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 by吃饱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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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朝廷命官,罪该万死!
叶秋水颤颤巍巍地摸江泠的脉象,微弱至极,大夫给他喂药,全都顺着嘴角流下。
大家都直摇头,没办法?。
叶秋水心中慌乱无措,趴在江泠胸前,握紧他的手,“哥哥,你别丢下我,哥哥……你醒醒,你快醒醒。”
她从来没这?么害怕过?,被山匪掳去,被接二连三地追杀,叶秋水都能镇定地去思?考对策,可是看着江泠这?个样子?,她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被慌乱填满,只会流泪着急。
“哥哥……”
她一直喊一直喊,攥着江泠的手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氲湿他的衣衫。
官兵抓到躲藏的杀手,严刑拷打之下,追问出?买凶杀人的是一名药商。
这?名药商生性?贪婪,靠卖天价药材谋利,可是叶秋
水出?现在中州,不要看诊费,帮穷人治病,药材也便宜,他的买卖被影响,赚不到钱,这?才想着买凶杀人。
叶秋水知道原因是这?个,哭得更加厉害。
她明白,就是自己连累了江泠。
数日,叶秋水一直守在江泠榻前,握着他的手,谁都劝不走。
一日清晨,手中紧握的指节微微抽动。
叶秋水当即就醒了,“哥哥。”
她直起身子?,江泠眼皮轻颤,缓慢地睁开眼。
身畔传来欣喜的呼唤,叶秋水又哭又笑,“哥哥你醒了。”
江泠艰难地侧目看向她。
少女?消瘦许多,下巴尖尖的,一双眼眸哭肿得同核桃似的,眼尾通红,鼻头也是红的。
她本来很高兴,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越哭越厉害。
江泠看了她许久,虚弱地抬起手,摩挲着她的脸,手指蜷曲,轻触她的眼角。
“别哭。”
声音低沉嘶哑,“哥哥没事。”
第一百零二章 肌肤相贴时滚烫而炙热。……
叶秋水握住他的手?腕, 贴着自己的脸,她无声垂泪,凄凄艾艾, 江泠想抽回?手?,可?是看着她害怕受惊的模样, 最终又没有动。
她受了惊吓,得罪了人, 被追杀,九死一生, 江泠想, 这样的事?情一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可?是竟从未听她提起过。
她一直是这样, 在自己的事?情上很要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受了委屈也不会?同人说, 怕连累别人, 如今却因为?他的伤势哭成这样。
叶秋水吸了吸鼻子,说:“哥哥,以?后我?不会?再做这些?了,我?和你一起回?京师。”
她很难过,想帮别人, 但是怕再惹上这样的麻烦, 上次那个阿婆的病还没看完呢。
叶秋水握着江泠的手?,哭完了, 才想到,他醒了,应该让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自己竟然还拉着他在这儿哭哭啼啼。
叶秋水有些?懊恼,连忙出去叫人,同僚们都冲了进?来,围在榻边关怀。
大夫弯腰把?脉,查看伤势,“醒来就好了,没事?,江大人年轻,挺过这一遭就行,我?先?给江大人换药。”
叶秋水站在一旁,头有些?晕,她落过水,又发了一夜的热,之后醒来不顾旁人劝阻,在江泠床前守了几日,听到大夫说他没事?了,她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没了,人也有些?虚弱无力。
叶秋水晃了晃头,怕江泠担心,默默走出房门,在外面扶着墙站了会?儿,缓过这一阵眩晕。
回?京的日程耽搁下来,同僚们先?走了,江泠写了折子,向官家陈述缘由,折子交给同僚一起带回?京城。
唐知州知道江泠受了重伤,让他在自己府中修养,聘请名医来医治他。
叶秋水跟着江泠一起在唐家住下。
他伤势重,最险的一道伤口从肩膀延伸到腰侧,再深一点就是心脏,大夫每日过来给他换药,唐知州为?人客气,送了许多名贵补品来。
叶秋水无以?为?报,将自己手?上最昂贵的毛皮与香料送给了唐夫人与唐小姐。
兄妹二人知书达理,唐家夫妇很是喜欢,唐知州没事?就来找江泠闲谈,江泠饱读诗书,懂的东西比唐知州还多,唐知州常向他请问水利,农事?方面的事?宜,江泠知无不言。
二十出头的人大多年轻气盛,但江泠身上并无半点焦躁之色,他像是一汪静水,鲜少?掀起波澜,万事?摆在面前,依旧风过无痕。
唐知州越看越喜欢,跑去问为?江泠诊治的大夫,他的腿疾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大夫说:“陈年旧疾,想要根治是不可?能的了,江大人的腿没法像寻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不过也还好,注意些?就是了,就是每逢雨雪天要难受些?,等年纪大了,身子没那么健壮时,可?能没法走路,要拄拐,甚至是站不起来,要人照顾。”
唐知州问:“仔细养着就没事??”
