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死亡游戏禁止作弊by 果茶半杯

“再来半碗面，没吃饱。”
厨房里的包柱听到这话，立刻下面。
赵回踉踉跄跄爬起来，想要追上宋天骄，步子扯大了，又被脚腕上的绳子拉回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主即将陨灭，它一旦消失，天目里的所有幸运儿都会死。一切都会重启，会有新的天目睁开眼！”
赵回大喊。
宋天骄扭头看着狗爬的赵回，她忽然灵机一动，朝张三问道：“看，这就是下场，一次次重来的下场。”
宋天骄甚至怀疑，赵回能不能分清楚今夕何夕。
赵回能不能分清什么才是自己身处的当下。
反复的重复，会让一个人癫狂。
张三问没说话，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
田甜坐在角落，手里握着小章鱼，静静看着赵回。
“爸爸，你要死了吗？”
小章鱼的触手，缠绕在田甜手指上，收紧了半圈。
流民们诧异看着状态癫狂的赵回，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一个疯子吗？
他们听不懂，听不懂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面条出锅，过了冷水，浇上浇头，被包柱送到宋天骄手里。
宋天骄端着半碗面条，盘腿坐在赵回身边，盯着他的眼睛。
赵回丧丧的。
一副活不下去，被世界反复日了多次的样子。
生无可恋。
赵回端着碗吃面的样子，很凶狠。
“再来一碗！”
赵回如同一只饕餮，不知餍足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一碗又一碗。
很快，他手脚并用冲到角落里，呕吐起来。
“哕！”
包柱在一旁跳脚。
“你这是浪费粮食！你是吃播吗你！你就吐！”
一场闹剧，让所有幸运儿和流民，看向赵回的目光都变得古怪。
赵回是特殊的，他还是原本的身体。
赵回身上的那股子颓丧，如同瘟疫一般传播，让众人有些不安。
宋天骄端着空碗，盯着赵回的背影，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走过去，直接把碗砸在赵回脑袋上。
“睡吧，你需要休息。”
这不是传播恐惧。
这是挣扎，是自救，也是救人。
赵回选择进入这个副本传递消息，尽管他口中说着颓丧的言语。
但他的行为是在挣扎。
赵回身体瘫软，直接仰躺在地上。
“包柱，送他去休息。”
流民们看着宋天骄手里裂开的碗，蜷缩着身体，默默远离。
吃饱了的宋天骄决定出发。
竹节虫紧跟其后。
“我跟着你，你答应过我。”
语焉不详的一句话，说的是两件事。
竹节虫拥有古板的脑回路，他盯着宋天骄的手。
王九招背着两把刀，身上挂着干粮和水，兴冲冲跟着下山。
没有人知道宋天骄要去干什么。
流民们得到了短暂的饱腹。
幸运儿们刚结束一场忙碌。
赵回带来了一出闹剧。
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一件事，需要休息了。
宋天骄带着头狼下山。
她远远看到烟尘，趴在地上，听地面的震动。
“敌袭，马匹五千以上。冲我们来的。”
宋天骄很轻易的判断出敌人的数量。
草原上的野生牛马，总会有聚集的时候。聚集起来的食草动物，巨大的冲击力，会令一切食肉动物胆寒。
阿姆教会了她所有在空旷草原上生存的技能。
判断危险，学会自保。
事实证明，童谣没有真正震慑到封建王朝的既得利益者。
他们不信所谓的‘天命’。
不利于他们的，他们都不会相信。
他们来讨伐一个小山寨了。
五千兵马。
山寨里所有人加起来，算上襁褓里的幼儿与狼群，不超过二百。
加上大佛寺的俘虏，也不超过三百。
来讨伐的兵马，有五千。
头狼焦躁不安，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
王九招好奇地看着远处的烟尘。
竹节虫踮着脚张望。
“小虫，前面发生了什么？”

讨伐的队伍越来越近，一只鸟从远方飞来，翅膀带着流火。
这只鸟俯冲而下，大声道：“敌袭！”
