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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玉—— by吃饱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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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秋水轻轻地道。
江泠回头,“怎么了?难受?”
叶秋水摇头。
她不说话,就看着?他,嘴角含着?笑,眉眼?弯弯。
江泠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陪我?坐一会?儿?吧。”
江泠坐下,他让人去把公文拿过来,就坐在榻边,低头翻阅。
过一会?儿?,叶秋水听不到翻页声了,抬头一看,江泠已经歪着?头睡着?,长长的睫羽低垂,那种严肃的气息消散许多,只余宁静。
她坐起,将自己的被子分?他一半。
第二日,叶秋水可以下床了,病人们基本都?大好,夏汛过去,街上人来人往,大家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江泠撤去禁令,渔船开始出港,这次遇上数年难遇的大水,但损失却被竭尽全力控制到了最小,伤亡少,也没有村庄被大水淹没。
江泠如实将这次的事情记入档案,休整许久,一切恢复如常,江晖过来看叶秋水,问起,她如今病好了,是不是要?回京师了。
江泠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手指微僵。
女子的声音响起,“再留一段时?间吧,反正都?待这么久了,我?明?日写一封信回去,同铺子里的人说一下。”
她想?过完中秋再离开。
江泠听了,心中涌起几分?欣喜的情绪,像是雨后的藤蔓,肆意蔓延。
夏汛结束,也意味着?,伏季休渔期也将结束,接下来,正是一年中最适合捕捞出海的时?节。
过几日,是风佑典仪,每年鱼汛初期,沿海地区都?会?有祈风活动,旨在祈求海神赐风,保佑航海安全,要?立祈风坛,府衙的官员以知县为首,其他下属官员,地方乡绅,海舶商人也跟随其后,由一方郡守宣读祭文、焚化?祭文,在沿海地区,这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江泠很看重?。
他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写祭文,祈风坛早就搭好,儋州百姓很重?视,大家都?渴望能?受到海神的祝福,船只出海,可以平安归来。
叶秋水以前听说过这样的仪式,但是她从来没有参加过。
她很新?奇,病好后,跟着?江晖他们一起前去港口。
是日,晨雾尚未散尽,初阳半掩于层云之后。港口众人咸集。男女老少,皆穿着?家中最为庄重?的服饰,衣袂随风而动,知县站在最前面,临海而立,神色庄严肃穆,江泠手中执一香鼎,香烟袅袅升腾,仿若灵蛇蜿蜒入云际。
祭坛下,小孩子们环聚在侧,眸中满是好奇与敬畏。台上罗列着?诸多祭品,有鲜美的鱼虾,还有醇厚的酒浆。
远处,海浪一波一波涌来,似是深海在低声吟唱。乐师奏响古乐,萧管悠扬,那乐声仿若能?穿透灵魂,与海底深处的神灵对话,众人皆俯身?,向着?大海行礼,口中念念有词,祈愿的话语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叶秋水不由被打动,她仰起头,祭坛上,江泠穿着?一身?绿罗公服,衣袍猎猎作响,他握着?祝文,开口,声音琤琤,被风托送着?,传遍整座港口。
此时?,天边有鸥鸟飞过,鸣声嘹唳,众人仰起头,有的看海,有的看船。
叶秋水目光不由自主地,牢牢黏在江泠身?上。
看着?他如一棵青松,屹立于最高处,他的面容肃穆而坚毅,两袖鼓动,海浪起伏,年轻的知县大人站在祭坛上。
无论他是什么出身?,无论他是否康健,但在此刻,他恍若神明?降世,顶天立地。
叶秋水看着?,心中似乎也出现了一片海,随着?风起伏荡漾。

第九十八章 是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港口停靠的大船获得海神的赐福, 风帆鼓动,随着鸣笛声?响,祝文被焚烧, 渔民、商人们高声?欢呼,大船小船陆陆续续离港驶出?, 海浪翻涌,阳光如碎金般落在海平面上, 长风护佑着它们驶向更遥远的大海深处。
祈风仪式结束后,港口的人渐渐散去, 江泠从祭坛上下来, 远远地?看到叶秋水在岸边等着自己。
她大病初愈, 身体比往常更为消瘦, 港口海风吹拂,衣袂翻飞,像蝴蝶扇动的双翅。
江泠走近了, “怎么来这儿了, 海边风大。”
叶秋水说道:“我想来看看。”
若是主持仪式的是别人,她还不一定想来。
江泠一身公服,威严肃穆,让人不敢直视。
下属官员过来打招呼,他转身应答。
姚县丞看到叶秋水, 眼睛一亮, 先前听说知县的妹妹生病,给姚夫人吓得, 许多官员夫人想来探望她,但都被知县拒之门外了,大家都知道, 叶小娘子病得很严重。
如今看到她能出?门观看祈风仪式,大概人已经大好,姚县丞心中顿时喜庆起来,上前关怀几句,说:“贱内听说叶娘子病了,那是担忧得几夜几夜睡不着,如今知道小娘子病愈,她也能放心了。”
叶秋水笑了笑
,“劳夫人牵挂。”
姚县丞摆了摆手,“如今总算安稳下来,叶小娘子先前一直忙着正事,我们也不好意思多加叨扰,过几日贱内生辰,还望大人与叶娘子赏个脸,上门聚一聚。”
叶秋水问清楚是哪一日,点头?应下。
送走姚县丞,江晖说道:“姚夫人生辰没几日了,我们得先准备好礼。”
“嗯。”叶秋水说:“得好好挑一挑。”
“我陪你去。”
江晖笑道:“正好也不忙,地?方?我也熟悉,你有?没有?想要送的?”
