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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 by吃饱去睡觉了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1-26

儋州医疗不精, 赤脚大夫大多只会治一些?常见?的病,用药也不讲究,江泠让人找大夫来, 大夫看了,只会按照正常的发热来开药。
过去官府从来没有当?做一回事,甚至衙门里连存档都没有,所以?江泠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他问大夫,“这个病严重起来可会致死?”
大夫说:“一般不会,及时吃药,修养月余可以?康复。”
富人也会得病,但是富人有奴仆伺候看护,好得很快,而城北的贫民不一样,他们治不起病,拖到?最后,人基本就没有用了,这个疫病会传染,基本每年都要死几十人,大家已经习惯了。
江泠皱了皱眉,说:“将发热、呕吐还有咳嗽的人都集中带到?衙门。”
他们现在已经不住在衙门,后堂的院子空下?来,算是个临时的隔离所。
姚县丞呆了呆,“大人,这是何意啊?”
“治病救人。”江泠沉声说:“既是疫症,那就有传染的风险,将病人集中隔离起来医治才是要紧事。”
他指挥其他人,说:“这附近其他百姓也系数转移,半个月之内将沟渠挖通。”
如果让积水继续堵在这儿发烂发臭,甚至污染到?其他水源,百姓喝了不干净的水,病区就会扩大。
姚县丞挠了挠头,“大人,以?前?咱们不管这个的。”
开什么玩笑,这样得费多少事,谁生病谁自?己去治啊,衙门才多大地方,又要办公?,又要安排这些?人。
“按我说的去办,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江泠目光冷淡,觑了他一眼,姚县丞肩膀抖了抖,连忙低下?头。
江泠派人去城中各个药铺抓药,他的俸禄原本就不多,这次夏汛,又自?掏腰包给那群起了疹子的百姓治病,儋州偏僻,各种?草药都是紧缺货,东西物以?稀为贵,江泠的俸禄买不了多少,钱全都掏出来了,让大夫拿去衙门后堂煎了给吐得严重的病人先喝下?。
不知?道这病严不严重,江泠让一名差役帮他带话回去,要叶秋水今日就动身离开,他忙于奔波,抽不出身亲自?去送她了,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责怪。
一整日,江泠都没有回去,官府将生病的人全部转移到?了衙门后堂,庭院里搭了好几个棚子,分批隔离,江泠则督促差役赶紧将沟渠疏通,若有谁发现自?己身上起了红疹,也要及时汇报,以?免传染更?多人。
在城北的时候衣服沾了脏水,江泠中途急匆匆回府换干净衣裳,进门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迟疑了一下?,跨过门槛,看到?叶秋水就站在堂中,似乎正要准备出门。
叶秋水见?到?他,跑上前?,“哥哥,我听说……”
江泠怔忪一瞬,“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听说城里起了疫病,我想留下?来帮你?。”
叶秋水会些?简单的医术,以?前?听刘大夫说,若是某个地区发生瘟疫,必须尽快将病人隔离,趁早处理?,不然严重起来整座城都会遭殃,说不定还会连累附近其他城池。
她看过许多刘大夫的手札,知?道要怎么做。
江泠脸色却沉了下?来,看着很严肃,“就是因为有疫病你?才要赶紧走?。”
他会下?令禁止港口船只出入,城门处也严加看管,若真是瘟疫,立刻控制起来才能遏制后果,但不管是不是,江泠都不希望她有一丝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现在离开,才是最万全的方法。
叶秋水摇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江泠皱眉,“胡闹。”
“哥哥,我在京师同名医学?过该怎么应对疫病,苏家的刘大夫,年轻的时候是军中医师,遇到?过许多类似的病症,他还有一本手札,曾借阅于我,我虽然学?艺不精,但也想出一份力,兴许,我能帮到?大家呢?”
叶秋水想要留下?,她有经验,很久以前她坐船从京师回曲州,半途遇上风浪,大家被困江上,那时船上的人也是呕吐,身上起红疹、长癣,四肢无力。
刘大夫说,这种是湿热导致的流病,而儋州逢夏汛,地势低洼的地方积水深,长年累月生活在此处,一定会湿气入体,再加上饮用的水源不干净,或许两者的病因是类似的,只要对症下?药就行?。
江泠仍是沉着脸,叶秋水只好道:“反正我不走,你?赶我也没用,腿长在我身上,你?将我送出去了我也能想办法回来。”
江泠无话可说,看着她倔强的模样,知?道叶秋水性格如此,打定主意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你?跟着我,哪里也不要乱跑,现在外面很乱。”
叶秋水连连点头,“嗯!”