竹节虫扯着宋天骄要走。
“远离是非之地！”
宋天骄被他的力道带得踉跄一下，她一把揪住一旁头狼的毛发。
头犬跳起来，朝竹节虫呲牙。
竹节虫怒吼：“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这不是你的身体！你不能脏了小虫的手！”
宋天骄看着远处的烟尘，马蹄的声音已经很近了。
她仰头看树枝上明显很累的精卫。
“精卫，他们呢？”
“后面。有很多小不点，那条狗很忙。”
宋天骄大概可以想象，敌人队伍后，三头犬赶路的情形。
敌众我寡，我方老弱病残。
似乎这是一个死局。
宋天骄朝王九招伸手。
“九招啊，身体借我用一用。”
王九招触碰宋天骄的指尖，一道红影从王九招的身体里飞出来，缠绕在脖子上。
旋即，属于小虫的身体瘫软，被一双手接住，递给竹节虫。
“带她走吧。”
竹节虫扶着小虫，他看到面前这个拥有红眼睛的女子。
容貌在慢慢变化，剔透干净的红眼睛也有了变化，多了几分深红。
竹节虫看清楚了，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怪物，是怪物！”
他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
在竹节虫的认知里，这就是画皮。
是怪物。
竹节虫浑身颤抖。
与此同时，山上的幸运儿听到动静赶来。
赵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脑门上一个青紫的大包，他是被包柱扛着走的。
赵回指着远处说：“敌众我寡。”
“什么乱七八糟的，怂货。”
包柱抽出菜刀，走到竹节虫身边，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小虫，愣怔了一下，抬头看王九招。
“九招，不对，老大。居然还能这样的吗？”
包柱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到那具躯壳的容貌有了变化，脖子上多了一只红项圈。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项圈，能看到红色的雾气在里面流动。
宋天骄调整这具身体的参数，调整成自己惯用的。对她来说，这具躯壳就像是衣服。
这身衣服的初始参数她用不习惯。
调整好参数，敌人到了。
对面有人叫阵，宋天骄仰头看精卫。
“你休息一下？”
精卫很生气：“我很厉害的！”
冲天火光再起。
显然，这一次的火焰不如之前威力大。
“精卫啊，你累了。”
宋天骄掏出两颗珠子。
赵回震惊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宋天骄是怎么把这东西带进来的。
嫉妒的规则里，是不能带这些东西的。
两颗珠子，一黑一白，相互缠绕震颤。
是梦魇。
宋天骄捏碎珠子。
“嘘，做个好梦吧。”
瑰洱和亚伯汗，这两个天使组成了梦魇。梦魇最大的能力，就是创造一个世界。
在创造出的世界里，梦魇就是神。
可惜的是，宋天骄遇到的梦魇还没有拥有能够创造一个真正世界的力量。
梦魇能做的，只是造梦，只是迷惑。
宋天骄拿到了梦魇的权柄。
她第一次使用这个古怪的能力。
五千多兵士停下动作，进入一场幻梦。
宋天骄抽出刀，叹道：“在别人的地盘上，这场梦会很短。努力吧。”
她冲上去，斩下领头叫阵之人的头颅。
法海扯下腰间的绳索，一边念经，一边把敌人捆在树上。法海试图阻止一部分伤亡。
幸运儿们一拥而上，取下敌人的武器与盔甲，把人绑起来。
绳子不够用，就拿当事人的裤腰带绑。
竹节虫抱着小虫，极为茫然地看着这一幕。
竹节虫无法理解这一幕。
一炷香后，有敌人醒了。
厮杀开始。
宋天骄顾不得感慨梦魇的权柄鸡肋，直接加入了战局。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以竹节虫的性格，此刻必然已经离开。
就像竹节虫说的那样。
远离是非之地。
厮杀的过程中，宋天骄再次尝试使用梦魇的权柄。
新得到的权柄，不太好用。
但对于战局，是很有效的。
宋天骄嘀咕：“这算是精神控制？”