叶秋水想了想,“先前打听过,姚夫人喜欢玉器。”
江晖说:“那咱们就去玉器街。”
东市有?条街专门买玉器,还有?陶瓷,近来郊外的龙窑开窑了,那里?的铺子一定多了许多新货。
叶秋水颔首,“好,麻烦五哥了。”
江晖挠挠头?,“哪里?哪里?。”
她同江晖交谈完,转身看向江泠,问道:“哥哥,家中可缺些什么,我一并买了。”
总之是要出?门的,她想问江泠笔墨纸砚,衣物?冠带可需要买些新的。
“没有?。”
江泠不缺什么,她来了这里?,哪里?都欣欣向荣,这附近无?论男女老少?都对?她赞誉有?加,家里?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没什么缺的。
叶秋水于是扭过头?,又和江晖商谈起来,两个人走在前面,从港口一直聊到家中。
江泠没插上话,他不如他们知道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江晖跟着江四爷与四夫人耳濡目染久了,叶秋水又从小做生意,他们两个懂得要送什么样的礼最为合适,既不叫对?方?惶恐,也不会显得自己傲慢。
江晖为人幽默开朗,见多识广,吃饭的时候,叶秋水频频被他逗笑。
江泠默不作?声?,不知为何,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吃完饭,他们就出?门了。
江泠今日休沐,叶秋水让他在家中多休息休息,走之前,她按着他的肩膀,弯下腰,凝视他的眼睛,“哥哥,你的眼睛太红了,今日好不容易得闲,哪里?都别去了,也不要看书,坐在家里?好好歇歇。”
她神情严肃,警告似的,还收走了他的书。
江泠沉默,目送她和江晖离开,都侧着头?,看着对?方?有?说有?笑。
过不久中秋,除了给姚夫人买礼物?外,还需要置办一些过节要用的东西,叶秋水在外面逛了许久,买的东西提了满手,她还给江泠带了好吃的,放在桌上。
江泠看着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又出?去了。
林伯说:“五郎捡了一窝小狗儿,还没断奶呢,姑娘跑去看了。”
回来的时候,江晖在巷子里?看到一窝刚出?生不久的狗崽,大狗不见了,小崽子们饿得直叫唤,江晖便都抱回来了。
叶秋水让婆子去邻家弄了些羊奶回来喂养,江晖做了一个窝,铺上兔绒,小狗依偎在里?面,争先恐后舔舐羊奶,圆头?圆脑的,很是可爱。
叶秋水蹲着,伸出?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她杏眼圆润,带着点小心翼翼,娇憨又天真,江晖和她面对?面蹲着,脸颊很红,耳朵发烫,怕吓到狗崽们,小声?地?说着话,叶秋水听不太清,凑近些,宛若耳语。
江泠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得清清楚楚,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
门外,林伯和张婆子正在说话。
“你瞧,五郎和咱姑娘关系还挺好。”
“五郎年轻,人又长得俊,郎才女貌的,确实很般配。”
“而且五郎还是大人的堂弟,知根知底,若是真能成,大人定然?也是满意的。”
江泠出了会儿神,手中的笔顿住,笔尖的墨水滴下,在纸上晕染开。
他垂下视线,看到被墨汁弄脏的公文,心中愈加烦闷,将纸团成一团扔在篓子里?,重新取出?一张书写。
第二日,江泠去了临县办事,叶秋水在家中算账,前几日她去泉州府进?了一批丝绸,打算一起带回京师售卖,算完账,收拾书房的时候发现江泠将自己的印章落下了,他是知县,出?门在外没有?印章不行。
叶秋水立刻拿起东西,出?门到马厩里?牵马。
江晖见了,说:“叶妹妹,我去吧,我给三哥送过去。”
“不用。”
叶秋水翻身而上,“我很快就回来。”
她策马而去,转瞬间就没了影。
府城有?事情需要下属县城的知县一起去商谈,江泠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坐在马车里?翻阅公文,打开行囊,发现自己没有?带知县的印章。
江泠眉头?微蹙,他一向稳重,从来没有?发生过丢三落四的事情,是昨日失了神,才会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现在已经出?城,若即刻回去取,路上要耽误许久,他敲了敲车厢,叫马夫打转回府。
刚转过去,忽的听到远处有?人高喊,“江嘉玉!”