大夫点点头。
“将来生的小孩应该不会?也腿不好吧?”
大夫笑道:“不会?,江大人那是小时候受过伤,没治好才留下的陈疾,不会?传给后代的。”
唐知州终于放心了,他们唐家家大业大,不怕没有仆人伺候。
在唐家,叶秋水除了照看江泠外,就是陪唐家小娘子说话,唐知州的女儿在族中排行第?五,大家都叫她五娘,一直养在闺阁中,叶秋水走南闯北,见识多,五娘喜欢拉着她说话,让她给自己讲讲外面的事?情。
其实还有些?私心,叶秋水是江泠的妹妹,去他们院里找叶秋水时,总能看见江泠,五娘喜欢江泠那张脸,虽然冷冰冰的,但很是叫人赏心悦目。
美丑是永远的,要是嫁给丑人,那每天一睁眼看了看身旁岂不是人生无望了?
况且,连父母都说江泠品行好,值得托付,知道他要在府中养伤,五娘便没事?过去看看。
她的性格天真烂漫,叶秋水觉得唐家小姐很可?爱,给她送了许多香粉。
唐五娘向她打?听,江泠可?有喜欢的人。
叶秋水想了想上次她这么问江泠时,江泠的回?答。
谁都不喜欢。
叶秋水摇了摇头。
唐五娘欣喜地笑了,“那江郎君喜欢吃什么?爱看什么书?”
叶秋水说:“哥哥饮食清淡,不吃葱姜蒜,不吃内脏,不吃甜食,喜欢吃米酥,喝花茶。书……唔他什么书都看,农书,游记看得多。”
唐五娘拿着笔一一记下。
“谢谢你啦芃芃。”
叶秋水笑了笑。
第?二日,唐府仆人送来院子里的吃食都是江泠喜欢的,清淡可?口,五娘说是有不懂的问题要请教江泠,拿了本晦涩难懂的农书过来。
江泠为?她解答,说话简练,精准。
唐五娘笑眯眯地走了。
她离开后,大夫进来给江泠换药,拆了绷带,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大夫说:“还好只是皮肉伤,恢复得快,如今开始结痂,大人注意些?,切忌不要碰水。”
江泠点了点头,“多谢。”
大夫出去了,路上碰到叶秋水,她问起江泠的伤势,听大夫说恢复得很好,叶秋水放下心。
她径直走向屋子,推开门,“哥……”
江泠的肩背赤裸着,刚上过药,还不能穿衣服,他低着头,膝头放着一本书,洁净白皙的躯体上突兀地横着几道狰狞的刀疤,发丝垂落,半遮半掩,江泠虽然是个文人,但并不孱弱,他长年累月要做重活,肩背肌理分?明,力气也大。
叶秋水呆呆地站在门口,视线像是被黏住了一般,落在江泠的身上,忘了要避开。
听到开门声,江泠抬起头,看到是她,平日那总是冷漠的眼眸中此刻却闪过几分?慌乱与羞恼,他扯过挂在一旁的衣服,抖开穿上。
叶秋水这时才回?过神?,忙不迭转身,额头“咚”地撞在门上,她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额头有些?痛,叶秋水抬手?揉了揉。
不禁想到许久以?前,苏叙真拉着她看府中侍卫武斗,成年男子的躯体健硕颀长,宽阔的肩膀与劲瘦的腰身像是弯刀似的。
她的印象里,江泠一直是个清瘦的人,少?年时风一吹就会?病倒,刚认识他的时候,江泠也是一身病态,文文弱弱的。她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江泠已经长大,及冠了,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男子。
叶秋水面壁思过一般对着门框,身后,江泠已经穿好衣服了,他系上衣带,顿了顿,才出声喊她。
叶秋水慢吞吞地转过身,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那个……我?听大夫说,你的伤结痂了,伤口恢复得很好。”
江泠看着她,叶秋水站在不远处,自以?为?很镇定,其实垂着手?,指节绞动腰间的绸带。
他心里很乱,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
江泠薄唇紧抿着,“嗯。”