其实她不太明白，拥有这种力量梦魇，到底在嚣张什么。脱离天目的规则之后，梦魇的力量，弱得不值一提。
遇到意志力强的人，梦魇的力量就会大打折扣。
“像是魔鬼在耳边呢喃，但这个魔鬼没有任何攻击力。”
三头犬终于赶过来，朝敌人低吼。
一群孩童睁大眼，站在外围，看着厮杀场面。
会因为被夸赞而摇晃尾巴，挺直脊背的三头犬，在这群孩童面前，展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面容狰狞，撕咬敌人。
竹节虫远远看着三头犬，他意识到，之前在破庙里看到的黑影，不是错觉，不是梦。
怪物，这是一只怪物。
正想着，一支箭飞来，刺入竹节虫的胳膊。
不等竹节虫反应过来，又一支箭飞来，穿过小虫的身体，刺入他的身体。
竹节虫低头看着身上的血，有他的，也有小虫的。
小虫的双手干干净净。
竹节虫艰难抬头，看向远处。
那个红色眼睛的女子手里握着刀，砍下一个弓箭手的脑袋。
血从弓箭手的腹腔挤压而出，喷泉一样，纷纷落下。
血色染红了靛青色的衣服。
竹节虫愣住。
他无法理解这个场面，完全无法理解。
他只知道，小虫的双手干净，清清白白，不染尘埃。
如今，他要与小虫一起死了。
陆陆续续用了十几次梦魇的能力，解决掉不少敌人的宋天骄晃晃脑袋。
这具躯壳与她不太匹配。
她有一种操纵机械的感觉，做不到如臂挥使的程度，存在一定延迟。
赵回手里握着刀，走到宋天骄身后。
“这是梦魇的能力？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宋天骄扭头，眼里是还未散去的戾气。
赵回瞳孔骤然紧缩，戒备后退。
“捡了个破烂而已，行了，鸣金收兵，累死了。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坐下好好谈谈呢？为什么一定要打架呢？你去把我的坐骑喊过来。”
宋天骄晃晃脑袋，高强度使用这具躯壳，让她感到不适。
这具躯壳与她磨合的并不顺利。
对王九招来说，这具躯壳是身体。
对宋天骄来说，这具躯壳是交通工具，而她是驾驶员。
这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三头犬屁颠屁颠跑来，看到宋天骄的红眼睛，三个脑袋歪得乱七八糟，茫然看着人。
宋天骄趴在三头犬脊背上。
“走了，回去睡一觉。”
三头犬往山上走。
宋天骄感到躯壳在发烫，伪装成大脑的处理器温度很高，这让她有种脑中血管要爆开的感觉。
宋天骄的手耷拉在三头犬身侧，忽然手指触碰到一具有些僵硬的尸体。
她侧头，看到了抱着小虫的竹节虫。
竹节虫抱着小虫，头颅低垂，身上都是血。
血水，终究是染红了小虫的双手。
竹节虫死了。

“张三问断气了！”
宋天骄扭头，就见吴帅背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一边跑，一边发出尖锐爆鸣。
张三问抬起手，试图掐吴帅的脖子。
“你才没气！我只是……”只是有些累。
张妙言凑上前，掰开张三问的眼皮。
张三问捏住张妙言的手，掀开眼皮，目光平静。
“没死。”
幸运儿们收拾战场，把能用的东西一点点搬到山上，把俘虏扒光，套上谢青山他们做的大裤衩。
吴帅笃定道：“这样他们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一群穿着蓝色大裤衩的俘虏排排站，被绳子绑住手脚，在风中瑟瑟发抖。
其中一个留了山羊胡子的老头大怒：“你们怎么敢！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朝廷命官！”
“老头，不是给你留了个裤衩吗？你不想穿啊？”
吴帅作势要扒裤衩。
山羊胡老头发出尖叫。
“你！你！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我死给你看啊啊！士可杀不可辱！”
宋天骄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夜。
她跳下床，脚下触感不对，低头发现是一只狼。
床边，围了好几只狼。
被踩的狼发出痛呼。
包柱端着托盘进来。
“老大，你终于醒了？吃饭吧。”
宋天骄吃饭的时候，发现好几个流民在门外探头探脑。