江泠愣了愣,掀开帘子。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鼓点般敲打着耳膜。
官道尽头?,只见一名女子骑着匹高大的烈马,如同流星般飒沓地?闯入了他的视线。她着一身石榴红的襦裙,那鲜艳的颜色宛如燃烧的火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女子稳稳地?驾驭着烈马,手中缰绳在她的掌控下张弛有?度,她的脸庞线条分明,透着一种?张扬凌厉的美,眼眸明亮而坚定,霎时间,已疾驰到面前。
叶秋水勒马停下,将一个荷包递给他,“哥哥,你的印章落下了。”
江泠怔愣着,一时忘了要接。
他抬起头?,炫目明日下,叶秋水与他对?视,她策马出?城,红衣烈烈,明艳得像是一团火。
“哥哥,你是不是打算回去取?”
江泠神识回笼,“嗯”一声?,接过荷包。
叶秋水粲然?一笑,“还好我及时发现,赶上了,那哥哥你快去吧,别耽误了。”
“好。”
江泠将荷包团在手心,车夫又打转方?向,重新出?发。
他坐了须臾,掀开帘子,探头?往后看去。
叶秋水还站在原地?,见到他,抬手招了招。
江泠看了一会儿,放下手,坐正。
他重新拿起书,许久,心中才渐渐平静下来。
过几日,姚夫人生辰,姚家设宴,儋州的官绅都去了。
叶秋水拿着备好的礼坐进?马车,同江泠一起前去。
到了姚府,叶秋水将礼物?交给门房,几人一走进?,姚县丞携亲眷过来恭迎,姚夫人拉着叶秋水的手拍了拍,眉开眼笑,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姚家的公子在族中排行第九,姚县丞招了招手,“九郎,快过来见过江大人和叶小娘子。”
不远处的少?年走了过来,姚九郎长相普通,上前作?揖时倒是彬彬有?礼。
前不久,父母同他提过,知县有?个妹妹还未定亲,江知县年轻有?为,他的妹妹在京师行商,家财万贯,嫁妆丰厚,父母要他多与叶娘子接触接触。
他走过来,看到年轻知县身旁的少?女,明眸皓齿,本以为行商的女人大多粗俗无?礼,没成想叶娘子言行举止皆落落大方?,眉眼如画,相貌、仪态都很不俗。
姚九郎红了脸,对?父母说的这亲事甚是满意。
入席时,男人与女眷的座位不在一处,江泠去别的地?方?了,叶秋水找认识的夫人坐在一起。
先是请寿星点折子,演几出?喜庆的戏,姚夫人坐到叶秋水身边,慈爱地?看着她,要她来选。
叶秋水不禁受宠若惊,姚夫人十分热络,不仅拉着她看戏,吃饭,还主动带她逛起自家园子。
交谈时,她频频夸起九郎读书用功,为人和善,叶秋水有?些诧异,片刻后就看懂姚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了。
席间,姚县丞向江泠敬酒,他不喜欢喝这些,但是应酬难免,喝一杯,官绅们互相恭维。
今日知县愿意赏脸赴宴,姚县丞很是惊讶,觉得相处久了,江大人也没有?一开始那般冷漠了,他胆子大起来,席上话也多了不少?。
半道,江泠出?去透了透风,没有?看到叶秋水的身影,他遣人去问,姚家的仆人说,叶秋水同夫人逛园子去了,九郎也在。
江泠回到席间,姚县丞试探地?问他,有?没有?结亲的意向,九郎十七岁,比叶秋水大一些,两个小年轻很是适龄。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江晖倒急了,脸涨得通红。