叶秋水缠着衣带,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动作倒是快,衣服穿好了,衣襟拢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屋内只剩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叶秋水觉得有些?尴尬,屋里好像很闷热。
江泠突然说:“过来。”
她“啊”了一声,下意识走上前。
她呆呆杵在榻边站着,江泠看她一眼,拉她坐下。
抬手?,伸向她的脸,叶秋水一下子就愣住了,“哥哥……”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碰了下额头,药膏的清苦味传来。
叶秋水的话语卡住。
江泠已经撇开目光,“擦药。”
“唐府大夫配的药膏,对淤青很有用。”
叶秋水方才撞到门,声音很响,他看了看,已经红了一片。
“哦……好。”
叶秋水摸了摸额头,因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难堪。
她抹开药膏,方才被撞红的地方火辣辣的,涂了药后好多了。
江泠拿起书,专注地看起来。
叶秋水涂完药,将东西放下,想了想说:“五娘方才好像叫我?去看什么,哥哥,我?先?出去了。”
江泠低声嗯道。
她推门离开。
江泠放下书,看向合上的门,垂着眼眸,有些?失神?。
从那以?后,叶秋水每次来看江泠,都会?先?敲门,他若是不应,她就绝不会?擅自跨过半步。
唐家五娘常来找叶秋水玩,也经常见到江泠。
“芃芃,你多在江郎君面前说说我?的好话。”
五娘掩着唇笑,“过些?时日乞巧节,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空,我?想邀他一起出门。”
叶秋水其实有些?不乐意,但五娘开口,她只是帮忙问问,没什么好拒绝的,遂点了点头。
傻子都看得出来,唐家五娘对江泠有意,唐知州夫妇也常来探听口风,对江泠很是照顾。
每次与江泠交谈,唐知州都会?有意无意地夸赞女儿如何温柔端庄。
乞巧节很快就到了,叶秋水问江泠有没有什么打?算。
江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打?算今日就拜别唐知州夫妇,收拾东西回?京,闻言,他说:“已在中州耽搁太久,早日回?京才是要紧事?。”
“能不能晚一日走?”
江泠正在整理自己的衣物?,书籍,听她这么一问,疑道:“为?什么?”
“明日是乞巧节。”叶秋水说:“应该会?很热闹。”
江泠不怎么关注这些?,只道:“你想留下来玩?”
叶秋水:“想。”
她的眸光里满是期待,江泠想到,她喜欢玩,喜欢热闹,她想要去玩,那晚几日走也没事?。
于是点点头。
叶秋水欢喜地笑起来,又问:“那哥哥你明日有空吗?”
江泠向她望过去,目光幽深。
乞巧节也是七夕节,是有情人携手?共游的日子。
江泠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她眼底满是笑意,“那哥哥你慢些?收拾,我?们不急着走。”
过完乞巧节再出发也不迟。
叶秋水出门告诉唐五娘,江泠有空,他们会?在中州留到后日。
五娘喜笑颜开,感激许久。
江泠在唐府养了半个月的伤,五娘每日都往他们院子跑,唐知州看得出来,女儿是很喜欢江泠的,恰巧他们也看中江泠的人品,于是打?算再问问他的意思。
乞巧节当日,五娘红着脸来问江泠,可?不可?以?一起出去玩。
江泠拒绝了,称自己还有事?要做。
五娘伤心地离开。
没多久,叶秋水过来,有些?着急,“哥哥,不是说今天有空吗?”
刚刚五娘同她说,江泠有事?要忙,没有和她一起出门。
江泠说:“有空的。”
叶秋水不解,“那方才五娘来,你为?什么……”
江泠突然有些?不明白叶秋水的意思。
她犹豫地问道:“哥哥,你喜欢唐家娘子吗?”
江泠不说话,垂眸凝视着她。
半晌,“你问我?能不能晚一日走,是因为?这个?”