江泠越过她,回屋赶紧换好衣服出门,叶秋水追上,给他一张巾帕,“哥哥,将这个戴起来,遮住口鼻。”
江泠接过,两个人一起出门往衙门赶。
病人已悉数转移到?衙门后堂,一进去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叶秋水率先跑上前?,在病人榻前?蹲下?,翻开眼皮,检查身上的红疹。
江晖看到?她,呆了呆,“叶妹妹,你?……你?没走?啊?”
叶秋水“嗯”一声,熟练地穿梭在病人中,确认疫病的严重程度,看到?廊下?有差役正在煎药,她走?上前?闻了闻是什么药,说:“这些?不够的,还得再加当?归、苦参、苍术各一钱。”
差役不明所以?,叶秋水与?当?地大夫商讨一番,确认这样是可行?的,差役立刻下?去准备,她还让人在后堂点上艾草熏染,给每个差役都发了一条巾帕,用以?遮掩口鼻,大家虽然不懂,但知?县妹妹说的话总归不假,都跟着照办。
江晖见?状,也加入其中,跑前?跑后,端着药喂病人喝下?,叶秋水随身带着一本手札,得空了就在纸上记下?病症与?用药情况。
江泠确认得病人数,后堂地方不够用了,又在衙门外搭了几个棚子,过了一会儿,差役跑回来,急道:“那些?药材都太贵了,实在买不到?。”
药房不肯赊账,一想就知?道,那群穷人,治了病根本没钱还的,知?县也是穷得叮当?响,做不了担保。
叶秋水吩咐仆人去家中取钱,将需要的药材大批量采购回来,煎煮后喂病人服下?。
儋州药材稀少,许多药都比别的地方卖得贵,也有些?草药药铺没得买,只能去其他县城里碰碰运气,这样一来一回,花费的钱就更?多了。
叶秋水忙碌之余庆幸,自?己带了许多钱过来,还能应付一阵子。
交谈中得知?,像今年这样的疫病,其实每年都在发生,病本身并不会致死,但得病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付不起看诊费,抓不起药,因而讳疾忌医,最后病越拖越严重,回天乏术。
一些?大的药商或者药材行?会通过控制药材的货源来达到?垄
断的目的,大药商可能会联合起来,压低收购价格,同时抬高出售价格。他们控制着药材的运输与?销售渠道,平民生病没有钱就医,想要治病,要么借钱,利滚利,要么卖身,最后大概率也会人财两空。
越是饥荒年代,越有人刻意抬高粮价,以?此谋利,越是发生大瘟疫,越有药铺和医馆趁机囤积居奇、哄抬药价。
官府的差役们没日没夜的疏通沟渠,因为整日接触脏水,这群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后来人手不够用了,还得去临县借人,江泠白天挖沟渠,晚上还要回衙门守夜,查问病人的情况。
过几日,江晖也病倒了,烧得昏昏沉沉,林伯无精打采,叶秋水让他们歇下?,有仆人受宠若惊,“这怎么行?呢?”
“没什么行?不行?的,你?们是病人,该受到?照顾。”
叶秋水按下?有些?惶恐的婆子,给她喂药擦汗。
衙门后堂是病区,叶秋水已经许久没回家了,她在过道里搭了个小床,每天就窝在上面眯一会儿,歇不了多久就要起来。
江泠经常急匆匆地过来,待不了多久还要去处理?其他事情,他担心叶秋水,不想她在病区待着,最严重的时候,一日死了几个人,江泠神情严峻,进了衙门,直奔叶秋水面前?,要送她离开。
只是一进门,看到?病气笼罩的后堂中,一袭素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少女的面容虽因连日的劳累而略显苍白,双眸却透着坚定的光芒。
叶秋水搭的药庐前?,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被疫病折磨的病人,她来回穿梭,蹲下?身子,手指搭在病人的脉搏上。
“快,把这几味药煎了,分发给大家。”
叶秋水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到?前?头有人说知?县回来了,叶秋水抬起头,与?江泠对上视线。
他形色匆匆,目光落在她身上。
少女挽着衣袖,乌发简单束起。
听到?他喊自?己,叶秋水走?上前?,“哥哥,怎么了,有什么事?”