一家有?女百家求,儋州城内想要求娶知县妹妹的人家很多,姚县丞并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但是在儋州,除了知县,就属他家门第最高了。
江泠握着酒杯,沉
默不言。
几年前,拒绝了一个王聿章,几年后,叶秋水及笄了,求娶的人越来越多。
江泠不说话,一张冷脸如旧,姚县丞如芒在背,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住。
江泠一口将酒闷了,淡声?道:“我做不了主。”
姚县丞急道:“您是兄长,长兄如父……”
江泠打断他,说:“她的婚事只有?她自己才能决定。”
说完就不再开口了,为了避免宴席闹僵,姚县丞哈哈一笑,赶紧拐过话题。
宴席结束,江晖气鼓鼓的,看着姚县丞时也写满怨怼。
叶秋水走的时候,姚夫人还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看上去依依不舍,一旁,姚九郎眼睛都快要黏在她身上。
江晖忍不住嘀咕,“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看着姚九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长相那么普通,同叶妹妹站在一起根本不般配。
江泠面无?表情,吹着风,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秋水告别姚夫人,上了马车。
江晖骑着马,等她进?去了,立刻拉下帘子,挡住旁人的视线。
马车驶动,叶秋水闻了闻,说:“哥哥,你喝酒啦?”
江泠靠着车厢,看着与从前有?些不一样,目光淡淡,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他听到叶秋水的声?音,眼瞳转动,看向她,沉静了一会儿,点头?。
呆呆的。
叶秋水噗嗤一声?笑出?声?。
她抖开毯子,盖在他身上,江泠眼珠动都不动,盯着她。
马车走了一半路,外面骑马的江晖忽然?说,“哇,珠玑湖的荷花开了。”
回去的时候因为车马多,所以走了另一条小路,儋州在极南方?,花季长,珠玑湖中的荷花居然?现在才开。
叶秋水掀开帘子,月华如水,夜色下的荷花微微摇摆,泛着莹莹的光。
她看呆了,叫车夫停下来,想下去划船夜游。
岸边正好停靠着几叶小舟,远处,似乎也有?其他人划着船游荡在湖心。
叶秋水回过头?,问道:“哥哥,要不要去划船,你喝了酒,正好可以出?去透透气。”
江泠醉酒时反应变慢,想了好一会儿,拐过弯,乖乖跟着她一起下去。
江晖解开绳子,他率先跳上去,转身想要拉叶秋水,然?而叶秋水只顾着扶江泠跨上船,没看到他伸出?的手,船只轻晃,江泠身子一歪,叶秋水扶着他坐下,她忍不住笑,声?音清脆。
一旁,江晖却呕了一声?,两眼发白。
“五哥,你怎么了?”
江晖按着胸口,“不行,我晕船。”
生长在海港地?区,竟然?晕船。
叶秋水扶了扶他,“没事吧?”
“没事……我能……呕。”
江晖头?晕目眩,支撑不住,叶秋水连忙划船靠岸,江晖扑上去,脚踩到实地?的一刻又活了过来。
他跌坐在地?上,喘息。
叶秋水担忧地?问:“五哥,你怎么样了?”
