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杀—— by令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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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种东西,老豆不想公开,谁能看?也就大哥想看,还有可能。毕竟他就重视大哥——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黎尧依然没有正面回答。
“你觉得,遗嘱里能分给周毓的部分,能有多少?”
“没多少。”谢青缦非常笃定地说,“别看老豆渣得要死,他非常利己,这些年也就我妈咪和大哥能从他手里夺利益。”
这些年来,霍宏成给港媒提供了不少花边新闻,明里暗里,风流债多得数不过来,但真上位成功的,也就一个周毓。
只是周毓,也没跟他结为合法夫妻。
除了一场公开仪式和部分财产划分,周毓什么都没拿到。
所以说上位成功,也就是个半成功。
周毓真正拿到好处,反而是在她父亲死后,阴差阳错加背后有人,才到今天局面。
虽说是她大哥极力反对,周毓才进不了门,其实客观来讲,她父亲也默许了。
遗嘱里的钱,只会流向霍家。
谢青缦稍一思量,从床上弹起来,后背惊起了冷汗,“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发现——”
这下彻底醒了。
“没有证据,Ivy,”黎尧平静地打断她的话,“只是意外太多了。”
意外的海难,意外的律师死亡。
海上失事发生在国外,案子才没有深究,而霍家内斗严重,所有人争着上位,港城的局面又太混乱,容易让人忽略掉:
最具厉害关系的,是那份遗嘱。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这段时间,对着周毓连消带打,我突然觉得,霍宏成死了,霍家股价动荡,产业受损,所有人都受影响,只有周毓——她得到了上场的机会。”
“这件事已经定性了,”谢青缦屏了下气,缓慢道,“除非周毓亲口承认……”
“所以没什么意义,Ivy,先拿回家产再说。我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小心。”
“你怕她对我动手?”
谢青缦笑了声,不是觉得荒谬的那种,而是厌憎的那种。
“她怕是没那个机会了,她这枚棋,快要被撤了。”
多思无益。
谢青缦抬手抓了抓长发,拢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国内审批还没消息吗?这流程走得也太久了吧。”
“不要紧,新药已经在美国投放了,欧盟和日本市场也在推进,Q3季度就能看到效果,国内市场不会没有反应。”
一通电话搅得谢青缦困意全无。
说不受影响是假的,她到楼下用餐的时候,都有点低气压,整个人显得恹恹的。
一上午都没什么心情。
刚开了瓶玛歌,便听到管家开口:“先生让我嘱咐您,如果饮酒,不要贪杯。”
谢青缦纤眉轻轻一挑。
她一手支着下巴,歪了歪头,笑着问道,“他什么时候说的?”
“年初的时候。”管家有答必问,“您在这里过年,先生回家前特地嘱托。”
谢青缦稍怔。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又问,管家一一作答,叶延生竟然交代过很多她的习惯。
很早之前。
她真没看出来,他还挺暖心。
但他这份儿暖心怎么不分点到床上?
