在李警察家休息休息吧!”
小裴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喂,小魏,别那么恶心好吗,生理期而已,休息个什么劲?我可不想对不起我的警察勋章!”
“是是是,裴警官说的在理。”小魏连声附和。
“小魏,你觉得厉文桂与本案有没有关系?”
“难说。说没有,可她确实与被害人曾经见过面,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被害人的人,说有,那么她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呢?难道于珍是曾经拐卖她家女儿的人?”
“那不可能,按照吴狗三的说法,厉文桂的女儿在十二年前失踪,厉文桂自己也说了,她是十二年前来到吴家村的。可是于珍今年27岁,十二年前只有15岁,应该做不了拐卖儿童的事情。”
“这也不一定,”魏以铭反驳道,“在美国曾经有过一起3岁孩童被杀案,凶手是两个十岁少年。于珍很有可能与厉文桂女儿失踪案有关系,我等会儿联系南京那边,让他们查查于珍的具体信息。”
“嗯,你说的有道理。”裴娅琪表示认同。
按照这个说法,那么厉文桂现在是第一嫌疑人,她目前处于失踪状态,很有可能正在逃跑。不过何警察在村口安排了关卡,她没那么容易离开。
“有没有可能是狗三?”裴娅琪又问。
“狗三腿跛,但是力气很大,只要用一些手段,杀害一个成年女性还是有可能的。如果他是凶手,动机又是什么呢?”
“为了一条腿?”裴娅琪带着讽刺道,“他说得那么深情,那么感人,不信都不行。”
“为了一条腿而杀人?”
“他不是想留住媳妇儿嘛!媳妇儿大过天。”
“啧。”魏以铭笑了一声,道,“我要是他,我就不会这么做,我宁可把于珍留下来当新媳妇儿,也不会为了旧媳妇儿去杀人。”
“咦——小魏你的想法真是……”小裴发出嫌弃的声音,小魏赶紧要解释。
只听旁边的彭盖狱重重地呼噜了一声,沙哑着嗓子道:“可能有孩子了吧。”
“彭老师,你没睡?”小魏惊道。
彭盖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年轻人都这么积极,我怎么能不参与呢?我想,也许厉文桂已经怀孕了,所以吴狗三才愿意为她拼命。”
“有这个可能!”小裴当即表示肯定,“刚刚审问他的时候他说了的,村里人的三大事,第二件就是抱个大胖小子!”
两个年轻人在等彭盖狱回应,但等来的却又是呼噜声。
村里早上有公鸡打鸣,真是让人感到新鲜,一声接着一声把裴娅琪喊醒。昨天走了太多的路了,睡了一觉还是浑身酸痛,又加上睡在沙发上,所以还落枕了,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她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见魏以铭面色凝重的坐在对面,看着手机,惊问道:“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魏以铭点了点头说:“我让南京那边查了,厉文桂的女儿厉郁郁确实是在1997年9月23号失踪,24号立案,25号结案,最终结果是失足落水身亡,尸体未发现。”
“与吴狗三说的都对上了,没想到这小子说的居然是真话。”
魏以铭没有回应她这句话,继续读手机短信上内容:“于珍,27岁,无锡人,十二年前在上海利佳中学读书,而且……小裴,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裴娅琪急道。
“利佳中学在1997年9月23号,组织秋游活动,也是去东方明珠!”
“这是巧合?”
“这也太巧了,十二年前于珍与厉郁郁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十二年后,她又与厉文桂秘密见面,这么看来,厉文桂绝对有重大嫌疑!”
彭盖狱仍在睡,魏以铭给他盖好毯子,就和裴娅琪一起准备去找何警察。
何警察昨晚上就不见人影,把他们送到警察局后,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这很不像一直都在讨好重案组成员的那个朴素老警察的作风。
最终,二人在一家农房后的草垛子下面找到了还在酣睡的何警察,身上穿的还是警察制服。被魏以铭喊醒后,一个打滚从地上爬起来,突然说:“我是警察,我不会允许自己做坏事的!”
魏以铭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清醒一下,待他明白眼前状况后,才说:“何警察,我们分析下来觉得狗三媳妇有很大的作案动机,希望你能动员大家帮着一起找她。”
何警察满口答应,整了整衣服就要去广播站,说用喇叭喊一嗓子,保准不到正午就能把人找回来。
可是事不如人意,虽然用喇叭动员了所有村民,可是仍然没有发现厉文桂的身影。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正午已过,杆影已斜,一个养鸡婆婆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过来,说:“警察叔叔,俺那鸡窝里发现了一只胳膊。”
魏以铭想起彭盖狱昨天的交代,顿时明白老婆婆说的胳膊应该是属于于珍的左腿。他和裴娅琪何警察一起赶到婆婆家,果然在鸡窝里找到了一只人腿。
从脚可以看出,这是一只左腿,脚趾上涂了红色甲油,应该是属于女性的。腿上伤痕累累,到处是被鸡啄出来的伤口。魏以铭打电话给周金平,但周金平好像很忙,并没有接电话。他只好计划先把这条腿运去村诊所保护起来。
养鸡婆婆怯生生地问:“这是真的人腿不是?”