江晖想和她一起泛舟湖上,但他实在怕了,只能含恨摆手,“我不坐船了,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叶秋水关心几句,看到他难受的样子,也不坚持,她摇起浆,小船驶入湖心,两侧莲叶摇摆,幽香在鼻尖萦绕。
夜晚的风很柔和,远处,能看到万家灯火,倒影在水面上摇曳,莲叶亭亭如盖,船头?拨开花叶,驶向深处,叶秋水放下船桨,坐了下来,任小舟飘荡。
江泠坐在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叶秋水看向他,江泠很呆,又呆又乖,从姚府出?来后到现在都没说话,她问什么,他都只点点头?。
叶秋水慢慢挪过去,坐在他面前,“江泠。”
她声?音轻慢,江泠心神荡漾了一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感受到她靠近,笑着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秋水逗他,怕他喝蒙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江泠轻声?道:“芃芃。”
她笑起来,梨涡浅浅。
“原来还认识人。”
叶秋水看向一旁,伸手,手指轻抚莲瓣。
月色下,女子的面庞白皙温润,她抬起手,纱制的衣袖下隐隐透出?纤细的手臂,她今日恰好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光华流转,抵不过她眸中璀璨。
叶秋水突发奇想,摘了一颗莲蓬,一直不说话的江泠此?刻突然?道:“不能随便拿人东西。”
他知节守礼,精通律法,小时候就将大梁律背得滚瓜烂熟,如今喝醉了,看到叶秋水摘莲蓬,醉意朦胧中的第一反应也是劝阻。
叶秋水晃了晃手上已经摘下的莲蓬,说:“明早我会打听一下莲塘的主人是谁,将钱给了。”
江泠放心了,起身摘了好几只,全?都摆在她面前,叶秋水呆住,他就将莲蓬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说:“你吃。”
叶秋水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平时,江泠都是一副严肃寡言的模样,说话公事公办,下属都怕他,可江泠喝醉的时候却很呆,要是姚县丞他们知道威严冷刻的江大人竟然?会变成这样,大概会笑掉大牙。
叶秋水坐在一边,低头?剥莲蓬,莲子清苦,她剥一颗喂给江泠,给他解解酒。
船不知驶到何处,忽然?撞到什么,“咚”的一声?,叶秋水吓了一跳,一个不稳,身子往湖面摔去,江泠眼疾手快,捞过她,叶秋水摔在他身上。
不远处,传来低低的说笑声?,大概是另一只夜游的小船,在这儿和她们撞上了,但对?方?显然?没意识到旁边还有?一艘船,还在说笑。
叶秋水刚要爬起,突然?听到人声?,又吓得趴下去了。
“三哥哥,你邀我来,就是看荷花呀。”
一道女声?传来,语气嗔怪。
“月夜泛舟,只你我二人,不好吗?”
叶秋水愣了愣,转而轻笑,想来,旁边船上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人,感情浓厚,正值青春年少?,深夜偷偷溜出?门,跑到无?人的珠玑湖上泛舟。
从叶秋水摔过来的一刻江泠就清醒了,他手搭在她腰上,怕她摔倒,一声?轻笑,让他怔然?,掌下腰肢柔软,江泠立刻收回手。
“三哥哥,这莲池可有?主?”
“你想吃莲子啦?”
女声?娇羞说:“没有?。”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男子说道:“给,明日打听打听有?没有?主人,补了钱就是了。”
近乎一样的对?话,叶秋水笑得更甚,眼眸清亮,低头?看着江泠,模仿那女孩唤道:“三哥哥。”
声?音刻意压低,眼睛里?满是揶揄的笑意。
江泠排行第三,也是三哥哥。
声?音又软又甜,江泠心神漏了一拍,一刹那,视线里?的一切事物?,皎洁的月光,悠荡的莲池都模糊了,只剩她的笑脸,清晰地?印刻着。
心跳得很快,他抬手,握住叶秋水的手臂,又像是收拢,又像是要推开。
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叶秋水挽着简单的发,穿梭在病人间,游刃有?余,沉稳端庄,一会儿,又变成她策马奔来,红衣如火。
那艘船上,年轻男女低声?交谈,渐渐的,变成了耳鬓厮磨的低喃。
这时,叶秋水笑不住了,她感到一丝尴尬,两手撑着船板,想要站起,小舟碰到大片莲叶,晃动了一下,她起身一半,又跌了下来。
江泠下意识搂住她。
刚刚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才察觉,两个人竟然?贴得这么近,隔着衣物?,肌肤相贴,不管是不是亲兄妹,都是非常非常地?逾矩。
叶秋水神情有?些不自然?,听着不远处的调笑声?,脸颊微烫,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的凝滞,一张嘴,又觉得说什么都很尴尬。
待船不晃了,她坐起来,抬手,将垂落的鬓发拂到耳后。
江泠也坐起身,酒醒了,心里?很热,他盯着摇摇摆摆的荷叶,流水潺潺,神思恍然?。
江晖在湖边坐了许久,才看到慢吞吞靠岸的小舟,叶秋水先跳下,江泠自己上岸,他看着似乎很清醒,还能弯腰将小舟重新系在岸边。
叶秋水开口,“五哥,等许久了吧。”
江晖笑了笑,“没,坐这吹吹风,还挺舒服的,你们玩得怎么样?”