刚端起的酒杯,复又放下,谢青缦垂了垂眼睑,忽然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忽然想问问他在哪,醒来就没见到他。
叶延生这两天,竟然一直在港城,也没离开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有事。
正想着,手机叮的一声。
说曹操,曹操到。
消息框里,叶延生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沙田马场。
港城赛马会两大跑马场:新界的沙田和铜锣湾附近的跑马地。前者主要周末办日赛,后者周三夜赛。每年几百场赛事,从普通看台到马主厢房,各种押注。
今日正赶上一场赛事。
伴随着铜管乐队的现场演奏,马驹出场。骑手策马冲过跑道,现场时不时爆发出的欢呼声、加油声和各种粗口齐飞,氛围热烈,如山呼海啸一般。
“霍小姐,这边请。”
经理很早就在等候她,一路引领着她入内,跟她介绍今天的赛事。
谢青缦也养过马,不过是在英国。
她小时候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那只小马叫Doria,也养在国外。有专门的一个团队负责照料它。从饲养到护理再到比赛和进阶训练,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
开销倒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这人性子有些冷,对人如此,对动物更是。
总觉得养动物,只提供生活但毫无感情,有点怪怪,所以她基本不养动物,对这些赛事,也不怎么感冒。只是出于社交考量,她经常会和朋友出现在这里,有自己的私人包厢。
她以为今日是两人的单独约会,穿得随意,也没看包厢的主人是谁,只随着引领入内。
踏入的一瞬间,包厢内静了一瞬,叶延生正坐在主座上,要她过来坐。
“阿吟,来我这儿。”
旁边还有人在。
有认识的,点头示意,也有不认识的,落向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其中一位,一身清贵,气度温文,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又淡淡地挪开视线,态度冷然。
这人跟她沾亲带故。
谢青缦见到时,多少有些诧异,只是表露得不算明显。同样只一眼,便挪开视线。
谢家的人。
论理,她应该跟他叫一声表哥。
这些年,霍家和谢家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在她母亲过世后更是跌到冰点。她极力修复,但没起多少作用。
也不知叶延生是不是故意安排她来。
谢青缦压下心底涌动的念头,不动声色地走到叶延生身边。
第36章 心跳失序 就这么停在这一刻,多好
短短几步路, 招呼声从李振朗的“Ivy”,到裴泽的“谢小姐”,再到经理询问谢青缦需要让人安排什么酒水时的“霍小姐”, 称呼变了三变。
滑稽又微妙。
谢青缦喜欢香槟, 尤其是唐培里侬, 随口点了一支桃红。
周围安静得有些异常。
从方宅舞会开始, 李振朗看到谢青缦就有点惯性头疼;而裴泽, 没想到隔了大半年还能再见到她,前脚客套性地微笑, 后脚将手机聊天框里的消息点了发送。
【我靠。】
【我就说二哥带的那女的不简单。】
空气和时间似乎都在缓慢流通,直至经理退出去, 谢青缦在叶延生身边站定。
叶延生打量了她一眼,视线自上而下地掠了下, 无声地笑了下。
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怎么还穿这个?”
他说的是她脚上踩着的高跟鞋。
昨晚的RC缠绕水晶,从脚踝蜿蜒而上的碎钻,蛇形般缠绕, 到今天YSL的链条,钻石流苏一步一摇,都是细高跟, 衬得脚踝特别纤细,有种易碎的美感。
十足的漂亮,漂亮到让人有破坏欲。
所以昨晚叶延生弄她的时候,保留了这个,从跪到正面,她的脚踝搭在他肩上。
钻石在光影中乱晃,在他肩头流光溢彩。
后来实在激烈, 她勾着他脖子,边哭边说脚好像扭到了,他倒是真温柔了点儿。
骗他的。
但今天把这事儿给忘了。
谢青缦只当昨晚的事没发生过,脸不红心不跳,“我喜欢。”
外面新一轮的赛马在准备中。
室外露台视野开阔,室内也有大型LED屏幕正在直播。包厢里安排了工作人员接待,询问是否要投注,这群公子哥凑在这儿,倒没安排往日声色场上那些,似乎是在谈正事,全程清净得很。
马主厢房内陆陆续续开始下注。
赛马会押注从独赢,即捡中马匹第一名;到位置至四连环,即前四名或部分选定;再到四重彩,即完全按顺序判定前四名马匹;难度系数不同,彩金也不一样。
谢青缦投的是位置Q。