宋天骄举起肉饼，问：“你们吃吗？”
流民纷纷摇头，他们好奇看着宋天骄。
一个小孩儿问：“你是妖怪吗？”
一只手立刻把小孩儿拉回去：“不要乱说话！不想活了吗？”
小孩儿泥鳅一样滑手，躲开了这只手，冲进屋里，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
她的手抓住宋天骄的脚踝。
“你是阴曹地府来的吗？你是要带我走吗？奶奶说，死了就能享福了。”
宋天骄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把肉饼递给她。
“可以先享福，再去死。”
小孩儿捧着肉饼，眼里满是茫然。
“奶奶说，人生下来就是要吃苦的。吃够了苦，死后才有好日子。奶奶去过好日子了。”
宋天骄啃了一口大葱，咬了口肉饼，嚼碎咽下去，然后开口道：“你奶奶说的不对。”
小孩儿更茫然了。
这个小孩儿和小虫年纪差不多，不过身子骨要更瘦小一些。
头大身子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呆滞懵懂。
宋天骄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要出去一趟，你要去吗？”
小孩儿眨了眨眼。
门外的人连连使眼色，小孩儿背对着那些人，没有看到。
她点头道：“要去！”
尽管不知道宋天骄要去干什么，但她还是想去。
小孩儿亦步亦趋，跟着宋天骄。
在小孩儿眼里，这是个挖来野菜会分给自己吃的人。
是一个生病了有一双红眼睛，会给自己分食物的人。
外面，田甜坐在吊床上，怀里放着小章鱼，正在认真用黄纸叠金元宝。
宋天骄牵着马路过，见状有些纳闷。
“田甜，你在干什么？”
田甜晃着脚道：“这是纸钱，叠好了提前烧给认识的人存着，等我死了就能有钱花。这是花大娘教我的！”
花大娘是流民之一，厨艺不错，这两天一直打下手做饭。
宋天骄看着努力用触手叠金元宝的褪色小章鱼，有些恍惚。
她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怪怪的。
宋天骄道：“帮我叠两个。”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有没有用，但总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人都会死的。
说不定能用上。
交代三头犬守家，宋天骄带着小孩儿，牵着马往山下走。
如今宋天骄用的是王九招的身份。
王九招姓王。
宋天骄觉得，自己也能搞个皇帝来当当。
事到如今，几乎所有幸运儿都违反过规则。
但规则始终没有开始收割性命。
宋天骄有理由怀疑，这是攒着一起收割的。
规则一：幸运儿的行为应与所投放的身份匹配。
规则二：请遵守律法。
规则三：必须要有嫉妒的对象。
规则四：一切行为应有逻辑性。
规则五：皇权至上。
宋天骄嘀咕道：“皇权至上，有道理啊。”
下山后，宋天骄把那个小孩儿放在马背上。
小孩儿抓着马鞍，身形僵硬。
宋天骄上马，问：“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惊蛰。奶奶用一个饼子，换来的名字。说书先生说，这个名字好。”
小孩儿说不清楚‘惊蛰’这个名字好在哪里。
但这个名字，是用食物换来的。
就是好。
宋天骄问：“你奶奶呢？”
惊蛰说：“死了。全都死了。村子里的人，都死了。”
宋天骄想到惊蛰之前的话，指着京城所在的方向道：“我带你去享福。享福就该活着的时候享。”
惊蛰跟着宋天骄去了京城。
惊蛰不知道城门是怎么开的，只知道那些官兵如同改了性子，老老实实开城门。
马在御街奔走。
惊蛰发现，这条路很长，很长。
到一间大房子里时，天已经蒙蒙亮。
有血流淌到她脚下，浸湿了新换的草鞋。
热乎乎，比水粘稠，比稀饭稀薄，带着铁锈的气息。
惊蛰踮着脚，看到一个眼睛大睁的人。这个人和山寨里，那个叠金元宝的小女孩长得有点像。
他胸口插着一把刀。
惊蛰问：“他是谁？”
“一个即将登基的太子。”
惊蛰知道什么是太子，戏文里有。
偶尔遇到说书人，能听到很多故事，故事里有太子，有皇帝，有状元……