叶秋水哂笑,点点头?
,“还好。”
她递过去一把莲子,说:“五哥,这个给你,新摘的,很甜。”
江晖嘿嘿一笑,接过,甜滋滋地?吃起来。
坐上马车,叶秋水安静了一路,她不说话,江泠更不会说。
回到府邸,各自散开,江泠进?屋,脱下外袍,坐在桌前看书,他心中烦闷,混乱,看到书上的文字,渐渐的,那种?澎湃,让他捉摸不透的情绪才安静下来。
晚风拂动,窗户轻响。
忽而门打开了,一阵荷香飘进?。
江泠抬起头?。
藕荷色的裙摆从簟席上拂过,少?女身影绰约,她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走进?,温声?说:“醒酒汤,快喝了吧。”
声?音轻柔,飘渺。
江泠目光久久凝在她身上,突然?站起。
少?女眼中疑惑,不解。
他站了起来,走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垂首看着她,她开口,重复,“醒酒……”
话未说完,江泠握住她的手臂,忽然?倾身,滚烫的唇落在她的眉心,而后是鼻尖。
她眼眸瞪大,攥紧他的衣袖,朱唇轻启,江泠不想听到她开口,怕听到自己不想听见的话语,他看了她一眼,吻住她的唇,将她要说的话堵住。
她很慌,湿润的眸子里?露出?害怕,瞳仁轻颤,身子发抖。
江泠吮吻着,她双腿发软,倒在桌子上,江泠俯身,握紧她的腰肢,让她没法逃离。
胸前的衣服被攥得很紧,她抖得越来越厉害,江泠放开鲜艳欲滴的唇瓣,往下亲吻她微凉的锁骨,少?女终于获得喘息的机会,她眼中蓄满了泪,惊骇恐惧地?看着他,江泠听到她声?音发颤,害怕地?说:“哥哥……”
他猛地?惊醒,桌上的书掉在地?上,“啪”的一声?。
江泠浑身是汗,胸口剧烈起伏。
空荡的屋中,回响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烦闷,为什么听到别人向他打听她的婚事时,胸口如同堵了一片,为什么看到她就欢喜,为什么要与她分离时就难过。
是他这个兄长,违背人伦,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第九十九章 他必须恪尽兄长的本分。……
林伯煮好了醒酒汤, 叶秋水叫他给江晖送一份,她则自己端了一碗,走到江泠屋外, 敲了敲,里面没有应答, 叶秋水推开门。
寂静微寒的夜里,漏窗孤影, 江泠静静地坐着,面色苍白,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开门声, 他抬起?头, 神色一闪而过?的慌乱。
叶秋水说:“醒酒汤, 快喝了吧。”
和梦里一样?的藕色衣裙,一样?的话?,她走近了, 站在桌前?, 将汤碗递过?来。
江泠手指蜷曲,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空气中,那种旖旎的气息还未散尽。
见他没什么反应,叶秋水有些疑惑, “哥哥?”
江泠却突然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猛地站起?,没有理会她, 冲了出去。
她顿时讶然,回过?头,“哥哥!”
江泠站在庭院中, 冷风一吹,心头的热霎时平静了。
叶秋水追了出来,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难受?”
江泠沉默,盯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许久,他转过?头,看着叶秋水,瞳仁漆黑无?波。
她眸子?里写满担忧,关怀。
从小到大,芃芃都很乖,很聪明,她有些小性子?,会对?亲近的人撒娇,但那都是因为,她将他视为兄长一样?亲近,尊重。
而他竟然生出那样?不轨的心思。
夜风寒凉。
江泠低声道:“我没事?。”
他转身回到屋里,端起?汤药喝了,激昂的心绪早已沉静下来,心中荒芜一片。
叶秋水跟上?来,轻声说:“哥哥以后还是少喝酒为妙。”
她知道江泠不会喝酒,但是应酬时逃不掉,那就少喝些,喝酒喝多?了会伤身。
江泠垂着眼帘,轻轻点了下头。
叶秋水怕打扰到他,让他早些洗漱休息,她一步三?回头,叮嘱许久。
门重新阖上?。
江泠躺在榻上?,了无?睡意。
第二日一早,江泠就出门了,叶秋水起?来后没看到他。
“衙门里最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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