胜率大的赔率小,但大部分人都押了毫无争议的,有人见谢忍没动,玩笑道:
“谢少今天似乎兴致不好。”
“谢妹妹今天看着也好像不太高兴啊,话也少。”裴泽忽然扭头,意味深长,“说起来,你俩也是缘分啊,一个姓,还一个性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
李振朗轻咳了声。
这几个京城的公子哥不清楚谢青缦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想不到谢霍两家的渊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青缦也不知道裴泽抽什么风,非要扯到自己,不等他说完就打断:
“裴少说笑了,我淋了雨,嗓子不太舒服。”
“不是亲的。”
她的声音和谢忍的同时响起,稍怔。
表兄妹,确实不是亲的。
只是这话落在不知情的人耳中,还以为谢忍不想跟一个陌生人扯上关系。
听不出这话什么态度,谢青缦也不强求。
正巧比赛开始,纯血马扬蹄,外面坐席掀起了一阵喧嚣人浪。
话题扯回谢青缦来之前的事。
包厢内聊的话题比较闲散,但谢青缦也算习惯了。这群人就这样儿,听着似乎什么都没聊,其实一早就把方向定好了,指不定哪句才是重点——就像上次,和李振朗的饭局,扯了半天度假游艇和海港。最后要谈的合作,就是欧洲的港口。
外面一阵嗨过一阵,她安静地抿了口酒,捕捉到今天的重点,凌瑞科技。
似乎是医疗器械核心材料相关。
国内这一块,也算是医药板块上游产业链了,只是市场份额虽然不小,竞争格局不怎么样,因为前期投入太大了,短期看不到回报,目前还是欧美国家占主导。
项目应该是靠谱的,凌瑞科技看着是新起的,但背后其实是谢忍。组这个局,是因为一些家族内部纠葛,谢忍不好下场,说穿了,是想拉几个靠得过的入伙。
叶延生态度始终很淡,等被问到,才笑了笑,“我没什么兴趣。”
拒绝的意思,但又紧跟着一句:
“不过阿吟应该会有兴趣,我可以用她的名义投。”
谢青缦一怔,偏头望向叶延生。
男人意态散漫,轻而易举就控了全场,断眉凌厉,野得让人心颤。
“谢少需要多少,我投多少。”
轻描淡写,但掷地有声。
满场的反应格外好品,多少人变了脸色,眼底眉间只透着一句——
我靠,玩儿真的?
李振朗之前还没太把这两人的关系当回事儿,裴泽也是。
除夕的烟花,方家舞会撑场,一个名导的女主角……听着很浪漫,但说穿了,都是哄小姑娘的把戏,给的大方是因为他们不缺,对他们来说,洒洒水而已。哪天新鲜感退却,人随时可换。
他们这些人思考逻辑不一样,浪不浪漫都是虚的,利益在哪,爱才在哪。
所以先前唯一让李振朗有触动的,是叶延生要李家退出霍家的争斗。港城下场的人太多了,牵扯的势力也太大了,闹不好会和曾家翻脸。同是一个圈子,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死不休,好像没必要。
没人想过,叶延生敢玩那么大,也没人想过,今日他一掷千金,依然是博美人一笑。
谢青缦一样想不到。
能为她和谢家牵线,便是纯念情分,叶延生完全不需要搞这么大手笔。
而谢忍,垂眉一笑。
他知道叶延生是什么意思,朝两人的方向举杯致意,笑意温润,又深长。
“看来我是沾妹妹的光了。”
都以为谢忍在延续裴泽的玩笑话,不知道的,也没当真这一句“妹妹”。
叶延生捏了下谢青缦的手。
谢青缦举杯回敬,清冷的面容挂上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
“谢少多关照。”
谢忍没应,眼底转过一点若有似无的情绪,“这么见外?”
疏离感倒没那么重了。
谢青缦这才叫了一声,“哥。”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裴泽实在没忍住,“我靠,这就认上妹妹了?”
谢忍瞥了他一眼,跟看傻子似的。
他情绪和语气都是淡的,但总让人有种开嘲讽的感觉,“这是我表妹。”
“……什么?”裴泽没绕过来。
李振朗在旁边忍笑,“裴少似乎不认识,这位是霍吟,君港霍家的千金,她母亲和谢少的父亲一母同胞。人家是表亲。”
“……”我靠。
裴泽唇角微微抽动,还没消化完这些信息,外面已经出结果了。
赛场看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结果公布,竟是谢青缦手气最好,捡中了第一名和第三名。
这些公子哥根本不在意这点彩金,但道贺声不断,煞有介事地夸她眼光好。
谢青缦笑着说“运气好”,暗藏的小心思却在无声浮动,促使她望向叶延生。
她的运气,好像真的好起来了。
也许那只签文是准的。
遇到他那一刻开始,时运到了。
叶延生只是奇怪她突然望着自己不说话,挑眉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怎么了?”
