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by赵史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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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今顾写尘没有飞升,他会如何做。
霜淩总是觉得自己看到过什么,可那浮光掠影的细节却因为并不重要而被错过了。
如今乾天圣洲荡然无存,九洲帝君不复存在,就连帝族也几乎全被屠戮,他几千年的统治都毁在这一人身上——
她的额角被人捂住,顾写尘的声音在雾中响起,“我也在等。”
这次,他倒是不怕,随时飞升了。
霜淩心头忽然一动,睁开眼,那灵脉的枯竭难道……
“快,快!
“传说冰息神剑就在这里!”
几个人影穿过阵法,飞快地向深坑中心的重剑而去。
霜淩回过神来,目光连忙追了过去,着急回头,“顾写尘,你的剑要被别人挖走了。”
那不知是哪里来的修士,越过坎水龙城设立的护阵,野心勃勃地来拔顾写尘的剑。恐怕这些年,这里已经偷偷来过无数拨人。
毕竟,除了顾写尘,谁不想飞升呢?
顾写尘却很平静。
或者说从回到乾天圣洲之后,他就一直处于诡戾的平静,来填补那种渗透骨髓的焦虑感。
从天到地,都是他不想回忆的回忆。
顾写尘慢慢垂眸,看她在自己雾气弥漫的范围里。
他似乎好一点,又似乎完全好不了。
眼底的魔印仍在明灭,霜淩急得拽他,“快去呀,那可是你的剑!”
顾写尘其实很笃定。但因为笃定剑只属于他,所以其他的焦虑感,仍然如跗骨之蛆。
“嗯。”顾写尘终于应了声。
指尖摩挲,然后忽然低头问她,“那你是喜欢我的剑,还是我。”
她有情蛊的反应,也是因为他重新执剑,挥了新的剑法。
霜淩愣了愣。
他怎么,这怎么,这种话怎么直接说出来的?
不是,这个时候,这是重点吗?
霜淩怔忪看他,被他那漆黑直接的目光看得浑身发麻,他目光里溺着强烈的探知欲和别的什么欲。以及,像是以为已经弥合,但其实还是会痛的神情。
霜淩的指尖跟着麻了麻,被他目光逼得开口,“我是…”
几道身影快速掠向重剑,忽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干什么呢!”
那声音喝止了几个偷闯的修士,但并没有发现他们。
顾写尘抬眸看了过去。
他的剑,别人拔不走,他非常确定。
但现在似乎不止于此。
这声喝止其实是提醒,因为那伙人刚刚靠近冰息重剑千米之内,忽然就浑身烧灼,像是被烈日极近地炙烤,惨叫着地向后连连退去。
霜淩怔了怔,然后看向喝止的人,是守在这里看灵脉的龙成珏。
龙成珏也很苦。
灵脉的源头就在这里,在某人飞升之后埋的剑尖之下。
没人能拔出剑,更没法靠近其中,平光阁已经苦恼了多日,如何深入地底探查灵脉枯损?
顾写尘你他娘的,你倒是飞升了!——
龙成珏恨恨地垮起了脸。
霜淩这才明白过来,她回头看了看那人半掩在黑雾中的冷白侧颜。
九百九十九道雷劫与自毁飞升时的光热,让这片土地化作常人难以入内的禁地。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水阵是为了保护。
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是瞎说的,几洲世家之所以围禁这方圆千里的圣洲地界,不是因为这其中潜藏着什么他们知道的秘密,反而是为了保护普通人。
因为顾写尘的冰息重剑埋在这里,当年九洲同望的寒山之日,汇入那屹立的剑柄之中,承载了一个将近飞升之人的滔天威势。
寻常人等,根本无法靠近。
怪不得擎拆长老他们要按照你来搞军备——顾写尘,你是核弹吗?她这样想,心口却也有点迟来的酸涩。
顾写尘仍然垂眸看着她。
没得到确切的回答。他的黑雾向里渗透。