裴娅琪很不想吓她,便撒谎道:“现在还不清楚,等鉴定之后才能得出结果。不过应该不是的。”
养鸡婆婆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说:“小姑娘,有你一句话俺就放心了。我也是给整怕了。”
“老人家,谁整你了?”裴娅琪友善又好奇地问。
“俺们村里的人,因为俺一辈子没肯嫁人生仔,所以有人说要弄死俺。上周刚在俺屋子里撒了血,说是给俺一个警告。俺老骨头一把了,不怕死,只是血不好洗,俺那床褥子上到现在还都是血,真个是……”
裴娅琪没等她说完,抱歉一声,就冲进婆婆的屋子里。
果然,在她睡觉的卧室里,能看见很明显的血迹,虽然已经干了,但也能看出量非常大。
她跑出来,激动地问道:“婆婆,在屋子里撒血,在你们这里有什么说法没?”
婆婆慢悠悠道:“就是驱邪避鬼,他们觉得俺们是鬼,要驱俺离开!”
“他们是谁?”
“一群娃娃。哈哈,俺年纪大了,看谁都是娃娃。”婆婆显然不记得了,裴娅琪再怎么问,都问不出关键信息。
于此同时,周金平打电话过来了,能听出来他的声音里透着疲倦。
“小魏,结果出来了,血样分析,0.57%属于人类,99.43%属于羊,里面还有微量红色颜料,但是占比太少,可忽略不计。太好了,小魏,没那么多尸体。”周金平发自内心地说。
因为如果真有三十几具尸体,他大概要工作到猝死。
“那个手链呢?”
“手链上没有查到什么特殊的,材质只是镀银塑料,所以不是真货,是劣质仿制品。在这里条件有限,不能查DNA,否则就知道这只手链是否属于血液的主人了。”
“我明白了,谢谢周老师,您赶紧去休息吧!”
“好,明天日落前不要喊我。”
“实在不好意思,”魏以铭极有礼貌道,“今天日落前就要喊醒您,又有尸体在等您了。”
蚯蚓, 虫子,谷妹。
三个孩子被通知去警察局的时候很不配合,过来喊他们的小吴警察被他们用石头砸破了脸。更糟糕的是正巧扫茅厕的老吴挑着粪篓子路过, 嘴碎引来一场架。
“叫你们去你们就去呗,去了说不定有钱拿呢!”扫茅厕老吴说。
“你个臭老头胡说八道!”虫子骂道,“上次就这么骗我们, 这次还骗我们, 我们又不是傻!”
“不信拉倒!”扫茅厕老吴啐他, “兔崽子学了几句脏话就上天了!赶明儿让俺家儿子娶了谷妹, 叫你打一辈子光棍!”
“你他妈!”虫子越骂越气,撸起袖子就要揍他,老吴把粪篓子往怀里一抱, 臭的让人没法靠近。
不过他弄错了, 虫子和蚯蚓可是泥坑里滚大的娃,才不怕脏,两个人上去一人抓着粪篓子一边,把篓子整个盖在老吴头上, 又趁着他看不见,对他拳打脚踢。小吴警察过去拉架, 也被踢中了心窝, 他感觉大事不妙, 赶紧去喊人来。
不能小看孩子们的力量, 九岁和十岁的男娃娃, 下手没个轻重, 体力又贼好, 没一会儿功夫老吴就一动不动了。
谷妹在一旁害怕地看着, 第一个反应过来, 小声问:“蚯蚓哥,虫子哥,吴大爷是不是死了?”
虫子骂道:“装死!别信这套!看我把他打飞去来!”
谷妹看见老吴像软柿子一样瘫在泥里,哭了,边哭边喊:“别打了,别打了,真的死了,死人了,死人了!”
听见谷妹喊得大声,蚯蚓停了下来,示意虫子去捂住谷妹的嘴,自己过去掀开粪篓子。
只见一摊腌臜的五谷轮回之物将老头的口鼻掩盖的严严实实,泛黄的眼珠直愣愣地看着天,一眨不眨。
就连蚯蚓也吓得连连后退,转身就跑。虫子也急忙跟着,谷妹吓得腿软跑不动,被虫子扇了一巴掌才醒过来,跌跌撞撞抓着虫子的衣袖,边跑边哭。
“虫子哥,我们告诉警察吧!电视上说自首就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