江泠垂眸看着她。
叶秋水脸上透着疲惫,但目光坚毅。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不远处传来呼救声,叶秋水神情一敛,立刻转身。
有人晕过去了,叶秋水蹲下?身,削白的手臂露出一截,她不知?按了按什么穴位,掰开病人的嘴,喂下?去几勺汤药,病人悠悠转醒,咳得剧烈,她也不嫌脏,面不改色接住对方吐出来的秽物,用帕子擦了擦。
女子神情专注,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沉稳的力量。
江泠注视着,心里不知?何处,竟突兀地颤动了一下?,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又像是有一棵嫩芽破土而出。

第九十七章 “陪我坐一会儿吧。”……
待忙完眼?下的事情, 叶秋水抹了一下额头的汗,她经验不足,但胜在读的书多, 且刘大夫又是医术极为精湛的大夫,他的手札, 就算是不懂医的人看了,也会?颇有感悟, 叶秋水按照学?过的知识救人,对症下药, 凡事被送到后堂的病人, 除了那种已经拖得?太严重?的, 基本都?能?渐渐改善。
等病人醒了, 叶秋水起身?,江泠还站在那里等着?,她走上前, 说:“哥哥, 城内的药怕是不太够了,你让人拿着?我?的帖子快马加鞭去曲州,我?在钱庄存着?不少钱,叫他都?取出来,能?买多少是多少, 如今疫病应当是控制住了, 对了,还有。”
她拿出一张纸, 递给江泠,“我?列了张单子,你叫人张贴起来, 这上面写了用以预防疫病的方法。”
叶秋水说话条理清晰,这几日,她看病救人,日夜不怠,发?髻也是歪歪扭扭地梳着?,顾不得?讲究,随身?带着?的手札记了厚厚一沓,笔记满满当当,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她是说着?玩玩,做香料生意的叶当家怎么可能?还会?医术,就连江泠,也以为她只是懂些皮毛。
不知不觉间,她已成长得?令人刮目相看,飘渺药香中,一袭白衣,柔弱的身?躯内凝结着?坚定不移,又让人动容的力量,
江泠回神,接过,轻声道:“好。”
叶秋水适才想?起,他突然过来找自己,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说。
“对了,哥哥,你刚刚要?同我?说什么来着??”
江泠摇头,“没事,我?就过来看看你,别太累着?自己。”
叶秋水抿唇一笑,“好,哥哥也是。”
“嗯。”
江泠将纸收好,让下属找书局连日刊印,分?发?给各个民户。
因为救治及时?,疫病没有扩散,病区也限制在城北这一块区域,往年都?要?死许多人,今年还好,大家病了有大夫医治,还有汤药喝,渐渐的大家病情开始转好,原先四肢无力,起不来身?的病人也能?自己下地走路,吃东西了。
知县带人挖通了沟渠,活水引入,凡是坍塌的民居都?重?新?修缮了,那些病愈的平民跪在衙门后堂,“咚咚咚”地给叶秋水磕头,“娘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伺候娘子。”
“哎呀不用不用。”叶秋水吓坏了,扶起这个,另一个又跪下来,急得?她团团转,“快起来快起来。”
以前城北贫民生病了,吃不起药,药铺也不肯赊账,只能?等死,官府一向不理会?他们这些人的死活,今年夏汛得?了湿热病,上吐下泻,都?以为死定了,谁知知县大人给他们修房子,叶娘子出钱为他们治病,兄妹俩都?是活神仙呀,是他们儋州百姓的福气。
叶秋水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叮嘱他们一些病后的事宜,目送他们一步三回头,千恩万谢地离开。
回到堂中,叶秋水在药炉前看了会?儿?火候,她数日连轴转,人都?消瘦了一大圈,煎药的一会?儿?功夫,竟闭着?眼?睛睡着?,手中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江晖躺了几日,近来终于可以下地,就是人还有些虚浮,听到声音,循声看了眼?,药炉已经烧开,叶秋水歪着?身?子昏睡,手险些被火燎到。