他还有一个想过千百回的问题。
你那一刻呢。
龙成珏面容难得严肃,很快,他身边又出现了几道人影。
平光阁如今最急迫的问题,就是这里。
遥峙之约在即,顾写尘的剑插在这,他们没办法深入地下,去看乾天之中的灵脉之源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此事一日不解决,仙魔之间的矛盾愈锐,灵脉枯竭一日,上下众众对魔主愤慨一日,他们就更没胜算。
龙成珏并不真的相信炽月魔主是个好人,在他身上,他感受不到任何对魔道的统治欲,也没有任何对修仙界的在意,这样的人恰恰冰冷至极,难以交流。
而且,对龙少主而言,打开乾天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在当年仙门起义攻占乾天之后,坎水龙城一直着力在九洲全境寻找真正的历史。龙城千百年以水系流通,信息至上,他们有着最高的敏感度——这件事关系着真正的九洲未来。
但是龙城弟子在他的安排下暗中走访八洲,没有任何收获。
最后,唯一没能深入探查的——
就是眼前的乾天圣洲,方圆千里,这飞升之墟。
在这柄剑压住的地底,或许有他们渴望的答案。
龙成珏抬眼,和叶敛、颜玥打了个照面。
今日平光阁几洲少主汇聚在此,就是为了解决这个紧要问题。
否则,到时候顾莨那个脑残再煽动起来,他们都难以招架——顾莨别的不行,修魔确实天赋异禀,嘴又欠。
叶敛先飞身去检查了那几个擅闯者的伤势,简单封住了穴位,喂下稳固经脉的丹药。
飞升的吸引力实在太强,这三年有无数人不信邪地前赴后继,就是做着如剑尊一样的幻梦。
“他这把剑真的没有割断灵脉吗?”
“要断,三年前就断了,”千机门派来的大弟子道,“我们研究寒山之日的时候检查过,这柄剑中已经没有灵气了,处于封剑状态。”
那灵气的枯竭一定另有原因。
“能不能硬闯?”颜玥问。
“我试过啊,浑身灼痛,受不了,”龙成珏焦虑地薅了薅头发,心里又在恨某人的名字,忽然转头问叶敛,“你们不是有止痛符吗,最高能保到什么程度?”
叶敛却怔了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开脸,“保这种灼痛,没有问题。”
“那如今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以符阵为引力,千机门的牵拉炼器从上而下,剩下以他们为首,找来三洲高阶修士,三边着力,同时向外拔剑。
“试试吧。”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飞掠而出,不知怎么,他们忽然都想起了那年那个人。
巨大的圆日之下,他那样的疯狂。
当真是飞升了吧。
——“哎!”
霜淩当然不忍心看他们硬闯。
她能感知得到,她的两把剑也在这里,就在冰息重剑之下,同源共振。
她想她也可以拔出来的。
她没来得及看身后顾写尘的表情,从尊魔之剑上踮起脚尖,飞身就向冰息重剑的原点飞了过去。
这道身影一出,立刻引起了几人的注意,龙成珏正想严厉地喝止,却忽然认出了那纤薄的身形,“霜——”
叶敛也忽然抬起头。
然后,他们所有人看见,黑雾弥漫在少女身后。
被压制过的、仍然影影绰绰的浩瀚魔气,如月影般缓缓掠过这片废墟。
“炽……炽月。”
众人心头巨震。
他,他怎么离开了阴古魔宫?!
他来做什么??
叶敛却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向前,“霜淩,小心那边——”
他将手中还没来得及分发的三角压物抛掷过去,霜淩听见声音,连忙回头。
对于叶敛,霜淩始终有着极高的信任,她白皙的指尖越过那试图阻拦的黑雾,精准地接住了那个东西。
十分熟悉。
像是一种回环,霜淩低下头,握紧在掌心。
止痛符。
黑雾中的人影垂眸看见,忽然微微顿住。
然后,他终于伸出了手,伸向自己绝望之下深埋的剑。
“炽月要拿走冰息剑?!”
“怎么可能??”