周围有人,很多话不好说,谢青缦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只是偷偷的勾他的手。
十指相扣。
散局后,夕阳垂暮。
黄昏镀金的时刻,夕阳低空悬挂,暮色漫染城市天际,港岛的高楼霓虹已经亮起,繁华又璀璨,车流交汇,双层巴士慢悠悠碾过光影,融入橘金色的背景中。
叶延生把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
“项目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兜底,我会让人帮你,”他缓声道,“所有分红和股权都是你的。你要是想接触谢家,这就是一个机会,如果不想,就拿它来练手。”
“叶延生。”
谢青缦终于说出了下午便想说的那句,“其实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她很认真地望着他,“我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不值得你……”
话音未完,便被叶延生直接掐断。
他捏着她的脸颊,揪了一下,始终漫不经心,似乎真的没太放心上:“想那么多干什么?我喜欢你开心的样子。”
谢青缦睫毛轻轻一颤。
也不等她做出反应,叶延生修长的手指落在她颈侧,拇指抵着她喉咙的位置,滑了滑,“还疼吗?”
谢青缦脸红了一瞬。
不提还好。
一经提醒,反复深-喉的感觉,似乎还在。呼吸被挤占,直至被破开。
她推了叶延生一把,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煞风景。”
在港城待了一周左右。
谢青缦要返校处理期末周的事,而后是和叶延生的度假。
他们先去了冰岛。
私人飞机降落在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有司机在等他们。
夏日的天气好,天边是难得一见的贝母云,丝绸般的七彩炫光,恍若上帝在云端打落的调色盘,渐变的光晕,流动变幻。来往的人群都在惊叹和拍照。
谢青缦也拍了张。
正要收起手机,她想到了什么,朝叶延生勾勾手指。
叶延生挑眉。
他在她期待的注视下,顺着她的牵引,朝她倾身低头。不解,却配合。
谢青缦抬手,咔嚓一下。
镜头里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外套,站姿懒散,五官俊逸,朝她倾身时,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苏得要命。
而她正对着镜头,鸭舌帽下,眉眼精致,长发被风掀起一缕。
她放大看了一眼,天造地设。
认识一年了,他们竟然没一张合照。
说出去都觉得荒谬。
正要按熄手机屏幕,叶延生忽然拨了下她的脸颊,低头吻她的唇。
他握着她的手,按下快门。
谢青缦睁大了眼睛,推开他时,心虚地四下望了望。
她指尖抚着嘴唇,瞪了他一眼,“这是机场,你也不怕有人看。”
叶延生正拿着她手机,检查照片,对她的话不甚在意,回答得理所当然,“我这是在教你拍照。”
他浑身透着一股邪气。
谢青缦想要回手机,凑过去才发现他给自己发了一份,还把这张接吻的照片,设置成她的壁纸。
“……”
只见过给自己设置的,怎么还设置别人的?而且这种行为,跟他的风格很不相配。
当晚先去了雷克雅未克市区。
谢青缦来过很多次。以前都是让人安排好一切,行程、住宿、项目,都是定制师根据她喜好订的,助理跟进一下行程,按部就班,全程安排好。即便是随便找个地方发呆,也会有人随时待命。玩久了,会觉得没意思。
和男朋友一起来,还是第一次。
他俩心血来潮,住到雷市第二天就撂下了司机,选择自驾。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
然后不出意外的,车在路上抛锚了。
冰岛夏天的温度还好,是一年最舒适的时候。只是入夜了会冷,凉飕飕的风染了寒意,丝丝入骨,刮得人脸疼。
叶延生下去修,谢青缦在车上等了半天,忍不住落下车窗,探头:
“好了吗?”
她已经在给助理发坐标,“要不要叫个救援啊?”
叶延生说不用。
谢青缦觉得他这是逞能,男人在维持自己尊严的时候,就这么幼稚。
她不管他,直接让人叫了拖车。
外面黑漆漆一片,白日的苔原、冰川、瀑布、火山,静谧与恢宏,全部隐没在夜色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道路旁的灯,汇成一条光带,蜿蜒向远方,通往世界的尽头。
谢青缦拉开了车门,笑眯眯地凑到他身边,“少爷,你到底行不行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她走过来时,叶延生正好直起身来,按下了发动机罩。
“好了。”
谢青缦承认被他装到了。
她多少有些诧异,心说一会儿就偷偷取消救援,“你真会修啊?”