江晖立刻跑过去,拍醒她,“叶妹妹。”
她睡得?沉,喊了好几声才醒,叶秋水睁开眼?,眼?底迷茫,“五哥……”
江晖说:“你太累了,去歇会?儿?吧。”
“没事。”
叶秋水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些,捡起掉在地上的蒲扇,“药还没煎好呢。”
她脸色苍白,眼?下乌黑,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实在是累到极点了,江晖拉她起来,“这怎么行,快去休息,这里我?看一会?儿?,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累倒了。”
这里的人都?指望叶秋水,她会?治病救人,有本事,大家都?听她的安排。
叶秋水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是,她得?给大家看病,要?是累倒,还得?别人照顾她,那其他生病的人怎么办。
现在疫病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叶秋水点了点头,轻声道:“那我?去眯一会?儿?,五哥,你帮我?把这药煎了,分?给屋里的人喝。”
江晖摆手催她,“行,快去吧。”
叶秋水站起身?,走到过道里临时?搭建的小榻上躺下。
她裹紧衣袍,靠着?墙,闭上眼?睛,打算睡一会?儿?就起来看看。
江晖摇着?蒲扇,药煎好了,倒好分?给众人喝下,叶秋水给的方子效果?很好,病人喝几天情况都?有所好转,呕吐也止住了。
傍晚,林伯做好饭,穿过回廊去喊叶秋水过来吃饭,她一睡睡了半日,他们都?知道姑娘近来很辛苦,难得见她能躺下睡会儿,大家都?放低声音,轻手轻脚的,希望她能?趁此机会?多休息片刻,直到要?吃饭了,林伯才靠近去喊她。
“姑娘,姑娘,用膳了。”
林伯喊了几声,叶秋水都?没有应答,他弯下腰,又唤道:“姑……哎呀!”
“怎么了?”
江晖扬声问道。
小榻上,叶秋水蜷缩着?,一身?冷汗,额发?被打湿,嘴唇发?白,衣襟下,隐隐约约露出几个红点。
林伯脸色一变,“完了完了。”
因夏汛大水被毁坏的房屋已经悉数登记完,城内许多富商被知县兄妹的仁义打动,也纷纷将名下的宅院用来收留流民,沟渠通后,还有几处被压塌的堤坝也在紧急修复加固。
江泠连日奔波,腿伤复发?,只能?拄着?拐走路,下属不忍,要?他休息,他也充耳不闻,城内的事情没处理完,流民没安顿全,他没有心思休息,也放不下心。
夜里,江泠才从河道上忙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衙门看望病人,一进来,看到林伯慌里慌张的,他巡视四周,没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衣,江泠皱了皱眉,穿过回廊,推开门,几人围着?床榻,都?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听到声音,林伯转过头,“大人……”
江泠越过人群,看到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叶秋水。
有病好后自发?留在这里照顾其他人的妇人说:“叶大夫一身?汗,民妇给她换衣服时?,看到她后背都?是红疹,四肢冰凉,脸却烧得?滚烫,怕是……怕是叶大夫也被传染了。”
她日日待在病人堆中,不仅要?给他们看病,还要?喂药,处理秽物,人都?累虚脱了,一旦病倒,情况比其他人要?严重?许多,林伯尝试着?给她喂药,但是喂不进去,喝一碗吐一碗。
叶秋水病了,他们不知道要?不要?去告诉江泠,都?知道江泠忙,怕他知道了要?担心。
哪知犹豫的时?候,江泠已经过来了。
他走到榻边,弯腰,用手背探了探叶秋水的体温,神情变得?凝重?。
“药喂了吗?”