顾写尘骨髓中的焦虑感终于慢慢挛缩,那对天才而言,本就是稀缺而罕见的情绪。
比如此刻,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当年被霜淩紧紧攥在手中、而他至死都不肯问一句的青叶印信封里,到底是什么。
顾写尘带着她落在曾经的废墟之上,指尖离曾经的剑越来越近。
远处的仙洲众人如临大敌,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
“无妨,那可是顾写尘的剑,不是轻易就能拔走的。”
“再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顾写尘身上的黑雾散开了几分,他的眉目被雾气染过,垂眼看霜淩。
三年后站在这里,现在顾写尘懂了,他又感觉到了被蒙在鼓里的恨意。
可是比起嫉苦,酸恨——原来你那时不疼。
…我也庆幸到发疯。
他像是很想重重嗅闻她如今完好的每一寸肌骨皮肉,或是重重地深刻地亲吻,在魔气汹涌的欲念里,他思考了片刻,滚烫掌心握着她的手一起,落在了剑柄之上。
“如果我理解得没错,这也是爱。”他看着霜淩说。
“我愿意你赢。”
这次,下次,永久。
霜淩站在死亡的遗迹之上,仰起头,“可我也怕你输。”
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梦魇。
她的手握住他的,一起拔出冰息重剑雕刻寒日的剑柄。
“所以爱没有输赢的,顾写尘。”
烈风瞬间从中心呼啸至八方,被他夷平的旷野之上回荡起长鸣。
于是风吹散了他的黑雾。
九洲之内,终于有人看清了他的眉目。
——“?!”
——“不是,你、你?!!”
站在核爆中点的人仍然平静。
那人黑发被劲风吹得凌乱, 曾经的九洲剑尊白衣不再,唯有眉目仍如清冷疏月——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暗热。
顾写尘想, 他可能也拥有了止痛符。
他的酸恨得到了抑制。
霜淩说出那句话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看他,更不好意思看远处仙门朋友们的表情。
总之——三年前就算两败俱伤,如今我们无关输赢…彼此而已。
霜淩觉得她一定是无师自通。
在这件事上, 她一定比顾写尘天才。
于是她唇角抿出浅涡,低下头, 感受着掌心冰冷封尘的剑意, 曾经荡平九洲的清光一点露出。
上古冰息重剑,终于再次问世。沿着飞升之墟,向四野纵横波动。
如同天神再临。
在顾写尘堕魔之后道心碎裂,所以以灵气沥炼的重剑不再听从他的召唤。
但同时,在顾写尘之后,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让它认主,于是它封剑在此三年。
此刻, 顾写尘是纯靠臂力将它寸寸提起。
冰息重剑仍然留在那日的肃杀中, 它感知到了尊魔之剑的汹涌, 开始嗡鸣震颤。
霜淩指尖划过, 将荒息注入其中。
那尘封的剑身忽然划过一丝冰蓝色的流光。
她人生的第一把剑就是从冰息重剑而来, 如今她仍然与她的小剑相通, 同样地, 她也能感知顾写尘的剑。
在上古冰息剑的凛然正气之下,尊魔剑开始震颤。天地之间, 灵气与魔气便如阴阳两极,相生相克。
尊魔之剑被压制了几日的安分假象顿时撕破, 它察觉到了这种来自纯厚灵气的压制感。
“炽月,你疯了?”
“尊魔剑才是你的力量!”
“本尊要杀了你——”
潮水一般扭曲缠绕的声音开始并进,重叠,最后变成同一道声音。
十世魔主凝成一缕迅速攀升的黑线,沿着尊魔剑的玄铁之刃,迅速向他的虎口处咬去。
炽月修成无边黑雾,其实早就可以破阶到十,只是被他自己压制了下去。只要他们帮他冲破体脉直接进阶,就能陷入暴虐混沌之中。
“本尊教你做魔——”
魔气凶恶,吞噬灵气上清——可就在那道黑线即将蚕食她的血脉之前,却忽然撞上一道熟悉却无法利用的气息。那是在阴古魔宫地底,阴阳鱼井之下,神秘的荒息。
历代魔主死后的魔识也在互相残杀,存活下来的十代都曾是为祸九洲的狠人,同时,他们全都是男子。
但在这一代魔主身旁,他们遇见了荒岚道中的圣女。
重重魔音,霜淩听得清清楚楚,瓷白的脸颊绷紧。
她在剑气中一字一顿,“都说了、别欺负他——”
霜淩的分神期内力足以凝荒息化形,在这一时刻破天荒地凝成了一道细密的花茎,顺着顾写尘冷白手腕蜿蜒而上,挡住了飞来的黑线,寸步不让地反向消融!