宋天骄问：“惊蛰啊，你要享福吗？”
惊蛰点头。
她已经忘记了害怕。
能吃饱，就是最大的福气。
只要能吃饱，让她做什么都行。
宋天骄拍拍惊蛰的脑袋，笑眯眯道：“太子死了，以后你当太子。”
惊蛰茫然听着，完全不知这些话里的含义。
她看到宋天骄伸出手，有红色根须顺着手腕钻出来，开出一朵小花。
惊蛰仿佛听到有人在哀嚎。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那道声音，在惊蛰耳畔哀嚎尖叫。
惊蛰想起去年田间乱叫的青蛙。
奶奶说，青蛙可以吃。
只要抓到了，就可以吃。
惊蛰问：“当太子，可以吃饱吗？”

像夏天的蝉鸣，像冬天门外咕咕叫渴求食物的斑鸠。
蝉可以吃，蝉蜕可以攒起来换东西，斑鸠也可以吃。
这些都是好东西。
惊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声音来源。
【作弊！这是作弊！这是作弊！！！】
惊蛰有些茫然，什么作弊？
作弊就能吃饱吗？
别说是作弊了。
奶奶临死前说，只要能吃一顿饱饭，死了也值。
饥饿的肚肠叫嚣，腹中那团阴阴燃烧的火，需要食物才能熄灭。
那把火，烧灼着五脏六腑，挑动着每一处经络骨骼。
惊蛰饿了，她的肚子咕咕叫，掏出怀里的肉饼——这是她下山时，包柱给的干粮——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水。
什么作弊不作弊的。
有饭吃就行。
惊蛰看到，红色的根须插入那位太子的伤口，太子如同泄了气的羊皮筏子，很快只剩下一张皮。
有更多根须朝四面八方蔓延。
惊蛰不知道那是什么。
无所谓了，有饭吃就行。
惊蛰是个胆子大的孩子。
她很早就认识死亡。
她认为，死亡是去另一个世界享福。
不受人间凄风苦雨磋磨，不被世道霜雪催逼。
惊蛰认为，死亡是一件喜事。
她不害怕死亡。
只恐惧饥饿。
变天了。
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哆哆嗦嗦穿好朝服，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家门。
今早天气不太好。
阴沉沉的。
他背着手，慢吞吞往宫门的方向走。
一个月前，他奉命跟随大军征讨大佛寺周边匪患。
大军五千余人，取匪患头领首级，本该如探囊取物。然而伤亡过半，剩下一半被俘虏。
被迫穿上古怪的羞耻衣服，供人嗤笑。
饿了三天，被赶下山，回到京城后，他发现变天了。
太子死了，只剩下一张皮挂在旗杆上招摇。
皇宫被一株古怪的植物占据。
那是一株会吃人的植物。
山羊胡不知道那一株植物长什么样子，只看到过血色根须。
龙椅上，坐着一个长了红眼睛的人。
山羊胡记得对方，就是这个人，手里握着两把刀，杀了很多人。
他本是一个六品小官，如今死了官员太多，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成了三品官。
山羊胡叹了口气，脚步越发沉重。
“国将不国！妖孽当政啊！乱，乱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
“老山羊你快点啊，慢吞吞怎么行？方案做好了吗？让我抄抄。”
一个人路过，直接把他举起来。
“包，包大人，别这样，我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什么方案，我怎么不知道？”
“关于各地官员工资标准的征集啊。”
山羊胡发现，自己忘记写了。
完蛋了。
要加班！
大朝会。
宋天骄靠在龙椅里打哈欠。
名叫惊蛰的小姑娘坐在旁边，手里握着笔，认认真真写会议记录。
惊蛰以前不认识字。
一个月时间，她学了不少字，不会写的就先画个圈。
这是那个总是叠金元宝的小姑娘告诉她的，不会写就画个圈，第二天睡醒，字就会自己出来。
惊蛰怀疑，对方骗自己。这个圈，到第二天还是个圈！
惊蛰身后，是握着笔杆子的赵回。
每次大朝会后，惊蛰都需要和赵回对照会议记录。
惊蛰写对几个字，就能换几分钟玩耍时间。
钦天监说，一分钟就是十五分之一刻钟。
惊蛰不太明白。
钦天监的人，写了一大本关于时间的书籍，要求加入科举必读书目。