江晖回答,“喂了,叶妹妹的症状很严重?,吐得?厉害,晚膳的时?候林伯喂过一碗,但刚刚全都?吐出来了。”
江泠低声道:“芃芃。”
叶秋水双目紧闭,人没什么意识,像是很难受,昏睡时?眉心都?微微地拧着?。
外面其他病人传来咳嗽声,江泠说:“你们先去照顾其他人,吃的什么药,再煎一碗过来。”
屋里点上艾草熏蒸,有些闷热,江泠让人将窗户打开。
知县刚从外面过来,衣摆沾着?泥泞,他神色透着?疲倦,刚刚进门的时?候,一瘸一拐,看到叶秋水病倒时?,步伐略急几分?,险些摔倒。
“三哥。”江晖担忧道:“你腿疾是不是犯了,你休息去吧,这让我?们来就行。”
江泠摇头,目光落在榻上昏睡的女子身?上,他将帘子拉严实了,转头对江晖说:“五郎,你回一趟宅子,将我?的药都?拿来,如今城里的疫病已经控制住,只要?守过这一阵子就行,你先前也病过,好不容易才养好,不要?掉以轻心。”
“行,我?这就去。”
江晖立刻推门离开,马不停蹄去拿药,三哥的腿一逢阴雪天便钝痛,这半个月来连日大雨,他又常在水里跑着?,前几日还好,这两天已经疼得?没法走路了,必须吃药才能?缓解。
林伯出去煎药,叶秋水倒下后,剩下的病人只能?交由其他人照顾,万幸的是他们跟着?叶秋水打过下手,知道该怎么做,林伯抓了药,坐在廊下,蒲扇都?快要?扇冒烟。
江泠先喝了一碗,这种湿热病极容易传染,就算没病也要?预防着?。
另一碗放凉些,江泠坐在榻边,伸手将叶秋水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叶秋水浑身?都?是汗,隔着?几层衣物也能?感受到体温的滚烫。
他端起药,吹凉,垂下头,声音低沉,“芃芃,喝药。”
叶秋水烧得?意识模糊,不知身?在何处,胃里翻江倒海,哪哪都?不舒服。
江泠不厌其烦地哄,喂一口,哄几句,她双眸紧闭,昏昏沉沉,近在耳边的说话声,也好像天外来音,叶秋水微张开嘴,意识回笼一些,知道吞咽,药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喝完药,江泠没有将她放下,而是扶着?叶秋水转过身?,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面对面抱着?,顺着?背轻拍。
叶秋水这病不是突发?,她是已经病好几日,一直拖着?没有休息,这才病成这样,意识全无,烧得?神志不清。
生病的人,本就肠胃不适,严重?的上吐下泻,喝完药,胃部蠕动,这个时?候若再将人放平,更加容易呕吐,秽物还会?反流,若是呛进肺里,堵住喉咙,很容易窒息而死。
江泠让她靠着?自己睡,抚着?背,有时?叶秋水难受得?呓语,咳嗽,他就轻轻拍一拍。
一个时?辰过去,药都?没有吐出来。
江泠白天要?出去处理事务,晚上回来还要?照顾叶秋水,常常是抱着?她,一手轻拍,另一手拿着?公文翻阅。
他自己一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叶秋水的病夜里最是难受,半夜咳醒,江泠浅眠一会?儿?,又被咳嗽声惊醒,人还没睁开眼?,手已经惯性地拍起来。
叶秋水趴在他怀里,恶心得?难受,昏沉之间掀起眸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声音沙哑,“哥哥……”
江泠抱着?她,就像双生子抵足而眠,相拥着?依靠在母体里那样。
“哥哥在。”
江泠哄她,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鼻尖闻到的,是清苦的药味,还有独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像是雪地里的苍松,沉默、威严,还有一点几不可察的温柔。
烧得?最迷糊时?,江泠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
“芃芃,别睡。”
“芃芃。”
叶秋水总能?被这声音喊回来,趴在他怀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她知道一直在照顾她的是江泠,夜深时?,冷得?浑身?发?颤,也是这一双大手,将她捞进怀中。
叶秋水嘴唇干涩,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江泠……”
叶秋水喃喃道。
她很少这么叫他,都?是哥哥、兄长,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江泠微微愣了一下,心头异动,同样的两个字,由她念出,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叶秋水叫一声,人又睡过去了。
江泠平静下来,拿起桌上的公文翻阅。
第四日,叶秋水终于不再呕吐,药可以喝下,还能?喝一点粥。
她依旧没什么力气,江泠白天忙完公务过来照顾她,叶秋水意识稍微清醒些,问道:“哥哥,外面怎么样了?”