顾写尘怔怔垂眸。
他握剑的手上,一半是攀升的魔渊,一半生莲。
像是心脏的两瓣。
他握住冰息剑的手彻底用力,生生把它拔出来,冰蓝流光划过天际,他将它再次斜插在背后——
顾写尘再次身负重剑,背上属于他自己的高山。
以弃剑的愧疚,正道的鞭笞,压住随时处在失控、暴阶边缘的魔气,压制他的杀业。
有冰息剑在,至少他不必给自己的识海放毒。
也不需要,连亲吻都克制了。
霜淩眼睛一亮:“退下去了!”
来自上古传承的灵蕴从冰冻剑身中缓缓逸出,极阳压制住极阴,终于在他身上达到平衡。
顾写尘低头,目光刮过她放松弯起的唇瓣,在唇珠上停留片刻,最后指尖扶住了她以荒息凝结出的花茎,眼底带着点滚烫笑意。
“你保护我啊。”
她对荒岚的掌控力再次越阶到了新的境界,那花茎之上甚至有细细密密的柔软绒毛,长出花苞和蕊,凝气化形。他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菁纯的气息。
霜淩的脸莫名也红了些,散开了她凝结的荒岚。
“收…收好你的剑。”
“现在你也是两把剑啦!”
顾写尘反手握住她的掌心,目光从那消散的花形上撕了回来,“…嗯。”
他将尊魔之剑同样背负在身后,与冰息重剑,一玄铁漆黑,一冰冷透白,交错成一个巨大的、反差感强烈的双叉。
标志他如今彻底站在正邪之间。
在剑尊与魔尊之间。
在白与黑之间。
他只捧一朵莲花。
冰息重剑被拔出,天雷盖地的封禁灼息渐渐消散,顺着剑尖之下,乾天后土开始坍缩。
现在可以下去探查灵脉了。
但,龙成珏、颜玥、叶敛、以及千机门大弟子,所有人正目瞪口呆,完全无法回神。
像是暴风雨经过,巨大的震撼和怀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这种太过强烈、极端的反差,在回过神后,然而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千机门的大弟子率先反应过来,压着嗓子骂了声,“不是吧,我们仿照顾写尘炼对战机甲也就罢了,这魔主怎么也模仿他啊??”
颜玥沉吟了一下,“…难道,这魔主曾是顾少尊的拥护者?”
毕竟比起“炽月魔主是顾写尘”,其他任何解释,都比这个解释更有信服力。
而且模仿剑尊的确不算非常稀奇,毕竟他是九洲唯一,至今无法被打破的神话。看她侄子君不忍早年就一直非常崇拜剑尊,经常去不在峰讨打,一招一剑都要学他。
叶敛也静了静,青衣袖口下的指尖微微攥紧,心中不安。他微微张口,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忽然想起两年多以前,在霜淩殒身九个月后,他曾在巽风叶家见过那人一次。那时他真的是从上界回来,还是……
最后,沉默了许久的龙少主终于吸了口气。
然后他猛地跳起来:“娘的,就是他!”
“就是他啊啊!”
“娘的,顾写尘他没飞升啊!!”
龙成珏看出来了,他火眼金睛,耳聪目明,所以他最先崩溃。
因为他记得!
当年在西境、坎水与兑泽之界,他和霜淩二人截杀九阶魔物天狐的事——那时候为了破千岁天狐男风馆里的时间阵法,他点过这水阵,如今头顶的与之一模一样,只不过是是辽阔千倍的尺寸。
而那时候,那个人,他就是现场学会了这阵法的卦位,用冰息重剑精准落在阵眼。
现在,炽月魔主,他的落点和当时一模一样。
你说一个魔修能会这些?!
可能吗?他是天才?!
龙成珏破防了,一边破防一边想笑,一边想笑一边骂街。
有病啊??谁会不飞升啊?!
叶敛忽地一怔,再看向那黑金衣袍的高大之人。
所以,少尊这次,是学会了吗。
……怎样养一朵花。
叶敛的掌心松了松,白皙侧脸怔忪片刻,然后心底怅然酸楚。
有人玄衣负剑,交错为牢。
看样子,即便是顾写尘,也付出了旁人无法企及的代价。
龙成珏已经反手掏出水镜,准备把消息极速传回龙城,旁边的千机门人也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就是顾写尘,”龙成珏抹了把脸,确定地说,“他修魔修成了灭世水平,快想想办法——”
此时此刻龙少主也终于想起了那些他隐约觉得不对的细节,为什么这魔头三年前解禁阴仪的时候毫无踪迹,为什么这魔头当众爆十阶还要压制,为什么欲境他们对上的时候他从未开口……
龙少主想骂不敢骂,敢怒不敢言,现在此人是强到了仙魔两道离谱逆天的程度。
他要到处散播他的丑闻…!