叶秋水怔然,“什么?”
“不是你想要过乞巧节,是唐五娘想。”
江泠声音平淡,面无表情。
“你是在帮她问,对吗?”
叶秋水如实,“是……”
他沉默,看了她一会?儿,“我?不喜欢唐家娘子。”
叶秋水愣在原地,他转过身,她才回?神?,追上前,“哥哥,五娘人很好,唐知州为?人淳朴,是个好官,唐夫人也很随和。”
而且他们不嫌弃江泠的出身,还有腿疾,唐知州欣赏他的才华,愿意提携他,叶秋水认为?,这是一桩很好的婚事?。
江泠心里很烦躁,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一瞬间,很想停下,将心底掩藏的情意全都说出来。
她怎么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要在他面前一个劲地去夸赞别人如何如何好,甚至是有些?恼恨,恼恨叶秋水为?什么可?以?一无所?知。
可?是不能,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能。
江泠停了下来,站在叶秋水面前。
他眼睫低垂,遮盖住所?有的情绪。
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叶秋水霎时顿住,方才要说的话也忘了。
江泠已经有心悦的人,不是唐五娘。
可?是上次问他,他还说,谁都不喜欢,原来只是借口吗?他有喜欢的人,所?以?拒绝唐家的示好。
江泠已经走进?屋中,合上门。
她站在门外,心绪复杂,她不知道江泠有喜欢的人,她还一直帮唐五娘来打?听他的喜好。
叶秋水站了会?儿,去给五娘道歉,同她说明原因,然而五娘并不在乎,她悄咪咪地说:“芃芃,刚刚我?爹有个学生来家中拜访,比江郎君还好看,嘿嘿。”
“啊?”
叶秋水一下子呆住,五娘犯花痴的模样,和当初说起江泠时一模一样。
原来她只是喜欢江泠的脸,并没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遇到个更好看的,转眼就将江泠忘了。
叶秋水一时无奈,“五娘你啊……”
说完又忧愁了起来。
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她在屋外踟蹰了许久。
抿着唇,几次抬起手?,又没敲下。
若是门前是草地,大概现在都被她踏平了。
叶秋水扣着指节,思考要怎么办,面前的门突然从里打?开。
她抬起头,对上江泠的视线。
江泠知道她已经站了很久,外面热风拂面,很晒。
他开了门,一言不发,转身继续去收拾行囊。
衣袖忽地被拉住。
“哥哥……”
叶秋水咬了咬唇,“对不起。”
她站在身后,声音很轻。
江泠不用回?头,也想象得出她现在的模样,垂着脑袋,像蔫掉的花枝。
他淡淡道:“没事?。”
“既然没有事?情要做,那早些?走吧,在唐家叨扰太久了,我?会?和唐知州说清楚,你不用费心。”
叶秋水只能跟着点头,亦步亦趋地在他身后,没有立刻去整理自己的行李,犹豫了好一会?儿,问道:“那……我?可?以?问一下,哥哥喜欢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她认不认识。
她刚刚在外面想了许久,江泠说他有喜欢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提过,也没有说过要去求娶对方,会?不会?因为?,那个女子不喜欢他,甚至是看不上他的家世?,嫌弃他有腿疾?
江泠叠衣袍的手?顿了顿,他侧目,无声地凝视着她,片刻后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叶秋水笑容僵住,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他会?有自己的决断,她问那么清楚做什么呢,他若是想告诉她,那早就说了。
恰如几日前,叶秋水忽然意识到江泠再也不是她印象里清清瘦瘦的少?年兄长一样,她也在此刻明白,大家真的都长大了,各自有了不愿意对外人说的秘密。
即便是兄妹,也有不想要告知对方的事?情。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低声道:“我?回?去收拾行囊了。”
说完便跑
了出去。
江泠静坐着。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趴在榻上,被这些?事?情弄得心烦意乱。
简直一团糟糕。
天渐渐黑了,今日是乞巧节,要吃巧果,不过叶秋水没有心思去准备。
傍晚唐家的奴仆来送饭她也没吃,心里胡思乱想,江泠究竟喜欢的是谁,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人的名字,可?是他不愿意告诉她,瞒着她,叶秋水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探究。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响,叶秋水思绪回?笼,坐起身,走过去拉开门。
江泠站在门外,叶秋水见到是他,怔了怔。
“仆人说你没吃饭。”
叶秋水眼睫轻眨,“哦……我?,我?没什么胃口。”
江泠又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抬手?,递给她一包东西。
叶秋水这才注意到他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什么。
打?开一看,发现是巧果,刚做完的,冒着热气。
乞巧节的习俗是吃巧果,说是可?以?像织女娘娘一样手?巧能干,女儿节的时候,大家都会?做。
叶秋水接过,问:“是哥哥做的吗?”