“没事了,你做得?很好,不要?再担心,病人也越来越少了。”
江泠轻声宽慰,叶秋水放心下来。
等她睡着?,江泠将她放下,起身?出门。
病愈的人越来越多,衙门这里不再横七竖八地躺满病人,无处下脚。
“大人,休息会?儿?吧。”
先前买回来的药已经用完,若是江泠这个时?候生病,他们甚至没有余药再为他医治。
衙门前堂还有公务要?处理,江泠一刻都?走不开,他回到房中,掀开帘子。
叶秋水喝完药,婆子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的红疹已经快要?消退,这几日,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以自己喝药,江泠也将她留给其他人照顾。
他坐在榻边,看着?她,叶秋水脸颊微红,恢复了一些气色,她睡着?,呼吸清浅绵长。
江泠垂眸看了许久,抬手,拂去她脸颊边微湿的发?。
随后起身?又出去了。
叶秋水醒来时?,已是傍晚,金光透过窗棂,在屋中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身?上很难受,四肢无力,叶秋水咳了几声,当即便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叶秋水半坐着?,试图伸手够床边的茶壶,婆子一愣,喜笑颜开,惊喜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她冲上前,“姑娘想?喝水?”
叶秋水点了点头。
婆子给她倒好,扶她坐起,叶秋水抱着?杯子,喝得?很急。
接着?,好几人冲了进来,大家都?过来看她,小小的屋子,几乎站不下。
林伯去前面知会?江泠,周围七嘴八舌地询
问,叶秋水一一答过,声音像是被刀磨过,一开口就哑得?疼。
江晖问:“叶妹妹,你现在还有哪里难受吗?”
叶秋水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说:“好多了。”
大家都?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叶大夫终于好了!”
“我?家有只鸡,我?这就回去杀了拿给叶大夫补补。”
“我?家也有,我?也去弄。”
“去去去,我?先说的。”
“那今日你杀鸡,明?日我?杀鸡,咱们轮着?来。”
榻前,几个受过叶秋水医治的病人争论起来,叶秋水无奈地笑了笑,说:“不用了,大家自己留着?。”
鸡鸭鹅都?是平民百姓养着?卖钱的,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就指望鸡生蛋,能?拿去卖钱。
可是他们都?不愿,就要?送给叶秋水。
她只好说:“大病初愈的人,不能?滋补太过,尤其是肠胃受过伤的,得?清淡饮食。”
这么说了,众人才作罢,想?着?回家该弄些什么合适的带来给叶大夫吃。
紧闭的门又被推开,众人闻声回头,江泠跑得?有些急,衣襟微乱,他一听到消息,放下公务赶过来,推开门,叶秋水抬起头,与他视线交汇。
她坐着?,乌发?衬得?脸很白,杏眸微微怔愣,眼?底如水般流动。
江泠抿了抿唇,缓缓走进。
周围的嘈杂声停下,又或许没停,总之隔绝在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江泠走到榻边,低头凝视着?她。
“还难受吗?”
叶秋水声音很轻,“有一些,但是好很多了。”
“好。”
江泠又问,“饿不饿?”
叶秋水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她知道,她病了这许多日,大家都?很担心她,迷迷糊糊间,叶秋水恍惚记得?,江泠抱着?她,喂她喝药,吃粥,她常常吐他一身?,江泠有时?候很着?急,叶秋水能?感受到他的害怕,担忧,手忙脚乱地照顾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叶秋水听到的呼唤,句句带着?颤音。
她于是说道:“饿。”
江泠心里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沉了下去,他嘴角微微牵起,淡淡地笑了一下。
回过头,问:“有粥吗?”
林伯忙道:“有有有!”
“盛一碗过来。”江泠顿了顿,说:“放些白糖。”
林伯出去了,大家也反应过来,说:“咱们散了散了,让叶大夫好好休息,别吵着?她。”
“对对对……”
大家又关心几句后散开。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林伯端了一碗热粥过来,上面撒了白糖,叶秋水没什么胃口,她靠着?床榻坐着?,江泠端着?碗,一勺一勺喂她。
粥温热,带着?丝丝的甜,喝了几口,她觉得?好像真的有些饿了,胃口渐渐起来。
就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将一碗白粥喝完,四肢生热。
叶秋水后背靠着?枕头,安静地看着?江泠。
他将空碗放到一旁,叶秋水注意到,他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发?,江泠从来没有这么憔悴过,他瘦了许多,几乎形销骨立,眼?睛很红,下颌瘦削,长出一圈青色的胡茬。
他太忙了,很少休息,又要?处理公事,又要?照顾她。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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