颜玥眼中惊疑不定,心中也掀着滔天巨浪,但是她立刻按住了龙成珏。
“不行,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
顾写尘飞升坠落为魔主——这个消息一旦扩散,在九洲之内的惊爆不亚于他们脚下的这片天坑。
这世道,灵气衰枯,修炼无门,若是再得知连顾写尘都没……
那正道之中,谁还有希望?
如果炽月魔主是顾写尘,那他们其实有了新的希望。
颜玥看向霜淩,心中的惊浪奔涌而成当年的场景——其实,真正站在摇摇欲坠的两道之间,仍然是这一个少女。
龙成珏也冷静下来了,手中的水镜一用力,捏成了一捧水,哗啦浇在地上。
“…你说的对。”
倒不是他想维护顾写尘的飞升之名,只是现在的少尊……啊不,炽月尊主他到底是什么情形,堕魔之后是正是邪,他们还无法确定。
当务之急是压下此事,找到灵脉的问题,在遥峙之约上维护好两道和平。
冰息重剑已经是这块地的阵眼了,它一抽走,地面就开始坍塌。
终于,龙成珏做好了心理建设,清了清嗓子,向着站在剑坑那里的人影谨慎地打了个招呼。
“顾……顾……”他又卡壳了。
不是,怎么称呼他啊?
龙少主归来仍是少主,这家伙他从少尊当成神仙又变成尊主。
凭什么,顾写尘?
顾写尘听见了。
没搭理。
霜淩正趴在剑坑旁边扒拉出自己的剑。
北鼻剑,破荒剑。
她仔细用荒息拂过尘土,然后重新佩戴在身上,不知怎么,也呼地松了口气。
这下全了。
剑修,还是要握住自己的剑才行。
扑棱着身上的土,被顾写尘拉起来,圈在自己臂弯之间。霜淩转头看向神色复杂的众人,开始有点尴尬。
怎么解释呢?
顾写尘抱着胳膊,一袭玄衣,眉目冷淡,并不打算解释。
颜玥率先友好地笑了一下,“少尊,好久不见。”
顾写尘扫了他们众人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气场。这冷感。
真的是他无疑了。
这时候也没时间寒暄您老是怎么想的不去飞升当魔尊去了——
颜玥向前走了几步,那灼痛果然彻底消散,她心中定了定,继续向他们走去,“少尊,时间紧迫,我便直说了,现在乾天地底的灵脉——”
话音未落,脚底忽然一阵颤动。
众人一惊,拔剑之后这么快就坍缩了?
可紧接着,一面幅距辽阔的、纤薄如翼的乾璃镜,竟从地底缓缓升了起来。
与此同时,遥在阴仪之内,阴古魔宫之前,同样的乾璃镜缓缓升腾至半空。
九天之下,所有人都看见了这绵延横贯的乾璃镜。一面在曾经的乾天圣洲之内,一面在对面的阴仪魔域之中,那这便是……
“今日便是遥峙之时?!”
“这、这炽月魔主便如此等不及吗?——”
怎么偏偏此时到来?
颜玥眼底一惊,转头看向龙成珏,“不是魔主问鼎仪式十日之后才到约定时间吗?”
仙魔之间,隔海对峙,互相致意。
这历代遥峙之约,有一结束就开始混战的,也有以一方胜利封禁为结局的——如今场景,怎样收场?
他们才刚刚得知炽月魔主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这么急着推动?!
顾写尘表情漠然。
霜淩悄悄用双手包住了顾写尘的一只手。
终有这一日,他要面对曾经敬仰他的苍生目光。
为何堕落,为何逆道。
她的掌心紧张到沁出了汗。
顾写尘双剑在背,人已经平静。
在乾璃镜未亮之前,拿起她的手轻轻啄过指尖。
然后,镜面大亮。
阴古魔宫之前,一张巨大的脸露了出来。
霜淩愣了一下。
然后愣了两下。
画面中的人桀骜邪魅一笑,面向九洲:“诸位,想不到是我吧。”
九洲上下,人人引颈仰望。
“是顾莨?顾少宗主!”