“嗯。”
他声音平淡,脸上没有表情。
叶秋水知道,他可?能还在生气,但是就算生气,也会?关心她有没有吃饭,给她做乞巧果子。
江泠将东西给她,转身,“回?去了。”
他走下台阶离开。
叶秋水捧着一包热乎的果子,站在门前看了许久。
等江泠进?屋了,她才回?房,坐在桌前,打?开纸包,吃热腾腾,刚做完的乞巧果子,咬进?嘴里,发现是她喜欢的馅料和式样,心里不由暖暖的。
第?二天就要离开了,叶秋水早早收拾完东西睡觉。
崎岖的山路上,被凶神?恶煞的杀手?追赶,叶秋水慌不择路,从悬崖峭壁上跌落,汹涌的江水淹没了她,她不受控制地下坠。
一个人跳了下来,他的衣袍在水中摇摆,目光坚定地游向她,将下坠的叶秋水拉上岸。
熟悉的眼眸,有力的大手?。
一转眼,回?到混乱的儋州,深夜,高烧不退的叶秋水被抱在怀里,每一次无力滑倒时都会?被再次托起。
肌肤相贴时滚烫而炙热。
在山中逃命时,宽阔的肩膀,被稳稳地背起,以?及那一声“丢不掉”。
丢不掉,放不下。
“芃芃。”
叶秋水醒了。
她坐起身,心口直跳。
第一百零三章 几分脆弱与蛊惑人心的美……
叶秋水很少做梦, 大部分?时候就算做梦也是在梦里盘算生意,要怎么赚钱,下?一批货该怎么定。
梦到江泠, 叶秋水坐着静默了一会儿,其实也没觉得有?什么, 梦到兄长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还做梦梦到过江大爷呢, 梦里,叶秋水把?江大爷捆起来打了一顿, 很是解气。
可是醒来后的感?觉很不一样, 心口又涨又满, 又像是空了一块, 她说不出?来,叶秋水抬起手,按了按, 感?觉到黑暗中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好奇怪。”
她又摸了摸脸, 脸也好热。
脑海中仍旧是掉下?悬崖,江泠紧跟着跳下?来的画面,水流激荡,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却清晰地记得那?一双浓厉的眉眼。
这个世上,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可以为她如此义无反顾, 哪怕即将面对的就是死亡。
越想,心里跳得越快。
“莫不是着邪了, 发烧了?”
她喃喃一声,拍了拍脸,赶忙下?床, 赤脚跑到桌旁,端起茶壶一股脑灌下?。
凉透的茶水顺着喉管流下?,澎湃的心跳渐渐平静。
叶秋水觉得自己估计是睡懵了,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清醒,恢复正常后,她回到床上躺下?,翻身?用被子盖住脸,一会儿就睡着。
第二日一早,叶秋水将行囊放进马车上,自己牵着马出?门,江泠在同唐知州说话,两个人聊了几句,江泠同唐知州告别完,跨上车。
叶秋水骑着马,速度不快不慢,跟在马车旁。
江泠在看书,整理公文,能听到帘子外,叶秋水编在马驹鬃毛上的铃铛在叮铃作响,走一步响一下?。
像少女欢快的步伐,他几乎可以在脑中想象出?此刻骑着骏马的叶秋水,衣袂翻飞,神采张扬。
江泠听了一会儿,垂首,目光落在书上,不动如山。
叶秋水神思飘忽,其实骑马有?些?无聊,她想同江泠说说话,但是帘子拉着,车厢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他翻动书页的声音,江泠爱看书,当了官后公务繁忙,也要见缝插针地看,坐在马车里,手不释卷。
她便不好意思拉他一起聊天,忍着没去敲车厢。
回京师的路途不算远,快马加鞭几日就到了,路上安安静静的,除了吃饭,还有?日常的问好外,两人基本?不怎么说话。
到达京畿时,因为天已经?黑了,进不了城,只能在附近的驿站住下?,叶秋水牵着马,将小白拴在驿站马厩里,问驿站的小吏要来几捆草,喂马吃下?。
休整一夜,明日就能入京,一连奔波数日,大家都很累。
叶秋水喂完马,踩着木梯上楼,傍晚的时候用膳,江泠在换药,没有?下?来,叶秋水端着盘子,走到江泠房门前,敲了敲,“哥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都是直接推门进去,手都搭在门框上了,又赶忙缩回去,老?老?实实地站着。