男人的身形在黑夜中挺拔如松,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侧脸冷俊又精致。
“以前学过,”他低沉的嗓音,被夜色浸染的暧昧,“走吧,大小姐。”
氛围太过旖旎,谢青缦后退了步。
也就是这一步,她瞟到了夜幕浮动的白色,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看那儿,好像有极光。”
可能因为这两年是极光活跃年,竟然让他们在夏天邂逅了极光。绿色的光束在屏幕中炸开,像流动的丝带,满溢在星空。虽然肉眼不如摄影装备清晰,依然能捕捉到,无云的晴夜,极光就如此闪耀。
星空浩瀚,世间的一切如此微渺。
车内的音响还在播放着音乐,Wasia Project的《Is This What Love Is》,鼓点如心跳,像一场盛大的悲剧,离别散场,在这空旷的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Is this what love is,or am I dreaming
(这就是爱吗,还是我在做梦)
I see you standing in the sunlight
(总见你沐光而立)
Will you always care for me this way
(你会永远这样在乎我吗)①
两人并立在车头,叶延生揽着她的肩膀,她朝叶延生靠了靠。忘了是谁先主动了,他吻她的唇,她搂住了他的脖颈,他掐着她的下巴侵占,抱着她放置在引擎盖上,她闭着眼回应——他和她,就这么在极光下接吻。
氛围实在太好。
车子停靠路边,打开了车顶,两个人仰躺着看夜空。
谢青缦听着歌词,虽然应景,但总觉得不太吉利,突然很想问他,“叶延生,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其实这个问题太蠢了,患得患失,也不像她的风格,可她还是情不自禁,轻声问他:
“叶延生,我们会不会一直这么好?”
——时间就这么停在这一刻,多好。
第37章 供灯长明 玩个游戏怎么样?
问出口的那一刻, 答案就已经不重要了,谢青缦只想要这种状态延续到底。
她听到叶延生笑了下。
大约是笑她的傻气,又或是别的什么, 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男人在车内朝她倾身, 掌心贴上了她的脸颊, 明亮而幽深的眼眸被夜色遮挡, 又被车饰的光, 掠过一瞬。
“会啊,”他嗓音在夜色中浸得更低沉, “只要阿吟不离开我,我们会一直这样。”
谢青缦心尖轻轻一颤。
那一刻她想, 我怎么会离开你。
万千年前的星光穿过时空,在此刻的极光中闪烁, 就像她同他, 明明天高地远,却有机会越过茫茫人海相逢,看着同一片星空, 想的是,羁绊一生。
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谢青缦和叶延生度过了一个很好的夏天。
在冰岛皑皑的冰川和雪原,直升机掠过喷发的火山;在圣特罗佩帆船桅杆摇曳的港口, 游艇停靠在蔚蓝海岸线;在托斯卡纳的艳阳下,他送了她一个酒庄;在科茨沃尔德的田园间,骑马猎到了野禽……
行程的最后,去了叶延生在科莫湖的私人别墅。
被阿尔卑斯群山环抱的地方,到处都是意式的古堡,湖光山色,天幕澄净。离米兰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宁静又安逸。他们就待在那里发呆晒太阳。
有人在那里举办婚礼。
新郎和新娘的缘分,起源于一场落水后的英雄救美,在他们结婚的当天,朋友们做游戏,玩一个跳湖游泳的仪式,来纪念他们的爱情——虽然知道老外的“松弛感”,在无数沙滩和悬崖见过他们竞相跳水,谢青缦还是震惊婚礼当天,他们连礼服都不管。
游艇在湖上相逢,靠的并不远。
谢青缦想拍张照给向宝珠看,又觉得不礼貌,很快,新娘发现了这个更好的摄影点。
“你们是情侣吗?”新娘在另一艘游艇上跟他们打招呼,“今天是我们婚礼,这一片禁飞无人机,我能不能让摄影师借你们游艇拍张照片?”