“当真是他——”
“果然如莨王所说,他修魔之天资无人能及,原本在魔域势头最盛,那炽月魔主是偷师小人。”
“仙魔两道的和平,还得依托顾少宗主了!”
顾莨在乾璃镜上的面容十分从容。
他早就感知到了——魔主不在阴古魔宫。
他已经伺机等候许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等到了机会。
在欲境牢池的惩罚之中,他得到了天道的垂眸——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即便离火与艮山旧部偷偷潜入魔域试图救他,顾莨都忍了下来。
因为他感受到一双来自虚空的眼睛,从九天之上,看向他。
他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再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可他被牢池削弱的魔功再次大盛。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他顾莨,仍然是世间大气运之子。
顾莨隐隐有种天命之感。
他像是被天命委以重任,他必要这样做。
“炽月魔主放纵魔气,炼毒魔雾,侵邪仙门,如今更是用卑劣手段,损害九洲灵脉!”
“我是仙洲之子,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灵脉对仙门的重要性。我顾莨纵然在魔域三境集结魔兵,得万千拥护,魔功盖世,却从未想过攻击故土。”
“如今炽月魔主渗入仙洲,定是为了彻底侵毁灵脉!好让魔兵过境,以报十年封禁之仇!”
“仙门之辈,万万不能放过他——集结天下之力,也要截杀这恶果!”
另一边。
乾天这边的所有人:“………………”
颜玥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
霜淩听到这里,总算从顾莨那一堆的自夸中找到了他的目的。
首先,他要借势把灵脉枯竭的罪过推到炽月魔主身上,煽动全民对魔主的怨怒。
然后,让仙门各洲替他削弱炽月的力量,再两败俱伤——当然了,大男主怎么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么好心?他从一开始,从更早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在搅动仙魔混战了。
头顶的政治演说还在继续,大男主显然已经准备良久,终于说出了最直击痛点的话。
——“为此,我将永远不破十阶。”
龙成珏差点滑一跟头。
不是,你??
可这句话一落,仙洲上下,民众哗然:
“他、顾莨天资如此,竟然自愿不破?!”
“顾少宗主竟对仙洲有如此深情,早知他大义如此,当初……当初他的光芒定不会被顾少尊所掩!”
“他一直是一个被低估的天才啊!”
乾璃镜上,顾莨的眸光深情,凝视着仙洲故土的方向。
他心中爽得发紫发涨,承袭天命之后,这一刻,九洲所有目光,终于崇敬地汇聚在他一人之上。
不再有任何人的高山覆影,可以盖在他的头上!
他这一生本就是绝世天才!顾莨闭眼,一字一句地说:
“我以万中无一的修魔天资,向天起誓!”
“莨,主动弃炼绝世魔功,不破十阶,不做灭世之人——炽月一灭,我以我身,保九洲太平。”
声音振聋发聩,名动九洲。
一时间,正站在乾璃镜下的几洲少主都纷纷收到了来自各家的消息:
“速归平光阁”
“共议截杀炽月之事”
“炽月不亡,灵脉不复”
灵符玉明明暗暗,几人都有些尴尬和心惊,看向那个玄衣之人。
九洲此刻前所未有地团结统一,全境沸腾。
顾莨看着遥峙对面一直暗淡的乾璃镜,他极目所见,用力去听,特别保留的灵符玉中,传来了九洲上下此刻的震撼。
“少宗主——不,莨王!”
“莨王!我艮山拥护莨王!”
“离火愿为少宗主之志效劳。”
“拥护顾莨为立,截杀炽月魔主,仙魔之间方得和平!”
“九洲当永远记住他的名字——”
顾莨发狂地享受着这一刻,忍不住看向长天,发出咆哮:“啊啊啊啊!”
顾濯,我也有今日!你也会为我震撼!
他一边咆哮,一边看着眼前那面乾璃镜缓缓亮了起来。
在咆哮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
九天之下,所有人仰望这一刻。
顾写尘开口——
“我就是炽月。”
一切声音,停止了。