大朝会开始。
开始吵架。
吵架的人，有之前的俘虏，有之前山寨里的人，还有惊蛰不认识的人。
惊蛰听不懂。
但这些人吵得很认真，撸起袖子要打架。
惊蛰努力记录吵架内容。
惊蛰写着写着，写不下去了。
她听不懂。
惊蛰转身对赵回道：“听不懂。”
赵回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他盯着惊蛰，笑容灿烂：“孩子啊，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听懂。”
惊蛰不明白。
惊蛰扭头看靠在龙椅上睡觉的人。
她更不明白了。
大朝会进行到中午，争吵暂停吃午饭，吃完继续吵架。
一开始惊蛰会被这些人的争吵吓住。
戏文里皇帝和大官，都是很厉害的存在，惊蛰觉得那些人很厉害。
现在听了几次，惊蛰习惯了。
这和奶奶与人对骂是一样的。
奶奶会因为粮食与人吵架，因为粮食就是命。
和她奶奶年纪差不多大的刘槐香奶奶说，对政治生物来说，权利就是生命。
朝堂上这些人，因为权利争吵，因为权利就是他们命。
惊蛰不太明白。
惊蛰总是听不太懂周围这些人的言语。
那个说话总是有三个问题的官员，总是跳脚。
他说一年太短。
惊蛰不知道为什么是一年，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太短。
钦天监每天都送来厚厚的书册，上面有这种图形，有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些书册会被送去印刷装订，分发出去。
下一次科举的考试范围，每天都在增加。
各地经常有动乱，要去平乱。
时常有灾祸，要安排处理。
还有一些搞事的大贵族大地主，也要弄死。
所有人都很忙。
除了……惊蛰看着皇位上坐着的人。
一个晚上，惊蛰爬上床榻，问正在看话本子的宋天骄。
“所有人都在忙，为什么你这么闲？”
宋天骄打了个哈欠。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他们要干的事情，我不会。我就是个统治者，当个废物点心就行。”
惊蛰不明白。
在她眼里，新帝什么都会，新帝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老派官员经常私下里咒骂，说新帝是妖孽，是怪物。
但在惊蛰心里。
这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宋天骄知道，一年时间动摇大不了一个封建王朝的根基。
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一年时间改变不了太多。
作物，无法在一年时间育种，实现增产增收。
科技，不能在一年时间实现腾飞。
时间会遮盖一切。
一年太短。
但这不意味着要放弃。
幸运儿们终日忙碌，试图埋下一粒粒种子。
至于这些种子能长成什么模样，还需要时间验证。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惊蛰发现那些官场新秀们越发焦虑。
他们甚至认为睡眠是浪费时间。
书籍越来越多，分发到各个衙门。
他们的言语，惊蛰越来越不明白了。
他们总说时间不够。
直到有一天，他们死了。
惊蛰成了新帝。
那一日，惊蛰坐在王座上，身旁是环绕的狼犬，脚下是匍匐的臣民。
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新帝。
惊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年幼的新帝，握着上一任皇帝用过的刀，望着脚下的臣民。
她想，要夏收了。
夏收，就能吃饱了。
惊蛰隐隐明白一点，那些人为什么总是赶时间。
收成的日子，慢一点。
就会有人饿死。
副本结束的刹那，宋天骄听到了久违的句子。
【死亡游戏，禁止作弊！】

放榜那日，方竹清有些恍惚。
出了考场后，他就将文章默下来给师长同窗看过，师长与同窗，都说有希望。
他落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