谢青缦扭头看了叶延生一眼,也不等他回答,替他做了主,“当然。”
叶延生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闻言往甲板围栏上靠了靠,唇角扯起一个弧度,“她说了算。”
墨镜都挡不住他眼底的笑意。
新娘一连串的感谢和“上帝保佑你”,新郎在甲板上,端着香槟朝叶延生举杯,“嘿,兄弟,谢谢你。”
谢青缦也替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他们互相介绍,彼此交谈,香槟酒液互相挥洒,一起在甲板上迎着日光跳舞。
然后盛宴快要散去,游艇即将分开的时候,她趴在围栏上,看对面幸福洋溢,有些出神。
新娘忽然朝谢青缦喊了一声,“Ivy,接住。”
谢青缦下意识伸手,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一捧铃兰已经落在了手中。
是手捧花。
新娘朝她挥手,“我跟他们商量过了,谢谢你的好心,这束捧花送给你,祝你得到幸福。”
新郎也在旁边帮腔,“嘿兄弟,加油。”
一旁的朋友都在起哄。
周围一阵喧嚣,叶延生似乎跟她说了句什么,但谢青缦没好意思转头,只是顺着他“嗯”了一声。
湖面波光依旧,粼粼地泛着细碎的光芒,倒映过美好的瞬间。
时间飞快,一直到夏末。
回国的飞机降落在京城,刚落地,谢青缦就缠着叶延生,又去了一趟潭柘寺。
“没看出来,你还信这个?”
叶延生想到佛寺重逢,谢青缦立在观音洞中,清清冷冷的样子。
既没烧香,也没拜佛,似乎算不上虔诚。
顶多比他恭敬一点儿。
谢青缦眨了下眼,拉着他的手,让他走快一点,“信不信的,总要拜了再说。”
她就没好意思同他讲,怕他会笑。
上次来这儿,她目的不太纯粹,全程心不在焉,可她所求的东西却得到了。
苍天垂怜,她必须要来还个愿,不然心里不安,总怕有被收回的一天。
古刹一如既往,庄重森严,气派恢宏。
连绵起伏的山脉树林茂密,绿意映红墙。拾级而上,古柏粗壮挺拔,翠竹交错而生,黄绿琉璃瓦覆盖了宝殿屋面,琉璃鸱吻置于其上,殿内巨大的佛像金光万丈。
一路游客不少,鱼贯而入。
谢青缦在外燃了三炷香,双手将香平举至眉齐,敬拜后放入铜炉。
香火缭绕,烟熏火燎。
谢青缦瞟了眼无动于衷的叶延生,忍不住道:“你真的不拜一下吗?”
“用不着。”叶延生挑了下眉。
阳光穿过枝叶,掠过他精致的五官和挺拔修长的身形。他浑身上下是掩不住的锋芒,不羁又张扬,“我不——”
话到一半,谢青缦抬手捂住了他。
怕他说出什么不恭敬的话,她瞪了他一眼,“佛门重地,你能不能谨言慎行一点儿?”
她很认真地替他说了句,“佛祖勿怪。”
叶延生虽然不信这个,但看她替自己紧张的模样,心底软了一下。
他抬手摸了下她脑袋,“知道了。”
谢青缦这才敢把他撇下。她顺着其他游客的脚步进殿,跪在了蒲团上。
她凝神闭目,默念了谢意和新的心愿。
叶延生还是跟了进来,就立在谢青缦身后,身若修竹,面色冷冽又桀然。
他抬眸望了眼端坐上方的佛像。
正殿内佛像眉眼低垂,满目慈悲,静静俯瞰着人间。
汉传佛教的佛像特色,少有忿怒相,虽然法相森严,晬容庄穆,但在威严肃穆间,总有一种悲天悯人感。
供桌上供奉着清水、鲜花和供果,还有莲花状的明灯,烛火微微摇曳。
视线下撤,佛像正前的蒲团上,谢青缦身影纤纤,被佛像的金光映照。
她双手合掌,低头叩首。
礼佛三拜。
夏末的阳光依然炽热,光线从大殿外抛入,落在两人身上。
他和她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出了正殿,阳光普照。
外面有人在写祈福牌和祈福带,谢青缦依样买了两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