现在不一样了,江泠不喜欢与人亲近,就算受了伤,也只在最难捱的时候让仆人伺候了几日,等他稍微好一些?,洗漱穿衣换药这些?,他能自己来,就绝不假借旁人之?手。
再加上,前几日,叶秋水惹他生气,不知道他有?没有?彻底消气,她更加不敢胡来。
脚步声响起,江泠从里面拉开门。
叶秋水将托盘往前一送,“哥哥,我让人又热了一遍,温的。”
江泠伸手接过,“多谢。”
“不用客气。”
她笑了笑,站在门前,发现江泠并没有?要请她进去坐会儿的意思。
还生气呢?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扯了扯嘴角,“那?你早点吃,要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
叶秋水转身?回房。
江泠合上门。
将托盘放在桌上,解开衣带,绷带下?微微有?些?渗血,这些?天,坐马车时路途颠簸,伤口裂开,流了些?血,不严重,但要是让叶秋水看见,她肯定又要担心。
江泠低着头,擦净伤口,撒了止血的药粉,涂完药,将衣服重新?穿好,整理完衣襟后才?坐下?吃饭。
一墙之?隔外的另一间房中,叶秋水趴在榻上,神情?恹恹,只是她的心事从不过夜,趴着趴着,抱着被子很快睡着。
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推开门,看到江泠坐在榻上,衣襟散开着,刚上完药的肩背裸.露在外,他低着头看书,神情?宁静。
因为在养伤,所以束发的发带拆下了,乌发散着,垂在肩前。
江泠平日里总是一袭长衫,身?姿挺拔宛如松竹,神色冷峻严肃,长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鬓角一丝不乱,衣襟严实地扣着,仿佛所有?的事物在他面前都必须遵循着规整的秩序。
可如今,他赤着上身?坐在榻上,精壮但不粗犷的上身?肌理分?明,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纵横交错,他的长发松散地披着,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的脸颊边,随着他翻书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平日冷硬淡漠的面容在这凌乱的发丝映衬下?,竟多了几分?脆弱与蛊惑人心的美感?。
像是错乱的秩序一样,让人心神震颤。
叶秋水想要转身?离开,现实中,她是这么做的,知道要避嫌,但在梦中,却又像是被什么定住了脚步,只能呆呆地站在门口凝视着。
她醒了,像上次一样,心口跳得很快,脸颊生热。
叶秋水掀开被子下?榻,推开窗,吹了会儿凉风,心里冷静下?来。
她侧目一看,发现旁边的屋子还亮着。
已是深夜,驿站守夜的小吏打着盹儿,四周寂静无声,但江泠的屋中却还点着灯。
她愣了一会儿,推开
房门,穿过回廊,站在江泠门前,犹豫很久,敲了敲。
里面传来起身?的动静,“谁?”
“是我。”
静了片刻,江泠走过来,打开房门。
昏色中,他眉目愈发冷峻,发现叶秋水只穿着一件薄衣,趿着绣鞋,露出?一截莹白的脚踝,江泠微微皱眉,侧身?让她进来。
“怎么穿得这么少?”
他淡淡问了一声,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叶秋水裹起来,小声问道:“哥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目光绕过他往后看了看,发现桌上放着笔墨,他刚刚好像在写什么。
“在写折子。”
江泠反问,“你呢?”
“睡不着。”
她走到桌前,看着他写字,“是给官家看的吗?”
江泠点点头。
叶秋水看了看,发现他写的折子上汇报了中州的治水情?况,另外还提到了一些?事情?,叶秋水细读一番,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